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一声痛鸣都没传出来,有的只是几句安慰宫女别太紧张的笑言。
“……怪不得,怪不得他不回来……”
秦婉清想到了那个‘花姓皇妃’的预言,只觉得遍体生寒。
花凉说她不相信秦婉清的话,也对五王爷没有意思。却舍身相救,让五王爷对她情根深种。
这……也叫不相信自己的话吗?
她分明,分明就是把预言当真,就是想当五王爷的正妃!!
秦婉清这么一想,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
“……秦姑娘,这几日都不要吃口味重的东西,冰肌膏日日得涂抹。这印子不深,保养好了不会留下痕迹的。”
御医说完,就要下车了。
秦婉清拦住了他。
“你……你帮我转告五王爷一声,让他来看看我。”
“……”御医一脸为难,“这……五王爷要去哪儿,也不是臣说了算的啊。”
秦婉清倔强道:“你把话带到就好了,他会回来的。”
御医无语的应了。
——之后,秦婉清足足两天都没见到凤成宇。
【打脸值+2】
从系统那得到秦婉清跟御医的一番对话,花凉一声嗤笑。
原剧情中,原身质问秦婉清为何一边抢了五王爷,一边又说五王爷的未来王妃姓花。秦婉清一脸无辜,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凤成宇爱上她了而已。
现如今。
秦婉清想质问自己,为何一边说不相信预言,一边又试图成为五王妃……花凉也可以一脸无辜,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只是想保护凤成宇而已。
至于凤成宇为何留在她的轿子里……
花凉更无辜了。
那没办法啊,凤成宇就是欣赏她,就是喜欢她,就是觉得跟她说话好过跟秦婉清浪费时间。
怎么了?
不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打脸值+10】
这个时候秦婉清还在想着儿女情长,完全不担心大难临头。
真是可悲、可叹、可笑。
花凉在天还未亮时下了车。
她有喜欢晨跑的毛病,现在不能跑,也要下去走一圈儿。
这会儿还早,大家都没起来,也就锦衣卫和侍卫们在巡逻防守。
“花大人早。”
一锦衣卫给她递来一水囊,“这里边儿是热好的花茶,昨晚上本想给花大人送来,怕您睡了。”
“谢谢。”
花凉刚吃了早餐,就着烧饼和干粮。
这花茶送的及时,不喝白不喝。
花凉的右手不方便,被砍了一刀,现如今还缠着绷带。
那锦衣卫经过花凉的同意后,准备亲手替她拧开盖子——
然后水囊就到了另一人手中。
“……七殿下?”
花凉挑眉看去。
夺过水囊的手一看就养尊处优——这几日把凤知书一身白皮养的更白了,手上也不会再有莫名其妙的伤口了,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好看极了。
凤知书让锦衣卫下去。
他拧开了盖子,递到花凉唇边——
花凉想抬手接了,凤知书又拿走。
他微微蹙眉,“就这样喝。”
花凉看他一会儿,转身就走。
凤知书拽住了她的衣袖,力气用着不大,但是就不能让她继续走了。
“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
凤知书的声音小小的,“我就是怕你的手疼。”
他的声音看似想跟以前的一样,想学着那种唯唯诺诺的腔调。
但是到底。
变了就是变了。
再怎么装都装不出来的。
花凉笑:
“七殿下大可不必,下官承受不起。”
“这个茶……”
“你喝吧。”
凤知书呆呆的任由手中她的衣袖滑落,在空中荡出一个飘逸的弧度。
紧接着,那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咔嚓’
树林里的清晨还是很吵闹的,随处可以听见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站在枝头不知道在唱些什么的鸟。
这一声‘咔嚓’,却格外刺耳。
一滴一滴的乳白色液体沿着壶边落下,滴落在地上,很快砸出一个小水坑。
凤知书死死盯着那个人离去的方向,眼底有风暴在凝聚。
——他不懂。
这人救了自己,又对自己不屑一顾。
她到底想要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接受他的主动?
