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接受了,凤宏宇脸上真心的笑了笑。
“孤没有别的意思。”
花凉笑笑,“下官知道。太子殿下待人宽容仁厚,实乃凤鸣福分。下官还有要务在身,就不陪太子赏月了。”
凤成宇望着她唇边的笑出了神,连她走了都还在发愣。
直到他身边的小太监出声唤他,他才一个激灵。
凤宏宇望着那道在夜色中都如此明显的身影……摸上了自己的心口。
——她笑起来,当真是好看极了。
凤知书被推进了大牢中。
花凉让人都退下去,另外拨了一队人马去搜七巧宫。
——佛经什么的没问题,但那个药瓶就有问题了。
也就是说,凤知书迟早挨一顿打。
时间问题罢了。
花凉站在地牢外,负手而立,笑吟吟的看着他。
“殿下,换个地方是不是要觉得心里头宽敞多了?”
从前只是在七巧宫里关着,跟个傻子似的。
如今又去了鸣鸢宫面见圣上,又来了地牢……可不算是长见识了么。
花凉语气里的戏谑让凤知书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他一路上都在哭,不过没有声音。
——他觉得很屈辱,居然被人带到牢里来了。
“……你到底,想怎样?”
他哭的声音都在抖,今日好不容易装出来的不软弱,在这一刻丢盔弃甲。
“怎样?”花凉歪了下脑袋,不解,“下官想要的结果,不都明摆着了么。”
那群宫人们来到鸣鸢宫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出来审问,也没有第一时间巧舌如簧的让皇帝责罚。
就是为了等宫人们说出凤知书曾经出逃的事情。
——花凉不想被皇帝疑心。
被皇帝疑心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为什么这么笃定宫人们会说呢?
因为花凉会为他们争取时间,而不是直接给他们定罪。
——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如果是单纯的欺辱皇子,这罪可不小……但若是事出有因呢?
若是因为皇子不尊重皇帝呢?
那就有余地可退了。
所以宫人们不管是想破罐子破摔拉凤知书下水,还是想最后一搏……都会说出这件事情。
但是可惜了。
花凉是打算用这件事情摆脱自己跟七皇子有私交的嫌疑,并不打算留那些宫人们一命。
毕竟她让凤知书说的话真假掺半,那些宫人们留着……是个隐患。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想法进展着。
“……你,你要杀了我吗……”
凤知书泪眼婆娑的望着她。
花凉轻笑。
“下官无凭无据的,哪儿敢对当朝七皇子下手呢。”
“下官只是想让七皇子记个教训……”
“把主动权让在别人手上,迟早得死无全尸。”
“下官这次救了您,下次可不一定了。”
“但您得付出代价……这三十大板,希望能把您那岁月静好的梦给打醒了。”
花凉道,“这地牢之中蛇虫鼠蚁一个不缺,呆一晚上……您这皮就得褪一层。索性下官先把这三十大板给打了,明儿个再上奏皇帝,给您治疗。”
也就是说,凤知书得捱一晚上的疼痛。
“……”
凤知书猛地起身,“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他听出了花凉的言外之意。
她要把自己扯到夺权的争战中!!
明明,明明太子坐这个位置这么稳固……他不是送死吗!!
“……”
花凉眼一冷。
“您要是这么想死……下官可以上奏陛下,以欺君之罪将您处死,并让您全族都背上罪臣的骂名。”
“您试试?”
凤知书死死捏紧了拳头,盯着花凉,像是在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花凉抚掌笑道:“就是喜欢这种眼神呢。”
“呐,下官就不陪您了,祝您晚上过的愉快~”
说罢,那人当真转身就走。
凤知书下意识的追出几步——却被牢门拦住。
他紧紧地捏住牢门,直到在上面留出血印。
花凉的上报令皇帝很满意,他大手一挥,派了御医去给凤知书治疗,顺带自个儿去看了一眼——花凉真的没有留情,说是打三十大板,就是打的三十大板,没有一板子轻了。
凤知书整个人都成了血人儿。
一晚上,他活生生的痛醒又活生生的痛昏,脑子里不停回想着他被打的时候,花凉端着一杯茶坐在太师椅上慢慢喝的场景。
他从未感觉恨意如此明显过。
但花凉说——
“这是下官的错吗?这不是殿下的错吗?殿下若有那个恨下官的功夫,不如自省,多多改正,往后不要落到下官手里才好。”
这句话不仅是说给凤知书听得,还是说给皇帝听得。
果然,这话第二天就到了皇帝耳边。
皇帝当即就给花凉升了官。
——花凉给凤知书的暗示很明显。
你被打是我的错吗?不是你自个儿太没用的错吗?
