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这个头发……”
“我头发怎么了？”
“没怎么，就，就可能是看顺眼了，感觉比之前看着，要更好看一点了。”
“是吗？”
林小芳侧头看了看。
“嗯，也可能是因为你之前的长头发，太干太黄了，现在把干的黄的那部分剪了，就正合适了。”说完了，许玉典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补这么一句。
实在是，太多余了！
“干黄也没事，那个头发，我还卖了好几毛呢！”
“卖了？”
“对啊！”
她剪头发，原来是因为她没钱了，所以才剪了卖了？
许玉典想到她那个时候，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自己和姐都不在家，她没地方可去，又没东西吃，孤苦无依的，可不就只能卖头发换点钱，填补一下肚子吗？
一时之间，许玉典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好像有点闷闷的。
他在兜里掏了掏，掏出来个红包递过去：“喏，这个给你！”
“给我这个干什么？”林小芳愣了楞。
“过年，给你发个红包不行啊！”
“咱们是平辈……”
“平辈怎么了？我年纪比你大，给你发个红包也正常吧？”
说完，许玉典直接把红包塞到了她手里：“赶紧拿着！”
“那，那谢谢你了。”
林小芳捏着红包小声道。
这还是除了她姐，第一次有人这样给她钱呢！
但她知道，他上次也说过，他们是一家人嘛！
“别客气。”
许玉典笑了笑。
明明知道自己现在不比以前，手里也没什么钱，还把昨天姐给的那个五块钱的红包给了林小芳。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高兴。

许玉典和林小芳就站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林小芳都觉得脚都有点站累了，周春艳才起身准备走人了。
走之前，林小苒还是进屋拿了一小把细面给她。
“嫂子，我就不送你了，回头你跟家里人说一声，明天我就不回去了，家里两个孩子还小，实在是走不开。”
“那，那行吧，确实孩子重要。”
周春艳也知道她这是跟家里离了心。
看来，以后自己还是得时不时的过来，跟她搞好关系才行。
看到周春艳离开。
沈唳不由想到了点什么。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早上烧火粘上的一点柴火灰。
“等下我出去一趟。”
“大年初一的，你去哪儿？”林小苒看向他。
“处理一点小事儿，很快就回来。”
“别太晚了。”
林小苒以为是周双强那边的事情，也就没拦着。
“知道了，放心吧！”
沈唳没有直接出门，而是进屋拿了点什么。
这时，林小芳也进来了。
“姐。”
“来了？”
林小苒冲她招手：“吃早饭没有？正好，我在锅里给你留了汤圆，等下你吃几个。”
当地的风俗是，大年初一早上的饭会留一点剩余，寓意着新的一年都有吃不完的饭。
“汤圆是什么？”
“是姐新做出来的玩意儿，特别好吃，我去给你舀。”说完，许玉典直接跑去了小厨房。
“姐，嫂子她刚刚没说什么吧？”
林小芳看了眼许玉典的背影，才问。
“没有，就是说了点家里的事。”
“家里……”
“家里的事情你别管，你现在只要好好的学做衣服，好好念书，以后我再找个机会，把你的户口迁出来，就好了。”林小苒看出她的担忧，安慰道。
“迁户口？能行吗？”
“现在是不行，以后应该可以。”
现在林小芳没有正式工作，城里肯定没法接受的。
但是她要是考上大学了，户口就可以迁到学校，或者等开放了，过几年了，情况不一样了，那就更好办了！
“那我听你的，姐。”
“嗯，手上拎着什么呢？”
“这是我给千屿千浔做的衣服。”
林小芳有点不太好意思拿出来。
“是吗？我看看。”
林小苒打开看了看。
“我刚学会踩缝纫机，还不是很熟练，用的都是何叔剩下来的一些布料……”
“很好看啊！缝接的很好，面料也很柔软，等天气暖和一点了，我就洗出来给他们穿上！”
林小芳看她姐一点没有嫌弃，放心了不少，原本她还以为，会有点拿不出手的……
许玉典出来：“你挺厉害啊！都会踩缝纫机做衣服了！”
“哪有，学的也不算快。”
“很快了，这才多久。”
许玉典把碗递过去：“来，吃汤圆。”
“这么大一个？”
“大才好，里面有料。”
林小芳用筷子夹开，里面果然满满的肉馅。
她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许玉典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好吃吧？”
“好吃！”
林小芳眼睛一亮。
她姐做的饭菜，还是这么好吃！
“我就说好吃。”
许玉典嘿嘿笑了笑。
看她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就像小老鼠一样，还有点可爱。
“阿姨，新年好，给你拜年了！”
“新年快乐！阿姨，祝你新的一年生活越来越好，人越来越年轻漂亮，还有千屿千浔，也快快长大！”
秦浩然和宋屹安进来。
秦浩然看了眼弟弟，大概没想到他一下说了这么多，显得自己前面那句有些干巴。
“谢谢你们，快进来玩，吃糖！”
林小苒笑着招呼着他们，拿出招待客人的糖和瓜子。
小客人也是客人嘛！
宋屹安和秦浩然一人只拿了一颗，撕开塞到嘴里。
林小苒知道，他们被秦奶奶教的很好，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钱不多，就是过年热闹，图个好意头。
