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那个嘛。”
玄奕嘴角微扬,眸中的冷意尽散,映出她如露珠梨花般的红润脸庞。
“哪个?”
苏瓷羞恼啃了一口他手腕。
“讨厌,人家说正事呢,你偏到哪里去了…”
“好,继续说。”
“唔,我进宫之后,大姐姐因为殴打夫君被禁足伯爵府,三姐姐被父兄送去庄子上禁足,没办法进宫求我帮忙,嫡母才想出这个冒险的法子,偷偷把她们带进宫见我,要我履行当日的承诺。”
男人的体温很暖,气息好闻。
苏瓷眨了眨有些沉的眼皮。
“起初还好好的,虽然大姐姐又用我姨娘威胁我帮她,我还是答应替她跟伯爵夫人求个情,但没想到三姐姐也来了,更没想到话还没说几句,她突然就拔出一把匕首刺向我…”
“…幸好楚世子抓住了刀,血溅在我脸上,我都吓呆了…唔嗯,陛下,你要好好谢谢世子,不然你的宠妃差点没了…”
呢喃的声音逐渐消失。
玄奕垂眸,盯着呼吸均匀沉睡的人儿,指腹轻柔碰了碰那纤长的羽睫,眸中闪过一丝后怕的庆幸。
对,他要好好谢谢楚云州。
不然,这个悄无声息攻占了他心墙的丫头,差点没了。
岁末宫晏,御花园淑妃遇刺一事,传得满京城沸沸扬扬。
虽然宫里传出话来,说是一个洒扫宫女因为嫉妒淑妃得宠,发了魔怔才会突然行刺,幸好楚世子恰巧经过出手相救,淑妃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但宫女已被就地正法,死无对证,那日把望月亭围得密不透风的重重禁军,少数人隐约听到的求饶哭叫声,事后在场士兵内监的守口如瓶,还有苏府接连几日闭门谢客,都意味着事情没那么简单。
流言满天飞,苏府里气氛凝滞,下人们连走路都不敢大声。
堂屋里。
老夫人脸色发白,拨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
“幸好,幸好娘娘开口求情,不然我们苏家就大祸临头了。”
苏衍犹在后怕,几天时间清瘦了不少,苏励更是受惊过度病了一场,憔悴苍白。
“母亲说的是,也幸好娘娘有圣宠,陛下才会从轻发落,都是儿子的错,竟粗心大意至此,让赵氏偷偷把那两个孽障带进了宫。”
老夫人定了定心看向苏励,语气严肃。
“你是苏家的嫡子,深受陛下看重,背负着苏家未来的责任,切不可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接下来你该如何行事,不必我教你了吧?”
苏励起身拱手,神色坚定。
“孙儿明白,那个孽障的尸首已经送出城,过些时日便让人回来传话,只说突染急病没了,跟着的人都是孙儿心腹,不会出岔子。”
“母亲犯下死罪,如果不是娘娘求情,只怕和苏茵那个孽障一起被处死了,能留着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孙儿已经让人去赵家传话,说母亲染病送回祖宅养病,只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最好是一年半载之后再说病逝之事。”
他向来敬爱母亲,平日里就算母亲犯错,他也苦口婆心劝阻安抚,从无不敬不孝之举。
就连知道母亲帮着小舅胡作非为的事之后,他满腔恼怒却还是暗中想办法怎么让小舅趁早脱手撇清,想着悄无声息把事情压下。
可宫晏刺杀那晚,他彻底失望了。
他的母亲和两个嫡亲的妹妹,全然不顾父亲和他的前程,苏家的荣辱,一家子的性命,甚至不顾他一双刚出生的孩子,竟糊涂做出那等毁家灭族的祸事来。
他就是再孝顺,也无法生出一丝不忍之心了。
“嗯,你这几个月跟着你父亲为陛下办差,无论性子眼界为人处世,都有所长进,难为你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陛下留赵氏一命,并让那日在场之人对刺杀之事守口如瓶,是有两个意思,第一,陛下是不想我们苏家沦为京城的笑话,护了你们父子的官声前程,也护了宫里娘娘的名声。”
“这第二,你们可知道是什么?”
