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祈安没否认,平声点头,“他说,四点半,他把手链给我。”
“不是酒吧里给?”
苏祈安摇了摇头。
徐清落不多问了。
前阵子她出了车祸,记忆消失了一阵,至今没想起来。
两人聊起徐清落失忆的事,记忆倒是一丁点没恢复,反而偶尔会头疼,去医院开了药没半点作用。
苏祈安听说了这回事,她前几天去厦城有名的中医那开了敷贴给徐清落。
两人再聊了会天,就分开了。
刚分开,周雨喆的电话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打过来了。
“你最近做了什么?有没有事瞒着我?”
“我没做什么。”苏祈安一边准备打车,一边应周雨喆的话。
“什么没做什么?我看了公寓门口的监控,你昨天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裙子出去?”
苏祈安有时候对周雨喆的管教是真的感觉没有必要,但基本上每一次争论都是失败。
“妈妈,那是最近网上很火的裙子,我喜欢,所以就买来穿了。”
“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再选择喜欢什么,露胳膊露腿的你就乐意了?以后不许穿了。”周雨喆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还有,苏祈安你最近的行为有点反常,你再这样就是浪费我最近的心血。”
“现在不是很多人都穿这样的裙子吗?为什么我不可以——”
“苏祈安,你真的很麻烦!长这么大还要我和你说多少遍,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能和他们一样吗?”周雨喆的分贝明显变高,很难不刺激到人的耳道。
明知道反抗没用,到最后还是只能顺从说知道了。
和谭斯京约好的是一家厦城有名的高尔夫球厅。
苏祈安只在网上看到过,都说这是富家子弟常来的地方,又或者是上流人士洽谈合作协议的场所。
餐厅门口停着一辆大G,不是上次送她回家的那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苏祈安就能一眼认出那是谭斯京的车。
球厅门口摆放着一扇反光镜,苏祈安匆匆从镜子里瞧了眼今日的穿搭,浅色开衫搭配白色连衣裙,衬得她温和知性。
下午四点半,一个人都没有。
进了二楼,苏祈安推开谭斯京事先告知的球厅号。
绿茵茵的厅前摆了张圆桌,桌前坐着谭斯京。
他清冷似仙,却又随意窝在椅背上,穿着黑色冲锋衣,领口微敞,露出漂亮精致的锁骨,犹如冬日松下的雪,叫人望而却步。
第一眼,苏祈安是惊喜的。
但惊喜的情绪里是带着慌乱的,害怕又是最后一面。
她慢步走过去,连名带姓地叫他:“谭斯京。”
谭斯京朝她看过来。
苏祈安在他对面坐下。
桌上放着徐清落的手链。
谭斯京怕麻烦,苏祈安却说手链好重要好贵的,万一闪送不安全怎么办?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也知道那天晚上她失落问能不能还有下次出来玩的机会。
谭斯京没打算有这个机会,谁知道有手链这档子事儿?
拿了手链,苏祈安没打算离开。
“还有事?”谭斯京问她,“可以回去了。”
苏祈安不答:“我可以试试那个吗?”
