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小珠by脆桃卡里
脆桃卡里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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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推开了阳台门,倚在栏杆上吹风,往下看。
高楼的视域很不寻常,一眼望过去好像能看到全世界的房顶,小珠忍不住探出更多身子,感觉自己好像也变成了挂在栏杆上的一只鸟,可以随风而起。
不过白天的远处看起来灰蒙蒙的,看久了也没什么趣味,小珠慢慢地把双脚落到地上,转过身来,才发现有人一直在身后看着她。
见到小珠站在地上,黑衬衫的中年男人才浅浅露出一个微笑,对小珠说话,嗓音很柔和。
“抱歉,小珠小姐,刚刚怕惊吓到您,所以不敢出声。”他手里捧着一束花,顺手换进了旁边桌上的花瓶里,走到小珠面前,略略弯腰,向她递出屈起的小臂。
小珠犹豫了一会儿,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由他引着离开了阳台。
“我叫周义永,您叫我老周就可以。”周义永双手关上了阳台门,“刚刚的动作很危险,请您保重自己,注意安全。”
“周叔。”小珠声音很轻。
周义永带着她在二楼参观了一圈,给她介绍最东边的那间大卧室是主人的房间,给小珠的客卧在走廊的另一头,中间大概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
周义永拧开旋转门把手,房间的格调很清淡,东西一应俱全,被子看起来很柔软,周义永问她的意见:“小珠小姐,对这个房
间满意吗?”
小珠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有独属于一个人的床、椅子、书桌、衣柜,还有蒙着蕾丝的台灯、复古的床边小抽屉,这一切对于小珠来说已经不是满意能够形容。
所以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连连点头,说“谢谢”。
周义永见状,更加担忧:“小珠小姐,有什么需求都可以直接提。”
小珠又用力摆手,脸颊都憋得发红:“没有没有,您把房子打理得非常好看。”
“小珠小姐还是太客气了,”周义永笑着,眼睛旁边出现一些温和的褶子,“这是公寓的标准范式,我们还没来得及做别的布置,很愧对您的夸奖。”
小珠两只手放在一起绞了绞:“至少,这里看起来不用每天晚上起来赶跑老鼠。”
周义永愣了愣,眼睛旁边笑出来的纹路更深了。
霍临的会议开完时,小珠已经把他们在小破民房里的经历几乎对周义永全说完了。
当时周义永正在关心小珠和霍先生两个人在民房里的一日三餐是怎么解决的,小珠信心满满地告诉周义永,她从前没有学做饭的机会,不过好像在这件事上很有天赋,并详细描述了自己如何突发奇想把果酱均匀地搅进米饭里,被霍临夸奖很有创意。
周义永听得有点痛苦,眉毛深深地皱在一起。小珠意识到他并不欣赏自己的厨艺,呆呆地补充了一句,那一顿饭真的很甜。
周义永爆发出一阵大笑。
手表震了震,周义永低头看了一眼,慢慢收住笑声,跟小珠说:“好了,我们下去吧,先生在找您。”
小珠就跟着他下楼,从光滑的大理石扶梯上走下来,看见霍临被群星拱月地围坐在一张长桌正中,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之中,他穿着廉价的圆领T恤,但也是最拔群的那个。
旁边的人正在弯腰和他讲话,霍临听到扶梯上的动静就不再专注,抬眼看她。

第15章
回到“自己的地盘”,霍临虽尚未恢复完全的记忆,但也不至于感到陌生,许多事情就像是伸手穿衣张嘴吃饭一样,一旦重新接触之后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要怎么做。
只不过还是有些不适应。
环顾四周,身边满满的都是人,但是很难从其中找到小珠。
从前他只要抬头,任何有动静、有呼吸的地方,就有小珠。
其他人看霍临状况还好,都表示庆幸,不过也体谅他刚受过伤,还要进一步治疗,于是开完短会就让他休息。
霍临迫不及待拨了小珠的电话,照常没有人接,于是霍临又给管家发了消息。
小珠终于又出现了,霍临觉得已经很久没见她,但是如果看手机上的时间,可能才过了二十分钟。
小珠跟在周义永身后走出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那么熟的,小珠脸上还有未散尽的笑,刚刚到底在聊什么。
和霍临对上视线,小珠不仅没有如霍临期望的那样立即朝他走过来,还犹豫了一下,才对他轻轻弯起嘴角。
周义永看会议已经结束,就带着小珠走到人群中央的霍临身边去,跟霍临汇报:“公寓空房还很充裕,我让小珠小姐住在了朝南的房间。”
霍临不是很满意,拉着小珠身上的衣带缠在指间玩,想把小珠扯到自己腿上坐,但小珠没顺从他的力道,站着不动。
霍临指责周义永不会办事:“为什么不放在我隔壁?”
