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这种事情他真的……真的控制不住。
“……小渊，小渊？”
百里焕面上的表情一顿，神情瞬间严肃。他快走几步到床边，手拽上了百里渊的胳膊，想让他不那么用力的伤害自己……
他余光瞥见，电脑视频中，花凉掀开了被子，似是想下床。
百里焕心念一动，温声指着屏幕说：“你看，她现在想吃东西对不对？”
“……”
百里渊愣愣的抬起眼，里面全都是红血丝，狰狞的可怕。
花凉确实掀开了被子，不过她没有下床的想法，而是跪坐在床上弯腰看锁链，像是对这个铁玩意儿很感兴趣。
她身上穿着的是很凉快的睡裙，吊带的款，浑身都松松垮垮的。
百里渊看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看向百里焕——
百里焕瞬间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的姿势，然后默默的往外挪，挪到一个看不见屏幕的地方。
……他可真是太了解自个儿弟弟了。
若是旁人，别说这么纵着宠着，就是有半点矫情他都能立马让人拖下去折磨死。
但——是弟弟。
百里渊这才放心又将痴痴的目光投了过去。
——她身上的衣服单薄，布料又贴合皮肤，稍稍做出什么动作都能把身形勾勒出来。
那纤细的手腕轻轻地撑在床上，她弯下腰时后背的肩胛骨特别明显。
百里渊不自觉的咬上了自己的手指，眼神紧紧地盯着屏幕中那一小小的身影，连眨眼睛都舍不得。
花凉对着那个锁链看了多久，百里渊就咬了自己手指多久。
她似乎对监控摄像头有所察觉，直直看了过来！！
——那方向分毫不错，让人想自欺欺人说是在看别处的风景也做不到。
百里渊呼吸一滞，咬手指的力道也变大了。
花凉当然注意到了房间里的这几个小玩意儿。
这铁链要是放在以前，她一只手随便拉一拉拽一拽，就能碎一地。
偏偏她现在力量受阻，又被这房间里不知名的花香弄软了身子，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没办法，可有一个人，办法多了去了。
于是乎。
她对着摄像头勾了下手指头——
她知道那边的人看得见。
看百里焕的样子，他那个弟弟是真的病得不轻。
——花凉想的没错。
这两天房间也不敢出，就只敢抱着电脑在床上看花凉的百里渊，在十分钟内迅速收拾好了自己，还找了香味儿最好闻的香水喷上——着急忙慌的来到花凉门前，却又要装作优雅大方的模样，敲了敲门。
百里焕不知道该不该跟在自个儿弟弟身后。
花凉说的那个‘不能人///道’四个字，还在他脑子里回荡。
“进。”
敲门声安静片刻，房间内传出花凉懒懒的应声。
百里渊抑制住内心翻涌着的狂喜，神情略带虔诚的，慢慢的，推开了这扇门。
——然后把他可爱的兄长关在了门外。
“……小兔崽子。”
百里焕对着门板失笑。
他摸了摸鼻子，贴着门听了听——

那应该……没啥事儿吧？
百里焕想着书房里堆积成山的公务——小渊这样跑回来，那些公务自然是又落到了他这个哥哥身上。
百里焕捏了捏眉心，转身离开了。
——听着百里家大家长离开的脚步声，花凉眼中笑意更浓。
她双腿弯曲坐在床上，被子掀开到了一旁，将那白莹漂亮的小腿露出个彻底。
“怎么不叫夫人了？”
“……我，我不敢。”
前几天还在仗着自个儿脑壳有病四处撒泼的百里渊，这回乖得像个走进了班主任办公室的小学生。
束手束脚的站着，头也不敢抬得太过——直视花凉的眼睛？那更是想也不敢想。
“不敢？”
花凉抖了抖手腕上的铁链，让它们发出轻快的声响。
百里渊肩膀跟着缩了缩，用力的抿了下唇——
“这也叫不敢？”
“……”
百里渊的头垂得更低了，眼眶更是红不成样子——连带着鼻尖，后颈，全都红了。
他涩涩的说：“对不起。”
他这两天不敢睡觉，怕梦里的夫人追着他要他偿命。
明知道依照夫人的个性不会善罢甘休，可他还是忍不住的做了……这种事情。
哥哥的那些话都是自己让说的，他想看看花凉对自己恨到了哪种程度——
可花凉面上是看不出来半分怨恨与不快，甚至还是笑着的……那笑容如此好看。
音色也温温柔柔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却能从说出来的那些话中，听出她的极度不爽。
百里渊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他好像真的没办法跟她在一起了，她好像真的没办法原谅他了。他好不想承认这件事情，可它逐渐变成事实。
