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好奇心已经被这一长串前摇激发到极致,有些没耐心了:“到底要做什么?”
克劳斯解释道:“那天我突然发现,如果我单方面拥抱你,我会感到不满足,但如果是你主动对我做出肢体接触的动作,我整个人都会……”
他话到一半,忽然收住,几秒后才继续道:
“我会很开心。”
克劳斯清楚地记得,之前诺尔特交代考察期须知事项时,特地提到了一件事:她喜欢对方主动。
但他分明感觉到不同之处。
当他拥抱她时,她的手始终垂落,没有回抱的动作,这让他感到悬空而没有安全感。
可当那天她捂住他的嘴,掌心压在他的唇上,明明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短短的一瞬间,却让他血液翻涌,浑身都滚烫起来。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浅蓝色的眼睛里平静克制的表面下暗涌着一些什么:
“我的报复计划是:我希望越过你的界限,让你对我主动一次。”
“无论摸哪里都好,请你触碰我。”
舒识微的呼吸逐渐收紧,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竟然捏紧了手心。
她曾经忘掉的那些蝗虫一样侵蚀她头脑的画面重新涌上来。
该死啊。
人总有一些瞬间是会被海妖塞壬诱惑的。
“我去洗个手。”
她找了借口,仓皇逃窜。
在洗手间洗完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不能摆脱这个巨大的诱惑,舒识微决定躺平豁出去了。
她缓了缓呼吸:
“首先是脸。”
克劳斯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手按在她坐着的沙发的两侧扶手上:“Please.”
她抬起手,即将靠近他的脸颊时犹豫了几秒,这才不管不顾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克劳斯闭上眼,他的呼吸几乎要停住了,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的手指和手掌心带着洗手液的清香,温度也是凉凉的,触感细腻温柔,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脸颊滑动。
他的脸侧了侧,微微偏向她的掌心。
她几乎要跳起来了,迅速缩回手。
她的脸在发烧,他的脸颊也开始滚烫。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房间里呼吸的声音忽然大了一些,明显克制着的呼吸。
克劳斯睁开眼看她。
“然后呢?”他问。
舒识微想起来刚才她自己说了“首先”。既然有首先,就有其次。
她的脸因为有些发烫,感觉像是喝醉酒一样,胆子稍微大了一点。
“你不觉得冒犯的话,胸。”
该死该死。
嘴巴怎么自己动了。
克劳斯抿起唇,拉开毛衣拉链。他今天贴身穿了一件拉链毛衣。
拉链缓缓分开,慢慢地露出锁骨、沟壑、胸膛。
他没敢看她。
明明他自己准备好了,就连拉链毛衣都是特地穿上的,但是真到了这时候,他还是受不了她的目光。
她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落下手。
紧绷的,温热的,有弹性的。
克劳斯呼吸一滞,因为紧张,胸膛在她的指腹下扩张,睫毛重重地颤动了几下,呼出一口气。
虽然只伸出食指轻微触碰了一下,但她却感觉她好像感觉到了他胸膛下心脏的跳动,疾风骤雨一般的。
他的唇紧紧抿着,忍耐着呼吸,按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攥紧了。
这是他自己制定的计划,考虑过风险和各种可能性,但他还是没料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大。
这一波算是把自己套进去了。
但他现在顾不得自己,他只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听到他在呼吸, 胸膛随着呼吸慢慢地一起一伏。
他说过他不会做其他任何动作,所以他还在等她继续行动。
她眼疾手快地帮他拉上了那件拉链毛衣的拉链。
他抬起眼看她。
四目相接时,她突然有些恍惚。
她发现, 一旦把某件平常她不会做的事放在可以接受的框架里,比如“报复计划”,比如“考察期”, 她就会放开胆子去做——因为她会觉得虽然她狂野了一点, 但仍然遵守了规则。
现在也是。
她觉得她遵守了规则,而规则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起点没错, 但是过程和结果却一路狂奔到她无法掌控的地方。
“对不起。”她小声道。
“是我的错。”他也压低声音, 声音有些哑。
她试图转移话题:“你的拉链毛衣哪里买的?很不错。”
克劳斯却没有被她轻易带偏, 他的脑子里依然转着这件事。
他别过脸去, 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久, 他说:“其实我是一个很疯狂的人, 我并不理智。”
她沉默。
其实她也是。
在心动和好感出现在她心里的那一瞬间,她的第一反应往往是用理智给它设好框架, 定好规则,因为她无法忍受被情感控制的感觉。
