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苒想了想，还是挑了点东西，准备去黄英那边一趟。
除夕夜团年的时候，她还叫了黄姨，说让沈唳跑一趟把叔叔一起接过来，结果黄姨说太麻烦，拒绝了。
“哟，这谁啊？”
“小姑娘长得还挺水灵的。”
“姑娘，姑娘，你是哪家的亲戚啊？”
林小苒刚到黄英住的大院，就有几个婶子注意到了她。
林小苒笑着解释道：“我是黄英的侄女，这不过年了，来看看她。”
“黄英的侄女？”
“她哪个侄女啊？”
“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还来过是不是？”
“是，来过的。”
林小苒不想跟她们扯太多有的没的：“几位婶子，我先上去了。”
“好好好。”
等她一上去，几个大婶就围在了一起。
“这就是接了黄英班的那个侄女？”
“对！就是她，以前也拎着东西来过！”
“小姑娘不错啊！年初二就来了，拿的东西看着可都不便宜！”
“也可能是黄英命好，没了儿子，但起码老了，还有个好侄女可以依靠。”
“什么命好，真要命好，不会儿子没了，男人瘫痪了，现在人也……”
那个婶子没说完，大家也明白她的意思。
都住在一个院里，几乎没什么秘密可言。
林小苒不知道后面的闲言碎语，刚上楼，就闻到了一股中药味儿，随着她越走近，那股药味也就越来越明显。
黄英蹲在阳台上，正在给炉子生火，煲药。
她们住的这种小楼，跟独门独院的不同，是烧不了柴火的，平时做饭都是靠小炉子，烧蜂窝煤。
也不知道是火炉堵了熄了，还是火一下没生起来，炉子里冒出了一股白烟，把正在扇火的黄英熏了个够呛。
“咳咳咳……”
“黄姨，我来吧！”
林小苒上前，拿过她手里的扇子。
“咳咳咳……”
黄英侧到一边，咳完才转过来：“小苒，你怎么来了？”
“过年，我来看看你们。”
“两个孩子呢？”
“在家。”
林小苒扇了扇风，发现炉子里似乎没反应，她看了眼火炉里，用一旁的火钳掏了一下里面，继续说道：“沈唳在，我婆婆也在，不用担心。”
“那就好。”
不一会儿，烟就散开了。
炉子的火也重新燃起来了。
林小苒看着上面的瓦罐煲，像是不经意的问了句：“叔叔情况怎么样了？”
“你既然来了，我也不瞒你了，你叔叔的情况，现在确实不太好，大夫说，可能撑不了两个月了。”
“这么严重？”
林小苒连忙道：“怎么不早点说，我们可以带他去省城的大医院看看。”
怪不得黄姨之前说有事儿，原来是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也没什么可看的，去哪儿都是一样。”
黄英幽幽的叹了口气：“他那个情况，能熬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大夫明说了，现在就是用药保着，能保一天，算一天。”
林小苒看黄姨那落寞，双眼空滞无力的样子，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她年少的时候，失去了儿子。
如今年老了，现在又要失去老公。
老天爷真的是，好像没有善待过她。
林小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现在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只能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儿。”
黄英勉强扬起一个笑容，站起来：“瞧我，家里来客了，都没有请你进去坐坐。”
“我算什么客呀，我这是回自己家。”
“你说的对，这就是你自己家，也是你娘家！”
“那感情好，我正好缺个娘家。”
林小苒笑着，带着东西，和黄英进了屋。
进屋后，她先去了里屋。
掀开帘子，叔叔依旧躺在床上，只是人比她上次来的时候，瘦了好多，可以说是瘦的有点不成样子了。
身上倒还是干干净净的，包括床上也是。
以前她就发现了，黄姨把他照顾的很好，不像其他瘫痪在床的人，他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现在，除了空气里的中药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小苒的错觉，隐隐约约的，她似乎闻到了一股腐朽的味道？
大概是察觉到了屋里来人了，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脑子像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站在床边的人。
“啊小小小苒……”
“叔叔，新年好啊！你身体怎么样，我来看看你。”
“身身身体还还好……”
可能是身体的缘故，也可能是瘫痪久了，他说话并不太利索，甚至有些结巴和大舌头。
“那就好，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回头等天气好点了，我让沈唳来背你出去走走。”
“好好好……”
可能是好久没出去了，听到说出去走走，他眼里隐隐透着向往的光。
黄英站在床尾，替他理了理身上的被子。
心里想着，可能回头是得麻烦下小沈了，这昏暗的屋子，破旧的床，一躺就是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他了……
“英英……”
“怎么了？”
黄英抹了把脸，抬起头：“是不是要喝水？还是要上厕所？”
“不不不是……”
他木讷的冲她招了招手，黄英来到了他的旁边。