——一个人在黑暗中看着她时，他心里还有更多更过分的，更阴暗的，更偏执的念头。
他甚至想，是不是往后余生只让她见到自己一个人，她就必然只会心里有自己一个人，不会再有别人——不会再有什么梁玉容，什么陈玉容什么陶玉容。
完完整整的，属于他。
这种想法很卑劣，他知道自己是在抹杀她的一切价值。
他想不到更好地办法了。
他不认为自己求饶、自己道歉可以获得原谅。
所以当视频中的那人勾了勾手指头——哪怕什么都没说，他都满心期盼与欢喜，希望、希望这是那人原谅自己的前兆。
当她说出‘夫人’这个词的时候，百里渊又忍不住的期待再期待……
哪怕后面紧跟着‘不敢？’这样明显带有负面情绪的一声问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很欣慰。
至少，没有厌恶到不想与他说句话的程度上。
至少，还没到最坏的那种结果。
至少，还有补救的可能。
——如果不是了解花凉，百里渊愿意现在跪下来，跪在她的床边一点点帮她解开铁链，愿意就这样跪到她消气为止。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病了。
见不到花凉的时候，满心满意的都是用尽手段把她变成自己一个人的。
见到花凉之后——他就怕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要给花凉下//药。
他怕不下//药，自己一看见花凉的眼睛，就什么都不敢了。
说到底，他真的是一个又自私又怯懦的胆小鬼。
“有用？”
花凉翘了下腿，改成盘腿坐的姿势。
她丝毫不顾及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该怎样就怎样。
百里渊没敢抬眼看，但是凭着他丰富的想象，也能幻想出她盘腿时是怎样的……
“……”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规矩干嘛。
做错了事情那么容易被原谅的话，还要惩罚干嘛。
百里渊深知这一点，也知道花凉不是那种圣母心的人。
他指尖紧紧地陷入掌心的肉里，睫羽不停的颤动着——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算了吧，不要再祈求她的原谅了，不要让你在她面前遮掩这样难看。
——反正她现在跑不了了，反正她现在就是你自己的了，有什么不能对她做的呢。
——她不会原谅你了，那些问话的口吻你都听不出来吗？你辨认不出来她是以什么心情说出来的吗？
——现在在她心里，你只怕比最无耻的恶鬼都要卑鄙，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了……！！
“想让我原谅你吗？”
一道清亮的、带有无限光明的手，徒手撕破了那些笼罩在周身的黑暗，让阳光一点点照了进来。
百里渊像是落水之人抱住了唯一的一块浮木，哪怕这浮木中藏有蛇虫，附着着毒药。
“……想！”
他忽而抬头，与花凉对视。
花凉托着下巴，单手撑在膝盖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百里渊——
百里渊忍不住站直了身体，握紧到一起的手也松开了，分别垂于身体两侧，站姿标准。
“帮我解开锁链，把你的财产全都转入我名下。”
花凉收回了视线——她的眼神是非常漫不经心的，偏偏这人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看了几眼就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真当是春天到了，是恋爱的季节了？
也不看看你这恋爱的头开成了什么烂德行。
“……你，你会走吗？”
百里渊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不敢质问，不敢大声问，小小声的，还带了祈求。
花凉‘啧’了一声。
百里渊的背一下子僵直了，面上瞬间血色褪尽——如今的他说是草木皆兵也不为过了，花凉的一举一动，当真是深深的影响着他。
“我跟你说走不走的事情了吗？我不是让你解开锁链？要你的钱？”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没……”
“不想就不想吧，无所谓。”
花凉扯了下嘴角，抱臂靠在床头，阖上了眼。
“！！”
百里渊生怕这个唯一的可以和谈的机会被自己搅黄，他神色惶惶的‘噗通’一声跪下。