说的是高尔夫球。
苏祈安哪儿会打,她只在电视里见过高尔夫球场,如今站在这儿,是第一回。
实际上苏祈安在得到地址的那一刻就开始在各大APP上搜索怎么打台球。
谭斯京挑了眉梢,稍稍仰头,意思是可以。
一旁放着球杆,苏祈安走过去拿起,在手上握了握,不是很重。
她很认真地在回想前不久才看的新手教学和规则。
左手握杆,小鱼际,右手两手指……站姿前倾,屈膝……
苏祈安用力挥杆。
挥了个空气。
右脚转垫起的瞬间,白色裙摆随着动作在空气中划出漂亮柔和的弧度,挺直纤细的脚踝如同净白陶瓷般精致。
什么叫穿着连衣裙打高尔夫球。
谭斯京没见过,今天却让他亲眼目睹了。
也见到苏祈安是特意打扮过来见他,若隐若现的清新薰衣草香,柔顺飞扬的鬓角碎发。
心思越来越摆在明面上。
谭斯京却不接。
“怎么打成这样?”谭斯京仍然靠在椅背上,眉眼淡淡,看着她笨拙生涩的动作,球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谭斯京忽而就笑了,“别打了,过来。”
苏祈安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的,她本来就不会打,只是看着他笑,她也抿唇怯怯地笑了一下。
稍稍鼓着腮牵动嘴角,最具少女气的模样。
什么都明了。
才不过一会,外头的云飘过,天都暗了几分。
苏祈安撩动耳边发,看着谭斯京漫不经心的神色,用力地攥紧手心,比刚刚挥杆时还要紧张。
还没开始多久,她就在担心时间的流逝。
明明要在他面前装作无所谓,被拒绝也无所谓的那种洒脱,却怎么都装不好。
有工作人员推了辆三层推车进来,上头摆着各色各样的下午茶点心,甚至还有瓶罗曼尼康帝。
从工作人员把那些摆盘精致的甜点放桌上时,苏祈安才发现原来今天他是和几个朋友在这儿打球,只不过对方临时有事没来,于是点了这一下午茶赔罪,连场子都包下来,谭斯京爱干嘛干嘛。
不过是消遣,她也是。
工作人员让谭斯京出具身份证,说对方给他开了三年会员,需要登记。
谭斯京懒得拿,报了身份证号。
等工作人员走后,谭斯京让苏祈安随意。
实话说,苏祈安家境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是不错的,应有尽有,别人在住宿,她就已经可以在外头租间价格中上的公寓。
父母也是高知人士,同龄人也是羡慕她的。
但苏祈安在谭斯京这儿,却只能用“普通”来形容。
谭斯京没说过这话,苏祈安心里却是清楚的。
就比如此刻,她没来过这样富丽堂皇还包场的高尔夫球场。
谭斯京先去了外头,进来时身上有些薄淡的烟
草味,没一会儿就彻底地散了。
他就这么无声看着她眼里的局促。
这不是初见,但气氛就这么沉了下来。
桌上的甜点什么抹茶芝士,蟹肉鱼子酱,朗姆酒芝士,红酒绘梨,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苏祈安一口没动。
算下来,这是第四面了吧?
怎么会这样,这样惊喜,又这样遗憾?
情字当头,太多顾虑了。
心思飘着,她沉默眨眼。
这些动静,谭斯京都看在眼里。
成年异性之间,对于一些风月无需挑破,是与生俱来的感知,苏祈安的目的,谭斯京不是白痴,他了如指掌。
包括苏祈安今天来的目的不仅仅是手链,而是和他发生一些什么。
她今天既然说要过来,他谭斯京不是不懂这话头的意思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
他没那心思。
只是想不明白,这姑娘他什么时候见过?还锲而不舍上了。
苏祈安问他酒吧的事,从那天他怎么会出现在酒吧到装作不知他是酒吧老板。
有一些问题问得直来直往,尴尬到像多年不见的亲戚叙旧。
谭斯京兴致不算高,不太想回答,说几个‘嗯’字得了。
直到苏祈安自认为该结束了,又有些破罐子破摔认为这是最后一面时,问:“谭斯京,你喝酒吗?”
“我可以喝那个吗?”
苏祈安想起那天酒吧,她装作会喝酒的模样。
她不想被排除在外,成为世界的第三者。
谭斯京笑了,半开玩笑地说:“苏祈安,你是酒蒙子吗?”
“喝醉了又要骗我送你回家?”
一个‘骗’字,之前的半醉与清醒昭然若揭。
喝完酒,是不是就醉了?有些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发生?
但“送你回家”四个字,代表着这事儿是没可能的,今晚是没可能的夜晚。
也是两人之间的戛然而止。
苏祈安没想跟谭斯京发生什么,她不敢,名山那次是意外。
一开始,拥有照片,没想过会再见面,可是后来见了面,又忍不住去想,还能不能继续产生交集?
她抬眸,和他的视线就这么在空中交汇。
四目相对,苏祈安跌落进那冷峻眉眼里。
心脏流淌进一股溪流,潺潺无声。
她不自觉地开了口,清甜的嗓音带着干净,婉转的解释不是那个意思,“那你会觉得麻烦吗?”
