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境界、灵力相当,只怕,她也无法保证能打败沐扶云。
“你不错。”蒋菡秋以境界压制,一招结束对战,收剑对沐扶云道,“看来,谢师弟是用心指点过你。”
“多谢蒋长老赐教。”沐扶云抹了把额头的汗,没有用衡玉剑,而是以手支撑,从地上站起来,“师尊的确教导过弟子许多。”
其他弟子闻言,脑海中自动浮现十个多月前出现在试炼台的谢寒衣,手把手地带着沐扶云练剑的情形,纷纷露出羡慕的眼神。
毕竟,谁不想被天下第一剑这般指点?就连蒋菡秋都有点手痒。
偏偏谢寒衣和其他长老不一样,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泠山泽,从前没给内门弟子们授过课,如今收了徒,也没见有出山的意思。
“好了,今日试剑就到此为止,你们回去都要好好练,不久就要出宗门任务了,那时再来,谁没有进步,我便打得他绕整个天衍跑满三圈,听见没有!”
蒋菡秋一声令下,吓得肖彦差点又跌过去,赶紧捂住自己的屁股和胳膊,绷直身子,大喝一声“听见了”。
其他人憋着笑,也跟着喊“听见了”。
待蒋菡秋一走,弟子们便放松下来,凑在一起打算继续练剑。
“沐师妹,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问话的是弘盈。
这几个月里,他们朝夕相处,比之在外门的时候,关系已经融洽了许多。
无事的时候,沐扶云偶尔也会留下和他们一起练剑,但今日不行。
今日,是谢寒衣出关的日子,她想早些回去见到他。
经这十个月的相处,她总算摸清楚了,谢寒衣平日几乎所有时间都在洞府中闭关,每月只有那么一两日,会出现在洞府外。
细算下来,最初在外门见他的那两回,都恰好是他每月出关的日子。
而后山的那片水泽,大约也是他离开泠山泽去到最远的地方了吧。
至于后来几次相遇,不必问也能猜到,定是他专门为了她,才破例出关的。
她不知他为何要用这样长的时间闭关,但不论如何,都不想打扰他,唯有趁着这短暂的一两日,多见见他罢了。
其实,方才她回答蒋菡秋的话,也不是真的。
谢寒衣当面指点她,只有学御剑那一次。
自拜师后,他便仍像从前一样,在洞府外那片水潭中留了冰剑,任由她平日自己练剑,至于道法,则由着她自己在洞府的书房和藏书阁找典籍看。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放心,这十个月里,他再没对她的修炼多提过一句话。
这倒与沐扶云上辈子在玉涯山上的修炼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玉涯山上那位师尊,因一面也没见过,她甚至怀疑是否真的存在。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说,旁人根本不会相信泠山道君没有指点她,她也不愿让任何人因此对他有误解。
“抱歉,今日恐怕有些不方便,还是改日吧。”
她说着,冲众人作了个揖,也不等他们反应,便祭出衡玉剑,直接御剑离开。
也许有人会觉得她不识好歹,不愿与同窗们亲近,但沐扶云一点也不想理会,只管乘风往泠山泽方向疾驰。
筑基后,她的御剑术受灵力的限制也小了不少,已能如其他高阶修士一般,在宗门内自由飞行。
一刻后,衡玉剑终于带着她行至泠山泽的上空。
偌大的明净湖面上,倒映着灿烂美丽的暮色晚霞,总算给这被冰雪覆盖的世界染上了浓艳的色彩。
扎着马尾的飒爽身影从半空中划过,稳稳落在岸边那道白色身影面前。
她满面笑意,一双秋水般明亮的眼眸微微弯起,脆生生地喊:“师尊,我回来了。”
第41章 教导
岸边的谢寒衣像是刚从洞府中出来,俊美的面庞上覆着一层看不见的冰雪,周身更是被浓浓的寒意围绕。
可在看到沐扶云破空而来的身影时,那层冰雪却在一瞬间消融殆尽。