连一个锦衣卫都可以随随便便给她拧开盖子给她水喝,换做自己,这水她宁愿不要。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吧嗒’
过了好半响,直至日出东方,凤知书把四分五裂的水壶丢到地上,冷冷的看了那个水坑和碎片一眼。
——这样也好。
他昨晚上还在担心她身上的伤。这个人再怎么计谋算尽,也终归是凡胎肉体。
凤知书甚至心里升起了一点点不该有的怜惜与同情。
现在好了。
她不要自己的怜惜与同情。
她巴不得跟自己拉开关系。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如今的凤知书,什么都没有。
她以为自己救了一个废物。
凤知书觉得自己不该把她想的那么好。她哪儿有那么多理由?那天晚上,但凡是能用到的人,她统统用到了。
有仇的、没仇的。
她统统算计到了。
讨厌自己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喜欢自己才需要。
对于她这种自私又冷血的人来说,自己的讨好显得那么多余又卑微。
她可以无数次的头也不回。
因为自己不配。
本来皇帝想意思意思一下,迁就受伤了的花凉,让队伍慢些。
但是花凉给的答复是直接翻身上马,用没受伤的手牢牢拉紧缰绳,照样能让马温顺的按照她的节奏行走。
“好!”
饶是皇帝,看见她上马时的英姿都忍不住的拍手叫好!
他看人的眼神果然没错!这花凉当真是个可造之材,又听话又能打还能扛!
“……”
一旁的凤知书落后皇帝御驾几米远,同样也看见了前方那个身影。
他薄唇自嘲的扯了一下,垂下眸子,当什么都没看见。
眼中被睫羽遮住的情绪,也没人能看清。
到了行宫,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这地方比皇城可是阴凉多了,四季如春,种了各种各样艳丽的花。
花凉身上的伤口由于长时间的骑马还是裂开了,但在皇帝面前,她的身形始终挺直,从未弯下过哪怕一星半点。
后来城主欢迎皇帝的仪式结束了,她才语气略虚弱的点了一个御医离开。
御医被隔绝在屏风前,花凉在里面换衣服。
御医见过很多类似宫妃生产时血崩、患上疑难杂症生不如死的太妃……
但她们无一不是狰狞着一张脸,满眼写着痛苦。花大人进来时脚步是虚浮着的,没有平常有力,他看出来了,还以为换个药就行……结果他刚一走近花凉,就直接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气。
然后,花凉让他在外稍等一下,说身上的衣服湿透了。
——为什么湿透了?
御医当场就被怔住了。
一刻钟后,换了一身常服的花凉走到桌前,把手伸给御医把脉。
“……花大人,您再年轻力壮,这身子也要吃不消了。幸好这段时间不用在外奔波,您跟皇帝求个恩典,休息几天……”
花凉还有事情。
但她面对御医的真切担忧,还是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
御医留下的药是上次的两倍,这回还加了内服的。
花凉把药瓶在手中把玩片刻,没拒绝系统要给她兑换伤药的建议。
某天,皇帝领着宫妃在行宫的花园里转悠。
为首的是皇帝与丽妃,皇后这次没来——两个幼子身体不太好,经不了这来回折腾,所以她留在宫中看护两个小皇子。
秦婉清伤好了,也碰巧在花园中赏景。
看见皇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了,她也不躲避,就起身行了个礼。
皇帝淡淡的看她一眼,在她所在的凉亭中找了个地方坐下。
宫妃们面面相觑,也不得不找位置落座,没有位置的,就派人去里头拿椅子。
“圣女觉得这柳阳行宫如何?”
皇帝这几日去了身上的热气,心情不那么浮躁了。
他端起一杯茶抿了几口,望向一旁的湖面。
“……自然是极好的。”
秦婉清微微一笑,“民女从未见过这般盛景。”
这里的行宫一草一木都是为了观赏,比起外面的肯定是要漂亮许多,无可厚非。
“那圣女心情舒畅了,可否再算一卦?”
