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by云上浅酌
云上浅酌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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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快,抢在殷霄竹杀她之前,越快越好。

第88章
蜀山弟子离开雍国当天,皇帝以宫宴款待了众人。在那之前,陆鸢鸢私下找到三娘道了别。
小姑娘收到越鸿的死讯后,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核桃,知她要走,依依不舍。陆鸢鸢温言细语安抚她,但始终没有告诉她傀儡术的事儿。
傀儡术和人偶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稳妥。连越鸿的母亲谢贵妃,她也没透露一点风声。
挥别三娘,也到入宴时间了。
这场宫宴在花园举办。蜀山的修士来雍国后,就一直低调地假扮成侍卫或宫女,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以座上宾身份公开赴宴。
雍国特意为众人准备了入宴的服饰。宫廷着装跟蜀山宗袍完全是相反的风格,繁复讲究,里外足足有五六层。云锦裁衣,绫罗为裳,男子白玉带钩,女子环佩叮当。那精湛的缝绣工艺,拿到修仙界也属上上乘。
如今已贵为皇后的谢贵妃出席了这次宫宴,宴上皇帝一直拉着她的手。看起来,她已经稍微从丧子的打击中收拾好了悲痛。丈夫和腹中的胎儿应该给予了她很多力量。
宴上,宫人端来宫廷的莲花酒,把莲子泡入清酒里,闻着很香,陆鸢鸢也喝了两三杯。到宴席落下帷幕时,众人各自去换回来时的宗服。毕竟赴宴的衣裳虽好看,可拖着这一身行头上路并不方便。
幽静的宫苑一角,树荫在石地上拢合又散开。段阑生听见一阵敲门声时,刚解下外袍。
他回头:“谁?”
“我。”
段阑生一怔,疾步走去开门。门扉一敞开,一个人就突然头重脚轻似的,往前一栽,额头顶住了他的胸口。同时扑入他鼻腔的,还有一阵暖暖的酒香。
段阑生喉结一动,抓住了她的肩,稳住她的身体:“你……鸢鸢?你喝醉了?”
陆鸢鸢的身体被他微微推开,头却还黏在他怀里,说话声也带了鼻音,闷闷的:“没有
,我有事问你,我们进去说。”
后方是静悄悄的无人花园,一个陪她来的人也没有。段阑生一手揽住她,一手掩上门,带到窗下的美人椅上。
陆鸢鸢的步子有点不稳,迈过门槛,她主动伸臂抱住他的腰。
即便已经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她也很少这样对他。那只手环在他腰上,像一只轻软的蝴蝶落在他衣衫上。
他不想惊跑这只蝴蝶。
段阑生抱紧了她一些,扶着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怀里的少女大概醉了,反应有点迟缓,乖巧地窝在他怀里,没有丝毫抗拒——不像前天一样,醒来一看见他,就惊惧地伸手将他推开。
这么想着,段阑生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这么轻的力气,她就醒了,缓慢地眨了眨眼,和他对视。
段阑生如梦初醒,坐直身,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说:“你先待在这里,我去找人给你拿杯醒酒茶来。”
他正要起来,袖子就被紧紧抓住了:“等等,你坐回来,我有事和你说。”
她没使什么劲儿,不,确切来说是她都还没开始发力去拽他,段阑生就重新坐了回来:“什么事?”
陆鸢鸢撑着椅子,坐起来,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歉意:“前天醒来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噩梦,醒来有点没分清现实和做梦,我是不是推了你一下?好像还踢了你几下。”
她抬起眼,手也攀上他的手臂,有点惴惴不安的模样:“你有没有生气?”
段阑生缓缓眨了一下眼。
原来,她醒来时那么惊惧排斥的眼神,并非因他而起,只是噩梦的延续。而且,她还特意来找他解释。
一刹那,在胸中酝酿了两日的阴郁、嗔怒、自我怀疑与惶然,皆一扫而空,欢喜在心底翻涌起浪潮。他的面容也多了几分柔和,认真地说:“我不会生你的气。”
他听见怀中少女的喉咙咕哝了一声:“那、那就好,我怕你生气不理我。”
段阑生没答,给她捋了捋右脸的头发,注视着她:“那个噩梦,你现在还害怕吗?”