苏衍抿嘴,片刻才缓缓点头。
“陛下在御书房训诫儿子那日,儿子便有所察觉了,陛下是为了娘娘,还有娘娘的生母,林氏。”
老夫人微舒了口气。
“谁能想到娘娘才进宫不久,便如此得陛下宠爱,不,这已经不叫宠爱了,应该是专宠独宠了。”
“娘娘年华芳龄,怀上龙嗣是迟早的事,你们父子是官场里的人,看的事情比我这老太婆要长远,日后的际遇,你们也比我懂。”
“林氏性子婉柔品行端良,进府十几年安安分分从无错处,做个正室嫡妻,也是足够了。”
苏瓷来古代的第一个新年,过得十分平静。
因为懒得应付那些明里暗里打听御花园刺杀之事的妃嫔,她干脆装病闭门谢客,只让谷雨给太后皇后和各宫妃嫔送了些礼以表新年祝愿。
送礼嘛,当然是有来有往的。
烟雨和福禄芍药等人忙着把礼物清点入库,谷雨端着一碗温牛乳走进暖阁。
“主子,庄公公传了话来,陛下傍晚过来用晚膳。”
“嗯。”
苏瓷正在抄佛经,为了练繁体字:“太后娘娘那边怎么说?”
谷雨跪坐下来,拿了帕子给主子净手。
“奴婢去的时候皇后也在,太后娘娘只吩咐了主子好好休养,但奴婢离开时易嬷嬷追了出来,提了正月十五皇陵祭拜之事。”
皇陵是天家宗祠,帝后按制要在那日出宫去祭拜。
苏瓷微讶抿了口牛乳:“还说什么了?”
谷雨挺疑惑的:“易嬷嬷说往年陛下都只带皇后同行,还说了沈少将军即将凯旋的军报,说完这些嬷嬷就回去了,奴婢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沈少将军?皇后那个驻守北境的弟弟?”
苏瓷放下空碗:“看来太后是当真恼极了皇后这些年所为,如今沈家已经势微,太后还是不想让皇后重新掌管后宫。”
“所以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想让主子跟着陛下出宫,不让帝后和好吗?”
“差不多吧。”
苏瓷重新拿起毫笔,慢慢勾勒着笔锋:“从前陛下除了初一十五按制去皇后宫里,少有召妃嫔侍寝,也算得上是专宠了,但皇后在潜邸生了大皇子之后,至今都没再有孕,太后自然着急。”
“太后偏宠我,一是为了打压皇后,二也是为了天家龙嗣,只不过打我进宫之后,陛下除了我再没临幸过其他人,这也不会是太后想看到的局面。”
谷雨微愣:“可奴婢感觉太后对您一如既往的亲厚,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呀。”
“我才进宫三个月,自然不是现在,但再过些时候就说不定了。”
苏瓷微扯了扯嘴角:“皇后禁足之事隐秘,关乎天家颜面,像宫晏祭天这等大场面不能少了国母在场,所以就算她在禁足也要出来见人,太后是怕陛下因为沈少将军胜仗之功,沈家和皇后重新复起。”
谷雨微微蹙眉,还是不明白。
“这个奴婢倒是明白,可这怀孕生孩子也不是一两日的事,皇后到底是国母,就算因为教养不好大皇子被罚禁足,但以后也是解禁的,太后娘娘此举是不是过于心急了些?”