周义永愣了愣,偏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江席言,后者只是耸耸肩。
小珠不忍心周义永被刁难,主动说:“是我喜欢那个房间,窗帘很好看。”
“是吗?我去看看。”霍临很感兴趣,立刻站起身就要上楼去看小珠喜欢的窗帘,江席言不得不过来阻拦他。
“霍先生,我们预约了医院的检查,现在快要开始了。”
霍临的目光还没从小珠身上收回来,想要小珠陪他一起去,江席言假装接了一个医院打来的催促电话,好不容易把霍临请走了,霍临走之前还在扭身跟小珠叮嘱,要她在这里等他,随身带着手机,别开静音。
小珠应了,目送霍临出门,转身发现周义永在一旁笑而不语地看热闹。小珠表情变得有点尴尬,不能再和他对视,从带来的包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匆忙上了楼。
房间里有一个独立的洗浴室,刚刚周义永已经教过她怎么使用浴缸。
小珠把热水打开,听着水声傻站着发呆,直到浴缸快要放满才想起来,自己只拿了手机,但忘记按照霍临的指示关闭静音。
小珠赶紧拿起手机,上面果然已经弹出好多条消息。
霍临发过来问她,“你刚刚跟周义永聊什么?”
“你和他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关系那么好?”
“怎么不回消息。”
“小珠。”
“小珠。”
接下来是十几条“小珠”。
小珠回复他:“周叔想了解你失踪期间的事情,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刚刚在放水,准备洗澡。”
关系好?算不上吧。小珠就没有回这一句。
想了想,又问他:“你在做什么。”
霍临回得很快:“刚检查完,要开始治疗。”
又说:“拍照给我看。”
小珠这时候刚脱完衣服坐进浴缸里,捧着手机闻言一惊,水花四溅,涨红了脸用力敲字:“什么?”
霍临说:“你说好看的窗帘。”
小珠默默地咬住唇,脸变得更红了。
过了很久,小珠才慢吞吞地写:“不拍。你回来就能自己看。”
霍临没有再回,可能已经在做治疗,失去了玩手机的权利。
小珠也把手机放到一边,整个人躺进温暖的水里,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种很神圣的液体包裹。
以前小珠看到电视上的有钱人总是围着一件浴巾泡在浴缸里,觉得他们好莫名其妙,用流动的水冲澡难道不是更干净吗?
她偷偷在心里把这些人都当成傻瓜,甚至觉得自己得出了一个“真理”,即人一有钱就变傻。
小珠悄悄拿鼻孔鄙视那些电视机里的有钱人,认为自己虽然比他们穷,但是比他们聪明,以此获得心理上的平衡。
现在体验过了才知道,原来有钱人花钱也不傻,有的钱花出去才是值得。
小珠在泡澡十分钟之后当即决定,以后她自己的家里也要有一个这样的浴缸,并邀请所有的亲朋好友来她的浴缸泡澡。
她数着自己能邀请的名单,玛温,霍临。
卡壳了,小珠想了想,又重新数一遍,霍临,玛温。
好吧,小珠在浴缸里踢出一串水花,其实就只有这两个人而已!
崭新的房子里所有东西都准备得很妥当,小珠没事可干,不太想下楼面对那些陌生人,就一直坐在房间里。
不过她并不觉得无聊,因为她在等霍临回来,只是等待,也让她觉得每一分钟都很充实。
晚饭是周叔送到门口的,居然是一口红色的圆形小锅,内层是看起来就很可口的米黄色,盛着红彤彤的烤得焦香的虾,还有切成丁的各种颜色的蔬菜。小珠一下子就被击中了,为什么有食物长得这么可爱!