她瞻前顾后, 想到未来, 想到当下,想到是否会过度消耗她的精力,想到是否会做错选择,想到是否能实现。
但同时她又是喜欢冒险的。
这种矛盾构成了舒识微。
克劳斯有些羞愧了,他为自己的胆大妄为感到后悔。
他突然觉得:场所、时机、事件都错了。
他这样狂飙突进地推进, 反而会让她退缩,以后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的计划一塌糊涂。
他的喉咙发紧,站起身走到一边, 面向墙壁,他抬起手捂住脸:“对不起,我今天好像做得很过火。但是谢谢你信任我。”
克劳斯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舒识微看到他面向墙角,随着呼吸身体微微颤动,竭力压抑自己的羞愧。
这个总是冷静有序、精心筹划的男孩也会因为情感失控、计划脱缰而如此无措。
她有些发怔。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认识到,他是有缺点的人类。
虽然他总是力图在她面前表现出完美的形象,甚至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会在提前排演和评估后才做,但他没办法精准控制自己的情感。
她也很类似。
虽然经常有人开玩笑说她理智得像个人机,但她没办法真正地像机器一样计算好一切、评估好一切。
在恋爱中更是如此,她观察他们、记录他们,甚至把他们写进论文里,可是她无法完全预测自己的行动走向。她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心动,会在哪个瞬间决定冒险,她自己也不知道。
舒识微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克劳斯,你背一下我。”
克劳斯转过头来,浅蓝色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他的神色中本就有掩饰不了的懊恼痛苦,显得更加茫然:“我没听清。”
“背我。”她重复道。
克劳斯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还是照做,他屈起一条腿半蹲下来。
她俯身,双手松松圈住他的脖子。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大腿,脊背挺直站起身,把她背起来。
“在房间里走五圈。”她说。
克劳斯应道:“好。”
他背着她,迈开脚步。起初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呼吸也不自然,可随着他在房间里一圈又一圈地走,她的重量真实地落在他的肩背上,他慢慢心里踏实下来。
五圈走完。
她问他:“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克劳斯愣了一下。
他确实好多了。至少她还没有讨厌他,没有远离他,依然信任地把自己的重量交给他。
“是的。”
她的声音从他耳边安静而平稳地传来:
“不要害怕做错什么,人肯定会做错什么的,我也会做错,费鲁乔和我吵架离开,是因为他无法和自己达成谅解。”
“我并不是要完美的伴侣,我只是在观察真心而已。你用真心向我传达,我会感受到的。”
他眼里突然有了湿润的泪意,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谢谢。”他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笑意:“同样谢谢你。”
克劳斯心里浮起奇妙的安定感,这比任何的赢球或者获得第一名都让他觉得满足。
他吸了一口气,平定情绪后笑起来:“那我继续走几圈。”
舒识微急了,敲了敲他的肩膀:“喂喂,不用了,你想明白了就可以了,让我下来。”
他抓紧她,站直身体,开玩笑似的把脊背上的她颠了一颠:“不要,我想背着你继续走!”
“克劳斯。”
“你说做错事没关系的。”
“……臭小孩。”
“我知道你喜欢我,对吗?”
“不想回答。”
“拜托拜托——”
“你完蛋了。”
舒识微也才知道,原来她有那么信任他。
就像她没想到她会那么信任费鲁乔和诺尔特一样。
她曾经以为她在国外无论待多久都不会收获一个朋友,在她开的生存模式下无人生还。
但她毕竟是人,她无法预测她全部的行动。
按照之前的约定, 两人去了夜市玩。
冬天的路边摊比夏天的路边摊要有意思很多,贴着大字的流动小摊车里挂着橘黄色的灯泡,热气蒸腾着。
烤红薯的甜香和烤肉的孜然味在空气里弥漫。
因为人有点多, 克劳斯紧紧抓住舒识微的手,免得和她走散。
至于舒识微,她只顾着吃, 并专注于给国际友人克劳斯推荐吃的。
“两袋糖炒栗子谢谢。”
随着说话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很快弥散。
克劳斯看着她, 在异国他乡被不熟悉的口音和脸庞陌生的人们所包围的茫然感觉一点点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安心感。
他拉紧了她的手, 假借看炒栗子的过程往她那边又凑近了一些, 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发。
“怎么了?”