“往长远一点想。”
苏瓷放下毫笔,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沈家乃是将门之后,虽说有子弟纨绔犯错,但满门忠烈的名望摆在那,忽视不得,况且皇后的兄弟不少,也有像沈少将军这种功臣,在军中声望也高。”
“自古君王忌惮武官不是没有道理的,陛下虽还年轻,但登基几年了只有一个皇子,加之如今沈家因为贪腐案,算是和天家翻脸了,若真生出点怨恨不轨之心,那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便是他们最好的棋子。”
“主子是说,沈家会造…”
谷雨暗吸了口气,面露惊色掩嘴:“原来如此,难怪太后娘娘这么着急了。”
“是呀,帝王之术讲究制衡局面,可只有一个皇子,如何制衡。”
苏瓷起身活动着手脚,长舒了口气:“要说这皇权至上,背后也是血淋淋的呀,皇子们自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要争斗,甘愿成为君王制衡局面的一颗颗棋子。”
谷雨脸色一紧:“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发发牢骚而已。”
苏瓷笑着摇摇头:“不说这些了,苏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其实苏茵就这么被处死了,让她有点恍惚感。
毕竟原著里苏茵是推动剧情的重要角色,一直活到了男女主回京之后才被玄奕处死。
她都让福禄去看着尸首运出宫了,应该不会有假死的可能了吧…
“还是那样,自从年前赵氏被送走,府里暂时由大少夫人掌家,老夫人还让咱们姨娘协助,风平浪静的。”
谷雨说着微压低了声音:“但大姑娘那边闹的事大了,听说伯爵二公子把那两个外室都迎进了府,两个庶子也上了族谱,大姑娘没有一儿半女傍身,现在都沦为满京城的谈资了。”
“啧,其实苏蓉挺倒霉的。”
苏瓷摇摇头:“那日我还真打算帮她跟伯爵夫人说句话的,可没曾想她那个不省心的娘带了她那个不省心的妹妹进来,虽然最后她没被牵连,可跟我这个受害者,还有苏家上下,算是彻底没关联了。”
“奴婢却不觉得她可怜。”
谷雨撇了撇嘴:“那日她还用咱们姨娘威胁您呢,因果报应罢了,这样才好,以后也省得主子多一个撇不掉的麻烦,等咱们姨娘做了府里的夫人,主子怀上龙嗣,以后就高枕无忧了。”
“阿娘和爹爹终于修成正果,我自是高兴的,可我这就没那么简单了。”
苏瓷眯眼看着天边的晚霞,若有所思:“听说和沈少将军一起回来的,还有汝南侯世子严振飞是么?”
谷雨默了默点头。
“是,严贤妃的兄长,听说也立了不小的军功。”
“唉。”
苏瓷挑眉摇摇头叹道:“咱们陛下才是最可怜的人呐。”
谷雨狐疑歪头:“主子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要提前熟悉一下跟人共用牙刷的滋味而已。”
暖阁里,玄奕身穿寝衣慵懒靠在软枕上,眉眼舒展看着画纸上逐渐成形的两只小老虎。
她很喜欢画小动物,但画风不同,威风凛凛的猛虎狂狮在她笔下都带了点憨态可掬,灵动可爱。
画如其人。
“怎么不画眼睛?”
苏瓷眨眼回想:“没有实物对比,我得想想。”
“实物?”
玄奕微挑了眉:“难道爱妃还亲眼见过猛虎?”
在这自然是没见过的,但现代她空闲时间最喜欢扛着画板去动物园写生。
“见过别人的画像嘛。”
苏瓷说着丢下笔,歪头看着男人:“陛下,听说皇后宫里养了只猫是吗?”
“…好像是,但没见过。”
玄奕微顿了顿:“你也想养?”
“咦?”
苏瓷凑近他狡黠眨眼:“陛下不喜欢猫?”
“…嗯,靠近就会鼻子发痒。”
“哦…”
怪不得她从未见过皇后抱过猫。
苏瓷点着下巴想了想:“那鸟儿呢,我能养两只鸟儿吗?”