小珠已经爱上了它,把鼻子贴在锅旁边欣赏,完全舍不得吃掉这顿晚饭,在食物彻底冷掉之前给它拍了几十张照片,苦于无人分享,只好厚着脸皮走下楼,找到周义永要了联系方式,按照霍临教她的方法,把那锅海鲜烩饭的写.真.照全部无私地分享给周义永。
过了一会儿,小珠收到了周义永的评价,一个大拇指的图片,跟着一句“虽然拍得有点糊,不过很棒”,然后又是一个笑脸的图片。
小珠觉得周义永真是个好人。
一直等到很晚,小珠才终于听到楼下大门开关的声音。
她立刻跑到自己的房门前,想打开门,不知为何又有点退怯,没有拧动把手,整个人趴在门上。
小珠看着手机,霍临没有给她回消息。
又过了很久很久,小珠才总算听到有人上楼梯。
她还在等着,那个人却不动了,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她的门前。
轻轻敲了敲,嗓音比敲门声更轻。
“小珠,睡了吗?”
“没有!”小珠握紧了门把手,“霍临,你要进来看窗帘吗?”
小珠的声音在门后很近的地方响起,可能让霍临有些意外了。
因为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看了,别开门了,小珠。”
小珠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所以愣住了。
她在“为什么”和“那我拍给你”两个回答之间犹豫了好一会儿,没有选出来,于是和霍临一起沉默。
霍临在门外也没有离开,小珠听见自己靠着的门板轻轻一响,好像是霍临也靠在了上面。
她又有想说的话了,指腹无声地挠着门板,问他:“你今天治疗是不是很累?”
“是。”霍临回答得很果断,没有一点犹豫,让小珠觉得他有点委屈。
小珠觉得自己很可耻,居然在为他的委屈感到窃喜。
如果霍临不理她,她立刻会怀疑,霍临已经认出来她是一个卑劣的窃贼。
可是如果霍临讨厌她,就不会来找她诉说委屈。
所以第一个如果就不成立,那么小珠暂时还安全。
小珠不知道自己这个秘密还能苟存多久,但是一直在默默地祈祷,她那么讨人厌,其实根本不值得第一次见面的霍临记住,她希望霍临能够健健康康地恢复所有记忆,但是也希望霍临的记忆里不要有她。
霍临强撑起了一点精神,又和小珠聊天,问小珠今天做了些什么。
小珠告诉他,周叔做了很好看的晚饭,还夸了她的照片,并且给了她宝贵的意见。
霍临的声音因为不高兴听起来变得有力气了一点:“你怎么一直提周义永!”
小珠呆了一下,回答他:“因为只有他跟我说话。”
霍临又不出声了。
小珠趴在门上,虽然听不到任何动静,但是她想象霍临就只跟她隔着一块木板呼吸,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一点点困了。
小珠闭上眼睛休息,不知道什么时候,霍临说:“小珠,和我结婚怎么样。”
小珠过了几秒,睁开眼。
她问:“什么?”
小珠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但霍临还在门外没有离开,也没有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次。
他很低地、又很短促地笑了笑,说“晚安”,然后脚步声离开了,去了二三十米以外的走廊尽头的另一个房间。
小珠坐在床上,开着昏黄的小夜灯,抱着膝盖想霍临的那句话,想到最后也没有结果,就不想了。
她躺下来,望着头顶披下来的柔软纱质的床幔,觉得这已经很像梦了。
梦会不会做得更美,好像也没那个必要。
她实在是很不擅长考虑三天以外的事,只能先做了明天的决定。明天早上起来,见到霍临,她会当做没有听到。
小珠睡着了,忘记关夜灯,把自己团进被子里,挡住脸,挡住眼睛和耳朵。
深夜里外面下了一阵雨,打湿了一点窗玻璃,她也没有发现。

第二天早上,是霍临来叫小珠起床的。
其实小珠已经醒了,洗漱完坐在椅子上玩桌上的摆件,因为不知道这个房子里现在有哪些人在,所以暂时没有下楼。
