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小珠by脆桃卡里
脆桃卡里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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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醒来后不需要再去船上,等同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整天。
小珠坐在床上发呆,有点没想好自己要干什么。不过当她走出卧室,看到站在窗前喝咖啡的霍临时,这种迷茫就消失了,可能家里有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些。
“霍临,早上好。”小珠和霍临打招呼,并且关心他,“你今天又想起了什么吗?”
霍临本来在看着她,思考要怎么回应这句早上好,然而听到后面一句时,霍临忽然想起小珠默认他想起一切之后就会离开,于是忽然不悦了起来。
他的语气立刻变得挑剔:“也不算早,闹钟响了七遍你才起。”
小珠吓了一跳,今天不用再去上工,她一放松就睡过了头,而且忘了提前关掉手机里面的闹钟。
小珠走到桌子前面去检查,发现闹钟果然还在倒计时,赶紧按了停止,讪讪地说:“你怎么不帮我关掉。”
霍临抿了一口咖啡,一脸冷酷:“我以为你留着这叮叮咚咚的声音有用。”
小珠更不好意思了。她昨晚把手机放在客厅,霍临估计已经听了一早上烦人的叮叮咚咚,有怨气也正常。
小珠把闹钟全部关了,还是想给自己找点面子:“那你也可以把我叫醒。”
霍临不知道在想什么,放下咖啡杯,表情变得有点古怪。
“你希望我去叫你起床?”
小珠愣了下,好像不是这样?她怎么觉得霍临的中文用得有些奇怪。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解释,霍临又开口了:“小珠,你懒得像一只小猪。”
他不高兴的神色又莫名其妙消失了,语调也柔和了些许,虽然在数落她,但是听起来又并不是斥责,有一点亲昵,还有一点洋洋自得。
小珠抗议道:“我不懒,我已经决定要学一门新的技术,方便找新工作了!”
“哦?”霍临确实有点惊讶,追问道,“学什么?”
小珠其实还没有完全想好,但是被人一问,就有些虚荣地觉得自己必须要说出来不可,于是说出了第一个蹦到嘴边的词。
“厨师。”
霍临认真对待了起来:“厨师?”
其实他追问了,小珠才开始思考为什么要学厨:“厨师是下层船舱里薪资最高的——哦,不过要先从学徒做起,要学个三年,如果没有师父愿意带的话,还要再花一笔钱……”小珠越说越没信心了。
听见她说船舱,霍临就不是很高兴。
他不希望小珠再想起任何关于以前的事,也不希望小珠再依靠那些经历中习得的经验。那些经历是苦痛的,不应该这么轻松地提起,霍临觉得小珠提起“船舱”的语气平常得有些麻木,这应该是不正常的,但麻木又有利于镇痛,所以霍临也说服不了自己。
见小珠也在犹豫,霍临便顺势引导。
“其实,你没有必要这么快做决定。”
小珠转过头看着他,目光里有点不自觉的依赖。
霍临嗓音更低沉了些:“这个世界很大,小珠,你可以尝试去了解更多的领域,再从中选一个你喜欢的。”
小珠很慢地眨了眨眼。
即便她不算聪明也是知道的,并非每个人都那么幸运能有选择的机会,她曾经也是其中之一,然而霍临说这些话的语气,仿佛轻轻松松,就能把那些堪称妄想的幸运摘到她手里。
霍临在手机上找到了一个电子图书馆,点进目录索引,从里面筛选了一部分,又挑出几本,浏览了简介,最后选出一本难度适中的点击购买,分享给小珠,并把自己的手机放到了小珠面前。
“你别怕,我和你一起学。”
这本书是中文版的,译名叫做《缅甸的劳动者》。
序言写道,如果你要在缅甸生存,你就应该要知道这个国家是如何运行的,劳动者们是如何创造价值,又是如何找到上升的机会,并在这片伟大的国土上挥洒闪耀的汗水,兑换成自己的价值。
小珠默默地接过,放在桌上,摆出了很认真的坐姿。
这本书提及的理论有些复杂,好在举了很多例子方便理解,小珠还算看得进去。