玄奕嘴角微扬:“这个倒是有,回头让内务府给你送来挑几只便是。”
“谢谢~陛下,十五出宫那日带上我好不好?我想路上取些风景路人入画。”
“嗯。”
“嗯?”
苏瓷微愣眨眼:“这就答应了?你以前不是都只和皇后去的么,我可听说太后娘娘劝你带上一两个妃子,你一直都没答应呢。”
玄奕抬手擦去她下巴的炭灰。
“你都说了是以前。”
“……”
苏瓷有些愣神,心底泛起的一丝动容,随即被理智压下。
别认真。
认真就输了。
“那我要快些画好这两只小脑斧才行,唔,要直视呢,还是往左边看呢…”
玄奕眉心不经意蹙了蹙,盯着转过身去画画的人儿。
这段日子,苏瓷在他面前恢复了以前的淘气放肆,但不知为何,偶尔会对他露出一些难懂的眼神。
似喜非喜,偶尔了然清澈,偶尔沉思猜测。
最令他费解的是,偶尔会出现那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
昭华宫。
李嬷嬷挥退了宫人回到殿内,有些忐忑看了眼主子。
“…娘娘,君王出行带个妃子不是什么特别之事,您别气坏了身子,沈家还得靠您撑着呢…”
“呵。”
皇后冷笑一声抬眼:“本宫和皇儿因为那苏瓷被禁足,如今难得和陛下单独出行,却让她随同,太后陛下是彻底不给本宫一个脸面了。”
李嬷嬷那套反反复复的劝话,也不好再说出口了。
起初她也认定陛下偏宠淑妃,是为了打压皇后,可如今看来,龙心可实打实落在玉芙宫了…
“五弟三月能回到京城了吧?”
“呃,按脚程应该是的。”
皇后眸色微沉:“给吴充媛带句话,本宫会让她父兄随驾出宫,但要帮本宫做点小事,事成之后必保她吴家官运亨通。”
李嬷嬷一愣,神色担忧。
“娘娘,此时动手会不会操之过急了,大公子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形…”
“本宫没法等!”
皇后眼中闪过戾气。
“你我都清楚,哥哥这次逃不了罪责,我也无能为力了,可我要为我的瑞儿着想。”
“可是娘娘,您赏的那红珊瑚淑妃一直带着,她不可能有孕的,就算她再得宠,也不会威胁到咱们皇子。”
“还不够。”
皇后神色阴冷摇着头:“那丫头是个惯会装单纯的角色,只有在请安的时候才会戴上那红珊瑚,本宫禁足多日,难保她有没有带过那些东西,万一她真的怀了身孕,有太后护着,那本宫再动手就难上加难了。”
李嬷嬷还是满脸忐忑。
“可,可此次出行来回不过两日功夫,苏家父子也在其中,万一失手…”
“不会失手。”
皇后嘴角微扬:“本宫不是要她的命,只是确保她这辈子都无法怀上龙嗣而已。”
李嬷嬷一顿:“娘娘是想用子熄?可这药只有卫家外嫁那位大姑娘才有啊,自从卫双云从昭容降为修媛,对淑妃是恨得咬牙切齿,确实是动手的最佳人选,可娘娘为何又拉上吴家呢?”
“你当皇家别院是什么地方,只靠卫双云那蠢货怎么能成事?”