只见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黄英以为他是要自己拉他一下，想翻个身什么的，没想到他把手直接伸到了旁边，林小苒面前。
林小苒不太明白，还是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握住了他。
“怎么了，叔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是！我我我有件事情，想要麻烦，麻烦你……”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叔叔你有事，直接跟我说就可以了。”
“好好……”
他点着头，又费劲的伸出了另外一只手：“英英……”
“有什么事儿，你说，我在。”黄英赶紧握紧了他的手。
“英英……”
他冲黄英笑了笑。
一如多年前，初见的那样。
只见他把黄英的手缓缓的挪过来，放到了林小苒的手里，轻轻的拍了拍，然后，一脸期望的看着林小苒。
从去年开始，准确的来说，是他们卖了供销社的工作开始，小苒就时不时来看他们，时间长了，他在家偶尔就能听到英英念叨小苒，说小苒，小苒家怎么怎么的。
后面，小苒知道她眼睛不好，还特意带着英英去省城看眼睛。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们选的人没有错，工作也没有给错人，这个姑娘，是个好的！
他让英英放心的去，自己在家没关系。
包括知道小苒怀孕了，怀的还是双胞胎，英英回来跟自己说，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的女儿怀孕了，要给她生外孙了，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
比自己的眼睛要治好了，还要高兴。
英英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这人啊！就像是忽然有了奔头，和以前小海没了，整天死气沉沉，在家等死的感觉不一样了，她说话做事，都更加有劲儿了。
这样的英英，才是他认识的英英啊！
所以，他让她没事儿就多去去那边，搭把手，帮个忙。
之后，英英就更加频繁的去小苒家，照顾怀孕的小苒，伺候小苒坐月子。
每次回来，她都不忘跟自己说心疼小苒，还有龙凤胎有多么漂亮可爱，多么的聪明懂事……
现在，他就要没了。
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他实在是不放心啊！就只能把英英托付给小苒了。
林小苒立马明白他的意思，郑重的说道：“叔叔，您放心，黄姨就是我亲姨，以后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好好好……”
得到了她的承诺，他瞬间放心了不少，握紧了林小苒的手：“小小苒，叔叔，叔叔谢谢你……”
“谢什么，叔叔，我们都是一家人。”
“对对对，一家人……”
黄英把脸侧到一边，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掉了出来。
她以为他不知道的，这事儿她也一直瞒着他，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人都这样了，还在为自己的以后操心，担心她以后老了，不能动了，没人照顾……
“英英，不不哭……”
“嗯，我不哭，我有什么好哭的！”
黄英用力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我也不用别人照顾，我有钱，有存款，哪怕是一个人也能过的好好的！”
“是是是，我知道，英英一直，一直都很厉害……”
“老都老了，还说这种话。”
“不不怕，小小苒不是外人……”
林小苒低垂着头，抿紧了唇。
她发现，虽然叔叔说话不太利索，可是每次叫英英这两个字的时候，都格外的清晰。
而且，看她的眼神里，依稀还有光。
他们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可眼里依旧有彼此。
她想，这或许就是老年时期，另一种无法避免的痛苦吧？
要是换做是她和沈唳，她也没办法想象，那个时候自己会有多难过……
离开的时候，林小苒心情还是很沉重。
她觉得，她不应该一个人过来的，起码应该把两个孩子带过来，让叔叔看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应该，也想见见两个孩子的吧？
她叹息了一口气，对面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林小苒？”
“刘凤娇？好久不见了。”
林小苒抬眼看向迎面而来的人。
“是有段日子没见了。”
刘凤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不是去了趟北平吗？怎么回来了，还是这样？”
“有什么问题吗？”
林小苒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她这身虽然不是什么新衣，起码也是干干净净的八成新，出来并不丢人吧？
“……”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就是都去了趟首都，多少应该会有点不一样吧？
“你最近怎么样？”
“还行。”
刘凤娇撩了撩自己的头发。
林小苒注意到自己虽然没有什么改变，刘凤娇倒是有了些变化。