不过她一开始不会翻页,霍临就帮她滑动,到后来小珠看那些例子就像看故事书一样入了神,也完全忘记了自己可以翻页这回事,就这么依靠着霍临这个人力遥控器进行阅读。
小珠和霍临的坐姿本就是一前一后,因为霍临伸长手臂帮她翻页,就慢慢演变成小珠坐在了霍临怀里。
为了观察小珠阅读的进度,霍临时不时就低头去看她的视线。
霍临发现小珠发际有一圈细细的绒毛,像还没脱落的胎发。鼻尖很翘,圆圆的,很亮。
她阅读时会轻轻皱着眉毛,好像在对作者表达的每一个观点进行质疑,霍临想象着她会提出怎样的反对,于是又去看她的嘴唇,小珠的上唇形状很圆,下唇咬进去含住,仿佛这是她阅读时的零食,她嘴唇颜色很红,像商场口红广告里刻意展示的唇印。
直到小珠转过头有点迷茫地看着他,霍临才发现自己的大拇指擦在小珠的唇上,用了点力气,好像要擦下什么来。
小珠没躲他,没推他,也没对他生气,只是略有疑问,“嗯?”了一声。
霍临差点把拇指塞进去。
霍临放下手,很慢地说小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人。”
“什么眼神?”小珠发言,被含了半天的下唇得以解放,湿淋淋地弹出来,比上唇更红。
霍临喉结烫得像吞了一块烙铁。
他认为自己有很高的道德素养,所以他没有办法直说,是糜烂的,煽动的,引诱的眼神。他不赞同小珠的堕落,但如果小珠真的这么想在他面前堕落,她应该用更直接的方式说出口,而不是只用假装天真的暗示和撩拨反复地挑战他的宽容。
霍临沉沉地盯着她:“你想知道?”
小珠犹疑地点点头。
霍临说:“我教你。”
他怎样动作,小珠完全没有看清,只觉得身体一轻,被霍临踮了起来,下一瞬她就坐在了霍临的膝头。
小珠双手撑在他的腿上,保持平衡,她惊讶地出声:“你好烫啊。”
霍临觉得连这一句也是在装天真。
他抓住了小珠的手腕,捆在了她身后,让她双.腿.分开地跪坐在自己腿上,身子被迫后仰。
“挺胸。”他坐在底下,视线一寸寸往上爬,检查她的动作有没有符合自己的要求,轻声说,“抬头。”
“什么?”小珠这个姿势只能看到天花板,她有点慌,但尚未提起警惕,可能因为眼前的人是霍临,“什么呀?”
“‘彰显劳动者的力量,体现劳动者的气质’。小珠,力量呢?”
霍临念的是刚刚书里写的内容,他的手游走到小珠的后背,逼迫她坐得更直,并且再次命令:“目视前方。”
小珠定定地瞧着前面,力图显得庄重而凶狠,做一个合格的劳动者。
但下巴被人捏住,霍临抵着她,把她的脸扭向自己,要她坐得高高的,看着他。
“怎么不看人呢?”
霍临很轻地说她。
他教的这个东西对吗?小珠有点怀疑。
她觉得霍临身上太热,大.腿.硬邦邦的坐得她很难受,刚刚被圈过的手腕也在发痛,她觉得不舒服了,不想和霍临继续这样玩这个,小幅度地往后扭,想从他的手里逃出来。
但是没移出去多少,就又被霍临逮住了。他的右手从后面握到了小珠另一边的腰上,原本半仰躺的姿势又慢又稳地坐直了起来。
他靠得很近,近得小珠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变得厚重了。
压在和她一样的沐浴露味道底下的,是他身上独有的气息,远远闻着像隐约的香气,而越是靠近,被紧攥的、捕猎的,是闻香的人。
小珠第一次闻到时,下意识屏息了,这次却忘记。也或许不是忘记,只是她开始胆大包天。
霍临彻底坐直了,和她对视。小珠坐在他身上,没比他高多少,这点高度差就是唯一的距离。
他的挟制已经解除了,小珠已经获得自由,但也没有逃跑。
霍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手慢慢从底下寻摸到小珠的,两个人的手心都很烫,挨在了一起,十指一根根地紧扣。
霍临轻声喊了句“小珠”,往小珠的唇瓣靠了过来。
小珠轻轻颤抖了下,没有移动,也可能她也往前靠了靠。
那一点距离在两个人的视线中仿佛无限地拉长放大,漫长的心跳剧烈如擂鼓,每一个人都在期盼着尽头,然而期盼就如每一个盛大的许愿那样落空。
门“砰、砰”地被重重敲响。
小珠吓了一大跳,神窍飞出去一半,她惊魂未定地看清霍临的表情,浓稠的视线,烧红的眼底。
小珠手脚并用地从他腿上逃下来,踉跄地差点跌倒。
霍临发烫的手扶住她,把她安稳地放在了刚才他坐着的那张椅子上,走过去开门。
小珠用手背贴着脸,发现自己的脸也烧得滚烫。