皇后缓缓吐了口气:“找个不相干的人去告诉卫双云,不用说别的,只说玉芙宫娘娘疑似有孕尚未宣布,要随陛下出行皇陵祭天,她自会动手的,吴家有人在别院任职,暗中相助她成事即可。”
“…是。”
李嬷嬷尽管觉得此事不妥,但也只能应下。
子熄,顾名思义,子孙熄灭的意思,女子服下终身不孕,孕妇服下会无故落胎,查不出任何缘由。
正月十四,帝后出行祭天。
随行的不光有皇室宗亲,还有多名文武大官,阵仗隆重。
苏瓷带了烟雨和福禄,稳重的谷雨留下帮她看着家当。
四马齐驱的大车里能坐起码十人,就她和烟雨两个,都能来回打好几个滚了。
苏瓷撩开帘子,隔着纱窗去看那繁华的街景。
话说她来古代之后就出过两次苏家的门,第一次是偷溜出去牙行买谷雨,第二次就是进宫路上,哪有空好好观赏一番古代的街道。
“主子,那是飞鹤楼,卓京最出名的酒楼,足足有六层高呢。”
“金色那间是琉璃阁,最出名的首饰铺子,还有那红砖绿瓦的,是成衣铺子…”
烟雨如数家珍,满脸的怀念:“以前姨娘和主子不喜欢出门,穿用都是奴婢出去买的,还到处溜达给主子带好吃好玩的,不知多开心呢。”
“是呀,一入宫门深似海。”
苏瓷微笑看着那人满为患的巍峨酒楼:“不过比起外面的新奇自由,未知危险,我还是喜欢宫里的安逸日子。”
“主子以前家门都不踏出一步,您是坐得住的人,哪像奴婢从小野惯了的…咦?”
烟雨凑近纱窗:“主子您看,路边那个是大姑娘吧。”
苏瓷转头看去。
“还真是。”
队伍两旁是内监宫人,外围禁军守卫,还有格挡百姓的士兵,隔得挺远见面容消瘦的苏蓉挤在人群里,不断往这边张望。
“主子,看看来她还没死心呢。”
“毕竟我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自然不死心。”
苏瓷无所谓收回视线:“肚子饿了,马车里有什么东西吃的?”
“奴婢做了牛乳糕,还带了御膳房的一些点心。”
“唔,不想吃甜的。”
苏瓷咂巴咂巴嘴,眼眸一转落在前面路旁那老大的招牌上:“我想吃那个,你让福禄去买回来。”
“啊?”
烟雨伸头看了眼:“可外面这么多人呢,吃那个被人瞧见会不会笑话呀?不然奴婢偷偷去找老爷公子,让他们去买?”
“别,爹爹指定又说我,也是,我好歹是个宠妃,不能丢了优雅。”
苏瓷思索着拿了炭笔刷刷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折好。
“去,让福禄交给庄公公,陛下会帮我搞定的。”
玄奕撑着额头闭目养神,正想着后面那丫头会不会闲闷,就听见庄裕的声音传来。
“陛下,淑妃娘娘给您的信。”
“嗯?”
【念肚子之空空,独怆然而涕下,←幸而路旁突降烤鸭,然宠妃要保持优雅,还望郎君帮人家一把】
“……”
玄奕往左转头,一眼就看到那偌大的烤鸭招牌,不禁轻笑出声。
小滑头。
庄裕悄悄遣了两个小内监走进那家烤鸭店里,不一会就捧着个纸包出来,拿食盒装上才转身往后走去。
骑着马随行的楚云州微垂眸,神色复杂。
他与陛下相识十余年,从没想过这个沉静睿智的君王,有一日会如此纵容一个女子。
更没想到这名女子,是他魂牵梦绕的梦中人…
队伍出了城门,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东郊皇陵外的皇家别院,才刚过正午。
“嗝…”
刚下车的苏瓷连忙优雅掩嘴,抬眼就对上挑眉看来的君王。
没见过人吃撑打嗝?
羞恼警告投来的一个小眼神,凶巴巴的很是放肆,却让玄奕难以自制扬起了嘴角。
“……”
皇后站姿端庄,余光从君王脸上移开,眸色闪过一丝暗色。
呵,成婚多年,就是瑞儿出世那日,她都没见过夫婿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这小贱人绝对留不得!