谭斯京又笑了一下。
他长得太好看,太漂亮了。
从前太多人为谭斯京的样貌失神,说俗了点,苏祈安也是其中一个。
以至于那笑容太过晃神,苏祈安走了神,压根儿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你不是说,再有下回就让我自己走回去吗?”苏祈安眨了眨眼,又紧了手,忍不住再问。
平日里也没这么爱记别人说过的话,更不怎么和人打交道。
只是他特别了一点。
所有的生涩都隐藏在无故多了的小动作里,叫在人情世故场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谭斯京一眼识破。
既然双方都觉得没可能,谭斯京倒愿意送她回去了。
抛了那没必要的夜晚,才让人觉得有兴致。
像是不记得说过这话的样子,麻不麻烦的问题也没回答,谭斯京挑了个话回:“那就再下回吧。”
罗曼尼康帝,贵得要命的红酒,好几杯都进了苏祈安这喝酒的新手肚里。
算不算暴殄天物?苏祈安想着。
若说上次有六分是她装醉,这次到最后想不醉也难。
压根儿是第二次喝酒。
实在是她想不出什么好的计谋能再见谭斯京,以至于她忍不住盯着桌上的菜看。
包场的高尔夫球场,琳琅满目的下午茶,甚至是好几个人的分量,明明赔的是谭斯京,最后成了她的腹中之食。
这算浪漫的告别仪式吗?
喝了酒,想什么说什么。
她是真的有一些失落。
直到谭斯京应她那句:“送你回去。”
她才大梦初醒似的。
苏祈安没想到谭斯京还能送她第二回,也知道今天就到这儿了,有没有下回,全然不知道。
从餐厅到厦城大学附近,人有些多。
黑色大G刚经过高速桥,前方就是学校。
还未接近学校,堪堪到附近,谭斯京打了个方向盘想掉头,苏祈安迷迷糊糊地就说往另一条小路走进去。
另一条小路是个小巷子,除了巷子口停着个卖烤红薯和烤玉米的小摊,安静得很。
摊主是个大爷,大爷拿着钳子从烤炉里夹住红薯,红薯被烤的炭黑,露出嫩黄的薯肉,其中的香味能飘三里地。
苏祈安看过去,指着小摊说:“你要吃那个吗?特别香,可以试试。”
热乎的,软糯的,捧在手里,心都跟着舒服。
说完,她又忽然想起什么,思绪飘着,含糊地说了句:“你以前不爱吃这个。”
谭斯京看着苏祈安被晚风带起的鬓角发丝,随意说:“想吃就买。”
没说谁想吃,却又都听得懂。
苏祈安跑过去买了一个。
能开在学校附近的东西都便宜,一个红薯就八元,又大又香,握在手里可以算得上是暖手宝,何况是良心价。
买完,苏祈安提着白色塑料袋跑过来。
迎着风,身上清淡的酒味与红薯味融为一体,最后消退于风里。
苏祈安想把红薯分一半给谭斯京,刚出炉的红薯还没碰两下,白嫩手指就下意识地想松开,烫得在手心里窝了个红圈。
谭斯京接过了,替她分了两半。
嫩黄红薯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弥漫着浓浓香味。
她知道他不爱吃,但那一半谭斯京还是提在手里。
谭斯京没吃,就这么看着苏祈安。
好似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那瞬间,谭斯京只觉得阮晋伦说得没错,苏祈安有些眼熟。
餐厅里的问句在此刻得到答案。
他语调缓慢地问眼前醉酒的苏祈安,“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不爱吃这个?苏祈安,你了解过我。”
他没说她眼熟,而是用那样平静的陈述句告诉她。
她了解过他。
醉酒过后的苏祈安神思游离,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前面说了什么,记忆还停留在高中般。
听到谭斯京的话,还怔了一瞬,滚烫的烤红薯逐渐灼着掌心,最后痛了一瞬,苏祈安下意识松开手。
半截烤红薯就这么掉在了地上,嫩黄薯肉上沾满灰尘。
谭斯京没说话,只捡起来丢到一旁的公共垃圾桶里,最后把他手里的烤红薯递给苏祈安。
苏祈安盯着手里的烤红薯,经过这么一遭,酒都醒了一半。
她怎么可能说实话,但真的也说不惯谎。
学法的上次说谎已经让她良心不安许久,半晌,苏祈安才说:“……我们以前是校友啊。”