这是怎么回事!送牛奶的人也偏偏这个时候来敲门。
小珠心里飘过数个念头,不敢回头,等着霍临拿了牛奶就关门。
不过她只听见开门的声响,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着中文。
“霍先生。”

江席言找到霍临的时候,霍临的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没有肉眼可见的伤口,精神抖擞的样子,目光依旧锐利,洞察人心。除了穿着一身很没品味的丑衣服,其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哦,还要除了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江席言打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做报告:“霍先生,抱歉来迟了,查到您居住在这里实在是不容易。我能进去说吗?”
霍临警惕地扫视他许久,才往后让了一步。
江席言得以走进狭窄的门内,屋里采光很差,像封闭起来的低矮丛林,江席言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丛林之中躲藏起来探头的一只动物。
江席言盯着那个陌生女人,双眼慢慢眯了起来。
不过他还没看多久,霍临已经关上门走过来,拦在了他面前。
江席言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
霍临挡在前面,小珠才从椅子背后钻出来,走到霍临身后,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江席言一眼看出这两人关系不凡,就转向小珠自我介绍:“您好,我是霍先生的下属,我叫江席言。”
小珠也点点头,小声说:“您好。”
直到这时,小珠才后知后觉地心跳加速起来。霍临的人找到他了。
在最开始,小珠只把霍临当成一个大麻烦,天天盼着他早点离开,但现在听到这个
兆头,第一反应居然是慌张。
她好像把巢穴分享给霍临太久了,于是真的把他错当成了自己的同伴。
江席言很疑惑:“霍先生没有联系过我们,是通讯器坏了吗?霍先生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地方信号稀薄,也没有监控,我们花了很久才找到。”
霍临一直不说话,也不回答,倒是小珠有点羞愧,她住的地方太破,害得霍临的属下如此费劲。她替霍临回答道;“他受伤了,没有看到通讯器,可能是丢失了。”
霍临打断小珠,严厉地看着江席言:“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江席言闻言很吃惊,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小珠又冒出来替霍临翻译:“他失忆了,没有认出你。”
霍临很不高兴,回头凶了小珠一下:“跟他说那么多话做什么?如果他是坏人怎么办。”
听霍临这么说,小珠也意识到自己缺乏一些警惕心,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就硬着头皮为自己辩解:“我看他像好人。”
霍临冷眼斜着她:“因为你笨。”
江席言无声沉默,百感交集。
他十六岁时与霍临相识,跟着霍临一路走来,经历过无数艰险的时刻。他可以把生命交给霍临,霍临信任他也如同信任左膀右臂,否则他也不会心甘情愿跟着霍临远赴缅甸,然而一场风雨袭来,一切都变了。
霍临的脑子被打坏了。
江席言实在是无法继续听这两人当面蛐蛐自己,出声打断了这场闹剧。
“霍先生,能否给我一些时间,和您单独聊一聊。”
这整个房子只有两扇门,一条大门,一条淋浴间的门,根本无法隔出一个单独的房间来私聊。小珠下意识看了霍临一眼,霍临蹙着眉,也看了看小珠。
于是小珠明白了他的意思,带上门走出去,把房子留给了他们。
这个江席言一来,她反倒成了外人。
小珠不知道他们要聊多久,也就没有走远,就抱着膝盖蹲下来,在门边等着。
她想那个江席言应该不是坏人吧?衣冠楚楚的,骗他们两个穷光蛋干什么呢?
