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夫君杀身证道后,我重生了by云上浅酌
云上浅酌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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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她想和它对话,想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小怪物的目光,在食物上定住了。
“你会说话吗?”
陆鸢鸢等了片刻,觉得蹲着发晕,便换了个姿势,盘腿坐下,手中那块藏花糕也跟着动了动。
小怪物的咽喉吞咽了一下,眼珠随着她的手指在移动。
果然是饿了。
它不会答话,是还没学会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陆鸢鸢思忖。
也罢,她倒是没有学马戏团驯兽师那一套的打算。即便它不答话,她也会给它吃的。
再说了,原主以前虐待了它那么多次,它对她抱有戒心和敌意,也是很正常的。
或许,要先释放一点友好的信号。
陆鸢鸢将藏花糕递到了笼子的竖杆前:“这是吃的,你要尝尝吗?”
“……”
陆鸢鸢了然,收回手,将藏花糕掰成两半,一半塞入自己口中,咀嚼吞下,以示无毒。再故技重施,将另一半递了过去:“给。”
料不到,她的手刚放到笼前,那小怪物便突然往前一爬,张口咬住了她手中的藏花糕。
它的牙齿尖而齐,一张嘴,瞬间就连她的手指也咬住了,像是饿狠了。
陆鸢鸢悚然一惊。好在,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这小怪物似乎不是要咬断她的手指,只是在吃她手里的糕点而已。
陆鸢鸢镇定下来,低头望它。
这小怪物趴在她跟前,舌头灵活地从她指尖卷走了那半块糕点,喉头一动,吞了下去。
但它并没有就此松口。一瞬间,陆鸢鸢有种错觉——这怪物似乎含着她的手指,用力地吮了一下。
是因为她的手指上残留了糕点的味道么?
“你……先松口,那边还有很多吃的。”
似乎发现怎么吮都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小怪物的眼皮轻轻一垂,松开齿关,叫人看不懂它的反应。
陆鸢鸢赶紧抽回手指,有点受不了上面湿哒哒的感觉,在衣服上擦了擦。她这手指头还留着上次被树枝尖刺扎到的小血洞,好在已经结痂了。不然,在这个时代,她哪里找得到狂犬疫苗?
这次她可不要亲手喂了。
陆鸢鸢将几种糕点都端了过来,放到笼前的地板上。
小怪物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判断她会不会下一秒就挥鞭子。半晌,才伸手抓住了一块糕点,塞入嘴里。
这次,它闷头吃得很快,全然没有刚才那种用力吮吸、细细品味的动作。
陆鸢鸢等它吃完了,才试探着开口:“你身上都是淤泥,想去洗一洗吗?”

小怪物现在很臭。
昨夜在井下的淤泥里打过滚,腐叶黑水干结在它身上。凑近了闻,能闻到一股类似于死老鼠的臭味,满室龙涎香也掩盖不住。
小怪物的脑袋抬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陆鸢鸢冲它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手:“就今天吧,今天我没事,带你去洗好了。”
这里是皇宫,人口稠密,当然不能直接放它出笼。万一让它跑了,都不知道上哪捉。于是,陆鸢鸢特地召见了国师。
毕竟这小怪物是国师捉来的,他应该有办法将它控制住。
国师很快就前来拜见了她。
这老头还是陆鸢鸢记忆中的样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金丹修士的世界里,这家伙不过是吊车尾罢了,陆鸢鸢对他可没有什么仰之弥高的高人滤镜,一见面,就单刀直入道:“那只怪物,你是在凡人界和修仙界的交界找到的?”
国师拱手,神色高深莫测:“回公主,正是如此。公主也知道,臣除了为皇上排忧解难,祈请寿福,时常也会带着徒弟去各处历练,斩妖除魔。在一次除魔卫道的路上,臣收了这只妖孽,原本是想当场格杀的,却发现它怎么都杀不死,着实罕见,正适合献给公主解闷。”
真会吹,吹得自己大义凛然的样子。明明就是在假公济私,到处捉妖炼制法器——陆鸢鸢腹诽,食指敲了敲桌子,说:“我想放它出笼活动一下,你有没有什么法宝,可以给它加点限制,不让它乱跑?”
