穿成替身后飞升了by山间人
山间人  发于:2025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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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一挥,剑上的灵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忝瞪大眼睛,若不是剑身上还是热烫烫的,他都要怀疑,方才的一切根本都是他的错觉。
“哼,你以为,耍这种花样,就能躲过去吗?”他轻蔑地嗤笑,“我告诉你,没门!”
说着,重新挥剑袭来。
这一次,沐扶云没有再像先前一样或躲或受,而是抽剑而起,积蓄力量,同时朝他刺去,看样子,是要与他正面相碰。
尽管有方才的那一段插曲,众人仍旧觉得这一碰,毫无悬念。
金丹前期和金丹后期,差着整整两阶呢,哪是那么轻易可以跨越的?
“不自量力!”
陈忝神色阴冷,再度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可很快,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属于他的佩剑,原本使得游刃有余,仿佛人剑合一,此刻,内里却像是被什么阻滞,灌进去的灵力,再不能像从前一样,顺畅地化为剑意。
灵力成了一团乱麻,便如锋利的刀刃忽然被磨钝了一般,失去了大半威力。
反观沐扶云,因这是今日的最后一场比试,不必再担心灵力流逝,这一击,几乎将剩下的所有灵力统统用上。
一声脆响,接着是持久不散的金属震颤声。
有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自空中划过,落进数十丈外的草丛间。
是陈忝佩剑的剑身。
留在他手里的,只剩一个断了大半截的残剑。
反观沐扶云,手中衡玉剑完好无损,在陈忝震惊不已的时候,便利落地挟剑架上他的脖颈。
她身上还穿着破开了好几道口子的道袍,发丝亦有些凌乱,却再没有狼狈之态,整个人都显出一种镇定、深沉又飒爽、强大的气质。
“胜负已定。陈师兄,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可可可、那是陈忝用了多年的佩剑啊!”
陈忝的剑虽非榜上有名的名剑,也是陈家花不小的代价,专门请有名的器修给他打造的,不至于被寻常灵火烧一烧就会如此易断。
陈忝更是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旁边的教习举着鼓槌,一槌落下,就要唱出比试结果。
却被陈忝气急败坏地打断。
“我不服!天衍早有门规,比试之中,不得借除剑以外的法器、丹药之便取胜,除了巩固根基、充实气海的丹药外,若假借外力,不论战绩如何,皆以失败记。”
教习刚到嘴边的话陡然收住,有点迟疑地看着沐扶云。
“麻烦陈师兄把话说清楚,我何时用过除剑以外的法器和丹药。”沐扶云昂首站在台上,面色平静地与陈忝对视,等着他的下文。
“方才的火,将我的剑都快熔断了,你敢说你没有假借外力?”陈忝扬了扬手里已然断了半截的剑,瞪大眼睛质问。
其他弟子们脸上也浮现出几分怀疑之色。毕竟,方才那簇灵火,与他们平日里自己生出的小火苗相比,的确威力不小。扪心自问,不论他们有没有金丹期亦或是更高的元婴期修为,都无法生出这样的火苗。
“没有。”沐扶云毫不犹豫地回答。
陈忝摆明了不信,正待开口嘲讽,试炼台上,忽然飘来一团浮云,太清峰秦长老不知何时,已自看台上来到此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沉声道:“区区金丹前期的弟子,也敢口出狂言。”
“师尊!”
陈忝一看自家师尊来了,顿时有种找到依靠的感觉,连腰杆也硬了起来。
其他在场的太清峰弟子亦纷纷昂起头颅。
“我不曾口出狂言。”
沐扶云看着忽然插手的秦长老,不由蹙眉,并非为他口中的质疑不满,而是单纯觉得身为宗门长老,一峰之主,贸然加入弟子们之间的纷争,实在有些自降身份。
秦长老垂眼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我天衍乃剑宗翘楚,你一剑修,又只是金丹前期修为,剑术尚未学明白,又怎可能懂得这种器修才懂的术法?老夫虽不擅器修之道,这些年来,却识人无数,不至于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
“就是!”陈忝底气十足,“这场比试,该判你输!”
旁观的其他人则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窃窃私语,演变成了炸开锅似的,沸腾起来。
“真的吗?当着这么多长老和同门的面,当真会如此使诈?”
“这可是闻所未闻啊!咱们天衍何时出过这样的弟子!”