“……”
秦婉清面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恰好这时,皇帝看了过来——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秦婉清心里发慌。
她强装镇定,在心里默念‘自己本来就是巫族圣女,没有撒谎’。
“不知陛下想算什么?”
“圣女猜不到?”
皇帝又把这个问题抛了回来。
秦婉清咽了下口水,“俗话说天时地利人和,算卦也是一样。现在时机不到,民女也猜不到陛下的心思。”
“原来如此。”
皇帝没什么诚意的附和一声。
亭中安静片刻,皇帝说:“朕想问,这凤鸣山河,可以锦绣多少年?”
“……!”
秦婉清瞪大了眼睛。
——这是要她算,凤家皇室可以继承多少年??
这……这……
连她的母亲都不敢断定这件事情……
这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一时之间,秦婉清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帝看了她一会儿,就起身甩袖离开了。
“……我说圣女啊,这陛下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了呀,弄得陛下这么不高兴,真的是。”
丽妃还没吃够教训,这会儿又开始出头了。
她嫌弃的看了秦婉清一眼,拿手中的手帕点点自己的唇:“圣女啊,你该不会算不到啊?哈,那可真是好玩儿了呀,陛下最讨厌骗子!”
“……民女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
秦婉清不欲与她们多说,白着脸行了礼,就匆匆离开了亭子。
丽妃嗤笑一声,邀着众妃开始赏景。
皇帝把花凉叫来,说要商量事情。
“参见陛下。”
花凉身上还有伤,皇帝特给了恩典,可以不用下跪。
“嗯。”
皇帝坐在书桌前,书桌上堆满了资料和文件。
他见花凉来了,捏了捏眉心,便把手里的事情放下了。
“你们出去吧,这里有花爱卿就可以了。”
“喏。”
书房里留守的太监宫人们很快出去了。
花凉抬眸看向皇帝。
皇帝对着她笑了下,“身上的伤如何了?”
花凉道:“已经好多了。”
“呵,你还是这么个不会讨巧的性子。”
皇帝失笑着摇头。
若是旁人,肯定要在前面加上一句‘托了陛下的福’,借此来说是因为靠着陛下,才会好这么快。
这傻丫头从前在大殿上牙尖嘴利,一副很厉害很滑头的样子,实际木的很。
“……”
房中的人茫然的望着皇帝,令皇帝又是几声笑,把看了这么久奏折的郁气都笑没了。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
皇帝起身,在房中走了一会儿。
“花爱卿,对于圣女……你怎么看?”
今日那亭中一番对话,确实让皇帝心中留下了疑惑的种子——或者说,上次就有了。这次开始慢慢的生根发芽。
他明白,他对秦婉清已经不再信任。
“……”
花凉不言。
皇帝了然说:“不必拘束,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花凉这才看着他:“臣以为,这世间所有事若真的冥冥之中有定数,也不该是由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女子来定论。”
“若说她能力在此,臣不敢苟同。”
“为何?”
皇帝偏头看她。花凉不躲不避:“因为聪明的人不会让自己只一技傍身,其余就什么都不考虑,那会死的很惨。哪怕真的只会这么一招,也会把它学透吃透……可依臣见,那所谓圣女不过是个半吊子。”
“臣还敢大胆猜测,或许她根本不会算卦,所有的卦象都是偷了旁人的。”
“五王爷说她是圣女,臣不敢质疑五王爷。但臣可以质疑这来路不明的圣女——或许是她欺骗了五王爷,或许是她联合谁一起给五王爷下套。”
“五王爷是无辜的,她却不。”
“这是臣的所有看法。”
“……”
她说完,皇帝许久都没出声。
皇帝一心追求长生,五王爷说找到巫族圣女的时候,他足足高兴了三晚上没睡觉。
第一卦准了,皇帝更是比谁都高兴。
在遇到花凉之前,皇帝从未怀疑秦婉清的可疑,哪怕有的地方确实值得推敲。
但很明显,就是有人利用了他的信任,在做一些令人恶心的事情。
“陛下若不信,一会儿晚宴,臣便当众试试那圣女。”
花凉抱拳,低下头。
“……交由你去做吧。”
皇帝叹出一口气。
晚上的宴会很热闹,出了皇城,好像每个人的天性都被解放了。
许多不敢做的事儿都在做,许多不敢说的话也能说。
秦婉清本来不想来,她一想到中午皇帝那个眼神,就觉得心里现在还是怕的。
但五王爷不准她不去。
凤成宇对秦婉清如今也没了好脸色,他来时特别不客气:“你要是不去,直接跟父皇去说。今晚的宴会父皇开恩人人都要到场,你不去总得有个像样的理由吧?”