只是你不记得了,也其实是——
她是一个容易让人忘记的女孩。
“厦城一中?”谭斯京淡淡问。
“嗯,我高一的时候听过你,好多人都知道你。”苏祈安指尖拧着白色的塑料袋,峨眉粉黛的脸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低落,可又叫人一眼看出那江南美人自带的我见犹怜。
谭斯京的名声在苏祈安高一刚入学第一天就听到了,甚至一直延续到了高三,那会人都毕业了,还能在下课时听到他的八卦。
也是那会,高二的苏祈安只能凭借着这点信息支撑着最后的倔强。
可惜谭斯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怎么不早说?”不清楚苏祈安那些弯弯绕绕的谭斯京没听出苏祈安的语气,随口说。
苏祈安眨了眨眼:“你不认识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因为她那时太过渺小。
她是那时簇拥他无数观众之外的观众。
意料之中,谭斯京不会对这样的话有什么疑问,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一早就知道他名字怎么写。
巷子里的路快要走完,迎面路灯像是电影里照亮黑暗角落的一缕光。
只是这段路也会结束。
拧着塑料袋的劲儿越来越大,就在塑料袋承受不了这样的力时,谭斯京朝她投来不经意的一瞥,那浑身散漫惯了的性子叫那一眼过分深情,惹人动情。
苏祈安被迷得入神,塑料袋在指尖剩下的最后
一点挣扎也荡然无存,食指就这么碰上烤红薯的滚烫软皮,炙热触觉从食指窜到心脏,直至每一个细胞。
等回过神时,苏祈安只觉着有什么冰冰凉凉地落进她的脖颈里,一路顺滑下去,湿冷地叫她打了个颤。
苏祈安抬起眼眸,漆黑夜空落下几滴雨,不多,不密,乍一看以为什么都没有。
厦城总是这样,春雨即将来临之前,总会有一阵一阵似有似无的雨。
再过几天,就是惊蛰。
惊蛰时节,春雷乍动,万物生机盎然,仲春也该来了。
苏祈安伸出手,冰凉雨滴落在手心,是春的气息。
她转头,几乎是很乖地望着谭斯京:“谭斯京,再过几天就是惊蛰了。”
谭斯京温和地说:“嗯。”
气氛一时寂静,前方就是学生公寓。
苏祈安低下了头。
“就送到这了。”谭斯京站在公寓前不远处,街灯明亮,可以看得见回去的路。
安全得很,没必要再送了。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送到这了。
就到这儿了,没必要再往前了。
他谭斯京不愿意再和苏祈安继续下去。
苏祈安忽然就想说些什么。
“谭斯京,对不起。我听你和工作人员报身份证号码的时候记住了你的生日。”苏祈安看谭斯京,眼眸是那样的澄澈水润,“你那天一定很多人陪吧?”
“但是,惊蛰那天你有没有安排?”苏祈安轻抿唇,再开口,“我一直觉得惊蛰是个特别美好的日子,我觉得你也是,也是特别美好的人。”
3.10日。惊蛰后几天。
她好想陪他过生日。上回见面已经是偶然,苏祈安不敢奢求太多。
但这次,她想不在他生日那天,想要看起来不经意却又美好。
她想在惊蛰那天陪他提前过生日。
平静又柔软的嗓音,像那天在名山的请求,吴侬软语里裹挟着浓浓的孤注一掷。
女孩的心思总是这样,执着与意会摆在明面上。
而男人低下头看她。
苏祈安直直地撞进谭斯京眼里。
男人光风霁月的眉眼被昏暗路灯隐去几分,而那锐利英俊的脸庞是前所未有的勾人。
他的嘴边挂着若有若无地笑,很轻,又很低的气音就这么钻进苏祈安的耳边。
苏祈安不懂这笑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迷茫得很。
偏偏这对视有些久了,迟迟得不到回应的她脸上荡出一抹被拒绝的薄红,与醉酒的红相重叠。
她眼波流转地移开目光,眼里的失落更重,宛如一池春水,叫人以为马上要落下泪来。
落进谭斯京眼里,又是另外模样,他低笑,嗓音如润过水:“酒蒙子,喝醉了尽贪心。”
这样迷人的音,柔和又缱绻,像极了情动时的喃喃低语。
苏祈安的心脏缓缓流入潺潺溪泉,大脑中枢中断一瞬,似陷入醉梦,她再问:“那我可以再贪心一点吗?”