“徒儿给师尊采了莲子。”沐扶云自衡玉剑上跳下来,小心地将剑重新佩回腰间,才从芥子袋中取出用荷叶包着的新鲜莲子和一小块浅黄的冰糖,“今日给师尊熬一碗莲子羹吧。”
每年只那么两三个月能吃到新鲜的莲子,而谢寒衣每月又只有那么一两日会出关,是以沐扶云早就盘算好了,白日趁着课间休息时,自己去荷塘边采了莲子,又去青庐要了块冰糖,一同带回来。
说完,她就先回洞府,找来瓷盅,架在岸边的平地上,盛了潭中水,将洗净的莲子放进去,以灵力生出一簇火苗,就这么煮起莲子羹来。
从头至尾,谢寒衣都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她盘腿坐在地上,等着莲子汤沸腾,投入冰糖,再认真搅拌的样子。
他是修士,远离尘世多年,曾经照顾过他的父母、师尊、兄长,早已随着岁月的流失,先后离开人世,如今,和这个小徒儿在一起,反倒一点点唤醒了他深埋心底的属于凡人的温情。
站了片刻,他沉默地敛起衣袍,在她身旁坐下。
泠山泽太过寒冷,她才回来这一会儿,道袍上、发丝间,就凝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让原本生得浓丽动人的她看起来十分不真实。
此刻,在灵火的映照,和莲子羹水汽的熏蒸下,白霜消融,重新变得生动起来。
羹煮好了,她撤去灵火,以潭水给瓷盅降了降温,才捧到谢寒衣的面前。
谢寒衣看了她一眼,在伸手接过汤盅的时候,不动声色施了个清洁术,将她身上残留的霜雪除了去。
洁白的瓷盅里,清淡的汤羹略有几分黏稠,里头
裹着细小的气泡,送一勺入口中,亦能感受到其中的滋润爽滑。
这一年里,谢寒衣倒是尝过许多次莲子的滋味,皆拜她所赐,也算给他早已离了尘世口腹之欲的日子多了些点缀。
余光看见沐扶云充满期待的眼神,他的动作顿了顿,终于开口说了这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
也只两个字而已:“不错。”
沐扶云的眼睛因为这两个字倏然亮了,再度弯成两道月牙。
她平日沉稳惯了,除了比试、修炼的时候神采飞扬,其余的时候,大多不显山露水,这是上辈子在玉涯山上数十年留下的习惯。
但不知为何,面对谢寒衣的时候,她会情不自禁将自己摆在稍低一些的位置,总是仰望着他。
这种“低”,并非是臣服,或是自甘弱小,而是因为信任他,得到过他不求回报的恩惠,于是想回馈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因为信任,在他面前,她会情不自禁地放松,不必像在其他人面前一样,变得强大,变得无懈可击,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谢寒衣自然察觉到了她忽然灿烂的笑容。
与她不同,他有时会想,自己这个师父是不是与她太不亲近了。
“今日,是哪位长老带着你们练剑?”想了想,他还是寻了个由头,问了句话。
“今日来的是落霞峰的蒋长老。”
沐扶云答了句,见他似乎有想听她细说的意思,便想了想,将今日的课业一一说了说,从如今学了什么剑法,到蒋菡秋如何演示,如何讲解,再到最后的随机对招,事无巨细。
起初,她还担心自己说得太多,惹他厌烦,但每每停下,却都能得到他的回应。
虽然只是一个极简短的“嗯”字,但已足够让她放心地说下去。
提到最后的对招时,她甚至带上了点骄傲的表情。
“新入门的十几名弟子,都没能在蒋长老手下过七招,就连弘盈,她本就是落霞峰的弟子,对上蒋长老的剑,也只有直接被打趴下的分。全班只有两个人在蒋长老的剑下过了十招以上,一个是展瑶,另一个——”
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头顶那条束着高马尾的红丝带,在一片冰雪的天地间飘扬,显得格外惹眼。
“——就是我!”