有那个恨我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改变自己的处境。
以后再落到我手里,就不是三十大板这么轻松了。
凤知书记得很清楚,一个字都不敢忘。
他以为在冷宫门口,那人的恶劣性格他就一清二楚,以为那人再坏,也不过是威胁他的那么坏。
他昨晚上才明白……
这人完全是不择手段,心是真的狠,也是真的冷。
她步步为营,算计的一分不差。
凤知书不知自己这第一次出宫遇到了她,是该悲哀还是窃喜——先遇到了花凉,以后的人再怎么可恨,也不会再让他如此失态了。
皇帝不轻不重的敲打了凤知书几句,就解除了七巧宫的禁足令。但凤知书每日的经书还得抄——这理由皇帝没有明说,但肯定是想着压压他的煞气。
凤知书全都乖巧的应了。
皇帝又考了他几句佛经上的内容——凤知书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了,还能倒背如流。
皇帝这才满意,准许他伤好后与其他皇子一同读书。
至此,七皇子的存在在皇宫之中算是有声儿了。
严纪嬷嬷将一盏茶端到花凉办公的桌上,眼神复杂的望着埋头苦做笔记的少女。
“你昨晚……”
花凉搁置下笔,抬起头对严纪嬷嬷笑。
“徒儿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情,并没有其他想法。”
“……”
对上那干净澄净的眼眸,严纪嬷嬷的许多问题都问不出口。
——是啊,那些事情她都听说了。
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七皇子肯定恨上你了。”
比起担心七皇子以后的路如何如何,严纪嬷嬷更担心花凉。
这孩子也够实诚,连那七巧宫宫人的证人都敢做。
这样想着,严纪嬷嬷心头又是一松——这样清风明月的人,怎么会布置下这么一张巨网?为的是谁?
花凉确实跟其他皇子都没有牵扯啊,她昨晚还眼睁睁的看着七皇子被行刑……严纪嬷嬷没见过七皇子,但皇子终究是这宫中的主子——如今皇帝身体硬朗,还没到那个时候,储君之位究竟花落谁家,真的说不清楚。
严纪嬷嬷是老人了,不会看着如今谁势力大就觉得谁一定能笑到最后。
她虽然中立,但心中多少会有一杆秤,会有一点偏颇。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也是生存之道。
“恨徒儿又如何。”
那桌前的少女却是不在意的一笑,露出八颗牙齿,俏皮又天真的说:“只要徒儿做好了自己的本分,就没人能拿徒儿怎么样。”
“……”严纪嬷嬷失笑,抬手在她额间点了一下,“你呀。下次可莫要这般鲁莽,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严纪嬷嬷又开始了长篇大论。
花凉就捧着脸,一脸认真的听着。
说完后,严纪嬷嬷有些渴——花凉便乐呵呵的把她给自己倒的茶推了过去,“嬷嬷喝,别渴着自己了,徒儿心疼呀。”
“……”
看着那耍宝的表情,严纪嬷嬷又是笑着摇摇头,她接过那杯茶:“在我面前倒可如此,旁人面前就得注意。”
“是!”
花凉嘻嘻笑着,把今日自己做的笔记也推过去:“嬷嬷看看,这里这样处理可否得体?”
“我瞧瞧。”
严纪嬷嬷抿了口茶就放下了。
凤成宇昨晚上回到自己的宫中,就想了一会儿那大殿之中不骄不躁的女子。
他知道,那是害清儿受辱的女子。
他在大殿之上,看着那人眼中的坚定,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婉清是父皇亲自下令惩处的,你说要是凭这人的一张嘴,就能祸害高高在上的圣女……那这个人得多厉害?得多会说?