苏瓷住的是个独立庭院,装潢摆设十分雅致庄重。
“嗝…烟雨,我胃油腻得厉害,泡壶清茶压一下。”
“来了。”
烟雨利索泡了壶茶:“主子在宫里饮食清淡惯了,突然吃了半只烤鸭肯定油腻,奴婢都觉撑得厉害呢,看来以后可不敢这么放开吃了。”
苏瓷喝了口清香的茶,起身来回踱步消食。
“待会你去问问秦嬷嬷,看这别院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明早才祭祖呢,总不能一直闷在屋里。”
“奴婢在宫里的时候就问过了,听说这别院大得很呢,后面还连着皇家狩猎围场,陛下按例要和宗亲武官出去打猎的,可惜主子不会骑马,要不也能去玩玩。”
“真的呀?”
苏瓷颇为欢喜:“骑马有什么难的,学一下不就成了。”
现代她还是横店骑术俱乐部的会员呢,不然怎么能成为古装剧热门的龙套丫鬟选角。
“主子您可别逞强呀,您忘了以前大公子房里的芳儿,学骑马的时候摔断了一条腿吗,可危险了…”
烟雨上前开了门,惊讶看着门外的老嬷嬷。
“请问您是?”
“淑妃娘娘金安,一路劳累了。”
老嬷嬷端着个小托盘,上面是一个盖好的白瓷汤盅,笑容温和屈膝行礼。
“奴婢是这别院管后厨的,膳食还没备好,此地靠山气候也低些,庄公公怕主子们一路劳累像是冷了饿了,便吩咐后厨给主子们送碗热汤羹先暖暖身子。“
烟雨接过:“那谢谢你了。”
汤盅就算盖着盖子也飘出扑鼻的香气,只是烟雨刚吃撑,闻着味道就有些腻了。
老嬷嬷还站在门口,笑盈盈看向苏瓷:“这是鹿肉汤,冬日里喝对主子娘娘极好的呢,暖身又补身的。”
苏瓷微顿转头,随即微笑走到圆桌旁坐下。
“那谢谢嬷嬷了,烟雨端过来吧,本宫喝一点。”
“…是。”
烟雨把汤盅放下,垂下的眼眸透出一丝光芒。
苏瓷拿了勺子慢慢搅动轻吹着气,边疑惑看向老嬷嬷。
“嬷嬷可还有事?”
“呃,无事了,那娘娘慢用,奴婢先告退了。”
烟雨上前关好门,侧耳听了一会才回到主子身旁,低声问道:“主子,是这老嬷嬷有什么问题吗?”
苏瓷盯着碗中油腻的肉汤,轻嗅着香得有些怪异的味道,神色思索。
“烤鸭是庄公公送来的,他向来细心,就是送吃的估计也会送些消食清淡的,不可能送这油腻的肉汤。”
烟雨抿唇把汤盅推远了一点,拔下银簪试了试。
“主子,这也没发黑呀。”
“不是所有毒都能用银簪试出来。”
苏瓷想了想起身,从妆台上拿个脂粉小瓷瓶倒干净,舀了一块肉和少许汤放进去盖上。
“把肉汤倒进那盆栽里盖好,待深夜再拿去后屋埋了。”
“倒了?”
烟雨有些迟疑:“主子不告诉陛下吗,这汤可是罪证呢。”
“我才刚进门还没坐下呢,这汤就送来了,那肯定是早就预谋好的,不可能留下什么太大的破绽。”
苏瓷思索着摇头:“况且明日就是祭典,若此时我这个淑妃被人下毒之事传出去,指定闹得人仰马翻,陛下那倒没什么,但太后和宗亲们估计会生出点什么不好的想法,还是先压下来为好。”
“…好,奴婢听主子的。”
烟雨连忙把汤倒进窗下那盆绿栽里,挖了土盖好:“那这留着的汤,主子是打算祭典之后再找人查验吗?”