“没有, 我只是贴贴你。”
舒识微的年假还剩下十二天。
克劳斯从她那里套出了她的航班日期和航班号, 拼手速抢到了该航班的最后一张飞机票。
温成原因为工作原因只能在周末过来见她。这一个月来, 他和她总共也才见了三四次。
得知下周她就要飞回去继续工作, 温成原表现得有些沉默。
“一路顺风。”温成原神色平静,像是说了一句客套话。
舒识微隐约觉得他的状态有点怪。
其实回来后第一次见面他已经好多了, 褪去了之前的颓丧。但不知为什么现在他又有些倒退回去了的感觉。
“你工作不顺利吗?”她问了一句。
她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温成原注视着她, 漆黑的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混混沌沌。
他没有回答,只是这样看着她,期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她立刻道:“抱歉,你不想回答就算了。祝你一切顺利。”
会让人尴尬的话题还是尽早切断,这是她的社交原则。
“我的工作还好。”他终于开口了。
“哦, 那就好。”
这个遛狗公园来过好几次了,里面有好几只狗都认识两人了。
在说话间,一只萨摩耶被主人牵着绳子, 看到两人便热情地直立跳起来。
在她的注意力被萨摩耶吸引走的时候,温成原忽然问:“不考虑实现可能性的话,你会喜欢我吗?”
她早就见识过了他那直白与含蓄并存的神奇表达方式,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萨摩耶的雪白毛发闪得眼睛有点痛,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等等,你慢慢说,再说一遍。”
她转过头看他。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感觉他像一张被揉烂的纸团,之前写好的内容都被判定为垃圾,之前想说的话都将和他自己一起被扔掉。
他的骨头像纸张纤维一样在她的目光下不断弯折。
“对不起,你就当没听到。”他说。
舒识微其实是听到了,她只是没反应过来。
萨摩耶跑开后,她的注意力再次回到温成原身上。
“如果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我觉得我们还是得说清楚,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不是很重要的事。”他再次退缩道。
温成原有点害怕她用这种认真的语气对他说话,这意味着她将进入相当理智的状态。
他害怕她给他分析利弊,因为全是弊没有利。
舒识微和他对视了几秒。
她有点震惊。
从他的眼神和肢体动作来看,他在害怕她。为什么?!
她不就是喜欢臭着脸吗?她不就是小时候臭骂过他一顿吗?给他留下的童年阴影这么大吗?
“这个问题很严重,我们得谈谈。”
温成原想拒绝的,但他的嘴巴替他答应了。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她在的场合,他都挪不动脚,对他来说在那里多待五分钟都是幸事一件。
在你旁边突然感觉能呼吸了。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话。有时候他会觉得在她旁边,他才是真正活着、思考着的人。
旁边有一家集咖啡冷饮文创一体的书店。
舒识微顺路捎带着温成原进去店里。
两人逛了一下文创区,又点了咖啡,并排坐在靠窗那一排吧台式座位上,面对着窗户。
舒识微撕下一页竖式长条便签,拧开笔帽,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1楼-舒】:我觉得你很害怕我,所以我决定用这种方式和你对话,免得你看到我的脸听到我的声音害怕(一个很丑的鬼脸)
【2楼-舒】:内心os:其实是路过这里很想来这里逛,刚好又碰到你这事,顺路一起解决了,我真是天才。
她把那页便签纸和笔都推到身边。
温成原诧异地把便签和笔收下,他看了一眼,喉咙便哽住了。
笔在手指间僵硬着。
许久,他才写下。
【3楼-温】:谢谢你。
她不会关注他的情绪,她总是更多地关注事情的起因、过程和结果、应对的办法,但那却是最能有效解决他的情绪问题的手段。
【温成原】:对不起,我并不是害怕你,我只是觉得我要说的事很没意思。打扰了,祝你开心。
【舒识微】:其实我刚才听到了。你自己看着办。
【温成原】:……
温成原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
无法实现的爱,还要继续吗?按照他的理智来回答,他是会放手的。但他的本能正在死死挣扎。
【温成原】:虽然不能实现,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情人,我不在意。
他把纸和笔推过去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在写什么?
他眼疾手快地停住手,试图把纸笔收回来。
但已经晚了,她也手脚麻利地拽住了那张便签纸。
和她眼神拔河两秒后,他溃不成军地投降。
他绝望地松开手。
舒识微看了看便签纸上最新的留言,她把这张纸折起来放进口袋里,撕下一页新的便签纸。
【舒识微】:那张纸我就当作罪证了(呲牙)
【舒识微】:不过,真心的?