那晚他看见的不是这样。
那人明显太过耿直了些,还为一群即将被降罪的宫人作证……
这一举动,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
大多会选择明哲保身。
凤成宇是边疆战神,他骨子里虽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好人,却也敬佩这种心无杂念的人。
那一身锦衣的女子,当晚便入了他的梦中。
尽管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再看见秦婉清,凤成宇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他有点排斥秦婉清了,有点不喜欢秦婉清的哭哭啼啼,更是嫌弃她的为人处世。
——若是秦婉清有那人的百分之一明事理,就不会现在还为宋滨的去世责怪他。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如放我离开。”
这是第二天他见秦婉清的时候,秦婉清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凤成宇听得出她心如死灰,也无法理解。
——他跟父皇求了情,饶了秦婉清一命,父皇也念在从前算卦算得准的份儿上,没杀她,仍然留了她的星辰殿。
是能说走就走的吗?!!
把皇宫当什么了?!!
“婉清,你不要闹性子了。”
凤成宇也不想叫‘清儿’了,他看秦婉清没有以前那种欢喜的感觉了,有的只是觉得疲惫。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跟人的区别可以那么大——花凉从前就是一个小小宫女而已,他与那宫女见过几次面,是个说话温温柔柔的女子,会让人感觉很舒服。再见时那人变化很大,可不至于让他认不出来。
秦婉清也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做事风风火火,有时候会犯蠢。但本质上是个很心软很好说话的人。
凤成宇却觉得不认识她了。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秦婉清处处都好?来到皇宫里还没怎么样,就惹了这么大的祸。
惹祸完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一个该死之人质问他。
凤成宇是皇族子弟,身上又满是功勋,哪怕心中对她有点喜爱之情……也不足以让他面对秦婉清的那么多次咄咄逼人,都还能保有对她最初的印象。
“……我闹性子?”
秦婉清越听越想笑。
她的母亲给她传书很多次,让她回去。
在巫族领地里,她就不会这么无助、这么难过,有很多很多善良纯粹的族人,让她能感觉到生命的美好。
秦婉清对凤成宇死了心,她觉得这个男人不值得她停留。
但是想到之后凤成宇会遭受的一次刺杀……
秦婉清悲哀的想,自己终究是没办法像他一样狠心。
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凤鸣国黎民百姓,她也不能这么离开。
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她再走,再也不回头。
“殿下。”
秦婉清一脸淡然的站起身,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泪花,“如果不是为了卦象,我早就离开了。我留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保护您。”
“……保护我?”
对于秦婉清的卦,凤成宇还是深信不疑的。
她上两次都算对了,可见是有真才实学。
“是的。保护您。”
秦婉清不看他,偏过脸。
“……”
凤成宇知道她不想多说,稍加安抚几句就转身离开。
酷暑是很难耐的。
这个时候没有空调,没有电扇,全靠人工去暑。