国师张嘴就要回答,陆鸢鸢及时补充道:“不要会伤害到它的法宝。”
国师一噎,抱着拂尘,沉思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了一大一小的两个金色圈圈,大的有尾指粗,像个颈环。小的则是一枚戒指。
“这是镇妖圈,只要将大的项圈戴在它的脖子上,小的戴在公主的手指上,公主就会拥有牵制它的力量。”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法器,陆鸢鸢将信将疑。但看到国师信心满满的表情,她还是决定信他,命人将颈环给小怪物戴上。至于那枚戒指,则戴到了她自己的中指上。
冰冷的指环一推到底,白皙的指节金光闪烁,有点刺眼。
在这座皇宫里,跟奇形怪状的各路妖怪打交道的经验,没有人会比她更丰富了。所以,尽管她现在借用的身体没有金丹,陆鸢鸢仍觉得,自己是最适合看管这只小怪物的人。
在文殊公主的寝宫里,修筑了一个露天的浴池。
今日阳光灿烂,蝉鸣响彻天际。池水淙淙,被阳光照得发暖。池边几棵大树上开了粉色的花,花瓣飘落在水中,清香沁骨。
陆鸢鸢命令随侍的宫人在外等候,自己则靠在水边一张美人榻上晒太阳。
笼子放在池边,笼门已敞开。她看见小怪物慢慢地爬了出来,沿着池边光滑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把半边身体沉入水中,低头,仔细地清洗起了黏在它背部和腰间的脏东西。
它的本性,应该是很爱干净的。
一个模糊的念头,潜入她的脑海里。
池子引入了活水,清澈见底,脏污在流水中漾开,水下的情景一览无遗。陆鸢鸢看着看着,视线不免掠过了一个地方。
……原来这只小怪物是男的。
不,它现在这个样子,应该说它是男的,还是说它是雄性比较合适?
这个午后惬意而安静,陆鸢鸢不知不觉在美人塌上睡了一觉。醒来时,炽烈的阳光已移至西天。
小怪物似乎很珍惜这个出笼的机会,一动不动地泡在水里,抱着瘦骨嶙峋的膝,望着水面飘荡的花瓣发呆。
陆鸢鸢揉揉眼睛,说:“马上要天黑了,明天再让你来洗吧。”
小怪物看了过来。
陆鸢鸢加重语气:“以后每天都让你洗一次。”
小怪物慢吞吞地从水里爬起。也许是知道自己在重重侍卫的包围下逃脱不了,它没有试图逃走,顺从地回到了笼子里。
虽然觉得老是将它关在笼子里不太人道,但鉴于它有逃跑前科,还跟原主有仇,陆鸢鸢可不敢担保自己睡着以后,国师给的法器能不能起效。要是这小怪物半夜突然给她来一下,那不就完蛋了?
她不会忘记,自己回来的目的是复活越鸿。先确保正事能顺利进行,同情心才有溢出的份额。
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它了。
好在,让陆鸢鸢振奋的是,她只跟小越鸿相处了一个下午,系统给的转生花就有了喜人的变化。紧紧闭合的柔嫩花瓣,微微绽开了一线缝隙。
这么看来,任务比她想象中更容易完成,她接触越鸿的策略也是正确的。
为了早点康复,陆鸢鸢隔三差五就泡药浴,灌苦汤,空闲时间,除了学习傀儡术,就是和小怪物相处,观察到的东西都可以写一本日记了。
她发现,比起血淋淋的食物,小怪物更喜欢吃有味道的熟食。
小怪物很安静,从不吭声,也不答话。但它一定不是哑巴,沈公公说,它以前挨打时发出过声音。
陆鸢鸢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每天都让小怪物去泡一次澡,趁机让它出笼活动活动筋骨。
它虽有人形,却不擅像人一样行走,似乎不习惯只用两条腿走动。
宫人都是人精,喜她之喜,恶她之恶。从前见到公主厌恶这只小怪物,他们也跟着毫不掩饰自己对它的鄙夷。现在亲眼看到公主态度转变,便一个二个都端起了笑脸,伺候小怪物也比以前用心得多。
而小怪物一如既往地沉默。也许是自觉逃跑不了,它看起来已经放弃了试探,接受了被圈养的事实,总是没什么精神的恹恹模样。宫人们的接近、投食、清扫,都激不起它一丝波澜。唯有在陆鸢鸢走过来时,它才会转过眼珠,淡漠地与她对视。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个月后,陆鸢鸢的风寒终于见好。
老天爷也在帮她,她一康复,就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去接近越鸿。
同时,也是一个放走小怪物的好时机。
那就是——雍国夏季的围猎赛事,即将来临。
陆鸢鸢对雍国围猎的活动流程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了。毕竟她就是重生在七年后的一场围猎赛事中的。那会儿,穿成燕国公主的她,因为马匹失控而滚到了溪边,差点被烈日晒成人干。之后还被越鸿当成沙包,拎了回去。
这一年的围猎场地,依然定在琅琊山。
围猎当日。
依照惯例,所有皇子和贵族子弟都会参加比赛。当然,这一届的主力选手是太子这一代人。
越鸿这一辈的小屁孩儿年纪太小了,暂时不能参与这种有一定危险性的活动,都被安排到了观猎区。
午时的琅琊山热得跟火炉似的。宫人们将一车车的冰块堆在观猎区的帐篷外,奢侈地任由其融化,消减暑气。陆鸢鸢一走入布置好的帐篷,就感觉自己进了空调房。
她伸了个懒腰,转过身,突然注意到,一道小小的影子被阳光投落在帐篷上。
陆鸢鸢一愣,嘴角就轻轻翘了起来。
她正准备去找他呢。还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明知故问道:“谁在外面?”