“……就说我病了。”
秦婉清低声说。
“你病了?”
凤成宇笑出声,“你下午还在跟父皇谈天论地,现在就说病了?!你是把谁在当傻子?!”
“我兴许就是吹那一会儿风……”
“花大人受那么重的伤,这两天都还在为了父皇的事情奔波。本王足足看她那住所里端出来好几盆血水,洗都洗不干净。”
凤成宇想到那个场景,呼吸微微一窒。
他无法想象,花凉那么个小身板儿里,是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
“你病了,你有她伤的重吗?!”
说到这里,凤成宇又想到了那天晚上,秦婉清派人找他三四次。
那时他就在花凉的马车上,怕花凉拿东西干嘛的不方便,留下来照顾她——毕竟是因为自己受的伤,自己若是半点不表示,传到父皇耳朵里去了,他成什么了?
再者凤成宇本身就是将军,对拿兵器的侍卫天生就有一种是一家的感觉。
花凉为了救他伤成这样,事后还不计较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凤成宇是打心底里佩服,也是打心底里想交她这个朋友。
再说他也没有睡在花凉的车上。
御医说了,上了药可能会疼一晚上。
也就是说,这一夜花凉都是没睡着的,他也只呆了半夜就回到另外一个马车上去了。
可是秦婉清。
把他们想成什么样子了?
一男一女就不能有其他的感情了吗?除了爱情什么都不能有了吗?!!
当真是龌龊至极,让凤成宇一眼都不想看见她。
“……是,是,是!”
秦婉清一连说了三个是。
她本来面对凤成宇还有点羞愧,但一听见他张嘴闭嘴都是花凉,整个人都崩溃了!!
为什么人人都逼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拿她跟花凉作比较!!
她们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人!!没有任何可比性!!
“我就是不如花凉,我就是比不过她!”
“我长得不如她,我心狠手辣不如她,我颠倒黑白不如她!!”
“我确实不如她!!!”
秦婉清情绪非常激动。
一路以来,凤成宇对她的态度、那些御医对她的态度……等等等,让她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好像活该呆在巫族那一片领地,是个永远没有资格出来见见其他风景的可怜虫!!
“你既然这么看不顺眼我,我现在就走好了。”
秦婉清的歇斯底里并没有换来凤成宇的怜惜——相反,凤成宇厌恶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她。
让她发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人人都认为花凉是大英雄,人人都认为她不如花凉。
连御医都为花凉说话,连她身边的侍女都为花凉说话,都在怪她不懂事……
秦婉清不明白,自己还要怎么懂事?
她留下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五王爷!!是为了凤成宇!!!
她知道凤成宇会受伤,才留下来的!!
是,花凉是保护了凤成宇,但是她秦婉清也用了自己的方式守护啊!!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就看见了花凉……要这么误会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这么让他们容不下??
