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茹娘闻言,眼中闪过失望,“也罢,那还是我过来吧。”
解瑨却再次拒绝道:“这段时日府中不便接待访客,若你想为桓哥儿庆祝生辰,送来礼物便可。”
许茹娘猛地抬起头,不让她来了?
刚刚徽音的话就已经提过一次,现在解瑨又这样说……许茹娘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是你的新夫人不许吗?”
解瑨摇头,“与她无关。”
许茹娘嘲讽地笑了一下,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解瑨抢先。
“之前让你来访,是我考虑不周。”解瑨道,“以后每逢节日,可以让两个孩子与你在外相聚。”
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待你许人另嫁后也是一样。”
许茹娘脸色霎时涨红,随即变得雪白。
许人另嫁……这话几乎是明示着什么了。
解瑨说完就要送客,却听许茹娘问道:“夫妻一场,你就对我如此绝情?”
解瑨一顿,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当初是你一定要和离。”
许茹娘哑然,“我,我那时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老天爷逼着她做选择,她能怎么办?
“当初你选了娘家,如今我选择她,如此而已。”解瑨语气始终平静,“茹娘,你一走了之,不能奢求我在原地等你。”
终于再次从解瑨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许茹娘落下眼泪,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解瑨恢复了客气疏离,“许娘子,请回吧。”
许茹娘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解府。
回到家中,孔氏迎了上来,“怎么样?”
“母亲……”许茹娘想要倾诉,却说不出口。
最终她只说道:“日后……我不能再去解府了。”
“什么?”
等得知解瑨不许许茹娘上门,孔氏当即便说道:“你瞧,我说什么来着?连徽姐儿都被她拢了过去,姓汤的就是要把你这个亲娘完完全全赶出去!”
“徽姐儿还是向着我的!”许茹娘直起身子,从胸口拿出一封信,“徽姐儿说她会带桓哥儿来看望我,还让人等在二门给我了这个,让我有什么急事就去找她。”
“可若是姓汤的不让徽姐儿出门呢?”孔氏语气怜悯,“现在是不让你上门探望,等过一段时间,就再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慢慢阻止两个孩子出门来见你,到最后,谁还记得你这个生母?”
许茹娘紧紧抓着信,“不会的,徽姐儿不会那样对我的。”
从与其说反驳孔氏,不如说她需要这样一个念头让自己好受些。
“徽姐儿会向着我的……”
解府发生的事,很快就由佳音这个小耳报神传到了别庄。
汤婵暗自摇了摇头。
不让人上门看孩子,许茹娘更不可能放弃,解瑨的麻烦还在后头。
佳音还试探问汤婵什么时候回去……在别庄猫冬的日子轻松又惬意,她可舍不得这样的生活。
汤婵给佳音回了信,随后便将其放在脑后,转头叫来丫鬟们。
“走啦,出门耍去!”
今日是个大晴天,瓦蓝的天空挂着暖阳,汤婵打算出门逛逛集市,顺便到相国寺吃素斋。
也是巧,等汤婵到了相国寺,居然碰见了小于氏。
“小婶婶?”
小于氏很是惊喜,上前行礼问安,“您也来上香?”
“出来逛逛。”汤婵笑着应道。
她本来想问小于氏来干嘛,不过转念一想,便猜到小于氏是来求子的。
为了求子,小于氏求神拜佛,什么法子都在尝试,却迟迟不见成效。
有这件事压在心里,小于氏面上也带了几分疲惫。
汤婵看出小于氏情绪不佳,就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带小于氏散散心。
她是市集常客,最是知道哪里好吃哪里好玩。小于氏被汤婵感染,心情放松了不少,也逐渐露出笑容。
玩了一圈,汤婵跟小于氏回到相国寺等着用斋饭。
二人在给女眷专用的厢房歇息,小于氏见汤婵神采奕奕,气色极佳,不由好奇。
“小婶婶,您……真的想和离吗?”
“你听说啦?”汤婵正在倒茶,“也对,到底在一个府里,你听说也不奇怪。”
小于氏有些不好意思,议论长辈,照理说是不应该的,“小婶婶您别恼……”
,事情定下来之前不要外传就可以。”汤婵笑着给小于氏递了杯茶,“没错,我是要跟你小叔叔和离来着。”
“真的?”小于氏低呼一声,实在忍不住问,“为什么?”