“秦长老可是太清峰峰主,是掌门真人最器重的长老,他的话,难道会有错?”
亦有部分弟子,如展瑶、徐怀岩、弘盈之流,不曾开口议论。
他们都想到了两年前沐扶云刚进外门时的情形。
那时,他们也曾是这些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中的一道。
如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已不会再如旁人一般轻易下定论。
越是如此,反而越能体会到那种被无数人质疑的感觉有多么难受。
他们不禁担忧地望向试炼台上的沐扶云,尽管知晓她素来性情平和,从未将别人的话放在心上,还是忍不住觉得心疼。
沐扶云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只是想起另一个曾给她下过类似定论的人。
掌门真人齐元白,也曾在近十几年前,说过她资质平庸,这辈子没有仙缘的话。
就是因为说话的人地位尊崇,旁人便不会,也不能质疑他的话。
这些仙门尊长,当真就是如此草率,如此高高在上的吗?
她心中有片刻恍惚,当初在玉涯山的时候,她从未见过如此情形,后来自己一路进阶,修成大能,亦从未想过对别人的修炼之路置喙。
她仰着头冲秦长老道:“是不是‘这点伎俩’,秦师伯让我一试便知。”
是不是用了有违宗门规矩的法器、丹药或是其他天材地宝,只需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演示一遍即可。
偏偏陈忝跳出来,恶声恶气道:“怎么,你还敢质疑我师尊?”
说着,又转向台边的教习,带着与秦长老如出一辙的居高临下,道:“还不快裁定?”
教习的目光朝秦长老觑了觑,又朝沐扶云投去怜悯,迫不得已地上前一步,缓缓开口:“这……这场比试——”
“仗势欺人。”台下受了伤,一直没开口的展瑶忽然冷冷道。
秦长老一顿,目光落在展瑶的身上,表情未变化,只是眼中现出几分阴霾。
“胡说什么!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陈忝瞪着眼斥责展瑶。
“好了,”秦长老示意陈忝不必激动,却也没把展瑶的话放在眼里,“不懂事的孩子罢了。我一切照宗门规矩行事,自然不用在意旁人的话。”
说着,仍是望着负责教习,尽管目光平和,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压力。
“怎么能这样!”弘盈暗暗咬牙,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是什么规矩!”
她很想辩驳,却被肖彦一把拉住衣袖。肖彦平日咋咋唬唬,看起来粗枝大叶,关键时刻,却知道替弘盈着想,生怕她一个冲动,得罪了秦长老。
弘盈不同于展瑶,或者说,除了展瑶,没人敢这么说话。
沐扶云道:“即便是长老,也无法保证所说一定是对的。譬如今日,秦师伯的话,便是错的,我没有借助外力。”
不等秦长老和陈忝说话,她紧接着道:“若非要说有人借助外力,坏了宗门比试的规矩,那也不是我,而是其他人。”
“其他人?什么其他人?”
“一场比试两个人,除了她,就只有陈忝一人。”
“难道是陈忝?陈忝用了什么手段?完全没看出来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听到沐扶云这句话,顿时如炸开了锅一般,疑惑、好奇的眼神在陈忝身上扫来扫去。
陈忝恼羞成怒,一张脸涨得通红发紫,好似气得不轻,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心虚。
“你这女娃,如此信口开河,污蔑他人,怎么,谢师弟没教过你,说错话,是要付出代价的?”秦长老波澜不惊道。
沐扶云扯扯嘴角:“秦师伯,质问我之前,不妨先问问陈师兄,到底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秦长老双目一瞥,盯着陈忝看片刻。
他目力极佳,又恰离陈忝不远,几乎一眼就发现了他虚张声势之下的一丝慌张,不禁眯了眯眼。
“女娃娃,我知你不满我当众揭穿你的把戏,如此胡乱攀咬,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还要劝你,莫要将此事闹大。眼下只我一人在此,只管将这场比试作废便是,于你无虞,但若你不依不饶、胡搅蛮缠,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收场了。”
他这是在告诉众人,她只是恼羞成怒,胡乱攀咬罢了。有长老的身份在,想必无人敢置喙,只会多劝她赶紧服软,莫将事情闹大。
果然,从高台上赶来,已在旁观片刻的楚烨上前劝:“秦师叔息怒,小辈心气浮躁,难免在言语间有不妥之处,眼下,她当已冷静下来,知晓分寸了。”
他说着,转向沐扶云,一边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她,一边私下给她传音。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秦长老赔罪,此事就能这样过去了。”
他倒是不再像一两年前那样,对她处处贬低、不屑一顾,言辞之间,的确有对她的担忧。只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她低头认错。
“他是宗门长老,我们身为弟子,理应退让低头,如今有机会各退一步,已是最好的结果。你已胜了九场,不必非得在这一场上究根问底。”
沐扶云自是看不上这等委曲求全、以假代真的做法,正要继续坚持,一抬头,却发现身边好几个平日关系尚可的同窗们,目光中皆隐隐透着劝告之意。
尽管知晓他们并无恶意,但仍然让她感到一阵难受,那种被人从后
面压着低下头颅的难受,似乎不顺台阶下,就是不识好歹。
还真是如展瑶所说,“仗势欺人”。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胸口处的水晶片忽然凉了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紧接着,远处的天空中,一道雪白身影翩然而来,正是久未在宗门露面的谢寒衣。
“秦师兄,”他双手在背在身后,修长的身影接近秦长老的身边,“不知我这徒儿做错了什么,要这般为难她?”