出乎意料,他突然有此一问。
陆鸢鸢的表情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滞。
这不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不能让话题被岔开。
“噩梦是假的,我已经不记得了。”陆鸢鸢支起身体来,没有看他的眼睛,视线在他的胸膛和手臂上逡巡,手也跟着动了起来,担忧地问:“对了,我那天醒来,有没有打到你什么地方?你这些地方有没有疼?”
彼此一拉近,空气里的酒香也变得有些微不同,那是混合了体息的气味。段阑生的呼吸频率微微一变,身子动了动,似乎想握住她的手,谁知道陆鸢鸢因为身体前探太过,膝盖突然压空了,整个人往前一倒。好在,段阑生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她。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她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一咕噜爬起来,缩到了椅子最里面,结巴着道:“你、你先出去等我,我那个松了。”
“什么?”
“就是那个……小衣带子。”
两两对视,段阑生终于明白过来,面容染上不易察觉的薄红,指节蜷缩,短促地“嗯”了一声,声音好像比平时要低哑一点:“那我先去外面守着,你有事就叫我。”
“你顺便让人把我的宗服送来,我一并换了吧。”
段阑生应了一声,才出了门。他走得极快,姿态也不像平时那么从容。
房门关上,陆鸢鸢别开头,有些厌烦地用力搓了几下右脸。环顾四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椅子上放了一件云锦外袍,还有一些刚解下来的配饰。
干净的宗服则搭在屏风上。
陆鸢鸢盯了那些衣裳一会儿,才低头,拉开自己的袖子。她的小臂是湿的,一股浓郁的酒味涌了出来,
为了让自己身上有明显的酒气,她往袖里倒了三杯酒,多亏了这层层叠叠的宫装,即便中衣湿了,也没有洇湿外衣,让人发现。
她反思过,自己前天推开段阑生的反应太生硬,兴许会让他心有芥蒂。
今天这一趟,除了消除芥蒂,也是为了在他换衣途中进来,做一些事。
上辈子,段阑生和殷霄竹的关系是相当不错的。
他们既是互相信赖的“师姐弟”,也是投契的伙伴。她和段阑生结为道侣之后,这两人也还是会时不时一起出任务。段阑生在修炼上遇到难题,从不向她倾诉,而会与殷霄竹讨论,就像学霸遇到麻烦不会找学渣探讨一样。他们有一个她进入不了的世界。
到了这辈子,或许是因为她横插一脚,这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上辈子那般亲近。但她永远不会忘记,在浮屠谷底,危险来临的那一秒,段阑生不假思索地选择了保护殷霄竹。而磨得两脚血泡的她,在那晚被湍急的河水冲走,差点淹死。
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也是淡淡的。
但这个结局证明,有些事情,不能光从表面看。
如今过了三四年,在段阑生的天平上,不知道她和殷霄竹的分量有没有变化。她也不在乎了。
如果这两个人是坚不可摧的联盟,她要离间他们。如果他们只是泛泛之交,她更要制造矛盾。最最重要的一步棋,就是让他们对彼此产生不满。
在明面上,她和殷霄竹就只有师姐与师妹、亲传弟子与仆役的联系,连劳动合同都没有签订过。比道侣、亲人这一类坚不可摧的关系差得远了。
这就是为什么殷霄竹要屈尊降贵,攻略她这个小人物的心。
他对她打感情牌,图谋变为她心里的第一顺位,皆是出于把她拴在身边的目的。以便在有需要时,可以直接取用她的生命。
所以,殷霄竹绝不可能忍受她这颗心的游离。
他不能忍受她的生命里,出现另外一个能威胁他第一顺位的位置的人,尤其是——当他认为这个人可以用名正言顺的手段将她抢走,而她也愿意时。
和段阑生当好朋友过家家,是不足以让殷霄竹猜忌与警惕的。
她必须让段阑生成为殷霄竹真正的眼中钉。
至于段阑生那边……如何破坏他对殷霄竹的印象,会有难度一点。她会采用更迂回的办法。
修士御剑,一日千里。由于陆鸢鸢有点没酒醒,怕她从剑上摔下来,段阑生全程是背着她的。
傍晚,所有人终于回到了阔别数月的修仙界,蜀山。一回来,齐怅和段阑生就需要去找宗主交代这个任务的事宜。陆鸢鸢一落到目的地,才打了个呵欠,做出刚醒来的模样。
段阑生屈膝,让她落地,黄莺很热心地主动过来搀着她,说:“师兄,你放心办自己的事吧,我不会让陆师姐晕在路上的。”
段阑生微一迟疑,似乎有话想和陆鸢鸢说,但最终没说,点了点头:“你先回去,我晚一点过来看你。”
陆鸢鸢笑了笑,目送那两道身影离开。黄莺拉着她,走向山门,远远地,两人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张望。
一看到陆鸢鸢,那人眼睛一亮,正是周雀。
她飞快跑下台阶,冲陆鸢鸢奔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可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抒发了一通思念好友的情绪后,黄莺好奇地问道:“对了,周师姐,我们不在蜀山
的这几个月,蜀山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吗?”