“不行,到时候估计药效都没了。”
苏瓷把小瓷瓶递给她:“待会陛下要去狩猎,爹爹哥哥是文官应该不会跟着,你找机会把这个交给他们,私下查清是什么东西,别的暂时不用多说,免得隔墙有耳。”
“但是让我爹爹动作快些,我不知道这汤里放了什么,若是没中毒反应,皇后那边估计就能猜出来我没喝,得尽快知道药效才能瞒过去。”
“好,奴婢让福禄在门前守着…”
“别让福禄知道此事。”
烟雨一愣:“主子是怀疑福禄?”
“倒不是怀疑。”
苏瓷摆摆手:“他是太后的人,知道了也只会节外生枝,先瞒着吧,汤碗就放这,出去的时多注意些这里的下人,有人问你就说我想念父兄,差你去问候一下。”
“…是。”
烟雨神色如常出了门,才见福禄匆匆走回来。
“烟雨姑娘这是去哪?”
“哦,主子让我去给府里老爷公子问候一下,你去哪了这会才回来?”
福禄有些无奈挠挠头:“方才我刚进来别院,见有个小内监摔跤伤了腿,我就把他送回住处耽搁了些时间,主子可歇息了?”
烟雨无意瞥见前边墙角露出的一截灰色布料。
“还没呢,方才后厨送了热汤过来,主子正喝着呢,你在门口守着吧,我去传了话就回来。”
“好。”
福禄松了口气候在门边,片刻就见圣驾只带了庄裕走下长廊而来。
“娘娘,陛下过来了。”
苏瓷开门出来,捏着帕子轻拭嘴角:“嗯,你把汤盅端出去吧,备些茶水。”
“是。”
玄奕进了院门,见俏丫头娇娇站在门边,笑盈盈看着他。
吃个烤鸭就这么高兴。
“陛下。”
苏瓷微微屈膝行礼,自然伸手挽住他的手臂:“陛下怎么有空过来?不是要去狩猎么?”
“待会就去,过来看看你。”
玄奕瞥了眼福禄端着的汤碗,只余了一点残羹:“嗯?还没吃饱?”
“吃饱了呀,喝口汤压压油腻而已。”
苏瓷松开他的手来回踱步:“我正在散步消食呢,陛下,我能去围场狩猎么?”
“不可。”
玄奕微蹙眉:“你不会骑马,围场的箭矢无眼,太危险。”
“陛下教教我不就得了?”
苏瓷嘟嘴跺脚:“我不管,我想骑马,陛下教教我嘛~”
“不许胡闹。”
玄奕长臂一伸把人扯到膝上坐着:“回宫之后再教你,下次再带你进围场,闷了就去太后那和宗妇们说说话。”
“啊…”
苏瓷脸一垮,嘟哝戳着他的胸口:“那些宗妇坐一块,谈的要么是诗词歌赋插花品茶,要么就是家里的夫君孩子三姑六婆,我在那就是樽打瞌睡的木头,被人看笑话,不如待在这睡觉呢…”
玄奕眉心一蹙,抬手揉着她微凉的耳垂。
“谁敢看你笑话?”
“当着面肯定不敢啦。”
苏瓷怕痒躲开,玩着他修长的手指:“那些宗亲命妇可都是贵女出身,满腹才情,我什么出身天下人都知道,就算贵为淑妃也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更不会什么临场作诗写字啥的。”
“陛下不是整天嫌弃我连字都写不好么,万一露了馅丢的也是您的脸面呀,那别人就会想,哎哟喂,陛下这么一个满腹经纶英明神武天神般的人物,怎么会宠一个啥都不懂的文盲呢…”
“停,谄媚的丫头。”
玄奕无奈摇头:“你这脑子里整天就琢磨这些东西?”
“人家说的事实嘛~”
苏瓷谄媚往前挪了挪,矫揉造作扭捏着肩膀:“陛下~人家喜欢画小动物嘛,想亲眼看看什么小兔子小鹿儿小脑斧啥的,还有人家想看您在马上射箭的威风凛凛,好好画下来送给您,您就让人家跟着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