明明方才飞来的速度极快,急停在秦长老面前,却一点也不显狼狈,浑身上下,衣袍齐整,飘然若仙。
“师尊!”沐扶云站在试炼台上,高兴地冲谢寒衣拱手行礼,“秦师伯方才笃定我在比试中用了不该用的外力和手段,要我放弃这一次比试的结果。”
“那你可有违反宗门规矩?”谢寒衣虽停在秦长老身旁不远处,目光她一直落在沐扶云这儿。
“弟子不敢欺瞒:没有。”
“好,”谢寒衣面无表情地转向秦长老,“她说没有,我信她。”
“哼,我竟不知道,谢师弟原来是个护短之人。”秦长老对上谢寒衣,自不敢再如先前那样咄咄逼人,却始终不忘冷嘲热讽。
沐扶云的嘴角忍不住悄悄上扬。
展瑶说秦长老和陈忝“仗势欺人”,如今,她沐扶云可倚仗的势也来了,能不能也“欺一欺”人呢?
一向不喜当恶人的她,小心翼翼收好自己的佩剑。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突然跳至陈忝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生出一团灵火。
火苗摇曳,恰咬上他衣袍的一角,很快便蔓延开来。

“啊啊!”陈忝吓了一跳,连忙扑腾着胳膊,试图将身上的火扑灭,“你做什么!”
可任他用手扑还是施清泉术,都扑不灭那浅蓝色的火苗。
沐扶云靠着掌心里一线灵力的牵引,精准地控制着火苗的走势,既避开了清泉,又只烧着道袍,全未触及底下的身体发肤,不过片刻时间,就将陈忝身上的衣物烧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条难以蔽体的亵裤还挂在腰间。
“哈哈哈哈!”
人群中,不知是谁,扑哧笑了一声,很快就如投石入水,荡起一圈圈波纹,引得周围的众人纷纷笑起来。
笑声从最初的窃笑,慢慢变成哄堂大笑。
陈忝脸色涨得通红,那团红很快从脸颊往下蔓延,直将整个身子都覆盖住,再加上他光裸着大半个身子,忍不住双臂环住,微微弯腰,躲避旁人眼光的样子,看起来像只煮熟了的虾,滑稽可笑。
“沐扶云,你欺人太甚,别以为有泠山道君在,就能保你无虞,你休想!”