如果江席言真是坏人的话,霍临一个人在里面能应付得来吗,他失忆了,又那么好骗。
小珠漫无边际地想着,脑海中的剧情越来越复杂,进展到江席言发出一阵狂笑要拉着霍临去挖眼卖肾、她一脚踹开房门打倒江席言救下霍临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霍临拉开房门,看见小珠背对着他蹲在门边,像一朵把自己缩得很小的蘑菇,只在墙角不碍事地生长,很怕被人丢掉。
听见声响,小珠仰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很大,本来就清秀的脸从这个角度看更是小得可怜,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细细的掐着胳膊和腰,露出来的脖颈和衬衫几乎是同样的颜色,她像一张脆弱的纸片,来一阵风就能把她从楼道里吹跑。
霍临喊了她一声,“小珠”,伸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握的力道很紧。
小珠愣神,看着江席言在霍临身后跟出来,霍临不再对他那么防备并且针锋相对,两人之间似乎少了许多隔阂。
江席言果然不是骗人的,那就没有理由飞踢他了。小珠很遗憾地想。
江席言对小珠致谢。
“小姐,谢谢您在危难之时对霍先生提供的救助,以及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助,我们都会铭记于心,竭力回报您。接下来霍先生需要进行更加专业的医治和疗养,也需要更舒适的居住环境,您这里的条件显然不足,非常遗憾。”
江席言提出了许多补偿,比当初霍临承诺的还要丰厚数倍,小珠一开始还在计算,后面已经算不过来了,睁着眼睛看着江席言的嘴一张一合地发呆,听见他在讲话,但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讲什么。
好奇怪,之前她做梦都想要钱,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好累,还不如去睡觉。
江席言终于讲完了。
小珠看到他嘴巴闭上了,就推开霍临握着她手腕的手,走进屋子里面去。
她现在脑袋里面其实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哪怕有片刻的想法,也像是云影经过水面一样,很快地从大脑中掠过消失,但是她又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小珠从屋里翻出一张凭证,还有一张字条,交给江席言。
“他当时身上有一枚胸针,一块怀表,拿去卖掉了,这是地址。”
霍临带来的东西不多,现在要走,自然也没什么东西好带,交接完这个,小珠就仿佛把他整个人也交接掉了。
江席言说知道了,伸手接过。
霍临忽然开口。
“你和我一起走。”
小珠呆呆的没什么反应,江席言倒是飞快地看了霍临一眼。
霍临靠近了小珠一步,更大声了一些:“小珠,你和我一起搬家。”
江席言心里的古怪像蘑菇云一样升起来。
他认识霍临太久,霍临从少年时期就是不易接近的性格,很少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对你点头都是上上殊荣。江席言第一次见到霍临时,霍临跨越山海从遥远的法兰西只身来到中国,背着单肩包面无表情,从没见他有过一点思乡,连家里的越洋电话都爱接不接,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丁点的雏鸟情结,或者别说任何情结,江席言实在很难想象他跟某个人产生什么深厚的链接。
然而现在,霍临像个非要和同桌一起上厕所的粘人小学生一样黏着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女人不放。
小珠总算听清了霍临在说什么。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小珠完全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后续,在她的想象里,她和霍临的关系会在霍临回归他的世界时戛然而止,别无另外的可能。
现在霍临要求她跟着他一起走,小珠沉默着,不是在犹豫,是在想要怎么拒绝。
小珠纠结了半晌,抬头看一眼霍临,嗫嚅着要开口,霍临忽然冷冷地说:“刚刚经过医生远程诊断,我的脑神经可能被血块压迫,情绪激动会非常危险。”
这算什么,威胁吗?