那道影子在外徘徊了一会儿,终于探出头,露出真容。
越鸿望着她,别扭地说:“听、听说你之前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陆鸢鸢弯起眼睛,神情柔和,招了招手:“我已经好了。你是担心姑姑,特意来看姑姑好没好的吗?”
越鸿轻哼一声,没有否认,走了进来。
陆鸢鸢笑眯眯地让宫人奉上茶点。越鸿坐到椅子上,突然感觉自己压到了什么,伸手一摸,小脸霎时变了色:“这是什么!”
陆鸢鸢看向他掷到地上的东西,那是一截还在跳动的玩意儿。她颇为惊奇地弯腰拾起:“是壁虎的尾巴,快看。”
越鸿见她直接拿起来了,瞪直了眼:“它怎么还在动!拿开点!”
“别害怕,只是一截尾巴而已。壁虎一受到惊吓就会断尾逃跑,它留下的这截尾巴会继续跳一会儿,专门用来吓唬敌人。”
“我才不是害怕,我是觉得恶心。”越鸿撇了撇嘴,说:“被吓唬一下就断掉尾巴,真没用。”
陆鸢鸢将尾巴放到一旁,说:“别小看这些弱小的动物,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为了保命,它能当机立断,舍弃一部分身体。人类可不一定有它这么强大的魄力。”
越鸿抿抿唇,看着那截还在跳动的壁虎尾巴,仿佛在思考她的话。
陆鸢鸢微微一笑:“上次答应过你,要再给你说一个故事的。结果我一病就病了这么久。勇斗大蛇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这次我们说点别的吧。”
越鸿扭开头:“随便。”
“那我开始说了……”
这次,陆鸢鸢挑了一个自己在蜀山接的任务,谎称是从话本上看来的故事。正说得起劲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快的铃声。下一秒,一条黑鬃黄耳、脖子上戴着铃铛的小狗便撒腿跑了进来,冲着陆鸢鸢和越鸿吐舌头,毛茸茸的尾巴摇得比螺旋桨还快。
“小玉!”
“小玉!别乱跑!”
一高一矮的两个小孩儿惊呼着,急急忙忙地追了进来。观其衣着打扮,应当都是被留在观猎区的孩子。抱起小狗,他们似乎才意识到自己闯进了不该进的地方,有些畏惧地缩起肩膀,看着陆鸢鸢。
陆鸢鸢:“……”
今天来的小孩太多了,她连原主的弟弟妹妹都没认全,根本认不出这两个孩子的身份,更不知道他们和原主熟不熟。
好在,进忠很会察言观色,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出了来人身份。原来两个小孩是林侍郎家的一对儿女。
两个孩子的侍从气喘吁吁地赶到,看到此情此景,面色惨白,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奴婢罪该万死,惊扰了公主和皇孙!”
原主真的有这么吓人吗?陆鸢鸢哭笑不得,说:“没事,都出去吧。”
侍从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拉起两个小主子,退了出去。
帐篷布帘很薄,坐在里头,还能清楚地听见没走远的两个小孩的争辩。
高一点的小童端着哥哥的架子,斥责妹妹:“我都说了它太重,你又没力气,让你别一直搂着,交给侍女抱的了!”