汤婵笑眯眯地反问,“为什么不?”
小于氏欲言又止,“小叔叔待您很好……”
她隐下后半句,对那位前妻许氏,也不像是自家夫君对待姐姐一般旧情难忘……
汤婵吸溜了一口茶,“我是为了自己活,又不是为了他活。”
小于氏怔愣,若有所思,许久未语。
说话间,斋菜送到了。
相国寺的素斋名不虚传,汤婵吃得肚皮溜圆,满足地舒了口气。
用完膳,二人准备离开。向外走的时候,却见迎面过来一个二三十岁、长相很是眼熟的妇人。
汤婵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她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妇人瞪大眼睛,显然认出了汤婵,“是你!?”
果然是见过……汤婵想了半天,总算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这是谁了。
“哦,”汤婵眯起眼睛,“周大奶奶。”
原先的汤大小姐有个未婚夫,后来未婚夫悔婚另娶,妻子便是这位周氏了。
汤婵刚穿过来不久,还遇上周氏上门拜访,想要下聘将她纳进府里做妾的事。
后来汤婵跟着汤母进京,就把这号人忘在了脑后,没想到今日还能遇见。
比起六年前的盛气凌人,周氏看起来老了不少,也没了以往的趾高气昂,汤婵差点认不出来。
汤婵差点忘了周氏,周氏却把汤婵记得清清楚楚。
这几年周氏的日子不太好过。
她娘家叔叔曾在当初的大皇子、如今的安王手下做官,也是因着这个靠山,祝家才会放弃同汤家的婚事,转而与周家结了亲家。
因为娘家强势,周氏行事张扬,成亲之后也没有收敛。
得知周氏为难汤大小姐,甚至将汤家母女逼得上京投亲,丈夫祝文杰很是不满,但因着周家,祝文杰只得忍气吞声。
直到五年前大皇子遭难,周家也跟着倒了霉,以往有过节的人家开始报复,周氏在祝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她不得不收起以往的脾气,小心顺意伺候婆婆和夫君,这几年不知吃了多少闲气。
好在祝文杰倒也有些文才,去年恩科,祝文杰考中了举人,周氏成了举人娘子,总算是熬出了头。
她陪同丈夫一同进京参加会试,今日到相国寺,便是来上香祈愿夫君学业顺利。
没想到遇见了早年的仇家……周氏打量着汤婵,只见汤婵穿着一件大红狐皮鹤氅,眉眼带笑,通身贵气,身上的首饰虽然不多,却无一不是精品,甚至有些周氏都认不出来历。
和六年前相比,汤婵就像是璞玉被打磨出光彩,显然这些年养尊处优,过得极好。
周氏心中惊疑不定,难道汤婵是嫁进了什么高门不成?
还没等周氏想好说什么,与她同行之人先惊喜道:“周妹妹,你竟与解二夫人有旧?”
汤婵意义不明地笑了笑,“以前有些小过节而已。”
原先的汤大小姐自尽,跟周氏可脱不开关系。
对方脸色微变,当即同周氏拉开距离,向汤婵迎了上去。
“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您,您身体可还好?”
周氏目瞪口呆地看着同伴殷勤地跟汤婵说话。
和她同行的这位夫人姓马,丈夫在国子监任职,周氏废了好大的劲才巴结上,没想到她费劲攀附的人,居然会这般讨好汤婵!
汤婵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让她前功尽弃……周氏暗自咬牙,汤婵如今究竟是什么身份?
汤婵余光掠过乍青乍白的周氏,对面前的夫人笑道:“我还有事,就不多聊了,日后有空再请夫人说话。”
马夫人连连应是,“那感情好,夫人慢走。”
等汤婵离开,马夫人对周氏敷衍笑道:“周妹妹,我突然想起来家中有事,就先告辞了。”
周氏毫无办法,又不敢撕破脸皮,只得陪笑送走了马夫人。
马夫人走后,周氏瞬间沉下脸色。
她转头吩咐丫鬟,“回去之后,让人仔细打听打听姓汤的嫁的是什么人!”
解瑨在京里官宦圈子里是个名人,汤婵虽然深居简出,消息也不少。
周氏很快就打听出来了关于汤婵的种种,心里又嫉又妒。
汤婵居然有这样大的造化,丈夫竟然是二品尚书、内阁重臣!