小珠就没有再出声了,但也没有妥协的意思。两个人僵持地对站着,好像谁也无法改变对方的意愿,会这么一直面对面站到地老天荒。
江席言看不下去,从中调和道。
“霍先生在这里住习惯了,有些依赖是正常的,不过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我们那边都是专业的团队,而且身边都是霍先生熟悉的人,也有利于先生病情的康复。不如这样,我先陪霍先生去医院做治疗,稍后来接这位小姐,或者这位小姐如果想探望先生,也可以随时联系。”
他虽说是做调解,其实主要是在劝霍临,从后面推了霍临一把。
小珠适时地一让,霍临正定定看着小珠,没来得及防备,就这样被挤出了门外。
人都已经出去了,如果还硬要在主人不欢迎的情况下回到房子里,就好像显得自说自话、脸皮太厚了。
霍临脚步没再移动,还是那么犟地看着小珠,只是看着看着,似乎神情有一丝委屈。
小珠把目光移开,垂下来看着地板,低声说:“好的,请慢走。”
然后关上了门。
小珠往客厅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屋子里霍临的气息还存在着,连小珠的身上都沾染了。给他买的那些东西还按照他的习惯放在角落,但屋子里已经没有霍临了。
以后也不会再有,霍临被他真正的同伴接回去了,对方看起来很能忍受他的大少爷脾气,霍临会过得很好,脑袋里面的血块也会很快消失。
而且她也不是从此就和霍临再也不能联系,刚刚江席言说了的,她可以去探望霍临,虽然她其实应该不会去,但是或许会给霍临发一条短信,比如说,在以后每一个新年的第一个凌晨。
小珠忽然很不高兴。
她安静地看了会儿灰白的墙面,不知道为什么又打开了别人早已经离开许久的门。
可是霍临还站在门外。
霍临看起来好像一步也没有移动。江席言走远了几步,站在台阶下点燃了一支烟。
霍临的视线原本落在门上,门打开以后就滑到小珠脸上。
他就那么站着,肩膀耷拉着,像被淋湿过,仍然没什么表情,只是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第14章
“霍先生那边确实还缺少一个助理,工作倒不是很复杂,能帮助管家处理一日三餐和一些闲杂事务就行,管家年龄比较大,又人生地不熟的,小姐您
愿意来帮忙,倒是很合适。”
霍临一旦做出决定,江席言又不得不反过来绞尽脑汁地对小珠说好话,还编造出一个助理的职位来安置小珠。
仿佛他是真心实意地欢迎小珠加入他们,完全罔顾他刚刚还在迫不及待要催着上司离开的事实。
小珠不是很在意。她人生中碰到的不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喜欢她的没几个,真要在意的话,还是在意后者比较划算。
她也不是一个容易后悔的人,毕竟对她来说,未来常常很遥远,而眼下的现实总是很急迫,她没有学会考虑三天之外的事情。
所以她打开门,看到霍临一直在外面等她以后,就没再给自己留犹豫的时间。
很快地把门窗关好,日用品收进柜子里,带上钥匙,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子,就和霍临坐上了江席言开来的车。
这辆车十分豪华,小珠认不出牌子,只知道比一般的车要长许多,看起来就闪闪发亮,挡风玻璃上挂着一面中国红旗和一张通行许可证,据说有了这二者就可以在缅甸大部分地方畅行无忧。
小珠拉开车门坐进后座,闻着车里清香的皮革味,没过一会儿车门又被拉开,霍临的巨大阴影笼罩着她,示意她往里面让。
小珠就挪到了另一头去,霍临长腿先伸进来,再整个人往里面靠,小珠很快发现自己只能靠着窗户坐着,右边紧贴着霍临,看起来没剩多少空隙,于是开始怀疑这辆车的空间是不是比自己在外面看到的要小很多,江席言买车时可能只考虑了外观。
江席言坐上驾驶座,习惯性地瞥了眼后视镜,看到霍临几乎要跟人挤到一个座位上的画面,牙根一阵发痒,把后视镜往上抬了抬,调到了后面的人看不到的角度。
车辆平稳地发动,往前慢慢走了一段,车厢里冷气充足,空气清新而舒适,霍临时不时地在小珠小臂上戳一下讨人嫌,江席言闲聊似的开口。
“这位小姐,您在缅甸居住多久了呢?刚刚太匆忙,还没来得及了解。”
小珠发现江席言的交际能力很强,能轻松地问出对话者不得不回答的问题,因为他的提问很简单,又能提供他想要的关键信息。
小珠老实地回答:“我从出生就在缅甸,中文是后来学的。”
江席言只顿了一下,就很快地接续了话题:“那您刚好可以为霍先生做翻译,您将会对我们很有帮助——对了,还不知道小姐您的姓名和职业?”