女娃娃坚持道:“不要,我就要自己抱着。”
小童悻悻然:“你可真是喜欢这只黄耳啊。”
“那当然!就像娘喜欢我们,便总是把我们抱在怀里。娘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很宝贝她,想把她抱在腿上,每时每刻都紧紧搂住……”
“笨蛋,小玉又不是人。”
帐篷深处,小怪物趴在笼子里发呆。断续而缥缈的童言童语若有若无地飘入了它耳中。它眼皮掀了掀,靡丽的眼珠缓缓转动。
这一天,越鸿在帐篷里待了一个下午,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次的围猎赛事将会举办三天,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陆鸢鸢第二天还找越鸿一起在附近逛了一会儿,尽可能地让转生花汲取他的气息。
一转眼,就到了围猎的最后一日。
这天,陆鸢鸢没有见客。在中午,她悄声登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上放了一个金笼。
沈公公搀着陆鸢鸢坐入车厢,忧心忡忡道:“公主殿下,您若想放走这小怪物,何不交由侍卫来办,或者直接让国师来?”
陆鸢鸢实在是信不过国师的人品,把这小怪物交给他,他肯定会阳奉阴违,转过头就拿去做其他用途了。她摇头,严肃地说:“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国师,听见没有?”
沈公公惶恐道:“当然!这是公主殿下的决定,给奴婢一百张嘴,奴婢也不敢说出去半个字呀!”
陆鸢鸢这才“嗯”了一声。见沈公公一副坐立不安,不断擦汗的模样,她还是安抚了一句:“不用担心,这次我就不下马车了,就待在车上,看着他们把笼子放进林子里。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意外了,放心吧。”
沈公公诺诺应了声,放下帘子。
马车碾过草地,驶向了琅琊山深处。

第83章
为了不正面撞上围猎的队伍,他们走的是通向西北山麓的山道,这样就能错开琅琊山的猎场范围,免得放生变成杀生。
森林幽深葱郁,间或能听见一两声清脆的鸟啼。
马车厢里有些闷热,沈公公升起竹帘,变戏法似的捧出了一个精致的琉璃碗,碗中冰镇着新鲜水果。陆鸢鸢一边望向窗外,一边捻起果肉,送入口中,甜甜脆脆的汁水在齿颊间爆开。
穿书之前,她对古代的官道一直有个误会,以为它相当于现代平整宽阔的高速公路。亲眼看见才知道,许多官道其实都只是羊肠小道,而且是坑坑洼洼的砂石路。
更何况他们走的这条路在
琅琊山的阴面,取道这儿的人是少之又少,连官道都比阳面荒芜难行。路边的杂草有半人高,像是随时会淹没这条小路。也因为背阴,这边的植被明显比阳面的矮小,茂密的树冠压得很低,树枝有时还会扫到车顶,发出“沙沙”的响声,连串叶子掉落在车辙上。
陆鸢鸢咽下最后一口水果,蓦地,隐隐嗅到了什么,疑惑地耸了耸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沈公公一愣,小心地觑她的脸色:“可是今日的熏香不合公主心意?”
“……不,不是。”陆鸢鸢又吸了吸鼻子,抓住窗棱,坐直了身体,望向窗外:“是一股臭味,从外面传来的。”
马车外,树木在一路倒退,车轮匀速压过砂石路,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风拂在鼻端,那丝若有若无的臭味便瞬间消散了。用力嗅闻,也只能闻到叶子独有的味道。
陆鸢鸢眉头微拧,转而询问车外护送她的侍卫:“刚才,你们几个都没闻到什么臭味吗?”
“回公主,属下愚钝,不曾闻到味道。”
沈公公见缝插针地拍起了马屁:“公主殿下,这种荒郊野岭,草丛里常有小兽的秽物或尸体。侍卫们都是粗鄙之人,自然没有那么细心。不像公主您,贵为金枝玉叶,心细如发……”
陆鸢鸢对他的马屁左耳进右耳出,背靠在车壁上,望着自己的手心,捏了下五指。
凡人的五感实在太钝了。隐隐约约的阴影如水下巨兽,无声地靠近舟楫,船上的人却偏在此时丧失了敏锐度。这让她心间始终缭绕着无法脚踏实地的不安。
陆鸢鸢抿了抿唇,突然抬起手,敲了敲马车壁:“停下,就在这里放了它吧。”
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再深入林子一点。但现在,她决定遵循自己的直觉,改变计划,速战速决。
侍卫们纷纷应是。
就像一开始说的那样,陆鸢鸢这次并未下车。她看着侍卫们合力将笼子搬下去,一个人在前面开路赶蛇,两人搬抬笼子,穿过官道旁一丛有半人高的灌木,准备到前方的林地上放了小怪物。除此以外,还有两名佩刀侍卫守在马车旁。
变故在这一瞬生起。
随着一声低沉的兽吼,一头庞然大物快速压倒草丛,猛然从树后扑向马车旁的一名侍卫,就在离陆鸢鸢一臂之隔的地方。同时,她闻到了一阵大型肉食动物所独有的浓烈骚臭味,正是刚才她闻到的稍纵即逝的臭味,只是现在放大了一千倍!