最让周氏不平的是,这位解尚书才刚刚三十出头!
凭什么?
直到听到“解大人前妻回京,解二夫人搬到别院”,周氏才眼前一亮,慢慢扯出笑意。
看来这二品的诰命也不好消受,汤婵夫妻二人的关系很可能出了问题……
周氏沉吟片刻,叫来心腹妈妈,如此这般低声吩咐了一般。
妈妈一惊,有些犹豫,“您确定?若是被那汤氏发现……”
“所以要你小心谨慎。”周氏目光幽沉,“我与汤氏有仇在先,她撞了大运,攀上了一个位高权重的丈夫,她吹吹枕头风,咱们就要遭难,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她冷笑一声,“等那汤氏名声尽毁,可就顾不上咱们了。”
妈妈一想,“您说的是,我这就去办。”
到了年底,衙门事务繁多,户部尤甚。
官员们忙得脚打后脑勺,却没什么人敢偷懒——不同于之前的年老体弱、不怎么管事的张老大人,上任不久的解大人可不好糊弄。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一个刚进户部没多久的年轻官吏仰天长叹,“我连着三天干活超过七个时辰了!”
“也就这么几天,坚持一下吧。”旁边一位更年长的官员劝解道。
虽然忙碌,但解大人上任后,规定给的补贴也极其丰厚,作为需要养家糊口的家中顶梁柱,他还是愿意多做活多赚钱的。
“说起来,难道解大人都不睡觉的吗?”年轻官吏跟他嘀咕,“我来的时候就见他在,走的时候他也还没走……之前听说似乎解大人后院起火,不会是真的,所以他才不回家的吧?”
“你那都是老黄历了!”说起八卦,年长官吏瞬间有了精神头,“我最近还听到一种说法,说是解夫人对旧人旧情难忘,被解大人发现,夫妻才争吵起来的……你嗓子怎么了?怎么一直咳嗽?”
因为解大人来了啊!
年轻官吏欲哭无泪,他今儿个还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年长官员这才发现不对,转头一看,只见解瑨就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
他登时一身冷汗,“大人……”
“活都干完了吗?”解瑨淡淡问道。
“这就去!”两人赶紧擦着汗埋头干活去了。
解瑨回到自己的值房,
想起刚刚听到的话,不由轻轻皱了皱眉。
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
他思索片刻,提笔写了封信,送到了曾经的下属手上。
来到户部之前,解瑨一直在刑狱打滚,请托旧日人脉,解瑨很快就查出事情始末。
“有人寻来闲汉乞丐,让他们散播谣言,说夫人不守妇道,对前未婚夫旧情未了,才被大人赶到庄子上……”
来告知消息的下属语气越说越小心,因为解瑨的眼神冷如寒霜,熟悉他脾气的人都知道,解瑨心中已然怒极。
无外乎解瑨生气,散布谣言永远是最简单有用也最恶心的招数,特别是涉及到男女之事。若是解瑨什么都不做,不明所以的外人会当这是默认,若是他有澄清的举动,也会有人怀疑这是为了面子粉饰太平。
越是动怒,解瑨语气反而越是平静,“查出是谁干的了吗?”
下属道:“办事的人很是小心,是个生面孔,再往下深查怕是还需要些时间。不过谣言是针对夫人,背后之人定与夫人有嫌隙,从这点下手,应该跟快就能排查出是谁干的。”
“既然行事谨慎,谣言怎么会传得这样快?”解瑨发觉了不对。
“大人英明,确实另有人在推波助澜。”下属小心道,“好像跟许家有些联系……”
解瑨闭了闭眼。
“我知道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解瑨才再度开口,“有劳你再帮我一个忙,找两个人盯着许家,特别是许正儒。”
“大人折煞我了,不过一点小事而已。”下属立刻道,“不过不知是怎么个盯法?”