他气急败坏的话,引来周遭好几个人的白眼。
展瑶最直接,虽然因为受伤,脸色已白得像纸,却还是抓起一颗高阶固元丹,一边塞进口中,一边嘲讽道:“是,你也别以为有秦长老在,就能保你无虞。”
秦长老听到这话,忍不住蹙眉,悄悄瞪一眼陈忝。
“谢师弟,你这个小弟子,似乎缺些管教啊,怎能如此当众戏弄同门师兄?照天衍的规矩,可是要进惩戒堂领罚思过的。”
若是方才,沐扶云只一个人在,对秦长老的话,自然心如止水,可如今,有谢寒衣在,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小心眼起来了,总不愿意让别人欺负,哪怕是逞口舌之快也不行。
“秦师伯误会了,我不是在戏弄陈师兄,而是在向大家证明,方才的灵火,就是我自己生出来的。我的火,不但能将陈师兄的剑熔断,还能将陈师兄的衣物都烧尽,却不损他肌肤半分。”
她昂着头,高声向秦长老解释。
“秦长老不修丹道,亦不曾研习过炼器,才会觉得此事太难,非一个金丹期修士能做到的。可实则这并非什么难事,弟子不才,根基薄弱,比不上其他同门的丹田充盈、灵力浑厚,唯有一点,自觉也算有几分天赋,便是对灵力的控制。”
其他人经她这一提醒,忽然想起了先前的情形。
第一个被她打败的蔡毫仕愣了愣,也顾不上先前对沐扶云的厌恶和不满,喃喃道:“哦,难怪她会隔空对招。”
众人皆耳聪目明,听见了他的话,纷纷赞同。
那些有幸受过谢寒衣那次指点的弟子们,更是频频点头。
“当初谢师叔授课时,就曾说过,若学会控制收束,哪怕不够强大,也能做到强者能做到的事。”
“看来,沐扶云果然得了泠山道君的真传。”
“扶云根基薄弱,但擅控制收束,便能越级,战胜境界更高的对手。”
“泠山道君不愧为天下第一剑,见解、修为,皆非旁人可比拟。”
甚至有专程赶来观战的外门弟子中,都有一人高声喊:“沐师姐很厉害,我们经她的指点,剑术都大有长进!”
一时间,有不少人都交口赞叹谢寒衣与沐扶云这对师徒,引得秦长老一直云淡风轻的表情都有些绷不住了。
“秦师兄,若还觉此事难以服众,不妨请掌门师兄亲自前来,以宗门的规矩,再度核验一番。”谢寒衣对上秦长老的目光,淡淡道,“只是,我竟不知,多年修炼,师兄境界已至合体,怎会连我徒儿究竟有没有用非常手段,都看不出来?”
平淡的语气,问出的却是如此尖锐的话语。偏偏谢寒衣面目清冷,看起来与平日并无两样,由他说出来,半点没有咄咄逼人的意味。
秦长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师徒二人,一个说他只会剑术,不通旁道,一个说他空有修为,却无眼力,一唱一和,倒是配合无间。
“师弟说笑了,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弟子,行事与你如出一辙。”他皮笑肉不笑地想要将方才的事糊弄过去,“罢了,既然师弟坚持,此事并未违反规矩,那我不再追究就是了。”
说着,冲陈忝嫌恶地瞪一眼,挥手道:“还愣着做什么?要赢满十场,方能通过,你一场未胜,还不快去别处对战!”
陈忝知晓师尊是在给他机会脱身,赶紧唯唯诺诺应一声,转身就要下台。
教习亦看了看两位长老,重新宣布沐扶云为本场胜者。
赢满十场,她也已完成了今日的比试。
可她并不想让陈忝离开。
原本被熔断斩落的残剑剑身落在地上,被沐扶云拾起,在手中细细观察。
“咦,这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她作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轻轻一句,以为热闹已散的众人没有留意,只有还关心沐扶云的几位同窗听到了。
“什么东西?”肖彦好奇地凑上去,看到了剑身里的东西,也跟着“咦”一声。
那是一根细细的,墨绿色的剑芯,看不见首尾,但瞧这走势,应当是贯穿了剑身首尾的。
怪就怪在这儿,寻常的剑,内里总有一根剑芯,让修士用剑时,将灵力灌注其中,形成剑意。宗门发的剑,剑芯是用普通黄铜所制,而名家所制之剑,则以更名贵的材料加入其中。
但陈忝的这把剑,却有两剑芯,一根是金制的,另一根,便是这墨绿色的,看起来是某种草植的根茎。
“这是——”徐怀岩是洞仙峰弟子,识得一些灵植,很快便有了猜测,“千乌藤?千乌藤只是寻常草药,常作辅料用在丹药中,实际并无太多用处啊。”
沐扶云摇摇头:“你再看看,不是千乌藤。”
徐怀岩蹙眉,看了半晌,也没认出来,却是谢寒衣道了声“是赤乌藤,有毒,少量不易察觉,只会致人迟缓,过量可致人昏迷。”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平如止水,却足够让许多人听见。
“竟然有毒!”