周雀一顿,点头。
从她口中,陆鸢鸢得知了两件让人惊讶的事,并且,都发生在一个月前——
其一,虚谷真人出关。
其二,水荏峰的麒麟灵兽发狂伤人,原因未明。好在,丹青峰大师姐殷霄竹恰好在场,两个外姓门生才幸免于难,大师姐自己倒是因此挂了彩,如今在养伤。
大师姐可以说是蜀山上下的白月光。大家不知不觉都围了上来,对第二个消息的反应也明显更大。
“什么?元君她伤重吗?人没事吧?”
“可恶,水荏峰的麒麟居然也会发狂,我入宗这么久第一次知道。”
“现在查明原因了吗?”
陆鸢鸢动了动指节,边听边思忖。
虚谷真人,就是殷霄竹那个懂傀儡术的朋友口中的“老不死”。白鹤舟坠落事故后,虚谷真人就闭关疗伤了,数年不曾出现在人前。
早先她就怀疑,虚谷真人就是因为对殷霄竹的性别起了疑心,才会被迫“闭关封嘴”的。
如今虚谷真人一出关,就轮到殷霄竹消失在人前。
这是巧合吗?
还是说,他在避其锋芒?
他是装的吧?
黄莺转过来,看着陆鸢鸢,忧心忡忡道:“对了,陆师姐,你从前不是元君的仆役吗?你一定很担心吧,我这就送你回去。”
陆鸢鸢回神,拉住她的手:“等等,我不回去了。”
这下,周雀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迎着二人的注视,陆鸢鸢一脸认真,说:“元君既然受伤了,更需要静养。我喝了酒,身上一股味儿,也不好闻,现在回去会给元君添麻烦的。”
周雀一听,也没往别的地方想,还赞同道:“还是你考虑得更周全!那你干脆先上我那儿休息一下,散散味吧。”
去到周雀那儿,她吃了点东西。周雀还慷慨地让出自己的床铺,让她休息。
而正如她根本没有喝醉一样,陆鸢鸢面墙侧卧,睁着眼,毫无睡意。
该来的总会来。然而,就像主动去玩蹦极的人很少会自己跳下去一样,她现在,就是在等踢她的那一脚来临。
她有种预感,不会等多久。
果不其然,才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外面就来了两个女修找她,说元君请她回去。
陆鸢鸢面色如常,重新整了整衣服,跟着她们回到丹青峰。
往日熟悉的屋宇映入眼帘,里面点着灯火,也开着门。明明是暖色灯光,却像个吃人的兽口。
陆鸢鸢来到门槛外,就止步了,望着地面,开口道:“元君,我回来了。”
里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抹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茶色的瞳眸映了燎燎烛火,落在她身上。
见陆鸢鸢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门外,还盯着地面,殷霄竹停住脚步,声音倒是温柔:“怎么站得这么远,过来。”
陆鸢鸢的指甲攥入手心,慢吞吞地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很轻的一声“啧”。对方似乎等不了她这么慢了,大步上前,牵起了她的手。
意识到他这是想像以前一样,将她抱到大腿上,陆鸢鸢的后颈汗毛倒竖,心脏感受到一丝寒冷的幻痛,她猛地一后退,躲开他伸向自己的手。
伸出的手碰了个空,殷霄竹一怔,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蹙。
这时,躲避他的人突然主动上前一步,抬起头,鼓着腮,一副觉得他不懂事的模样,数落道:“元君,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别胡闹了。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受伤了,你还是乖乖去床上躺着吧,抱着别人会加重伤势的吧。”
那丝异样没来得及在空气里发酵,就被搅散了。
殷霄竹若有所思,重复道:“一回来就听说我受伤了。”
顿了顿,他冷不丁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指腹有些凉:“那怎么现在才回家?”