谢寒衣看着她这副难得的得意模样,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只是学得晚了些,进步却比旁人都快,假以时日,达到蒋师姐的程度,也不在话下。”
沐扶云是被人夸惯了的,只是在天衍受到无数非议,如今进了内门,处境变好了不少,但听到谢寒衣这样不吝惜地夸赞,还是感到心花怒放。
她从前也没有与师父相处的经历,面对师父的夸奖,仍是力求稳重,自谦道:“徒儿深知修行不易,唯愿脚踏实地,有朝一日,若真能如蒋长老一般,亦是师尊教导的缘故。”
听见“教导”二字,谢寒衣的目光滞了一下,缓缓道:“你学什么都快,为师并未教导你什么。”
沐扶云连忙摇头:“怎会?师尊虽鲜少直接指点,但潭中的冰剑,却是师尊留下的,我的剑法能进步得这么快,多亏了能和冰剑日夜对招,今日能扛住蒋长老的突袭,也是因为习惯了和冰剑对招时的感觉,这一切,都是因为师尊的缘故。”
谢寒衣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想的是这些,而他想的却是其他。
虽然从没管过宗门内外的事,但他也是从弟子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多少知道宗门的规矩。
别的峰的长老们,若不闭关,每隔一段时日,都会到浮日峰给亲自指点这些内门弟子。
天衍这样的大宗派,虽则人人都修天衍剑派,但各位长老之所以能自立山头,都是因其剑法各有千秋,于弟子们而言,既要专精一门剑法,也要研习各家所长。
唯有他,自长庚之战后,便常年闭关,从没指点过任何内门弟子。
从前,是因为他没有收徒,又有掌门师兄的体谅,知他生来喜静,又不能在外逗留太久,便没让他去上过课。
而现在,他已收了一个徒弟,却还是留在泠山泽,从不去给弟子们授课。
听徒儿方才的话,谁的师父亲自去上课,谁也会与有荣焉。
他知道她在宗门同窗中,过得并没有那么舒心。
有心问问她,近来有没有再受到同窗们的欺负,但看着她神采奕奕的脸庞,到底还是没提这些,只起身嘱咐她好好练剑,便起身回洞府中去了。
沐扶云不疑有他,起身拱手目送他离去后,便自觉留在潭边,开始与冰剑对招。
翌日,一切照常。
接下来的好几日,也都没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沐扶云仍旧白日在浮日峰上课,夜里回泠山泽来练剑、读书。
这期间,她又分别去了一次溪照阁和山溟居。
这大半年里,和楚烨、宋星河之间的交易一切照常。不过,因她也已入了内门,身份与从前不同,比之从前,他们已收敛了许多。
尤其是楚烨,自伤好后后,又接连带着几名师弟师妹去了东极岛两次,才将凤凰之事处置妥当,如此忙碌,也没心思多管旁的事。
而她也尽力与他们划清界限,除了每月那两日的独处外,再不与他们有别的往来。
也是因此,两个月前,她又进了一阶,如今也已是筑基中期了。
这样的进阶速度,倒也与这二人脱不开干系。不过,随着境界的攀升,越往后越难。
唯一让弟子们感到兴奋的,就是即将到来的宗门任务。
按天衍的规矩,凡宗门弟子,皆要对宗门作出贡献。
外门弟子每年需交一笔不菲的灵石作为束脩,内门弟子不交束脩,但前几年,每年都得完成相应的宗门任务,拿到规定的贡献积分,才能继续留在内门。
如今,新一批弟子入门已满十个月,宗门决定,五日后,开一次任务堂,由这些新弟子们各自组队、领任务,下山历练。
这日一早,授课的老师还未来,十几名弟子坐在剑台边,议论着即将到来的任务。
“也不知这回会不会有难度太大的任务,万一没能完成怎么办?会不会被赶出宗门?”一大早,肖彦就没精打采。
弘盈蹙眉瞥他一眼,伸出手指在他脑袋上戳两下:“你怎么回事,平时嘻嘻哈哈总不正经,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胆小如鼠呢?”
“谁胆小如鼠了!”肖彦被她这么一戳,立刻恢复精神,跳起来要与她理论,“我还不是替你担心!”
“弘盈可不用你担心,”周素嘲笑道,“她哪次比试没把你打败?”