“剑身之中,用这等草植做甚?!”
“这才是真正的违规吧!”
“难怪与他比试的那些师兄师姐,总是会一不小心就慢了一步,被他抢到先机!”
“我原来还以为是陈师兄剑术高超,才屡战屡胜!”
“方才沐扶云说的,是这个意思啊!”
陈忝才从一位弟子身上抢了件道袍披在身上,还未待离开,就被揭穿了秘密,一时脸色惨白,僵硬地扭头看向秦长老,盼着他能再度出手帮自己一把。
可是,没等秦长老有机会开口,谢寒衣已经先发话了。
“比试中用毒,坏了宗门比试的规矩,此事,便交由惩戒堂按照规矩处置吧。”
说着,转头望向秦长老。
“如此,也免了秦师兄自己处置时,太过心痛难过。秦师兄素来最顾全大局,定会从重责罚。如此,既能减轻些弟子所受的处罚,亦能让秦师兄少些心痛难过。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人人都知他在说反话,人人心中都在叫好。
秦长老恨极了谢寒衣,偏此时不能发作,只能忍着气,狠狠瞪一眼陈忝,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师不曾教出过你这等手脚不干净的孽徒来!你自去惩戒堂领罚!”
说罢,还嫌不解气,一掀手掌,打出一道劲风,将陈忝掀翻在地。
陈忝本就只披了件道袍,被这一掀,更加衣袍凌乱,难以蔽体,灰头土脸的模样如过街老鼠一般,连滚带爬地离开试炼场。
一场闹剧,在众人的高声议论中收场。
弘盈等人赶紧上来问:“扶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剑里动手脚了?”
沐扶云先是点头,又是摇头:“起初也没多想,但他割开我衣物的那几剑,让我有些异样的感觉。我素来体弱,对这些毒物十分敏感,再加上开战前,弘盈着重提过他的剑,我这才起了疑心。”
是弘盈那句未完的“他的剑”,让她心生警惕。
“原来如此,那时我方要说,他剑法不算凌厉,却十分刁钻,总是会莫名让对手跟不上,只是碍于时间紧迫,遂没能说完,幸好你仔细,没被他得逞!”弘盈拍着胸口道。
俞岑看见一旁一直没走,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站在沐扶云身后不远处,看着她被大家围在中间的谢寒衣,悄悄冲大家使眼色。
大家心领神会,又说了两句“恭喜”,便一同扶着展瑶,先离开了试炼场,去为她疗伤。
留下沐扶云一个人回到谢寒衣的身边,想要恢复成平日里对师尊敬重的样子,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丝亲昵。
“师尊每次都来得这样及时。”她仰着头,冲他笑得灿烂,身上被划破的道袍,早在方才,就已被谢寒衣施术修补好了,唯有发丝还是凌乱的。
额头边垂落的发丝随风舞动,让她整张脸显得灵动不已,与方才的面无表情、平静无波形成鲜明对比。
“为师是在该来的时候来。”谢寒衣的脸上也忍不住隐现一丝淡淡的笑,修长的指尖抬起,轻柔地捻起她颊边一缕发丝,替她别在耳后。
指尖无意中自她脸颊上擦过,触感若有似无,稍纵即逝,却让她神色一怔,莫名感到颊边的肌肤微微发热。
“我、是弟子惭愧,总是让师尊无法放心,时不时劳动师尊……”
她心中莫名跟着翻滚起来,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就这么囫囵地开口。
好在,谢寒衣没再做什么,只是微笑道:“这本也是我应当为你做的。平日我对你教导甚少,总也要尽一尽师尊的责任。我知你比试绝不会输,实力亦有长足的进步。只是有些事,不是眼下的你能处理的。旁人有师尊撑腰,我的徒儿自然也要有。”
今日的比试,他虽未过问,方才在泠山泽却一直自水镜中看着这儿的情况。
比试的输赢,他信她能做到,也不会是受人欺负,所以,才等比试结束,见她被为难时,才珊珊赶来。
沐扶云笑了:“我就知道,师尊是明白我的。”
师徒二人相对而笑,虽还在试炼场附近,周遭却莫名生出一种独有的氛围,将他们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不远处,一直默默看着的楚烨神情僵了僵,慢慢低下头,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何种滋味。
他方才明知她不肯,还是不假思索地劝她服软,只因他知道秦长老不宜得罪。