身上穿的显然是新衣，脚上也换了一双新的小皮鞋，脸上甚至似乎还打了点粉，描了下眉毛……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刚进供销社不久，见到的那个，从沪城回来的刘凤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了她爸那个赌鬼累赘，让她的生活好了很多？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上次接电话的事情，还是得谢谢你，帮我叫了黄姨。”
“不用谢。”
刘凤娇有点不太自在的走了。
林小苒看了眼她离去的背影，耸了耸肩，也没再说什么。
“怎么才来？”
老周看到姗姗来迟人，扔掉了手里的烟：“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刚刚遇到了个熟人，就说了两句。”
刘凤娇走近了他：“你叫我出来干嘛？”
“大过年的，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
刘凤娇沉默着，没吭声。
她妈没了，她爸进去了，现在家里就剩她一个，确实挺无聊的。
老周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要不等下去我家？我给你做饭，我看你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吧？”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老周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可……”
“走吧，刚好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什么礼物？”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看周围没人，老周替她拢了拢围巾。
看小丫头有些害羞，又有些不敢看自己的模样，他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刘名砚，之前给自己送了不少的好东西来典当，后面还把他女儿，也送到了自己面前。
为了一块小玉，一来二去的，不就熟了吗？
林小苒对身后这一幕当然不知情。
遇到刘凤娇，倒是提醒了她，工作的事情。
过完年，自己是不是得工作，学习，带娃，三手抓了？
这么一想，任务还有点重。
回到家。
林小苒一进门，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两个人。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两个人隔得老远，半天也没一句话，气氛好像尴尬的不行？
“你们这是……”
“你回来的正好，翠霞姐来了。”
沈唳看到她，立马暗自松了一口气。
“来了你招呼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外人。
“……”
他怎么招呼？
妈和沈思瑶沈思阳他们回大杂院了，许玉典也出去玩了，家里就他一个人，哪怕是堂姐，他也不太好招待。
“小苒，你回来了。”
同样松了口气的林翠霞站起来。
老实说，以前还不觉得，今天单独跟这个妹夫坐在一块，哪怕是隔得这么远，她心里都有点突突的，也不知道小苒平时是怎么受得了的。
“嗯，翠霞姐，你怎么今天来了？没回娘家吗？”
“回了，这不刚回来。”
就是回了，知道小苒今天没回去，她才特意找过来的，林翠霞拎起脚边的东西：“来，这是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
“翠霞姐，你怎么这么客气？”
“哎呀，给孩子买的一点小玩意儿，也不值什么钱，上次满月酒的时候，我们都没来成，就想着这回趁过年了，一起补上。”
“谢谢你了，翠霞姐。”
林小苒看确实不是很贵重的东西，才伸手接过，并解释道：“满月酒那个时候，确实是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我也就没怎么办。”
“我都知道的。”
林翠霞表示理解。
她也住在大杂院，当然知道沈唳“失踪”的这件事情。
其实她早就想过来看看的，毕竟小苒当初也帮了自己不少，后来一是因为家里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二是因为听说她又出远门了，所以就拖到了现在，才过来。
“周静和周辉呢？怎么没来玩？”
“他们吵着要吃那个什么什么糕，他爸带他们买去了。”
“你可别提他们了。”
说到这个，林翠霞就是一肚子的气：“他们一时半会儿没个消停的，现在又想把周予叫回去，
还说什么让我们一家人都回去。”
“那你怎么想的？”
“我才不回去！”
她好不容易搬出来了，没有了公公婆婆，还有小姑子一家搅来搅去，她的生活不知道好了多少！
哪怕有时候辛苦一点，她觉得辛苦也是值得的。
林小苒意有所指的道：“只要你和姐夫站在一条线上，一家人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没错，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林翠霞赞同的点头：“他要是心软了，想回去了，那他就一个人回去，我和孩子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这事儿，她妈今天也点过她，既然从那个坑里跳出来了，就不能再跳回去了！