温成原收到她的回复两眼一黑。
手里的笔重达千斤。
他一笔一划地写下。
【温成原】:是的,我们可以一直像这样瞒着人见面。
如果她愿意的话,他可以和她一辈子地下恋情,甚至他可以容忍她身边正牌的男朋友、丈夫。
条件是:如果她愿意的话。
他的原则一降再降,底线不断后退,他从前觉得无法容忍的事他现在都能接受。
只要她能多和他相处一会。
这次,温成原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把纸条推给她,她就凑过来,从他手中夺走了那张纸条。
【舒识微】:地下恋情。情人。我想不通这两个概念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表达中,所以我很好奇。
【舒识微】:但是我认为,你还会遇到很多很好的女孩,没必要让自己停留在一种卑劣的地位上。
温成原的目光落在她的回复上。
卑劣的地位吗?
目光从书店的长条吧台木桌边缘往上,看向窗外。
玻璃窗上大多数的色块是街景,但还有一些线条和颜色属于屋内的景象。
他在玻璃窗上看到了她和他的剪影。
并不完整,闪现而模糊。
温成原抬起手,忍不住用手触碰了一下玻璃窗上她的影子。
玻璃的表面光滑坚硬,冰冷的触感从他的指腹刺入血液里,让他浑身的血液缓慢地滞流。
【温成原】:对不起,那么我降低要求:可以不要疏远我吗?
温成原以前最讨厌别人可怜他。
但他现在请求她可怜一下他。
至少让他能远远地看到她,就算只能触碰到玻璃上的影子也可以。
这样他才能正常地呼吸。
【舒识微】:我们光明正大地约会一天, 你会不会觉得好一点?(纯粹出于好奇问一句,不构成建议)
【温成原】:断头饭不会好吃的。
【舒识微】:但我觉得可以,断头之前吃过了就挺好的。
温成原眉梢动了一下, 微笑着写下回答。
【温成原】:你吃冰激凌只吃一口的吗?
【舒识微】:你什么比喻?
【温成原】:如果我第一口吃到了人生冰激凌,接下来如果我吃不到我会死的。
可能是这种笔头交流的形式让温成原变得更加坦诚了一些,总之他今天好几次语出惊人。
真是奇怪的人类。
人类研究专家舒识微在震惊之余, 倒是没忘记手边那杯咖啡, 她喝了一口咖啡,在便签纸上写下急吼吼的追问。
【舒识微】: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你继续写, 写写写, 我要看。
温成原像逼到穷途末路的罪犯, 但现在是他最后的自述时间。
他并没有犹豫, 快速写下他要说的话。
【温成原】:但你不用迁就我, 因为我很清楚和你谈恋爱,最大的受益者是我, 我现在这样完全是自私的行为,你不需要负责。
舒识微愣了一下, 她忍不住看向身边的温成原。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 小臂交叠搭在吧台书桌上,显得很平静。
他长相中清冷的那一部分来自于乌黑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构成的冷感,但实际上内里是隐含的疯狂,像冰块在极端高温下腾起安静的白雾一样。
【舒识微】:明天你有时间吗?我们约会,但不是断头饭, 而是冰激凌的第二口。我对你产生兴趣了。
温成原怀疑她说的是人类学兴趣。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周日早上准时等在了约定的地点。
舒识微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斜斜倚着车身发呆, 看着路边漆黑的落光了叶子的树干。
她走过去。
温成原看到了她,他站直身体。
舒识微问:“你有没有想去哪里做什么?”
他的神色有些黯淡:“对不起,我不知道。”
舒识微看他的表情,心里想:这家伙不会还以为这次约会是“断头饭”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只是出于好奇才决定约会一次的。
自从和诺尔特开启了经营约会模式后,她的心态已经从“约会好麻烦”变成“约会是冒险”了。
“你不是说要做我的情人吗?要不要cosplay一天的情人?”
舒识微抬起手,虚虚握成拳拢在唇边,眼神往旁边飘。
她严重怀疑她被诺尔特的馊主意细菌传染了。
但话都说出去了,也只能躺平了。
温成原果然眼神震动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笑起来:“好啊。”
舒识微持续装死中:“……”
虽然她社恐且容易尴尬,但是她胆子大,而且在混熟的人面前会变成天天搞实验弄出爆炸来的奇怪博士。
在实验发生了爆炸后,第一件事当然是装死,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
温成原给她拉开车门:“走吧,我知道去哪里了。”
舒识微却调侃道:“我还是坐后排,不容易被人看到。”
他无奈地笑了笑。
温成原开车去了附近一个商场的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的光线比较暗,坐在汽车后排更是要调低手机屏幕亮度的程度。
她问他:“然后呢?”
他转过头问她:“你允许我做什么?”