而谢寒衣,却可以直接与秦长老抗衡……
如今,她已有人护着了啊。
他咬了咬牙,扭开视线,望向对面的试炼台。
重新投入比试的宋星河不知在想什么,一个恍神,就被那名落霞峰的女修一剑划破胳膊,留下一道七八寸长的伤口。
看来,心情复杂的,不止他一人啊……

这一日,整个天衍上千名弟子都聚集在浮日峰。
而整个浮日峰,又数试炼场最为热闹,其他地方仍旧安宁静谧,甚至比以往更加杳无人烟。
后堂附近,原本时常过来洒扫的小道童们,都一个也不见了。浮日峰是掌门齐元白居处,齐元白素日待底下的孩子们十分宽和,他们也不怕,一早天不亮,就将手里的活做完了,成群结队跑去试炼场附近看热闹。
此刻,空无一人的长廊尽头,后堂的门虚掩着,挡住大半明媚的日光,只半掌宽的一束透过门缝铺到灰黑的地砖上。
那束光旁数寸远的地方,蜷缩着一个道袍凌乱、腰带散开,满面愤怒的狼狈身影。
正是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颜面,应当已被秦长老斥去惩戒堂领罚的陈忝。
“沐扶云……”
他咬牙切齿地缓缓吐出这三个字,双目低垂,满含着恶毒,瞪着角落里一片最浓的阴影,仿佛能淬出毒来一般。
原本就十分清净的后堂,莫名就染上了一层森森的阴气,无数盏或明或黯的莲灯,好似一缕缕魂魄,将空荡荡的屋子上空飘荡。
“沐扶云”,这三个字往四下里散开,产生一阵阵低沉模糊的回声,如同某种暗号。
角落里,一盏莹莹亮着的莲灯灯芯轻轻颤了颤,噗呲吐出一口青烟,袅袅升腾上去,在陈忝没有察觉的时候,朝他飘来。
“可是太清峰的陈师弟?”
一道有些熟悉的温柔嗓音自身后传来,在空荡荡的屋里回响,听得他浑身一震,背后汗毛倒竖。
“什么人!”
他颤着身子,僵在原地,不敢回头一探究竟。
“是我呀,陈师弟,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浮日峰的沐扶月呀。”
陈忝吓得牙齿打颤,呆了许久,忽然想起这熟悉声音的主人,忍不住短促地惨叫一声。
“沐、沐、沐师姐,你不是已经……”他双手抱着脑袋,声音发颤,“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以后再也不敢得罪沐扶云了!”
他说着,蜷缩的身子朝前扑去,双膝着地,跪在地上,也不敢抬头,就这么扭过身去,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连连磕头。
那一团青烟涌动着,已然幻化成沐扶月的样子。
她唇边露出温和无害的微笑,垂着眼望着陈忝,柔声道:“陈师弟,你怕什么?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是我要替妹妹向你说一声‘对不住’才是。”
‘不不不——’陈忝下意识连连摇头,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忍不住疑惑地抬起头。
眼前的人影虚虚实实,变幻不定,最后定格成他记忆中的
那是曾经的掌门真人最器重的弟子,也是宗门里极受大家欢迎的人,同辈之中,不论男女,大多都与她亲近、交好,甚至仰望她。
而他也曾是诸多仰望过她的弟子之一。
实力出众,又美丽温柔、善解人意的师姐,谁会不喜欢呢?
“师姐……”
陈忝的眼神有一瞬间不真实的恍惚。
就在这一瞬间,那团青烟聚成的人形晃了晃,在半空中悄然散出一丝,飘忽萦绕着,一转眼,就像个半透明的罩子似的,罩进了他的眼中。
原本只是有些恍惚的双目,顿时像蒙了层灰白的阴影,令整个人都失了神。
“想报仇吗?”
温柔的女声充满蛊惑。
“我……想……”
后堂附近,空空荡荡、悄无人烟的树影长廊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整齐的道袍,腰间佩剑完好,剑鞘上的扣亦是紧紧的,全无动过的样子,一看便知并未参加今日的比试。
那是被其他师兄师姐使唤来寻找陈忝踪迹的许莲。
太清峰今年没有再收新弟子,她和周素二人就是最小的弟子,平日要听师兄师姐们支使的事一点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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