解瑨淡淡道:“看对方有没有不法之事便可。”
下属了然,“没问题,您放心吧。”
送走下属,解瑨继续等着消息。没想到转天进宫面圣议事的时候,皇帝居然跟他提起了这件事。
“爱卿怎么还没哄好夫人?你瞧瞧外头传的,越来越不像话。”
皇帝表情正经,似乎真的在为解瑨担忧,可语气怎么听怎么都有种幸灾乐祸的劲儿。
他自然是不信外头说的什么解瑨把夫人赶到别庄,实际上,汤婵搬离解府不久,皇帝就从暗卫处听说前因后果了。
听到解瑨夫人提出和离的时候,皇帝差点喷了茶。
这剧情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接连被两任媳妇儿抛弃,他都不知道解爱卿居然这么不招人待见。
面对乐衷于看自己笑话的上司兼兄弟,最好的方式是平淡以对,解瑨平静道:“小人作祟,让皇上见笑了。”
皇帝啧了一声,“朕让人查了,谣言最开始是被一个来京会试的举人妻子传出来的,那举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你夫人的前未婚夫。想来他妻子对你夫人怀恨在心,才想出这等计策,真是又蠢又毒。”
周氏以为汤婵夫妇有隙,传出谣言之后,解瑨听说必然觉得有伤颜面,迁怒汤婵,不会相信汤婵的辩解,更不会有功夫追究自己,就算想要追查也查不到她身上。
可周氏万万想不到,这点小事居然会惊动高高在上的皇帝。
京里这一亩三分地,九五之尊想要知道什么事,还有查不出来的吗?
祝文杰也想不到,自己还没考会试,名字已经摆到了皇帝案头,莫说以后更进一步,现有的功名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治家不严,皇帝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好好查查祝文杰,褫夺他的举人功名了。
皇帝道:“朕让皇后宣你夫人进宫聊聊,有什么是说不开的呢?”
解瑨不想用外力给汤婵施压,刚想说不用,但转念一想,只有同皇后亲近的女眷才会被宣召进宫。
汤婵觐见皇后等于一个对外的信号,外边的谣言都是无稽之谈,皇帝正是考虑到这点,才提出这个建议。
解瑨不愿坐视汤婵名声被毁,犹豫片刻,还是应了下来,“多谢皇上和娘娘挂念。”
兴致勃勃的皇帝转头就跟皇后说起了这个事,皇后自然愿意帮忙,很快便宣召汤婵进宫。
汤婵收到懿旨时简直莫名其妙。
皇后要见她做甚?
然而旨意不得不遵,汤婵收拾停当,跟着来宣旨的嬷嬷进了宫。
皇后眉目温婉,说话轻声细语,待人极为和气,丝毫没有高高在上之感。
她笑着对汤婵道:“叫夫人来,倒不是为别的,听说夫人近来跟解大人闹了些别扭?”
汤婵笑容微滞,脸色变得微妙。
怎么皇后还要管臣子的家事不成?
她定了定神,“是有些矛盾,未曾想惊动了娘娘。”
皇后掩口而笑:“是皇上想听他解爱卿的笑话,说给我听的。”
汤婵心说这什么皇上,怎么一点都不正经,“让您见笑了。”
她嘴上应着,心里快速思索,皇后什么态度?特意把她叫进宫是为了什么?
不会是跟其他人一样,觉得她不可理喻,劝她不要和离吧?
“你放心,解大人特意嘱托了皇上,叫我不要给你施压呢。”似乎是猜到了汤婵的想法,皇后笑着补充道。
虽然皇后确实觉得汤婵此举不妥,但有解瑨请求在先,皇后自然不好再劝说汤婵身为妻子要贤良恭俭让。
“夫妻之间有些摩擦在所难免,只是有些小人却借此机会,试图玷污解大人和夫人的清誉,我这才叫夫人进宫,以免小人计谋得逞。”皇后解释道。
汤婵一怔,她这些日子在别庄乐不思蜀,还真没听说京里这些最新的说法。
皇后仔细跟她说了一下外头的传言,汤婵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幕后黑手。
跟当年逼迫汤大小姐时一模一样的手法,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是周氏无疑了。
皇后见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有数了,“你放心,那位举人娘子行事恶毒,我已经下旨申饬。那祝氏举子纵容妻子如此行事,可见平日里有多糊涂,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官呢?”