拉车的马惊惧嘶鸣,马车被撞得狠狠一晃,仿佛成了一个没有重量的玩具,车里的人也瞬间东倒西歪,滚成一团。陆鸢鸢的心脏几乎从嗓子眼蹦出来,透过破碎的窗户,她倒吸一口凉气,看见一张狰狞的棕色兽脸一晃而过——是熊罴!
侍卫们都配有武器,也是武力高强的强中之手,然而,面对一只健壮的棕熊,凡人的臂力根本无法刺穿它的要害,熊掌一出,就轻而易举地卸去了他们的手臂和脑袋。红的红,白的白,溅到周围的草地上,血肉横飞。
血溅到了沈公公的腿上,他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但这个关头,他居然还记得要带上陆鸢鸢一起跑,惊恐地拨开倒下的箱柜,拽着她爬出了马车,吼道:“公主!快跑!”
两人不管不顾,拼尽全力地在树林里疯跑。无奈,陆鸢鸢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才跑出一百多米,身体已亮起红灯,头晕耳鸣,腿脚发软,不住地大口喘气。
沈公公二话不说,就将她背了起来,声带哭腔:“公主殿下,奴婢背您跑!”
废话了,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去可没用。文殊公主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哪怕只是少了根头发丝,皇帝问罪起来,他们这些下人也要跟着遭殃。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是千刀万剐也无法赎罪,还不如死在这里痛快!
然而,沈公公身量本就不高,更远远称不上强壮,负载着她跑出数十米,也跟着上气不接下气起来,两条腿边跑边直打哆嗦。
陆鸢鸢被颠得想口吐白沫,勉强道:“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公主说的什么话!奴婢怎么能……啊!”
杂草中的树根出其不意,将其狠狠一绊。惨叫直入云霄,两人双双失衡。
陆鸢鸢醒来的时候,看见了一片暗下去的天空。
沈公公不见了。
她半边身体都泡在一条浅溪里,衣衫湿透,冷得发抖。
晕倒前的记忆一点点地复苏。看来,掉下来之后,她和沈公公也失散了。
好消息是,那头熊没有追上来吃掉她,她的身体零部件尚完整。
坏消息是,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陆鸢鸢勉强支起身体,才一会儿,就撑不住眩晕,重新躺了回去。
从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白天的官道了。入夜后,林子里一点光线也没有,更分不清东南西北。
陆鸢鸢:“……”
她躺平在溪边,眯着眼,想到了天意弄人这个词。
为什么每一次放生,都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情?
这次还叠了个琅琊山的buff。
她怀疑自己和这个地方八字不合。当她是燕国公主时,差点在琅琊山被晒成人干。这一次是快要冻成冰棍了。
还有,她和沈公公的八字也不合,已经间接被他带进阴沟里两次了。
大山里,夜间温度会降得很低。而失温,是最危险的事。
不能继续泡在水里了。陆鸢鸢深吸一口气,咬着牙,翻过身来,用力地爬到了岸上,远离了溪水。这耗尽了这具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了,她趴在草地上,眼皮沉重地黏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很轻的脚步声。
有什么东西在走近她。
她仿佛掉进了一个遥远的梦里。在梦里,她回到了浮屠谷底,被水冲到浅滩上。殷霄竹拧着他湿漉漉的长发,缓步走向她,面色瘦削,唇若丹枫,阴郁又糜丽,像一只从雾中诞生的艳鬼。
不过很快,陆鸢鸢就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重温旧梦。因为这次靠近自己的东西很瘦小,压根没法横抱起她。
不是殷霄竹。
对方两条细瘦的手臂穿插过她腋下,勒住她上半身,让她的双腿拖在地上。就这样拖着她,往某个方向缓缓移动,她的鞋子在草地上拖出了两道长长的泥痕。
她还听见一种古怪而清晰的吞咽声,在自己耳根后方响起。
陆鸢鸢的唇动了动,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的脑壳又冷又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个狭小而干燥的山洞里,左手搭在腹部,而右手被抓住了,手心朝上。
猩红的舌头在她手腕的伤口处舔舐,发出黏腻的水声。
陆鸢鸢的眼睫颤抖了一下,视野逐渐清晰。只见在月光下,那只小怪物正蹲在她身旁,在她手腕上细细地嗅闻、舔舐、啜吸鲜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件最重要的事。
陆鸢鸢眩晕又茫然。
她不是已经放走这小怪物了吗?它怎么……又跑回来了?