“咱们做女人的，有时候态度该强硬的，就得强硬一点。”
一旁的沈唳听到这句，忍不住看了自家媳妇儿一眼。
他媳妇儿最近的态度倒是真的挺强硬的，说不让他碰，就不让他碰。
“你说的对！别光说我了，你家那两个呢，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周静周辉说了好久，想要来看弟弟妹妹。”
“这会儿估计在屋里睡觉，我带你进去看看。”
“好啊！”
一进里屋。
林翠霞就看到了摇篮里，双手举在枕头边，正在熟睡当中的千屿千浔。
“真乖！”
林翠霞忍不住摸了一下：“怎么长得这么白净？你平时都是怎么养的？”
以前她还觉得自家那两个小时候白嫩，现在看看，这两个小家伙白嫩多了！
“就这么养的呗，每天五顿奶粉少不了。”
林小苒指了指旁边小桌子上的奶粉和奶瓶。
“都吃奶粉啊？”
“嗯，没奶没办法。”
“嗐，奶粉也是一样的！”
都是女人，也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林翠霞也懂，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问了一个老早就想问的问题：“你这个房子这么大，一个月租金，得不少钱吧？”
“可不，家里人多，小了根本住不下。”
林小苒顺势承认是租的，半开玩笑继续道：“翠霞姐，不瞒你说，也幸亏房间大点，不然我婆婆他们来了，只能在院子里打地铺了。”
“那你一个月的花销可真不少。”
“是啊，每天一睁开眼，就是一大家子人等着吃喝，我有时候都愁的很。”
“没事儿，等这几年撑过去了，孩子长大点了，就好了，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林翠霞拍了拍她的手：“再说了，你和你男人都有工作，养两个孩子没什么问题的，实在不行，你还有你婆婆呢！”
“我要带孩子，哪有时间工作？至于我婆婆，你也知道，她还有两个小的要养，哪里能帮衬得了我们？”
“这倒也是……”
看来她这日子，也没比自己好多少。
林翠霞想了想：“要不，喊幺婶儿过来给你搭把手？”
“算了，我宁愿自己辛苦一点。”
招来了老林家人，那不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谁帮谁还不知道呢！这种事情，她绝对不会干的！
林翠霞也知道她和娘家关系一般。
这次回乡下，她也听她妈说了，幺婶儿为了几十块钱的彩礼，想把小芳嫁给一个傻子，小苒回去和家里大吵了一架的事情。
她忽然觉得，自己虽然在婆家不太顺心，可是娘家人倒是从来没有拖过她什么后腿。
特别是家里有她大伯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拎得清的。
“对了，林翠霞，说到工作，之前林大伯拜托了我一件事情。”
“小乐的事情，是不是？”
“是。”
“这事儿我知道，大伯也跟我说过，可是我家周予现在实在是能力有限，帮不了什么大忙。”
“我这边，倒是有了点眉目。”
“真的？”
“嗯，回头你回乡下，帮我跟林大伯稍个口信呗？”
说着，林小苒指了指摇篮里的孩子：“我这儿啊，是真的走不开。”
主要还是她不想回大桥村了，也不想再跟老林家的人，维持那点虚假的面子情了。
反正小芳也出来了，她也不是亲生的。
“没问题啊！我明天就让我家周予跑一趟，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娘家人有了工作来城里，到时候她也多一点底气，更何况小乐还是她的亲堂弟。
林翠霞高兴的问：“是个什么工作啊？”
“具体是个什么工作，我还不知道，是我家沈唳拖了好些关系，才打听到的这么一个。”主要她还没来得及问沈唳。
“这年头工作确实不好找，能找到一个，就很不错了！”
没想到小苒男人看着凶巴巴的，实际上，还有点本事的呢！
两个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林翠霞就要回去了。
林小苒把她送到门口：“静静和辉辉没来，那这两个红包，你帮我带回去给他们。”
“不用了，他们都这么大了，要什么红包。”林翠霞连忙摆手拒绝。
“他们哪里大了？”
林小苒把红包塞到她的衣服兜里：“过年过节的，我给小孩子点红包，买点糖，甜甜嘴儿也好。”
“那我就替静静辉辉谢谢她小姨了。”
“客气什么。”
等林翠霞走远了，林小苒关上门。
沈唳走过来：“工作的事情，你跟她说了？”
“提了一下，没说死。”
“嗯，这样也行。”
迟迟不给信，让他们等着也不好。
沈唳搂着自家媳妇儿：“黄姨那边怎么样？”
“不太好。”
林小苒把叔叔的事情跟他说了。
也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跟他提了下。
沈唳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孩子咱们就不带过去了，他们还小，过了病气也不好，等哪天天气好点了，我去把他接出来，来家里热闹一下，或者去外面转转，都行。”
怕是撑不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把黄姨托付给自己吧？
过年的日子，是轻松且短暂的。
在这个重要的节日里，大街小巷都充斥着过年的味道。
虽然没有像后世那么张灯结彩的，可大家脸上的笑容，却是实打实的。
院子里，大人坐在一起聊天，招待亲戚，嗑瓜子。
三五成群的小孩子围在一块，跳绳的跳绳，扔沙包的扔沙包，滚铁环的滚铁环。
还有的小孩，不知道是买的，还是哪里捡来的鞭炮，用家里偷出来的火柴引燃，然后扔得老远，捂着耳朵看它炸开……