到了七月中旬,冰块已经不太管用了,连呼吸进身体里的空气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热,往外走一圈儿衣服都能湿透、脚底都被烫的钻心疼。
别说宫里头的宫人们了,就是小主儿们,都因此中暑了好大一批。
皇帝大手一挥,启程去行宫避暑。
息网在外人的眼中就是刑部的情报处,两者密不可分——严纪嬷嬷是刑部的掌刑嬷嬷,虽然现在官衔不再,但在刑部之中也能说得上话。
跟在严纪嬷嬷身边的花凉,在外人眼中可能就是刑部的一个小姑姑。
所以叫她大人,叫她花姑姑,都是可以的。
但那次宫宴出了次名,皇帝必须给她升官儿。
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她提为锦衣卫副千户。
本身花凉在息网之中的官职是正六品,这会儿提为从五品,还多了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是赚了的。
从京城到避暑的风城来去要半月,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皇帝大概是十分信任她的,这次去行宫开路的重任交给了花凉。
在皇帝圣旨颁布下来的前几天,就连夜策马带队去了风城。
临行前严纪嬷嬷跟她说,让花凉跟皇帝一起回来。
严纪嬷嬷怕花凉这小身板儿真给热出什么毛病,还特意跟皇帝请了旨,说若是花凉一意孤行先回皇宫,就是抗旨。
那时是个深夜,严纪嬷嬷衣着齐整的一人到城门口送她。
严纪嬷嬷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女,波澜不起的眼中被月光闪烁出几分骄傲——她一生无儿无女,到这个时候遇见这么一个称心的姑娘,是真的把所有的疼爱和期望都给了花凉。
因着要出宫办事,所以花凉穿上了官袍——绛紫色飞鱼服。
妆花云锦之上以金线勾勒出‘飞鱼’,此物身形似蟒,有鱼尾鱼鳍,亦有两角,是御赐之物。
她墨发全被束了起来,里边儿用一暗色玉冠绾好,外边儿戴一乌纱帽。金色的小穗子从帽檐垂下,尾端有一红色玛瑙珠。
“嬷嬷回去吧,夜深了。”
明明一夜未眠,那少女却好似丁点不会感到疲倦,眼神清明、做事干脆利落。
严纪嬷嬷有些心疼。她知道,花凉这个傻丫头是因为在给陛下办事儿,生怕办差了……她还听说,这傻丫头出门曾给自己用了冷水澡,防止夜晚赶路疲惫。
——这赶路的时间是固定死了的,说要五天之内探完路,就得五天之内。
他们时间特别紧急。
“你呀,可别倔。陛下下了旨意,你就在行宫好生待着。”
“嬷嬷……”
“我一把骨头了,什么热天儿冷天儿没过来!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跟我一个老人家犯什么倔!”
严纪嬷嬷嘴上不留情的呵斥,心里却明白——这小傻子是怕自己在皇宫里头不耐热,想快去快回照顾自己。
“……”那秀美修长的手指捏紧了缰绳,她挺直的背影中带上了固执。
严纪嬷嬷转过身,不动声色的将眼角的泪抹去。
“去吧去吧,别耽误我休息。”
“……”
花凉沉默片刻。
她忽而翻身下马,一掀衣袍,单膝下跪,对严纪嬷嬷拱手道:“徒儿一路远行,不能留在嬷嬷身边尽孝。还望嬷嬷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情派人告知,徒儿必定快马加鞭赶回。”
“……去吧去吧。”
等到马蹄声远去,严纪嬷嬷才又看向那道身影。
几日后。
听闻皇帝快要抵达行宫,花凉重新带队去路上接应皇帝的御驾。
【叮!原剧情触发!!】
花凉知道。
凤成宇会在路上遇刺,此时秦婉清替他挡了一箭,两人感情升温。
花凉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秦婉清想帮凤成宇挡刀,那就挡好了——但绝不能以救了凤成宇的名义。
要死死远点。
凤知书一路上都很沉默。
他不是太子,没有专门的马车,只能骑马。
他身上的常服多以墨绿色为主,配着他那温和无害的一张脸,在皇子之中丢进去就找不到了。
“七皇子殿下,陛下让您上去同乘。”
其他的皇子两两作伴时而议论沿路山水,就凤知书一人孤寂的跟在车队的一边。
一个侍卫突然跑到凤知书的马边,这样说道。
“……父皇找我?”