“我想,那天只有你和我。”
谭斯京敛了眸,方才那样好的气氛是幻觉,音色如凉水:“苏祈安,你越界了。”
他转身离开。
苏祈安站在谭斯京身后,那样诚恳:“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和我有什么,但这是最后一次,不发生任何肢体接触。我只想给你过个生日。”
“最后一次见面,可以吗?”
这样真诚的话,将一整晚的梦境都打碎了,揉成一夜月光。
室内昏暗一片,苏祈安醒来时还有些懵圈,分不清梦境虚实。
初春虽万物复苏,但气温还是带着凉气,窗外雨声整齐作响。
下了一场大雨。
苏祈安的头还在发昏,下意识地打开手机,上午七点二十分。
还未到上课时间,但收到了余一婕的信息,她说自己买了早餐,如果醒了就出来吃。
洗漱结束后苏祈安推开门,余一婕在客厅吃着附近小吃街买的早餐,手里拿着手机刷着视频,听到推门的动静,她仰头示意桌上的豆浆包子:“祈安你醒了,快来吃早餐。”
苏祈安点了点头,从桌上扒拉了杯豆浆。
正准备把吸管插进豆浆里时,余一婕似随意开口地问:“祈安你昨晚怎么喝醉了?谁送你回来的?平时你不喝酒啊。”
三连问,每一个问题都能把苏祈安弄懵。
昨晚她喝醉了,有些断片。
最后好像是谭斯京把她送回来的,送回来之前她甚至还记得只让他送到楼下,自己走上来。
其他的是半点儿没印象。
“你,我不记得了,但是你有没有看到……看到什么啊?”公寓门口的监控余一婕是知道的。
余一婕也知道周雨喆对苏祈安的掌控欲,但她真的没看到什么:“没有,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一个人躺在客厅沙发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你就自己回房间了。”
“哦。”
余一婕纳闷:“你怎么跑去喝酒了?和谁喝酒?”
按照苏祈安平日里的乖乖女性子,是绝不可能喝酒,就算喝酒也不可能是独自喝酒。
苏祈安避开余一婕的视线,含糊其词:“没有啊,和朋友一起,就你知道的那个。”
苏祈安想不出来她和谭斯京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这几天算是一场梦幻之旅吗?如此不真实,却又令人流连忘返。
“好吧。”余一婕知道苏祈安有个朋友徐清落,下意识地以为是她,她看着苏祈安温柔无害的眉眼,一边吃着嘴里的红豆包一边说:“对了,下午有个讲座,芙大教授的,别迟到了。”
下午的座谈会开了一个小时多还在继续,主要请的是法学院领导和硕士导师组成员和几个学生代表发言。
苏祈安知道这事儿,上回周新文让她连夜改论文就是也想让她在这次座谈会上发言,改论文可以,但可惜她志不在此。
不知是不是昨晚酒劲太强,苏祈安听得有些乏了,靠在座椅上打哈欠,心思飘着,困得厉害。
直到座谈会结束,周新文叫了手下的学生开了一场小会问未来几年的规划。
这个问题复试时周新文问过,几个学生面面相觑,有的已经回答了。
但苏祈安没说,轮到她时余一婕还用手肘顶了顶她的手臂。
她走神了,周新文一连问了几个座谈会上的问题都没答上来。
结果也是悲催的,她被罚了,罚看周新文布置下去的几份书单文献。
周新文是个德高望重且严肃认真的人,苏祈安面对他时多少带着点敬重,加上失神确实不对,更加专注和他说话。
惩罚倒是没什么的,估计是觉得苏祈安精神不佳,也估计是周新文本身就常常给手底下的学生推荐书单,所以这罚听上去和没有似的。
但苏祈安依旧觉得该弥补,本身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努力。
所以那几天,苏祈安很忙,埋头研究学术。
其实还有个理由,她在企图让自己忘记那个醉酒的夜晚,是和谭斯京见的最后一面。
等彻底看完周新文发的书单时,那天是惊蛰。
一大早苏祈安的锁屏桌面就弹出了提醒。
「惊蛰:惊蛰至,仲春到。美好总有期盼。」
苏祈安攥紧手指,打开手机联系人,第一行出现的就是谭斯京的名字。
手指点开,想了想又关了。
这几天总在断断续续地下雨,昨晚还下了场大暴雨,雷声轰鸣,今天却是个意外的好天气。
她去周围的蛋糕店订了个蛋糕,回来时的空气里还带着泥土的清新味,迎面风扑来,沁人心脾,顺带去了趟书店。
蛋糕放在客厅桌上,苏祈安关了灯,取了蛋糕店赠送的蜡烛,最后点了。
自认为这是一场自作多情的庆祝仪式。
所以苏祈安什么都没想。
直到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是那烫在她心里的三个字。
苏祈安屏息凝神地接起来,心脏都停了一瞬。
嗓音怯生生的,“喂,谭斯京。”
谭斯京的嗓音却是倦淡慵懒的,“苏祈安,不是说好惊蛰那天陪我?酒蒙子,完全不记得了?”