“好了,大家别吵了,我看,肖彦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俞岑是老好人,一见这几人有要吵起来的迹象,赶紧出来调停,“宗门的确有这样的规定。”
“大家也不必过于紧张,我向师兄们打听过了,宗门任务繁多,有难有易,咱们只要没挑到太难的,就没事。”齐满安慰道。
“就算不小心挑到了难一些的任务,长老们也会安排更有经验和实力的师兄师姐们带着,很少有第一次任务就不通过的情况出现。”
“师尊前几日才给了我几样法宝,让我留着做任务时用。”说话的是拜在洞仙峰常长老座下的梁实仟。
岑洛一手支着脸,道:“真羡慕,常长老待你们真不错。”
各大长老性情各异,对弟子们自然也有亲疏之别。如常长老这般,还没领任务,就直接送了弟子法宝的,的确令人羡慕。
其他好几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哎,我师尊平日就不怎么管教我们,就连来浮日峰授课,都得三个月才等来一次。”
“这有什么,要说授课少,谁比得上泠山道君?道君常年闭
关,可是从来都不来的。”
他们说着,纷纷将视线转向沐扶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泠山道君是第一剑修,谁都想受其指点,偏偏除了沐扶云,谁也见不到他。
他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很想让沐扶云回去在谢寒衣面前说说好话,央其来那么一两次,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沐扶云从方才起就没有参与他们的议论,此刻闻言,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回应。
正当众人失望的时候,赵跃越忽然指着身后的剑台道:“你们快看!”
原来,不知何时,鲜少在宗门露面的谢寒衣,竟然出了泠山泽,就站在他们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那一身白衣,气质出尘,仿佛根本不是这尘世里的人,看得众人心头一紧,纷纷低头,不敢造次。
唯有沐扶云抬起头,笑吟吟唤他:“师尊怎么来了?”
难道,是来给他们上课的?
谢寒衣冲她微微点头,目光自她旁边一众同门身上扫过。
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心中若有所思。
“今日的课,由我来给你们上。”
话说完,弟子们先是面面相觑,很快便回过神来,露出欣喜异常的表情。
“多谢道君!”
“弟子们定虚心求教,不枉道君一番好意!”
他们一边说,一边赶紧走上剑台,一一整齐地排列开来。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平常大多数时候都站在队伍两边的沐扶云,被他们自然而然地围到正中间,和展瑶站在一起。
谢寒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弟子们的言行,什么也没说,只是抽出腰间所佩青明白霜剑,将他们近来在练的鸣泉剑法,从头至尾舞一遍。
一套剑法,众人早已练熟了每一招、每一式,可此刻看到谢寒衣的剑,却忽然有种自己好像从未学过这套剑法的感觉。
分明招式一样,但舞出来的姿态,却是天壤之别。
谢寒衣的剑,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一般,乍看除了凛冽,并不显山露水,甚至还隐隐透着一种柔和、漫不经心的意味,但只要仔细看他每一招剑意,就会发现,凡剑峰所指之处,均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尤其,在他的身后,恰是一片山林,这一整套剑法下来,林中枝叶颤动,不时梭梭作响。
“你们听!这声音——”
“好像……是山泉流淌的声音?”
“这、这是剑能发出的声音?”
“‘鸣泉’,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弟子们站在剑台边缘,呆呆看着谢寒衣,眼睛一眨不眨。
不得不承认,第一剑修果然与众不同。
先前,有好几位长老都给他们演示过这套剑法,虽各有千秋,但只有谢寒衣,真正靠着剑意破空,发出了山泉流淌的声音。
“剑意,不在强大,而在精准。”
待收了剑,谢寒衣方说了今日上课以来的第二句话。
这也是几日时间里,他思来想去,觉得可以教给这些新弟子们的东西。
只是,站在附近的几十名弟子一个个睁大眼睛望着他,似乎还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对上这些求真若渴的年轻眼睛,谢寒衣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自己的徒儿沐扶云。
她倒是和平日一样,并未像其他人一般,显出困惑的样子。
众人沉默一阵后,徐怀岩忍不住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问:“弟子愚钝,敢问道君,为何不在强大,而在精准?”
其他人也跟着问题多起来。
“强大不好吗?”
“我们修仙,追求的不是绝对强大的实力吗?”
“精准又是指什么?”
面对这么多问题,谢寒衣顿了顿,仍旧没说话,而是重新拔出青明白霜剑,退后两步,对着身后的山林随意一挥。
离了三五丈的距离,甚至连剑身都没碰到山林中的一花一叶,光是那股化成剑意的强大灵力,就把那片山林削平了一大片。
那里头,除了寻常的花草,不乏生长了数百年,可由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木,平日,他们一剑下去,便是使出全力,也无法直接砍断一棵,而谢寒衣这么轻轻一挥,就削平了一大片。
“真、真厉害!”