凤知书愣愣的看了眼前方的马车。
侍卫恭敬道:“是的,请殿下放心的把马交给属下。”
“……”
凤知书拉了缰绳,下了马。
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爱马,那凤成宇的马是上过战场的,比养在京城里的马要稍微壮实一些。
凤知书的马是出行之前随意从马厩里找的一匹,成色一般、品种一般,连个出色的优点也无——就跟凤知书这个人一样。
众皇子以为他能从七巧宫里翻身,必然是有点本事的。
结果之后凤知书反响平平,能力中庸,实在不像是成大事的人。众皇子也就看个乐呵,看完了仍然不理会凤知书,把他排斥在外。
上马车之前,凤知书垂着眼睛行了一礼。
马车内十分宽敞,还摆了冰块等物,一进来就能感觉到凉气,跟外面真是天壤之别。
“听薛老说,你对《君臣说》有很多见解?不如今日趁着这个时候,说给朕听听。”
皇帝手中拿着一卷书,走近了就会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用来打发时间的游记,而是皇子的作业。
他正在看的,就是凤知书近日写的一篇‘臣子策’。
凤知书入学之后不是那种从天而降的天才,他从来都很低调,哪怕有什么额外的想法,也是另外跟夫子探讨,不在课堂上抢其他人的威风。
一开始皇帝以为凤知书是在作秀……后来发现他确实是不争那些名利,反而高看他几分。
皇帝是怎么注意到凤知书的呢?是偶然跟薛老谈皇子们的学业时,翻到了凤知书的这一页。
皇子们是桀骜不驯的,写出来的东西大多带一些较为偏激的词汇——他们没有机会看遍凤鸣国的大好河山,所有的认知都是从书上学来的。
那些家国仇恨的血誓、那些情深似海的诗句,都是来自于书本。
换句话说,读书人大多感性,写出来的东西也容易掺杂很多个人情感。
皇帝看多了,有点厌倦。
倒是凤知书这一篇——中规中矩。
正是中规中矩,才让皇帝读了下去。
读完发觉,这凤知书不愧是抄了这么多年佛经的人,切入点很奇妙,笔墨也不知不觉的让人信服。
“……只是一些拙见罢了,父皇若是肯给儿臣提点,儿臣感激不尽。”
凤知书没有抬眸看皇帝,而是望着对面的书本,声音略平淡。
皇帝却是一笑。
这些日子他格外留意了一下这个儿子。
凤知书十几年不被重视,忽然一日从那小小的宫中出来,按理说应当是激动地、迫不及待想一展拳脚……
可凤知书没有。
那些佛经仿佛化作了一条看不见的枷锁,封锁了凤知书属于这个年纪的所有情绪。
皇帝虽知道这样对凤知书太过残忍,但心底是想要他一直这样的。
皇帝的身份不止是一个父亲,他得先是一个君王。
对待儿子们,得先从一个君王的角度去看。
皇帝非常中意太子,也非常宠爱凤成宇,这两个喜欢是不一样的。
他期待太子成为君临天下的明君,期待凤成宇成为守卫凤鸣江山的一把利刃。
他希望他们两个和平共处,共同巩固这万里河山。
其他皇子多多少少也有优缺点,皇帝为每个人都想好了以后的出路。
若是凤知书狼子野心,迫切的想要争什么……皇帝一定会用尽办法让他此生都无法踏足皇城。
若是凤知书足够开窍,明白什么属于自己什么不属于……皇帝也不介意多给一个儿子留后路。
一炷香后。
皇帝赞赏的看了凤知书一眼,心念一动,问:“知书既然将问题看得如此通透,可有跟你大哥一同学着管理户部的想法?”
皇子之中,凤宏宇聪慧又耐心,这些年跟着皇帝处理政务,如今也算是手到擒来了。
“儿臣不敢。”
凤知书的声音听不出半点兴奋,只有惶恐。
皇帝还想说什么——
车外突然传来马的嘶鸣!!——
紧接着,整个车厢都是猛烈的一晃!!
“保护陛下!!”
“有刺客!!保护陛下!!!”
“……”
“……”
皇帝又急又怒,“锦衣卫怎么探的路!!怎么还会有刺客!!”
他后边儿的马车可有宫妃他们,这会儿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凤知书的睫毛一颤。
他小手指神经质的动了动,安慰道:“花大人探的路应当不会有问题,这等宵小不足为惧。”
“……”
皇帝掀开车帘——
只见一个闪着寒光的东西快速朝他这里飞来!!!
“!!!!”
皇帝吓得直接从塌子上跌了下来……
凤知书一抬眸,竟是直接伸手捏住了那破空而来的箭矢!!
“知书,你的手!!”