难道是因为看到棕熊袭击他们,一路跟来,发现她不省人事地倒在溪边,所以特地来救她的?
兽类受伤后,会舔舐自己的伤口。它这是在帮她止血吗?
可这一次,她手腕的伤痕有点深。舔舐非但止不住血,还破坏了血痂的凝结,让血流得更快、更多。
陆鸢鸢想阻止它好心办坏事,但没力抽回手来,喉咙也沙哑得可怕。好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山洞外无边的黑暗里,闪烁过火把的光芒。
黑夜中,一点儿火光都显眼得很,遑论漫山遍野的兵甲之声。察觉到有许多脚步声在靠近山洞时,小怪物终于停下舔舐,似有离开之意。陆鸢鸢下意识地反握住了它的手腕。便是这下无心的挽留,让它迟走了一步。一支箭矢远远射来,射中了它的后腿。
小怪物浑身一抖,忍着痛,更要一瘸一拐地逃走。
不行,这时更不能让它单独撞上外面的人,否则,不明真相的士兵可能会将它射成刺猬。陆鸢鸢咬牙,干脆扣紧
了它的手腕,哑声道:“……别怕。”
被她紧紧拽住,小怪物身体微僵,金绿的眸子微微一凝,似是做出了决断,慢慢蹲了回去,躲到了她身旁。
这个山洞低矮,但不隐蔽,巡山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了地上的泥痕,包围了这里。为首之人是一个威仪凛凛的男人。他飞快地钻入山洞,一看到她,便激动地冲了过来:“奉珠!”
此人正是太子,即原主亲哥、越鸿父亲。
陆鸢鸢被他扶坐起来,抱到胸口,低低地叫了声:“皇兄,我没事。”
顺利找到自己妹妹,且她还活着,太子紧绷了一晚上的面皮都放松了,两道锐利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小怪物,有了厌恶之意:“这是你豢养的那只妖孽?它怎会在此?”
陆鸢鸢点头,虚弱地说:“皇兄,不要杀它……它救了我。”
交代完这句,她终于可以放心地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昏黑的潮汐中。
当天,陆鸢鸢回到了皇宫。
女医为她清洗、包扎了手腕的伤口。
她浑身上下,也就这里的划伤比较深。主要还是因为泡了水,才发起高烧。
背着她逃跑的沈公公也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此事惊动了皇帝和六宫妃嫔。而不管面对他还是太子的询问,陆鸢鸢都强调自己只是在营地呆着无聊,才想去树林里转转。
原主身体不好,很少出宫玩。偶有机会,行为跳脱乖张些,也说得过去。况且,皇帝本来就对这个女儿千娇百宠,就算她胡闹过了头,也不舍得责打她。
要是实话实说,说自己是为了放生那只小怪物才去林子里的,皇帝和太子一定会迁怒于它。
是夜,陆鸢鸢躺在寝宫的床上,睁开眼,一转头,就看到了远处那只金笼。
小怪物最后又一次跟着她回来了,如今被太子命人锁回了笼子里。
陆鸢鸢的面庞烧得酡红,披上衣服,脚步微微虚浮地走到笼子前。
小怪物的脖子被套上了熟悉的项圈,腿上的箭已经拔掉了,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瘸着腿,蜷在笼中。
陆鸢鸢扶着笼子,坐下来。
小怪物抬起头。
烛火下,它的眸子倒映着她的轮廓,一片幽深。
“我放你走,你为什么还回来拖我上岸?”陆鸢鸢斟酌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特地回来救我的?”
“……”
两厢对视,小怪物丑陋的脸庞微微一动,侧对烛火,显得有几分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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