陆鸢鸢低声道:“我喝了酒,怕你养伤,会不喜欢这味道。”
也许是信了她的说辞,殷霄竹没有追究她迟来的事,拉起她的手,往内殿走:“吃过东西了吗?”

陆鸢鸢强忍住挣脱他的手逃走的冲动,神色如常:“在周雀那里吃了几块点心。”
殷霄竹一顿,没说话,还是继续牵着她往里走。
三两步间,陆鸢鸢来到内殿。太阳已经下山,烛焰在灯盒里跳跃,只见桌案上放了五六个精致的盒子,堆成一座小山。扎盒子的丝带系得紧紧的,却挡不住酥香味的散逸,看包装,都是雪丸子,芝麻馅儿的小麻团这些她爱吃的东西。
这是一接到她要从凡人界回来的消息,就为她准备了她很久没吃的零嘴么?
穿进这个世界后,对她好的人不多,所以每收到一分,她都格外珍惜,格外想回报。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发现了真相,她此刻一定会被这番心意感动吧。
殷霄竹是她见过的城府最深的骗子,润物无声、无微不至地演戏,难怪骗得她团团转,让她一个人在那边自作多情。
陆鸢鸢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悄然紧握成了拳头。
愤怒和恨意如同深海下的火山,岩浆在翻涌,烧得噼里啪啦。而越是这样,她面上的神色就越显得惊喜。她无比自然地顺势抽回自己的手腕,快步走向桌案,捧起其中一个盒子:“这是沁芳阁的雪团子吧?我一闻到味儿就知道了。”
仿佛一个拆礼物的小孩子,欢快又雀跃,挨个盒子拆开查看。低头时,纤细得一只手就能握住的白皙后颈不经意地露了出来。
数月不曾出现的场景,让沉寂已久的屋子多出了几分鲜活的烟火气息。
殷霄竹走上前来。他比她高许多,俯下身时,可以完全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和桌子之间。
察觉到后方有热源靠近,陆鸢鸢并没有回头,吁叹一声,换上哀怨委屈的口吻,嘟囔:“唉,早知道这里有雪团子等着我,我就不在周雀那儿吃东西了。现在,我的肚子胀得连喝口水都嫌饱,完全装不下这些好东西了。”
她停顿一息,就放下盒子,转过来,白净的面庞涌现出一丝懊悔:“哎,不对,先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元君,你还在养伤呢,不要老站着。”
她不由分说地伸手,抓住着他的小臂,把他拉向床榻的方向。
烛灯之下,一双影子相互交叠,涣散地投落在地。手指和他的小臂看似严丝合缝,亲密无间,却始终隔着一层衣袖,没有直接触碰到肌肤。
因他没有拒绝,陆鸢鸢顺利将他拉到床边,看着他坐下,自己也撩了撩裙摆,打算顺势坐到比床铺矮一点的脚踏上。
但臀还没沾到那儿,她的腰就被一双手臂搂住了,整个人被往上一提,趴到了他怀中。
由于在卧室,殷霄竹没有束发,只随意地穿着寝衣,衣襟微敞,露出锁骨。余光往下一扫,能看见彼此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一瞬间,陆鸢鸢浑身僵硬,唇瓣微一哆嗦。
仇恨可以促动她一往无前。但另一方面,知道这个人随时可能杀了她,也已经下手过两次,还要和他如此亲密地待在一起,就像是老鼠主动亲近蛇,是违背了原始本能的挑战。
怕被他察觉不自然,须得用尽力气去克制躯体的颤抖,尽量装得像以前。
于是,她顿了一下,就佯作不乐意地挣扎起来:“你!”