“你参加完宴会就走吧。”
凤成宇不想多看秦婉清一眼。
他知道,父皇不会放秦婉清离开的。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骗子,父皇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就看怎么死了。
可惜,凤成宇并不想提醒秦婉清。
凤成宇走后,房间内又恢复了宁静。
秦婉清的侍女大气不敢出,全都低着头守在一旁。
秦婉清默默地流了好一会儿泪,都没有人来哄——她心里想离开的欲//望更强烈了。
你看啊。
平时跟她关系那么好的侍女,听到她说要离开,一句话都没有多的。
亏她把她们都当成好姐妹……
真的是错付了。
“把上次凤成宇给我的衣服拿过来吧。”
秦婉清擦干了泪水,一脸麻木的说。
她上次没有穿凤成宇带来的衣服,她知道凤成宇生气了,所以这次带来了……
但是你看看。
凤成宇根本就不在意她,从来不会为她考量。
他变心那么快,花凉给他挡了一箭,他就爱上花凉了。
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配被百姓那么拥戴!
秦婉清进场时,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靠近皇帝手边的花凉。
“……”
宽大的袖摆遮掩住了她拧到一起的双手。
秦婉清逼迫自己面对众人露出一个微笑。
她心里难过的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哪怕凤成宇绝情,她也不能不给自己的这段时间一个交代。
参加完这次宴会,她就要走了。
再也不会出巫族的领地,也再也不会跟凤成宇见面了。
就当这些时候,都是一场梦吧。
梦醒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她才不是那种经历了一次情伤,就再也站不起来的女人。
“参见陛下。”
秦婉清现在还挂着圣女的名头,可以只弯腰行礼,不用跪拜。
皇帝今晚貌似心情不错,见到秦婉清还对她笑了一下,客客气气的让她落座。
秦婉清心里好受了一点,觉得这场宴会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等到秦婉清落座,她才发现自己对面的是花凉。
圣女的座位靠前,但是没想到花凉一个侍卫……也能出现在这里。
秦婉清心中自嘲的笑笑。花凉的魅力她还不知道吗?皇帝第一眼见到花凉的时候,就偏颇到花凉身上了……这还不明显吗?
现如今又勾了五王爷……
原来母亲算的那一卦是真的。
花凉注定要成为五王妃。
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注意到秦婉清的眼神,本来在给自己斟酒的花凉忽而抬眸,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她是长得真好看,但那颗心肠,却是毒到不行。
秦婉清冷笑了声,垂下眼不看她。
“花爱卿,你身子还没好全,能喝酒么。”
皇帝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太监就要作势把她手中的酒壶给拿走——
花凉扬起手,不让他拿。
“……花大人,别让咱家为难啊!”
太监也不敢对花凉不客气。
现在谁都知道,花大人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儿,哪怕不像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太监们天天在陛下面前晃悠,可陛下心里总是惦记着花大人的。
这个区别,就很大了。
“陛下,喝几口没事儿的。”
花凉眨眨眼睛,“良辰美景,不饮一壶臣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哈哈哈,”皇帝笑着摇摇头,“你这嘴馋的毛病什么时候有的?也不怕加重伤势。”
“不会的,臣敬陛下一杯,什么伤都没了。”
皇帝知道这是她想喝酒的借口,但还是顺着她的话,举起杯跟她隔空碰了一下。
下边儿几个能喝酒的皇子被花凉这么一开头,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跟皇帝敬酒。
皇帝心情是真好,都给接了。
“圣女怎么不表示表示?”