皇帝回过神,就见那殷红的血液顺着凤知书的掌心往车上落。
凤知书摇摇头,把箭矢收了。
“无事,父皇放心,儿臣功夫虽不及五哥,但也会一些拳脚,能护得了父皇。”
“……你有心了。”
凤知书用没受伤的手扶着皇帝起来,躲到窗口不对着的地方。
花凉率先策马到了此处,望见那一长队人马被无数黑衣人逼停,眼神一凛。
她脚尖一点,从马上飞身下来——同时从腰间拿出飞镖丢过去,抽出腰间长剑……
花凉的剑很久都没用过了,但长期跟虫族打斗的肌肉记忆是忘不掉的。
“……怎么是个娘们。”
她听见与自己交手的蒙面黑衣人嘀咕。
花凉提唇一笑——
“嗤!——”
三招之内,那轻敌的黑衣人竟被她捅了个对穿!!
【打脸值+10】
将长剑抽出,花凉一路杀到了皇帝的御驾前。
“陛下,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她靠在马车旁,凤眸冷冷的看着不敢靠过来的黑衣人。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皇帝哪儿能在这个时候降罪,再者他听到花凉的声音心里也安定许多。
凤知书望着窗帘外那个朦胧的人影儿,抿紧了唇。
很快,那个人影消失在窗帘外,明显是又加入了战斗。
“保护陛下!!!”
身后的锦衣卫也马上赶到,他们纷纷下马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顿时,只听得刀剑碰撞的声音。
凤成宇也下了马车。
他武功极好,随身又带着佩剑。
“……花大人当心。”
凤成宇一眼就看见同时与五个黑衣人打斗还不落下风的花凉——惊叹花凉武功之高时,也上来帮她。
“多谢王爷。”
见是凤成宇,花凉笑得更真心了。
---我是打斗场面无比激烈的分界线---
“……你没事儿吧?”
凤成宇着急的扶着花凉,靠坐在一旁的树下。
他万万没想到,危急时刻,她居然肯为自己挡了一剑!!
“……无事。”
那人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唇色淡到不可思议。她轻轻摇摇头,看向皇帝的马车:“王爷,去看看陛下。”
“……”
那黑衣人败了之后,随行的御医第一时间就去了皇帝的马车,替他医治。
据说七皇子也受了伤……所以花凉才被耽搁。
凤成宇痛心道,“我父皇没事的,我看过他了。倒是你……这箭上貌似有毒,你……”
“花大人!花大人!!”
他话还没说完,两个御医提着药箱忙不迭的过来了。
“花大人,臣等奉陛下之命给您医治。”
“快,快看一下她!”
凤成宇连忙让开了身子。
御医开始替花凉把脉。
过了一会儿,皇帝与凤知书一起下车,朝花凉这边走来。
花凉身上不止一处箭伤,身上手上都是伤口。
见皇帝来了,她还要起身行礼——
“不必,不必。”
皇帝一见到花凉的面色,就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长叹一口气,“花爱卿一会还是去马车上休息片刻吧,这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能骑马了。”
“……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你救驾有功,将功抵罪了吧!”
皇帝摆摆手,两个锦衣卫便上前一人一边将她搀扶起来。
“多谢陛下。”
凤知书一直都在看她,可那人一个眼角也不分给自己……
凤知书垂在袖子里的手指刺入了掌心,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意一般。
秦婉清到了晚上才见到御医。
她也受了伤。
伤的是脸,是被飞过来的箭矢无意伤到的。
秦婉清派人去叫凤成宇回来,凤成宇一晚上都没回来,都待在那个害她变成现在这样的花凉身边……
“那个花大人受伤很重吗?”
秦婉清咬着唇,脸上满是泪痕。她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心中凄楚。
“是了,花大人身上多处剑伤、刀伤,还为五王爷挡了一箭……若不是幸好都没伤及要害,可能花大人都撑不到今晚了。”
御医说这话时,无比敬佩。
那花大人并不比任何一个女子强壮,她的手腕又细又白,却能挥舞着长剑与飞镖,拼死守护陛下的御驾。
宫女给花大人上药包扎的时候,听说花大人还拿了一壶酒在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