圈住她腰肢的手分外强势,以一种不会弄疼她、也绝对不让她挣脱的力度固定着她。半天过去了,她怎么挣动都爬不起来,看着倒像是主动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同时,因衣衫打滑与重力的影响,她的臀也在缓缓朝着他腿间滑去。
殷霄竹的眼神不由暗了暗,手臂收得更紧,不让她再动。
似乎接受了自己抵抗不了他的命运,怀里的少女停止挣动,雪颊生出两缕薄红,有点恼羞地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你是小孩子吗?别人不让你
做什么,你偏要做什么。”
很快,戳脸的手就被他整只握住了。
见她如此,殷霄竹非但没有不悦,心情似乎还好了些,懒洋洋道:“你不是担心我么?那我让你靠近些,亲自检查一下。”
怀里的人气呼呼地瞪着他:“歪理,你就是在欺负我酒力还没散掉,力气没你大。”
“我没有。”殷霄竹略一停顿,勾了勾唇:“但我记得,你不喝酒的时候,力气好像也没我大吧。”
听到他这么说,他怀里的人好像是真的恼了,忍不住抬手,打了他的肩膀两下。
他重新抓住她的手,改口哄道:“好好好,我有。”
由于身体贴着,陆鸢鸢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胸膛传来轻微的震动。
他在闷笑。
直到现在,陆鸢鸢也不清楚殷霄竹小时候为什么会是怪物的模样,还怎么杀也杀不死。但现在,她感觉自己摸到的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躯而已。
她真想亲眼看看,藏在这片胸膛里的心脏,是不是漆黑的。
殷霄竹的心情彻底好了起来,终于松开了手。
然而,陆鸢鸢大脑里的警铃并未静止。
她不明白,为什么殷霄竹会允许她看他的伤口。
还记得,去凡人界前,她一夜间同时撞破了他蛇尾和性别的秘密。秉承着“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原则,她醒来后,曾经明里暗里地向他暗示,她不知道他是男人。
当时殷霄竹姑且信了,可放她出去前,还是咬了她一口,留下威胁的把柄。
莫非是他后来复盘,觉得她那会儿的反应太拙劣,多疑如他,想试探第二次?
瞬息之间,几个猜测与跟它们相匹配的临场应对方案就掠过了心间。但表面上,她还是作出一副关心又担忧的神情。
殷霄竹亲自捋起自己的衣袖,果然,他的手臂上缠着雪白的绷带,一直延伸至他的肩膀。
不是能看穿性别的部位。
看来是她想多了。
陆鸢鸢略微低下头,指尖在绷带上若即若离地碰了碰:“那你下次要小心一点。”
殷霄竹蹙了下眉。
虽然她一进门就不断追问他的身体状况,但有些地方,还是和以前有了不同。
她不再喋喋不休地叮嘱他这只手不能用力、问他换过药没有、提出喂他吃饭。
一切都太得体,太恰到好处,反而隐隐透着股疏远的冷淡。
殷霄竹若有所思,也不再说话。
陆鸢鸢转过身子,双腿踩在床下,穿上鞋子,突然,她弯腰的动作一停,摸了摸肚子,转了回来,眨巴着眼:“元君,我现在真觉得有点饿了。可我不想吃零嘴,现在这个时候,厨房里还有热食吗?我想吃面。”
在蜀山,有三餐定时的规矩。早已过了提供餐食的时辰,饭堂里当然什么也没有。不过,如果是宗主之女提出要求,那自然不在话下。
等殷霄竹吩咐了人,回到屋中时,就看见陆鸢鸢坐在床边的软脚垫上,上半身趴在他的被褥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面颊泛粉,发髻松懒,如含春海棠。
应该是因为旅途辛劳,酒气也没散,犯困了。
刚才,他确实看见她频繁地揉眼,眼睛也水汪汪的。
殷霄竹停了一下,步伐放轻,踱步至床边,从上方注视着她。
他走进来时,陆鸢鸢就知道了。
她纹丝不动地趴着。等了片刻,意外地感觉到有只手在摸她的脸。像是不想吵醒她,对方用力很轻,拇指逐寸抚过她的颊边,有种爱怜的错觉。
陆鸢鸢没有挣扎。
虽然她完全没想到,殷霄竹会趁她睡着,摸她的脸。
如果情况允许,她真想睁眼看看他现在的表情,是在欣赏自己的所有物,还是觉得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亦或是觉得她蠢得很可笑?