“不愧是天下第一剑!”
弟子们目瞪口呆,惊叹不已,只有肖彦这个皮猴子对着光秃秃的山林惋惜不已:“这些树,再长出来,又得好几百年了吧。”
许莲笑他目光短浅:“都是死物,没了就没了,更何况还能再长呢。”
谢寒衣看了肖彦一眼,慢慢道:“你说得不错,草木皆有灵,修炼之人,当坚守道心。我本只想砍断其中一株草而已,这一剑挥去,却波及了大片。”
“所以,有绝对强大的实力,如果不好好控制,可能会造成无端的浪费?”
“还会伤及无辜。”
“有时候,也许还会伤到自己。”
听到弟子们的话,谢寒衣轻轻颔首,想了想,还是多添了一句:“实力若不会控制收束,毫无章法,则哪怕强大,也很可能陷入被动;但若学会控制收束,哪怕不够强大,也能做到强者能做到的事。”
其实,大多数修士毕生都在追求的,就是绝对强大的实力,反而忘了约束。倒是如他这般,境界大成,离登仙太过接近,才会生出不同的感悟。
弟子们听罢,若有所思地点头,一边揣摩他的话,一边回忆着自己修炼这数年来是否做到过收放自如。
谢寒衣手中的剑并未收回,而是当着他们的面,再度轻轻一挥。
不同于方才的凌厉,这一回,举重若轻,强大的剑意只化作细小一道,越过一片葱郁青草,只将其中一株完完整整割下。
翠绿的草叶飞舞到半空中,再飘飘然落下,看得众人再次目瞪口呆。
就连沐扶云,也莫名有了种格外自豪的感觉。
先前,其他弟子遇到自己的师尊来授课时,都会显得格外兴奋,甚至有些飘飘然。
那时,她实在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思。在她看来,上课时,最重要的便是能领会长老们教授的要义,每日有所进益,其他的,根本不必多想。
全班弟子,大约也只有展瑶一人与她想法相类了吧。
不过,今日看着谢寒衣这般受到其他弟子的崇拜和尊敬,她忽然觉得自己小了不知多少岁,变成了个不懂事的孩子,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师父。
偶尔幼稚一些,好似也不错。
“这也太难了……”有人喃喃道,“如此精准,我们只怕这辈子都望尘莫及。”
“是啊。”
对于弟子们而言,谢寒衣的境界和实力,实在太过遥远,遥远到这样一件他能做到的小事,都让他们觉得难比登天。
弘盈想了想,替大家问了出来:“道君,弟子们修为甚低,真的能做到如此吗?”
谢寒衣没有回答,只看向沐扶云:“徒儿,你来。”
沐扶云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点自己的名,赶紧在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中走出来,站到他的身边。
不用再提醒,她已知道要做什么,一言不发地拔剑,在手里稍掂了掂,又估量一番剑台下的绿草地,深吸一口气,学着谢寒衣的样子,挥出一剑。
她只筑基境,实力在宛如大山的谢寒衣面前,不过如飘萍柳絮一般微不足道,但论起对灵力的掌控,却绝对不会逊色太多。
这一剑,比不上谢寒衣的举重若轻,颇废了她一些精力,不过,倒算是精准,将方才谢寒衣割断的那株草旁不足半丈的另一株割断。
再次换来众人的目瞪口呆。
“诸位都看到了,可还有疑问?”谢寒衣面无表情地环视众人。
这回,谁还敢再说什么?他们以为做不到的事,身边就有人能做到。
“沐师妹……不愧是道君的亲传弟子!”
“原来筑基境也能将灵力掌握得这么好吗?”
“难怪能在炼气期就学会御剑,不是没道理的……”
在议论声里,展瑶第一个拔剑,不等别人反应,就独自行到山林边,舞着鸣泉剑,试着调整剑峰中的灵力。
其他人见状,连忙各自散开,找不同的地方练习起来。
趁着周遭声音
嘈杂,沐扶云没有立刻回去练习,而是悄悄看向谢寒衣,低声问:“师尊怎就笃定徒儿能做到?”