丽妃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
“……我不会喝酒。”
他们在那把酒言欢,秦婉清就是默默地低头夹菜。
突然被点名,她还吓了一跳。
筷子不慎从手上跌落,在玉器上碰撞出声响,‘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皇帝眉头一皱。
花凉微笑着,不出声——古人很忌讳这个。
有一种传言是说,吃饭的时候筷子掉到了地上,会惊动地下的神灵。如果是在家中吃饭,就会惊动自个儿在地下长眠的祖宗。
大人看见小孩儿筷子掉地上了,不管有意无意,多多少少都要在他手上拍一下,以示惩戒。讲究的还要双手合十默念‘祖宗息怒’,才能行。
还有用筷子敲碗,还有把筷子插进饭里……这都是吃饭的忌讳。
前者是说人乞丐要饭才用筷子敲碗,不吉利。而且在酒楼里这么干,就是相当于指着大厨的鼻子骂娘,人大厨听了要出来跟你算账的。
后者是为什么呢?因为只有供奉死人的香炉里才是插着两根香。
就比如死刑犯吃的最后一顿饭,狱卒就会在饭里插两根筷子,代表吃完人就没了、该上路了。
大概圣女在巫族之中不太讲究这个,所以……
只见秦婉清一脸云淡风轻的捡起来了,面上只有因为突然被点名导致的小小惊吓,并无任何惧意。
第38章 女帝在线教做人37
皇帝高兴了一晚上,因为秦婉清的这一个表情,面上迅速阴沉下来,眼神都透出几分杀意。
——说出去多好笑?一个能算得了天机,天天跟神灵打交道的人,居然如此不尊重祖宗留下来的祖训。
对神灵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
那对他这个君主,对他这个天子,还会有敬畏之心吗?!!
“好你个秦婉清!!”
皇帝这一声,彻底把秦婉清吓呆了。
她不明白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
“你可知罪?!!”
皇帝是真的气。
要不是五王爷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他就想连同凤成宇一起办了!
这粗鄙不堪的乡村妇人,居然把他堂堂天子玩的团团转!!
“我,我……”
“陛下问你话了,还不跪下?”
花凉也一改方才在陛下面前的温顺,凤眸一横,凌厉之气直直往秦婉清这边儿冲来!
“……”
在大殿中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秦婉清不得不跪下。
她看了一眼凤成宇……
凤成宇根本没分给她一个眼角,目光都在花凉身上。
秦婉清哀哀一笑。
秦婉清身后的侍女却是满头大汗的跪地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圣女只是还未学习宫中规矩,请陛下饶命啊!”
“圣女不是故意的,陛下……”
“……”
“……”
秦婉清进了宫之后就一直研究自己的小发明,别说派来教她学会宫中规矩的教养嬷嬷,就是有宫妃心潮澎湃想去瞻仰一眼圣女是怎样的……都会被拦在星辰殿之外。
秦婉清太沉迷自己的小发明了,这些交际关系都没弄。
——可笑她还觉得自己融入不进去宫中的生活。
分明就是她不肯舍弃在巫族里轻松愉快的时光,是她自己不肯接受皇宫里的一点一滴,到头来,还要怪所有人不理解她、不在意她。
遇到一个肯迁就自己的人是幸运,但不是注定。
谁都是第一次做人,谁也不欠谁的。
秦婉清还是不懂侍女们为什么要给她求情。
她以为是自己没敬酒的缘故——她心中哀切,不得皇帝喜欢,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本来就不会喝酒啊?谁跟花凉一样,天天那么轻松愉快,还有时间喝酒,还有时间跟其他男人谈情说爱。
“把星辰殿的宫女都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拨到辛者库!!”
皇帝气急了,他抬手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洒落在地!!
‘噼里啪啦’
殿中的乐声很快就停了,歌姬们舞者们纷纷停下,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陛下饶命啊!陛下……”
秦婉清咬着牙。
身后宫女被毫不留情的拖走了,一边拖,一边哭喊着求饶。
星辰殿跟辛者库真的是差别太大了,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日子难熬,不如死了去。
花凉漫不经心的把玩手上小酒杯,听着侍卫禀告,说有个星辰殿的宫女抗旨,不肯去辛者库,最后直接撞到了门口的石狮子上,一击毙命。
“陛下!”
侍卫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秦婉清却觉得受不了了!
哪怕那宫女对她亲近不起来,哪怕她把宫女当成好姐妹是错付了……但那是一条人命啊!
秦婉清一股气从小腹直窜脑门,她竟然直接站了起来!
“!!!!”
宫妃们看她像是在看傻子。
“陛下!”
秦婉清指着花凉,痛心疾首:“您是一国之君啊!怎么可以听信一个人的谗言,就,就伤了那么多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