她思考了一下她现在这个阶段能接受的和温成原的接触能到哪里:“最高程度是除了深吻以外的贴贴,包括轻轻亲一下。”
温成原低下头,解开安全带,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疾跳起来。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情人”,也是他自己想到的约会地点。
温成原从驾驶座换到了后排。
他坐在她身边,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道:“你要是觉得害羞,就口头描述一下你会怎么做也行。”
其实是她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她和温成原合租过一年,算是混得比较熟的,但毕竟她一直拿他当后辈看。
温成原轻声道,耳朵发烫:“口头描述,我会觉得更羞愧的。”
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我会慢慢靠近你,抱住你,亲吻你”这种话?!
舒识微开始觉得尴尬了:“要不算了。”
她刚说完,他的气息便侵占了她周围的空气。他倾身过来,一只手撑在座椅上,另一只手横过来在她身侧,“咔哒”一声按下机械锁片,锁上了车门。
锁上车门后,他的手顺势按在了车门内部侧边的平台上。
他近距离看着她。
这个距离近极了,如果在光线充足的地方,她想她应该会数清他的睫毛。
可惜在这里她只能看到他整个人都沉在昏暗的光影中,双眼里浮动着光点,唇上也像染了一层蜜一样。
两人的呼吸都放小心了。
她开始越来越后悔提出那个建议,但好奇心和冒险心态却让她坚持了下去。
目光交错。
沉默好久后,温成原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的手给我一下。”
她伸出手,他握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手指从她的手指缝里挤进去,和她十指相扣。
他没有亲吻她,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在右手已经握住的情况下,他的左手也覆上她的手背,前后都被他的温度遮盖。
“你在想什么?”她问,专注地盯着他。
他低声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想。”
正说着话,不知谁的手机振动起来。
两人都吓了一跳,开始手忙脚乱地摸手机。
这下真成地下恋情了。
“不是我的。”温成原把手机放回去。
舒识微接下电话。
巧的是,打电话的既不是诈骗,也不是移动电信联通,而是克劳斯。
她的一只手还被温成原紧紧扣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搞得她不做贼都有点心虚了。
“克劳斯,还好吗?出现了什么问题吗?”她一心虚就开始主动问。
明明她跟谁都没有在交往,更没有脚踏两条船,为什么出轨的既视感那么强?
是因为她说了cosplay情人,所以下意识地就开始心虚了吗?
温成原听到打电话的对象是克劳斯,他的心境也有所变化。
他扣着她的手握紧了一些。
他想贴上她的额头,亲亲她的脸颊,把她弄出些声响来,让对方知道他的存在。
很多罪恶的想法在脑内浮现,但事实上没一件是他敢做的。
他最多只敢像这样,恐慌而无能地抓紧她的手,唯恐她被另一个人的电话带离他的身边。
克劳斯打来电话倒是没别的什么事情, 他告诉她:那颗正在长出来的智齿已经长好了,不疼了。
挂掉电话前,克劳斯还是问了一句:“你现在正和谁在一起吗?”
舒识微瞥向温成原。
他只是朝她微笑了一下, 手指在她手心里轻轻划过一道。
有些痒痒的。
“为什么这么问?”她向电话那头反问道。
电话那头,克劳斯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你今天听起来有点心虚。”
舒识微真是服了自己。
以前学校领导开会在上面大说特说,同学说她的表情看起来嫌弃得太明显了, 让她收敛一点, 但她自以为已经装得很好了。
没想到不仅是表情,就连语气都伪装不好。
她索性明牌:“是的, 我正在约会。”
那头克劳斯不说话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小声:“我在你约会的时候打电话给你, 你会不会生气?你的约会对象会不会生气?”
说什么呐。
她以为他会生气, 没想到他反过来担心她生气。那她刚才不是白心虚了吗?不对啊, 她到底是在心虚什么?
舒识微心里乱七八糟地想。
温成原距离她很近, 因此清楚地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
他忽然明白过来。
克劳斯以为自己是小三,打扰她的约会。
而他也以为自己是小三, 幽会途中被正主打电话抓包。
她打了个电话的时间,温成原内心戏来来回回转了一百幕。
舒识微挂掉电话。
她低头看到他仍然抓着她的手, 开了一句玩笑:“这就是你作为情人会做的事吗?”
“不是, ”温成原看着她笑起来,“只是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还不足以让我有胆子随便搅乱你的人际关系。”
她点头:“也是,要是你乱来,我可能会生气。”
可能是因为突然被“现实”打断了一会儿,舒识微觉得有点兴味索然, 便想着结束。
她还没说出话,温成原突然凑过来。
比距离先拉近的是气息。
他的鼻尖碰到了她的鼻尖,然后微微歪过头, 调整姿势。
她的瞳孔瞬时放大,要说的话卡在喉咙口。
她以为他要亲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