谢寒衣侧目看着她,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慢慢多了一丝和缓的笑意:“自你炼气期便要学御剑开始,为师便知你能。”
其实,也说不上多笃定,只是他有种感觉,她和他,本是同类。
她虽境界低,但似乎已悟到许多大能修士都未能悟到的修炼要义。
沐扶云不自觉挺直后背,有种给自己师父长脸的喜悦,笑着抱拳作揖后,便下去和弟子们一起练剑了。
谢寒衣还要回洞府闭关,未在浮日峰逗留太久,只是给每一位弟子都点出一招不足之处后,便提前回了泠山泽。
剩下的时间里,大家练得比往日都更加勤勉,还有好几位弟子主动找到沐扶云,要向她学该如何控制自己的灵力。
沐扶云并非心窄吝啬之人,见时间还多,便想了想,将自己的部分感悟同他们略说一说。
一开始,只徐怀岩、俞岑等三五名弟子在听,但很快,剩下的十余名弟子也忍不住凑过来,跟着一起听。
到后来,更是有师兄师姐也过来了,人一多,甚至还有了你来我往的讨论。
沐扶云的体悟,多是针对修炼大道,于剑道这一道上,却还是比不得旁人的经验,这一番讨论下来,倒也让她有了不少新的感悟。
直到这时,她才第一次感受到,在宗门与同窗们一道修炼的感觉。
这才是同窗之间该有的切磋与交流呀。
临走的时候,展瑶留在后面,叫住了沐扶云。
“五日后到任务堂领任务,”她双臂还胸,仍旧是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模样,“沐扶云,希望你争气些,别总挑那些简单的。”
沐扶云没想到她一本正经让自己留下,就是要说这句话,一时有点好笑,但很快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这就是展瑶啊,总见不得她不求上进的展瑶。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原书中的情节。
书中并无提及泠山道君收徒一事,她自然也并未入内门,展瑶是考核的第一名,这次宗门任务中,也表现极佳。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原书中也并未详细交代。
唯有一点让人疑惑——
即将到来的这次任务里,展瑶偶遇魔君苍焱,出于嫉妒她与楚烨之间的暧昧,便将她身在天衍之事透露给苍焱,导致她被劫走。
事实果真如此简单吗?
沐扶云望着已经离开的展瑶的背影,若有所思。
五日后,便是宗门任务的发布时间。
这一日,弟子们恰好已上完了三日的课,一大早就从各自的山头出发,来到建在清净峰的任务堂,等待掌门真人亲自前来。
任务堂每一季都会开启,宗门内所有弟子均可参加。通常,发布任务都是由清净峰的教习们负责,唯有每一届的新弟子第一次领任务时,才会由掌门真人亲自前来。
沐扶云到的时候,新弟子们已来得七七八八,老弟子们也来了不少,都站在宽敞的大厅里,指着墙上巨大的积分榜议论纷纷。
徐怀岩第一个看见她,远远就冲她招手:“沐师妹,这边!”
其他人闻声也朝她这边看来。
“哟,沐师妹来了。”肖彦大大咧咧向她打了声招呼。
俞岑左右看看,朝旁边让了让,给她留出个空来。其他人没说话,也没阻止。
展瑶皱眉:“磨蹭什么,过来啊。”
弘盈更是直接,三两步过来,一把拽住沐扶云的胳膊,把她拉到俞岑空出来的位置里。
被一众弟子包围着,沐扶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但也不格外排斥,便没多想。
“我都打听清楚了,”赵跃越神秘兮兮,示意大家凑过来,“我师兄说,咱们新弟子的任务,都是半盲选!”
“半盲选?”
“什么意思?”
一双双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赵跃越脸色一僵,傻笑一声:“咳,这我就不知道了,师兄说,每隔几年,规则都会稍稍变化,他也不知今年情况到底如何。”
众人眼中的期待顿时变成鄙视。
“那你这么神秘干什么?”
“就是,说了等于白说。”
赵跃越挠挠脑袋,傻笑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却不介意大家的语气,都是相处了几年的同窗,平日玩笑早开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