霍临来找她,她马上去开门,看见霍临站在门外,笑意吟吟地向她低头。
“小珠,早上好。”
他听起来比昨晚有精神了不少,但很平时又好像有点不同,小珠说不上来。
大约是他的眉宇变得沉静,目光更从容,虽然在笑着,但是笑容很淡,面前优雅地笼罩着一层雾气,似乎距离很遥远。
变回了云端上的人。
霍临从云上伸手来握住她,把她牵出房间,和她悄悄地说:“我去看过了,早上有煎鸡蛋。”
他为了说话凑近,小珠感觉他胸口的金属链条冰凉地坠在自己手臂上,小珠低头看了一眼,才回答他:“那很好呀。”
小珠喜欢吃煎鸡蛋,可是很少能吃到,变有钱了以后,主动买过的唯一一个电器是煎蛋机,但是机器吐出来的鸡蛋没有灵魂。
霍临唇角的弧度不变,走在小珠旁边,手臂若有若无地贴着小珠的,路过一楼转角的时候,把胸口的链条取下来,随手放在了装无火香薰的编织篮子里。
高层公寓的房间里,除了经过净化系统的空气,就是来自于各类香薰和洗涤剂的清香,小珠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被迫失去了一部分功能,变成了只会享受的废物。
在餐厅里看着玻璃窗外亮白中透着灰的天色,小珠忍不住推开窗,嗅闻了一下。
空气在变得潮湿沉重,小珠坐回座位,提醒霍临今天如果出门,要记得携带雨具。
霍临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的动作,有点分不清是在看她还是有心事,有好几次他好像有冲动想对小珠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
直到小珠低头咬煎蛋,他认真看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一点胃口,也拿起了自己的叉子。
不过很快就有人过来找霍临。
来的人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喊了一句“霍先生”,看见小珠也在,就收住了声音。
小珠准备跳下高脚凳走开,却被霍临按住。
霍临放下餐具擦了擦嘴,没看小珠,要那个人继续。
小珠看到对方有点尴尬的表情,感到很抱歉,怀疑霍临是还记得昨晚,她说没有人和她讲话。
那人只好接着说:“给白象的礼物已经选好了,请您看看。”
小珠忍不住好奇,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盒子里是一支男表,表盘很复杂,里面指针下方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
“这是宝玑Classique系列的龙年生肖腕表,缅甸人以星期来决定生肖,那位白象领导者出生于星期六,正好属龙,他们行水路的人,应该很讲究这个。”
小珠感觉很惊奇。霍临告诉过她,害他受伤落水的就是白象,为什么他不仅不追究,还要送这么贵的礼物?
小珠疑惑的目光一直在霍临和那支表之间飘动,终于被霍临发现了,霍临没忍住,一把抓着小珠,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不准再像蝴蝶一样在旁边飞来飞去。
“不展示一点礼貌,他们怎么会出现?”霍临解答了她的问题,眼睛在笑,又对手下说,“就送这个,请他晚上宴席上见。”
“你还要和他吃饭!”小珠着急,抓着霍临的胳膊,非常不乐意。
端着表准备要走的那个人余光瞥见这位小姐几乎要揪着先生的领子生气,吓了一跳,然而霍先生没有阻止,还张开了手臂欢迎她过来,于是知道不能久留,飞快地离开了。
“他要是再害你呢?”
小珠觉得霍临一点也没有警惕心,难道因为现在身边很多人保护他,他就懈怠了吗,可是如果这些人的保护有用,他一开始就不会受伤。
“怎么害我?”霍临用很无知的语气问。
小珠气得头晕,咬牙切齿:“给你下毒。”
“嗯。”
“捅你一刀。”
“嗯?嗯。”
“把你装进沙袋里打破头!”