——哪怕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那声响也是十分嘹亮。
花凉却是眼皮都不动一下。
百里渊膝行到床边，手摸上了床——他不敢碰上她的手，只能虚虚的隔空做一个摸的动作。
“我，我愿意，我想的。”

百里焕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花凉跟小渊说了什么。
反正第二天一大早，百里焕就看见花凉从楼上下来，小渊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巴巴的望着花凉的身影——
很难从一个人的眼中，清晰的看清这么多情绪。
不费吹灰之力。
小渊明显是想要抱一抱花凉的，或者哪怕牵着手一起下来——楼梯的宽度可以实现这个美好的愿望，就看人想不想这么去做了。
他眼里有渴望。但是，他可能是在楼上想做什么被花凉给拒绝了，有点小小的害怕，不太敢真的跟上去碰她——就连距离也保持在了三个台阶之内。
他眼里有瑟缩。
不过就算是这样，小渊也没有放弃，不能近距离接触，就让自己的眼睛粘腻在她身上——有几次台阶下的太急了没注意，高大的身子一个踉跄，看得百里焕心惊肉跳。
他眼里有痴迷。
或许小渊闻到了早点的香气，想着一会儿可以跟花凉一起共进早餐，而不是一个人孤独的躲在不开灯的房间里折磨自己……
他眼里有欣喜。
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小渊迫切的往前走了几步——又当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花凉偏了一下脸，他就立马的闭上了嘴巴，什么也不敢吭声了。
花凉坐在了百里焕的对面，他就小心翼翼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的，坐到了花凉的身边。
坐下之后，他还不放心，一直注意着花凉的情绪，生怕她有一点点不满意，这顿早餐吃的不好了，就更加厌烦他了。
“……”
如今看着自家弟弟这么卑微又可怜的样子，百里焕心情复杂。
如果不是用这么丢人的方法把人带回来，他家弟弟本来也可以强硬的。
毕竟，百里焕从来不认为，小渊一句离婚就能把花凉推得那么远。
只有一个解释。
花凉从来都不喜欢小渊。
——当然，她有可能觉得之前痴傻了的小渊很可爱。
但远不到在意与爱慕的程度。
那这么来讲，小渊就完全没必要跟花凉这么卑微了——毕竟从头到尾，付出最多感情的，都是小渊。
只可惜。
花凉并不是会被情感与道德绑架的人。
所以小渊注定……
百里焕很心疼弟弟，但是又不想让弟弟的这些努力变成白做工。
他只能若无其事的让保姆给弟弟添粥，然后嘱咐弟弟多吃一点。
——不管怎么样，小渊从房间里走出来了，还能好好吃东西了，就是好事情。
跟花凉的感情……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吃，吃饭啦。”
百里渊接过保姆的粥，但他没有先吃，反手就捧着递给了花凉。
他没有放在桌上推过去，那粥明明还很烫，他偏要这么捧着端着——
“小渊！”
百里焕忍不住低声呵斥。
——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啊！花凉若是不在意，才不会管你烫成什么样子！！这样做有什么用呢……
百里焕没有喜欢过人，更没有像他弟弟这样祈求一个人，所以他容许弟弟这样做，是希望弟弟好转起来，而不是看他越来越习惯伤害自己。
“……”
花凉垂下眸，接过了粥。
百里渊的眼神亮到惊人。
接下来，他更加殷勤的往花凉碗里夹东西……
花凉接了两个之后，就不让他夹了。
百里渊委屈的捏着筷子，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像是除了给她夹菜之外，在餐桌上再也不知道干什么了。
——多可笑。
花凉是觉得百里焕一个人含辛茹苦（？）把百里渊拉扯这么大，又得照顾这不省心的东西十分不容易，再加上一大早心情还算美丽，才接粥的。
百里渊夹得菜是她比较喜欢吃的，但她更喜欢吃完一个菜再夹，不喜欢堆到一起。
“吃完再夹。”
花凉懒懒的说了声。
“好，好！！”
百里渊立马原地复活，也不委屈了，也不瑟缩了，就等着花凉碗里饭吃完了。
“……”百里焕听见花凉跟小渊说话，心里不可避免的一松——
他是真怕花凉那句‘不能人//道’。
“小渊，你自己也得吃，不要给人家小凉造成了负担。”