苏祈安的心脏忽然强烈地跳动起来,震耳欲聋,大脑瞬间炸空。
那天喝醉的所有细节都拼凑起来,她喝断片了,只以为谭斯京到最后拒绝了她,压根儿不记得这件事。
根本就没想到他同意了。
出,春的气息,万物复苏,生出希望。
是春的到来。
“我,我喝醉了,忘记了……”
苏祈安的呼吸都慢下来,音里带着她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而谭斯京沉默良久。
谁都没再开口,苏祈安眨了眨眼,黑暗里她的手蜷缩起又松开,才发觉她这句话多没意思。
下一刻,客厅里灯亮起,推开门的余一婕注意到客厅桌上放着蛋糕,甚至还插着蜡烛,放着贺卡。
摆明了这是在过生日。
客厅里沉默得很,余一婕走过来,疑惑得很:“祈安,今天也不是你生日啊,你买蛋糕做什么?在替谁过生日?”
这句话无疑被谭斯京听了去,那低沉懒散的笑音就这么悠悠传进苏祈安的耳里,带着戏谑,“酒蒙子,又耍我。”
酒吧的事零零散散在忙,等忙过一阵,没过几天谭斯京就和阮晋伦约了去打高尔夫球。
碧绿草地悠悠,连风都是凉爽的。
谭斯京丢了球杆,换了衣服,黑色皮衣搭着暗绿工装裤,慵懒尽显。
套衣时不经意朝球场投来一眼,深邃眼眸似沉潭暗深,不禁令人停住目光。
叫人觉得看球都深情。
阮晋伦打得久了些,丢了球杆,见远处姗姗来迟个人,似笑非笑:“没劲儿,人都打完了你才来,跟谁比?空气?”
江苻大步走过来,挺拔身姿被阳光投射出一道长影,他拿了球杆,动作标准且稳的打出一球:“晚上帮你打听打听那姑娘。”
江苻是两人发小,如今在意大利商圈里大展宏图,上回谭斯京归国人忙得很没来,约好打高尔夫球还放了鸽子,赔了他好几个场子。
谭斯京压根儿不想要,他拿这玩意儿干什么,搞得和他没有似的。
阮晋伦眉眼一挑:“一言为定,记得是WATER酒吧。”
上回他在WATER酒吧和一女生一夜荒唐,结果那女生第二天给他留了五十块钱,说他技术好,下次还约,先付定金,剩下的钱第二个晚上再给双倍。
旁人听了直说这是霸总狗血文学,还真给阮晋伦碰见,他气得不行,大呼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出现在他身上,还他妈把他当鸭?他缺这点钱吗?!
想到这儿,阮晋伦气得半死,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镇镇心。
妈的,还是镇不下来,干脆转移话题:“今天是惊蛰,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谭斯京连江苻送的场子都不要,更别说生日,上次那归国宴会还是阮晋伦求着借着他名头办的。
但这是好友生日,阮晋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尤其是近来他发疯似的爱热闹,势必用人脉问出那女生的信息。
上次名山是阮晋伦想办法组局,一点屁用没有,没问出半点那女生的信息,这次他还想问。
等问出来了,把那女生狠狠教训一顿。
叫她看清楚他阮晋伦哪里适合当鸭!
谭斯京面色无常,淡淡说:“不用,不过。”
这话是认真的,他谭斯京是真不爱热闹,尤其在惊蛰。
外行人不清楚,这事儿阮晋伦是知道的。
自谭斯京出生后,谭太太没多久就离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