“嗯嗯。”
“不许再嗯了!”小珠抓着他的耳朵。
“小珠。”霍临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侧,他的声音很沉很沉,像是在胸腔里震动的某种乐器,温和得醉人,“这么担心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小珠安静了,没思考多久,说要。
霍临一个电话叫江席言过来,给他下指令,为小珠准备一身合适的衣服,江席言当时就不可置信,用一种看昏君的目光看着霍临。
他不敢和霍临争执,但还是抗辩了很久,最后霍临妥协:“她不和我一起入场。”
看出来这就是霍临最大的让步,江席言心如死灰,认命地去联系裁衣店。很快小珠也忙碌起来,被围着从头顶量到脚趾,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又被推着去洗脸,按摩,化妆,梳头,换上那身新熨出来的水青色旗袍,发上别着亮闪闪的银簪。
这场晚宴据说是给白象刚归来的船队接风洗尘,也邀请了霍临,两边都有华人,穿旗袍是为了增进彼此之间的认同感。
小珠不明白已经互相残杀过的人之间为什么要追求认同感,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现在和即将去出席的晚宴一样荒诞。
其实旗袍很美。
掐着她又薄又细的肩颈,腰身留出了空隙,在转身挪步间摇曳出轻飘
飘晃荡荡的余地,让她的清瘦变成了清雅,脸上的妆也把她的稚嫩变成了沾着烟雨的忧郁。
小珠对着镜子,皱皱眉,动动眼。
她还是她,但是又似乎戴上了一层面具。
可能人都需要面具,她好像变得有点能理解霍临为什么要与虎谋皮。
晚上在一个私人饭庄聚会,这个饭庄坐拥一大片垂钓区,颇得钓鱼爱好者的青睐,老板据说也是个华人,装修得龙飞凤舞,张灯结彩,走进去感觉自己会变成老电影里青头红脸的僵尸。
小珠不能和霍临乘同一辆车,霍临安排了几个人陪同她。
她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霍临走进大厅,和一个人握手,顶灯的光线笼罩在他身上,映得他的面容莹莹生暖光,如珠如玉。所有人都言笑晏晏,仿佛还未落座就已微醺,没有人提起霍临受的伤,仿佛所有人都不知情,或许是在刻意地掩盖。
小珠想象的械斗场景全没发生,所有场景看起来就像一场无聊至极的酒会。
小珠有些闷,不过相比而言,站在她身后守着她的人更加无事可做,因为小珠哪里也不去,只是在能看到霍临的位置喝一点果汁。
小珠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们,便说:“你们去忙别的事情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对方当然拒绝,霍先生亲自嘱咐过,决不能让小珠小姐落单。
小珠觉得自己很麻烦他们,感到有点头痛。
这时刚好见到桌椅之间有一个熟人,也是一脸没有去处的样子,便赶紧站起来,欣喜地朝对方摇了摇手巾。
是给她做旗袍的几个女裁缝之一,在把小珠量来量去的时候,两人说了几句话,也算是熟悉。
小珠好不容易结到伴,立即跟身后的人说:“我们就坐在这里玩。”
她看起来实在很乖很老实,身边又是熟面孔,应该很安全。几个临时保镖对视一眼,总算点点头同意离场。
那个女裁缝也很兴奋,和小珠又聊了几句,私下里居然说起缅甸话来。
“你看看你的打扮呀,真是太漂亮了,我都移不开眼!场上有不少人在偷看你哦。”
小珠很惊讶,问她:“原来你不是中国人?”
“不是的呢,我是曼德勒的老裁缝了,给好多大贵人做过衣裳。”女裁缝偷笑着摆摆手,“学点中文活路多很多嘛。要不怎么能接到霍老板的这一单?霍老板最近在这个地区很有名,所有上流人都在等他、谈论他,好神秘呢。”
女裁缝朝她挤挤眼睛:“你也很聪明的嘛,中文学这么好,长得又这么好看,还挑中了霍先生。不过太拔尖了也不好哦,霍太太能容下你?”
小珠呆呆地:“霍太太?什么霍太太。”
“霍先生的夫人嘛。”女裁缝端起酒杯,指了指人群中的焦点,小珠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看到霍临衬衫挽到小臂,微低手腕与人碰杯,漫不经心地谈笑,看起来很陌生。
女裁缝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响:“霍先生结婚了的,你不知道吗?早就传遍了呢,霍先生是和新婚妻子一起来的缅甸,以后要在这里定居,不过怎么只见他一个人呢?”
小珠坐了很久,说果汁的味道让她有点不适,要出门透透风,离开了那位女裁缝。
今夜打了几次雷,大概要下雨了,大部分人都聚在屋檐下,小珠一径往空旷的地方走。
她走得很慢,因为脑袋被一些画面占据,不足以便利地支配手脚,她想着在破旧小民房里那个没有落下的吻,想着隔着门板的那句“和我结婚怎么样”。
她不知道霍临到底想要怎样。
失忆的,和不失忆的霍临,她全都搞不懂。
小珠慢慢地走了一会儿,走出了饭庄的范围。
大门外等着一些人,散漫地各自在抽烟打牌,似乎是白象的手下,小珠本能地往里望了望,果真看到了认识的人。
她心跳在喉咙里鼓胀得很激烈,快步走到对方面前。
“吴丹威!”