叔叔趴在沈唳的肩膀上。
他好久都没有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了。
每天在家里，躺在床上，虽然也能听到一些，但完全比不上肉眼看到的真实。
哪怕他因为长时间不见太阳，导致视线褪化，模糊，对周围的一切，看的并不太清楚，他还是高兴的笑了。
“英英，你你看……”
“我看到了。”
黄英站在他的旁边。
看他高兴，也跟着高兴的红了眼眶。
“背着的那个人是谁啊？”
“黄英她男人。”
“是他啊！怎么瘦成这样了？”
“听说是快不行了。”
“啊？这么多年了，也怪难为他们的。”
“可不是，她侄女两口子还是好的，也不嫌弃，我刚刚听他们说，是要接他们两口子过去吃饭呢！”
“所以这人老了，还是得有个依靠……”
“是啊！老话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不就这么来的吗？”
沈唳背着叔叔，回了家。
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饭。
他瘫在沈唳两口子提前准备的躺椅上，看着英英抱着孩子，哄着孩子的样子，不由又笑了。
要是他家小海还在，这会儿他们也应该抱上孙子了吧？
不过，小海小苒，都是一样的。
特别是他亲眼看到了小苒一家对英英的样子，怪不得英英拿她当亲闺女看待。
真好啊！
这下，他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过了初八，林小苒就收到了黄姨传来的噩耗。
叔叔走了。
听黄姨说，人是半夜走的，走的还算安详，没有什么痛苦。
所以天一亮，就让人来通知他们了。
林小苒带着沈唳，过来帮忙。
现在的丧事也简单，家里不让大办，由街道统一拉去火化，再加上黄姨家这些年，也没有什么走动的亲戚，所以整套事情下来，并不麻烦。
处理完事情。
林小苒回到黄英家，就看到黄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似乎望着里屋在发呆。
老伴儿走了，以后，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人听她唠叨，听她碎碎念了……
“……黄姨，黄姨？”
“啊，你们回来了？”
叫了好几声，黄英才回过神。
林小苒在她旁边坐下：“嗯，那边的事情，我们都处理好了。”
“今天真是辛苦你和小沈了……”
“不辛苦，咱们是一家人，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看着黄姨怎么脸上，怎么也散不开的愁，林小苒握紧了她的手。
“黄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黄英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注意到墙上老伴儿多年前自己拼凑出来的挂钟：“哎呀，都一点多了，你瞧瞧我这个记性，饭也没做……”
“没事儿，我们也不饿。”
“不饿也要吃啊！人哪能不吃饭，不吃饭胃容易坏掉的。”
黄英边说，边就要起身：“你们等我一下，我这就去，马上就好。”
“不用做了，黄姨，我刚好在国营饭店打了两个菜，咱们将就对付一口吧！”后一步回来的沈唳晃了晃手里的饭盒。
“你们来帮忙，还要自己去买饭，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这有什么？”
林小苒站起来：“黄姨你坐，我去拿碗筷。”
“我去吧。”
“我去就行了，我知道在哪儿。”
林小苒说着，把她按了回去，顺便给沈唳使了一个眼色。
没想到，他还挺聪明的，知道家里没饭吃，还特意去国营饭店打了饭菜回来。
吃饭的时候，黄英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眼睛也是肿肿的，不知道在背地了哭了多少，又哭了多久。
“黄姨，其实我想请你帮个忙。”
林小苒看在眼里，放慢了吃饭的动作。
黄英抬起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你不是说咱们是一家人吗？有事儿你直接说就是了。”
“是这样的，过完年，我就要回去上班了，我婆婆呢，她也有自己的工作，沈唳就更别说了，一天到晚忙的很，这样一来，家里孩子就没人带了。”
林小苒像是愁的不行：“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带带孩子，你看行不行？”
“这……”
“你放心，也不白让你带，我们包吃住，每个月给你开工资。”
“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黄姨，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可是家里两个孩子确实是没人带，要是叫别人，我们也不放心，所以我和小苒想来想去，不得已才跟你开口的。”沈唳接话道。
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两口。
黄英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他们都这么说了，她好像也不太好拒绝了。
更何况，千屿千浔那么可爱，她也不舍得他们随便把人交到别人的手上。
“什么时候？”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