有这样的评价在,祝文杰的前途是彻底断了,事情又是周氏惹出来的,哪怕不被休,周氏以后在祝家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不提周氏接到申饬懿旨后怎样五雷轰顶,后面的日子又是怎样悲惨,此时的汤婵心里有点复杂,“多谢皇上和娘娘。”
帝后夫妻对解瑨可真好,她这番倒是沾解瑨的光了。
正说着话,外头来报,太子来给皇后请安了。
太子不到四周岁,一身明黄色常服,样貌清秀,唇红齿白,跟皇帝一样,一副天生的笑模样,只是身材比起一般的三头身要窄一些——帝后是对鸡娃的爹妈,自三岁正式成为储君之后,小太子的功课就开始上强度,故而他的婴儿肥都像是比一般的小孩子少不少。
汤婵福身行礼,小太子没想到有外人在,愣了一下之后连忙道:“夫人快请起。”
知道母子二人相处,外人不便在场,汤婵知机告退,皇后笑道:“也好,朱嬷嬷,替我送送夫人。”
汤婵被引到一旁的侧间,正要穿上斗篷离开,却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对汤婵笑道:“今儿是腊八节,宫中煮了腊八粥,娘娘刚想起来,特意嘱咐给您一碗尝尝,沾沾福气,您若是喜欢,就多带一些回家赏人。”
腊八粥应该刚盛出来不久,还是热气腾腾的,汤婵一眼就认出了薏米、红枣、莲子、桂圆等食材,卖相十分不错。
汤婵刚好有些饿了,想到回家路上还要一会儿,便顺着宫女的话坐下喝粥。
粥熬了许久,各类食材已经被煮得烂熟,入口浓稠软糯,香甜可口,落到胃袋里暖洋洋的。
正美滋滋喝着粥,却突然听到一旁正殿传来喧闹之声。
有人跑出来仓皇喊道:“快!快去叫太医!殿下出事了!”
听到这一声叫喊,陪着汤婵的朱嬷嬷脸色大变。
“夫人恕
罪,容老奴失陪片刻。”
来不及等汤婵回应,说完这一句,朱嬷嬷就快步奔了出去,宫女也急急福礼道罪,跟着朱嬷嬷一同去了。
汤婵随着她们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没事吧?
此时的正殿已经乱成一团,太子抓着喉咙竭力呼吸,每口都伴随着骇人的喘气声。
皇后心疼儿子,吩咐给汤婵盛粥的时候顺便给太子也盛了一碗,结果太子喝粥时不小心,有东西呛进了气管里。
皇后急得直拍太子的后背,“快试试能不能把东西咳出来!”
小太子吓坏了,他强忍着惊慌使劲咳嗽,却什么都咳不出来,反而渐渐失去了力气,喘气更费劲了。
嬷嬷们开始尝试各种各样的土方,可也都没能成功。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到?”眼见着儿子脸色逐渐失去红润,皇后又慌又怕,眼泪掉个不停,“谁快想想办法!”
“能让我试试么?”
这一声落在皇后耳中不亚于天籁,她转头一看,是汤婵站在门口。
汤婵在隔壁听了半天,知道太子是呛到了,而且情况很是危急。
她踱步来到正殿,看着众人各种不得法的抢救,终于忍不住出声。
虽然不想掺和进皇家事,但不说对皇后投桃报李,至少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在眼前出事。
皇后眼前一亮,见汤婵神情稍带犹豫之色,她福至心灵,当即开口道:“还请夫人援手!您放心,无论结果怎样,本宫以皇后之尊担保,绝不会怪罪,请您放手施为!”
汤婵得了承诺,心里压力立刻小了不少。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来到太子身后,双脚一前一后稍微错开单膝跪在地上,随后她将手臂环绕在太子腰上,让孩子稍微前倾,一只手握拳放在他肚脐上方,另一只手握住握拳的手,快速向上向内按压腹部。
这是后世由亨利海姆利希发明的急救法,已经拯救了无数因异物堵塞气道而濒临死亡的生命。
众人紧紧盯着汤婵的动作,正殿里针落可闻,只有汤婵一下一下冲击孩子腹部的轻微声响。
反复数次后,终于有什么东西从太子口中掉了出来。
随着异物落地的声音,太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蓦然爆发出一阵喜悦的惊呼,皇后更是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喜极而泣。
太子用力呼吸着,劫后余生,孩子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忍不住靠在汤婵身上哭了起来。
只是太子到底不是普通的孩子,哭起来都是无声的,只柔软的小身体微微颤抖着,暴露了孩子心里的后怕。
汤婵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随后将他抱起,送到被人搀扶着才站起身的皇后怀里。
皇后激动无比,若不是身份所限,她都想给汤婵磕个头,“夫人救命之恩,我记下了!”