矮胖的男人正踢着渔网,闻言转头,看到小珠的模样,不自觉露出了恭敬的表情,接着思索了许久,终于认出了她。
“你?你怎么在这儿!”
一点雨滴砸到小珠眉心,接着更多的雨落下来了,轰隆的雷声从远到近,小珠不得不吼出声来:“玛温呢!玛温回来没有!”
男人的目光在小珠的胸和臀部转了几圈,似乎终于理解了小珠在这里的身份,恶意地笑了:“她从哪里回来?她已经死了,小珠,你也长大了。”
小珠听见轰的一声,分不清是雷响还是她脑袋里的响声。
她用力推了丹威一把,矮圆的男人滚在地上,像火锅里弹出来的一粒肉丸,劈头盖脸地被浇着雨。她太愤怒了,愤怒来得很快,又急,似乎在此之前就已经酝酿得很深。
她跪下来拔了头上的银簪,横在丹威的脖颈边,发泄地嘶吼:“胡说!”
小珠的长发全散了,被雨浇湿黏在脸上,像血凝固的纹路,脸其余的部分被闪电照得青白。
丹威不知联想到什么,可能有点害怕,居然没有立即反抗,颤了一下,说:“对不起,她真的死了,在船上,我只是让她吃了一点药,然后她……没救过来,死得太快了,两分钟就没气了!”
小珠不信,让丹威拿出证明,丹威哪里拿得出来。
死了一个那样的女人,就像风吹散了一把灰,没了也就没了。
小珠痛苦得心脏绞紧,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嘶声喊叫着,高高举起右手,用所有的力气握紧银簪往下扎,丹威一边尖叫一边往旁边滚,小珠的银簪划破了他的口袋,折断在地面上。
丹威回过神来暴怒,要一巴掌把小珠拍死,但是他口袋里的东西叮叮当当落在地上,吸引了两个人的视线。
小珠慢慢地捡起那对耳环。
是玛温的。
丹威也看到了,长出一口气,刚才他还真以为这个女人要杀他。
“原来在我口袋里,你想要这个,早说啊,别那么吓人。”
丹威踩着皮鞋走了,小珠被雨淋得很沉重,根本没有力气拦他。
小珠捧着耳环,跪坐在雨水里。
她是真的动了杀心,只是没有那个本事,玛温的耳环又救了她一次。
雨水落得越来越密,大雨从天上倒下来,人只有深深地垂着脖子才能呼吸。
雨季真的来了。
不知道花了多久,小珠回到了屋檐底下。
她像个水鬼,长发黏在胸前,衣裳像袋子裹在身上,鞋子靠手提着。
踩着一个又一个水印,顺着光一直走,居然真的让她走回了原地。
霍临身边的保镖见到她,仿佛起死回生,焦急地说霍先生在到处找她。
这像是一件顶紧急的事,保镖一路把小珠送到霍临附近,不需要通知任何人。
接近严密把守着的门口,保镖不再靠近,让小珠自己进去。
小珠走到门边,听见霍临和江席言在吵架。
江席言很生气:“你清醒一点!对一个缅甸女人那么上心,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霍临的声音冷得像雨:“你想说什么。”
江席言在屋里转了几圈,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你疯了,她莫名其妙地出现,偏偏在你受伤时和你待在一起——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谁派来的卧底。”
霍临沉默好一会儿,说:“她不是。”
“你怎么能确定!”江席言几近崩溃。
霍临的声音又冷又轻。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岸边偷一条鱼,我住在她家,早已查过了她的真名和职业。席言,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本事的妓.女。”
江席言傻住了:“你再说一遍?”
“她只是一个妓.女。”霍临听不出任何情绪,“而且她恰好和白秀瑾长得很像。秀瑾回国养伤,但是这里不能没有霍夫人。我需要她顶替霍夫人的位置。”
小珠完全没有力气了,扶着廊柱慢慢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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