早晚要被屠宰的兔子,居然绕着猎人转,还在猎人面前睡觉,他很得意吧。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流连在自己颊边的手僵住了。
她毫无防备地趴在自己前方,外衣的袖子铺散开来,压在手肘下。
殷霄竹的手指在她颊上划过,看她趴得辛苦,姿势别扭,正欲把她抱到床上去睡。在不经意间,他的目光掠过某处,发现她的里衣袖子,居然从外衣袖口里露了出来。
不是露出一角,而是掉出了一大截。
里衣是贴身衣物,女子脱下它,里面就只剩不足蔽体的小衣,男子脱下它,则变为赤膊。所以,里衣通常都会做得非常合身。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掉出来这么长一段的。
烛火明暗不定,焰心在墙上牵拉出一线细微的光。殷霄竹凝目,将这截里衣往外轻轻一扯。
这件里衣,是蜀山亲传弟子的制式。但很显然,并不是陆鸢鸢的衣服。看袖长和袖宽,定是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的里衣。
她穿的是别人的里衣。
就是由于尺寸不合,她特意把袖子往上卷了两折,才勉强合身。不过,也许是刚才动得太厉害,卷好的袖子还是松脱了,顺着她的小臂滑了下来,盖过了手腕。
殷霄竹的脸色骤然一变。
而就在这时,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她鼻腔里溢出了一声慵懒的轻哼,人还迷迷糊糊地闭着眼,但仿佛是一种印刻在本能里的习惯,她抬起手,覆住他放在自己面上的那只手,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仿佛露出肚皮向主人卖娇的猫咪:“……段阑生,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
这话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也是在撒娇。
没听见回应,她的眼皮慢慢一抖,睫羽上掀,隐约看清了坐在床边的人的轮廓。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身在何方,潋滟的眸中闪过几分错愕,下一秒,她就松开了他的手,腰也立刻打直了:“元君?”
抬起头,一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美人面映入眼帘。
与他对视,陆鸢鸢撑着膝盖,懵了一下,似乎对自己半梦半醒时叫错人名的事并无印象。她搓搓脸,不确定地问:“元君,是面煮好了吗?”

房间中空气沉闷,犹如一个充满烛火在沉闷的空气里发出爆裂声。
针扎似的视线刺在自己身上,不可能毫无知觉,对上那双晦暗阴沉的眼,陆鸢鸢略感不安,低头,终于看见了自己袖下露出的那抹显眼的雪白。
她眼皮微颤,第一反应,竟是迅速地将双手藏到背后,仿佛一个被大人捉到在做坏事的早熟小孩,吞吞吐吐:“这,这是……其实……”
“其实”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空气因而变得越发稀薄。这时,她的下颌被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其实’什么?”
殷霄竹淡淡地接了她的话,语气仿佛漫不经心。
但他的手却并不如此。不同于方才流连在她面上的温柔,这一次,他硬是将她的脸转了上来。
陆鸢鸢对上他那双茶色的眼眸。平日总让人想到千斛明珠,一寸秋波。而此刻,秋波却已冻成寒冰,冰下有暗流汹涌。
相触一瞬,陆鸢鸢就飞快地避过了他的目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在雍国皇宫吃了酒,回房换衣裳时,一不小心穿错了阑生的衣服。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看得出她在努力地轻描淡写。
殷霄竹笑了一下,可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原来是这样。可他的里衣,怎么会放在你的房间?”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气氛再度僵持住了。
“那个,那个……”陆鸢鸢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握住了他的手,从自己面颊上移开,含含糊糊地说了实话:“不是他的衣服放在我那,是我在他的房间换的衣服。这么羞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嘛,所以我一开始才不想告诉你的。”
说到这,她抬起眼来,噘了噘嘴:“但是,这也不能只怪我一个人吧。元君,你来评评理,我那时喝醉了,衣服不合身也愣是没反应过来。阑生可没喝酒,发现自己里衣被我穿了,也不提醒我一句,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他也得负一半责任。下次见了面,他要是敢拿这件事取笑我,我一定要狠狠地捏他的狐狸耳朵报仇。”
见她面上流露出了平日少见的娇态,殷霄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冷了几分。
果然,只是察觉到自己的东西有螺丝松动的迹象,他就不高兴了。
真讽刺,光瞧他这表情,不了解前情的外人,恐怕会以为他是一个抓到妻子偷人的罪证、头顶绿油油大草原的丈夫吧。
陆鸢鸢面上维持着期盼的神色,心中冷哂。
望着她的面庞,殷霄竹的胸膛轻微地起伏了一下,仿佛压抑了什
么下去,再开口时,口吻已如常:“你把这件里衣给我。”
陆鸢鸢怔住了:“为什么?我准备明天拿去还给他呢。”
“你们非亲非故,里衣毕竟是贴身衣物,穿错了再还回去,徒增尴尬。烧掉这件衣服,我让人给他送件新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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