小珠本能地思忖拆解着江席言的每一句话,她听出来前半句只是虚假的客套,后半句才是江席言真正想问的。
她以前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人,说话像她前段时间在手机上了解到的一种叫太极的中国功夫,她觉得很有意思。
比船上那些工人整日点着水烟开粗俗的恶意玩笑有趣,也比楼下的妇人们无休止无结果的争吵有趣,如果要找一个人吵架,小珠愿意和江席言吵架。
小珠思索着,因而答得慢了些,就被霍临给截断了。
“她就叫小珠。”霍临替她回答了,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小珠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霍临说完之后,又转向她,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隐晦,暗含着一种让她不必担心的意味。
霍临开口之后,江席言果然没有再说什么了,仿佛因专注开车而变得安静。
过了一会儿江席言再看后视镜时,发现后座的两个人已经拿起手机靠在一起玩游戏,应该是一种很弱智的游戏,因为江席言不断能听到叮叮咚咚的音效,在音效变得夸张的时候,小珠会露出恼怒的表情,并且勒令霍临不准再凑过来偷看她的屏幕,霍临就会得意洋洋地说自己并没有偷看,是因为长得太高,视线范围太广,才不得不看到。
江席言看了一会儿就糟心地收回视线,只是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开两座车来接霍临,否则他这个司机可能上不了车。
车辆在一栋大厦前停下,高楼的外立面在阳光下折射出玻璃冷冽的蓝色和金属的银灰,在刺眼的反光之间流动着云层的倒影。
江席言说“到了”,把车停稳,下来为霍临拉开车门。
霍临高大的身影站在大楼门前,高深莫测地沉默着时,小珠犹豫了一下,才把脚伸出去踩在地面上。
穿过旋转门,走进透明的电梯,轿厢在轨道中几近无声地滑行,上升的途中小珠看到了各式商厦,充满阳光的空中花园,炎热的地面和忙碌的人群很快变成脚下的蚂蚁。
迅速升空后有些失重。
江席言率先走出去,介绍道:“这套公寓是暂时的落脚点,霍先生在缅甸另外购置了一座别墅,之前因为主人失踪,大家心急如焚,拖慢了进程,现在已经可以重新开始清扫了,等安顿下来就去别墅居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小珠看了江席言一眼,公寓的大门恰在此时打开,一个穿着立领黑衬衫的中年男人迎出来,满面笑容,应该是江席言之前提到过的管家。
他一手扶住霍临的背,厚实的掌心轻轻拍了拍,一切就在不言中。又看向小珠,闪过一丝不确定,开口说,“白……”
但很快被江席言打断,江席言比了比小珠,说:“这位是小珠小姐。”
管家轻轻颔首,在小珠脸上停留一会儿,做手势请他们进去,向众人宣布先生平安回归的喜讯,并提到有客人到访。
继续往里走,一排十数个气质各异的人都站在屋内,面朝着门口的方向,在看到霍临后都露出了些许安慰放松的表情,但总体还是肃穆端庄。
小珠看着霍临被迎进了人群之中,他们对待他与对待首领无异,即便他现在什么也不记得,霍临一一地辨认他们并回应。
小珠没有再跟上去,在侧边看起来像是休息区的沙发附近徘徊了一会儿,坐了下来。
江席言亲自倒了一杯柠檬水,递到小珠手上,对她露出和善的微笑,“小珠小姐请自便,您是尊贵的客人,可以在这里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小珠放在膝上的手轻轻蜷缩了下,接过那杯柠檬水,也对江席言笑了笑:“谢谢你。江先生,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好人。”
江席言表情猝不及防地出现了片刻空白。
小珠放下水杯,这套复式公寓有上下两层,一样的宽敞,上层还带了一个小花园和阁楼,人群都聚集在一楼的客厅,小珠便不自觉地往二楼走。
二楼最大的空间被用来当做影音室,还放了一架钢琴,不知道是谁会弹,霍临吗?他的指节粗大,指腹和指节上都有茧,小珠不太确定弹钢琴的手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总觉得会比霍临的手看起来更柔软一些。
小珠只在公共区域看了一会儿,二楼还有一些房间,门大敞着,她也没有走近,心里很清楚自己进入了别人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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