百里焕语气缓和的对弟弟说。
“……”
百里渊很想听哥哥的话，可是——
花凉淡淡道：“听你哥的。”
“……好！”
百里渊开始低头扒饭。
“……”百里焕叹了口气，对着花凉欲言又止。
他现在真的……对花凉只剩下感谢了。
这弟弟太不省心了，早丢掉早了啊！……（假的）
吃完饭，花凉要去前面的花园晒太阳。
百里渊狗腿的搬了躺椅小桌子出去，还备了一些水果饮品在桌上。
花凉勾了下唇角，没说什么的上去躺着了。
“……”
百里渊高兴地眼睛都笑弯了。
看着两人在花园里还算和谐，百里焕这才放心的上楼了。
今天下午要出去一趟，上午要把送来的文件全都看完……还是很忙的。
希望花凉可以好好的对待小渊，哪怕话少点，语气凶点也没事。
察觉到百里焕离开了，花凉在躺椅上舒展了一下身体，看向百里渊。
百里渊顶着大太阳咧嘴笑，额上的汗密密麻麻，衣服都有些汗湿了。
他刚才搬来搬去的按理说应该不会这么多汗，问题就是他太兴奋了。
因为一早上花凉跟他说了五句话。
在楼上有三句，下来吃饭有两句，还没有对着他面无表情……
“想吃什么吗？想，想喝什么吗？”
见花凉看向自己，百里渊立马笑出了八颗白牙。“你可以对我好，但是收一下这种姿态——不然会让我觉得，被这样的你捧在手心里，会是一件掉价的事情。”
“……”百里渊的笑容凝固了。
半响，他慢慢的收起了笑，自嘲道：“没想到你厌烦我的理由居然是这个。”
“一直都很厌烦你，但是不巧，这个不算理由之一。”
“……”
百里渊笑容彻底没了。
他忽然很激动的半跪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花凉的手腕。

“你说过，你说过会试着喜欢上我的！这是你答应的！！”
“你不能厌恶我，你，你要试着，试着喜欢上我啊……！这是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
“我知道，我做了这种事情，被你讨厌也是……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你答应了我，答应了我会会喜欢上我的！！”
“可是你凭什么，凭什么什么借口都可以作为推开我的理由……凭什么……凭……”
“我推开你了吗？”
花凉嗤笑一声，举了举被他抓的死死的手腕，“我这不是被你握在手心里吗？”
“……”
百里渊呆住了。
——因为她的笑。
他感觉好久没有见过她的笑了……
“闹脾气别在我面前闹。”
花凉把手垂下来，目光落到了花园里的花上。
百里家的小花园说小也不小，说大不算大。但是一年四季都能在里边儿看见不同的颜色，哪怕没有出太阳，是阴沉沉的天气，那些娇艳的花依然开的漂亮。
它们看起来无比脆弱，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就断裂成两半，再也无法存活。
可那么多雷电交加的夜晚，第二天醒来，它们还是带着雨水，带着露珠，漂漂亮亮的绽放。
——这其中当然不乏园丁的辛劳。
花凉更愿意相信，是这些花对这个世界倾诉爱意的一个方式。
它们的花期或长或短，形状或圆或扁，香味或浓烈或清淡……可似乎一种下来，就注定要满怀希望的面对这个世界。
植物都尚且下意识的去活着，去漂漂亮亮的活着。
身为一个人，还是一个自诩轻易不会被打倒的人。
为什么要那么容易放弃。
花凉想过很多，她觉得这个世界令她厌烦。
没有人能让她留下——系统也说过，不愿意的话可以自///杀登出界面，会扣一定的积分，不过可以结束这种煎熬。
花凉没有立刻去做，她给了自己一点时间，给了百里渊一点时间。
——也算不上放弃吧。
她的任务完成了，她想做的事情也完成了。
再去白城，不仅路途遥远，还有可能被百里渊这个小王八羔子妨碍。
不去了，没有意思。
她可能注定安定不下来吧，过上这种平静到腻歪的生活，终究是不太习惯。
百里渊顺着花凉的视线去看那些花。
他抿了下唇，没有放开花凉的手腕。
——她刚才没有拒绝啊，没有把手从他掌心里挣脱啊。
他既然这么想跟这个人触碰，为什么还要傻傻的在话题结束之后就松开呢？
不如趁机多多的摸一下，碰一下，好过以后很长时间触碰不着。
之后两个人没有说过话了，很安静的看着花。
百里渊的手也没有松开过了，他握的力道在慢慢的减轻——只是稍一察觉这人有收回去的意思，就立马又握紧了……
但是花凉一不管，他就又放松……
周而复始，像是当个小游戏在玩儿。
时间过得很快。
云城的过年，总是热热闹闹的，喜气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