“娘娘言重了。”汤婵自然不敢在一国之母和未来的一国之主面前拿救命恩人的架子,“是太子洪福齐天。”
她看了一眼太子刚刚吐出的东西,原来是一粒花生。
就是这个小东西差点要了一国储君的性命。
此时太医终于赶了过来,听闻消息的皇帝也到了。
老太医是被身体强壮的太监架着狂奔而来,累得直喘,他先是检查了太子的情况,又听闻宫人刚刚复述的经过,不由道:“好生惊险,若不是汤夫人处理得当,殿下怕是不会这么容易脱险,好在如今已经无事。”
“太子无事吧?”皇帝神情紧绷。
“回皇上的话,太子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待微臣开一副安神的方子喝上几日便可。”老太医答道。
“嗯,你去吧。”皇帝松了一口气。
“今日多亏夫人了。”他转向汤婵,示意太子对汤婵行礼,“快来谢过你汤姨母。”
“使不得使不得!”
汤婵吓了一跳,立刻摆手拒绝,却没能阻止太子站到她身前捧手鞠躬。
更让汤婵头疼的是皇帝让太子叫她的称呼——这可是太子啊,君臣有别,谁当得起他一声姨母?
她心里苦笑,对皇帝父子道:“您这真是折煞我了。”
皇帝道:“救命之恩,如何感谢也不为过,夫人当得。”
他本就属意解瑨给太子当太傅,若是解瑨不被媳妇儿嫌弃闹和离,汤婵也算师母,跟姨母也不差太多嘛。
“只是夫人救了太子一事不能宣扬,太子认姨母的缘由……对外便只说夫人命格对太子有利,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宫闱之事不好外传,再说太子差点被一颗花生呛死这样的事也不太好听,不能大张旗鼓的告知天下。
汤婵闻言一喜,这样低调处理正合她的意,“都听陛下安排。”
事已至此,皇帝和太子不能拒绝,只是从庞雅的预知来看,上位的似乎是三皇子,也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被针对。
皇帝点头,汤婵的知情识趣让他更添好感,他随即吩咐下去,“来人,赏汤夫人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蜀锦十匹……”
名声上委屈了汤婵,物质上便不能亏待了。
汤婵听得咋舌,不愧是皇帝,好大的手笔!
本来为了破除谣言,皇后已经赏了东西,但跟皇帝给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进宫一趟,身价暴涨,心情变好的汤婵带着皇帝的一大堆赏赐出了宫。
刚出宫门,汤婵要换马车回家,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解瑨知道汤婵今日进宫,早早便等在这里接她。
分明知道她定然应对有度,不会有什么事,但他心里还是放不下。
“还顺利吗?”解瑨问。
汤婵看了他一眼,“上车说吧。”
太子的事得跟他通个气。
解瑨一怔,随即面色沉着冷静地上了车。
车轮滚滚而行,汤婵把自己救了太子的事情说了。
她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在庞雅的梦里,三皇子是怎么上位的?
事后不是没想过,如果没有自己,今日太子遇到的就是死劫,但汤婵不敢确定自己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万一不是呢?
汤婵完全不想参与夺嫡这种事,没想到还是一脚踩进了漩涡。
解瑨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握住汤婵的手宽慰道:“莫要忧心,太子是中宫嫡出,天生正统,亲近太子不会有错。”
他的手比汤婵大了一圈,掌心宽厚温热。汤婵留恋了这个温度一秒,随即就把手抽了回去。
“干什么干什么?”她瞪了解瑨一眼,“咱们还在吵架呢,你自重。”
解瑨手心一空,不自觉动了一下,无奈收回了手。
“好了,正事说完了,你该下去了。”汤婵开始赶客。
马车缓缓停在路边,解瑨随着她的意思下了车。
“徽音娘亲和许家的事,我已经在处理了,再给我一点时间。”解瑨看着汤婵,又说了一句,“你好好的,我和孩子们都很想你。”
汤婵看了他一会儿,哼了一声,“关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