秦浩然和宋屹安这么些年了，还是第一次收到除了奶奶以外的人给的红包，很是惊喜。
至于昨晚宋叔给的，不算。
奶奶都说了，宋叔是自己家人。
宋屹安高高兴兴的收起红包，环顾了一圈，看到里屋门口的小黑，冲它招了招手。
“小黑！”
“汪……”
小黑立马兴奋的跑过来。
宋屹安和秦浩然经常过来找它玩，算是它的好朋友了。
“小黑，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宋屹安带着它来到旁边。
小黑跟上，仰着头，流着哈喇子，仿佛在问，是什么好吃的？
只见宋屹安从兜里掏出了一块肉，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时候的，上面的油都有点凝固了，但是依旧不妨碍，小黑看到肉的时候，眼睛一亮！
“快吃吧！这是我昨晚偷偷给你留的。”
宋屹安悄悄的把肉塞到了它的嘴边。
小黑一口咬下！肉好吃！好香！好朋友真靠谱！
秦浩然看到这一幕，没有说话。
自家弟弟昨晚藏肉的小动作，他早就发现了，特别是宋屹安今天吃完早饭，就拉着他，说过来玩，就是想和小黑分享昨晚除夕夜的饭。
一旁的林小苒也注意到了。
不得不说，小黑现在的生活过的挺滋润的，在家好吃好喝的不说，现在还有好朋友时不时给它送点心来。
怪不得这一两个月长得也快，已经有成熟的大狗的样子了。
一身黑毛，油光锃亮的，一看就不好惹的那种！
不一会儿，秦奶奶也来了。
也给千屿千浔准备了红包，算是有来有往了。
大家正其乐融融的坐在院子里嗑瓜子，聊天的时候。
“汪汪汪——”
小黑突然爬起来，朝着门口大叫。
“怎么了？”
“不知道啊！”
“是不是外面有人？”
院子里的人都被它的叫声给吸引了。
“汪汪汪……”
小黑直接冲到了门口，冲外面叫个不停。
林小苒觉得不对，立马站了起来，小黑以前可不会随便这样乱叫的。
“我去看看。”
董红梅离的比较近。
一打开门，小黑龇牙咧嘴的，冲外面叫的更凶。
看清门口的人，董红梅的脸也是猛的一沉，过年高高兴兴的心情，立马散了个干净。

门外，沈有信干干巴巴的喊了声。
董红梅立马打断他：“别，你可别这么叫我，我担不起你这声嫂子。”
“嫂子，我这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来给你们送点过年礼……”
沈有信说着，刚想往前一点，注意到冲自己大叫的小黑，又顿住了脚步。
什么时候家里养了这么大条黑狗，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不需要，你赶紧拿走！”
“嫂子，我这次来是……”
“赶紧走！我告诉你，我儿子已经好好的回来了，你们少来打什么主意！”
董红梅左右看了一眼，顺势操起抵门的把手：“赶紧滚！大过年的，别逼我动手，放狗咬死你！”
“汪汪汪——”
小黑像是听懂了董红梅的话，更凶的往外面冲了点。
沈有信有点被吓到了，立马倒退了两步：“别别别，那，那什么嫂子，你别误会，我这次来是真的想跟你们好好说说……”
“说什么说！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汪汪汪……”
眼看小黑越来越逼近。
沈有信有些腿软的咽了咽口水：“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嫂嫂嫂子，你你你你快管管你的狗……”
都快扑到他跟前了！
他甚至能看到它嘴里尖利的牙齿，这要是被咬了，还得了！
“小黑……”
董红梅也怕真出事儿了，大过年的。
叫了一声，小黑却没有反应，甚至还有隐隐往上扑的架势。
还是一直站在一旁的林小苒见情况不对，开口了：“小黑！”
小黑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停下了，但还是死死的盯着沈有信，仿佛随时都能扑上去撕咬。
林小苒：“赶紧走吧，现在我能叫住它，等会儿就不一定了，大过年的，你也不想不好过吧？”
“侄侄侄媳妇儿，误会，之前的事儿，都是误会！”
心头顿时松了点的沈有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这次来，是专门过来赔礼道歉的。”
他边说，还边留意着一旁的狗，生怕它随时又扑上来了。
“你要是真想赔礼道歉，你就滚远点，不要来我家，碍我们的眼了！”董红梅没好气道。
“不是，嫂子，我承认，之前是我跟大哥的错，你和侄媳妇儿大人有大量，饶我们一回，行不行？”
赔礼道歉？
林小苒和董红梅对视了一眼，沈家人这，又是唱的哪出？
大概是看她们没说话，沈有信继续道：“嫂子，你就看在死去的二哥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放过我们行不行？我保证，以后我们绝对不来打扰你们了，成不？”
林小苒看到他眼里的认真和祈求。
不免有点好奇，是沈唳，还是周双强他们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他这么低三下四的过来道歉？
要知道，之前他仗着沈家长辈的身份，姿态高傲的不行，可没有把她们这种“妇人之仁”放在眼里！
“你说话，算话吗？”
林小苒的眉头微微动了动。
“算算算，当然算了！”
沈有信忙不迭的点着头。
“我看，不见得吧？”
今天就他一个人来，沈有言这个明显有脑子，有谋划的人都没有出现。
董红梅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搞什么，但也明白了儿媳妇儿话里的意思：“对！还张口闭口的说什么道歉，沈家老大都没来，就让你一个人来道歉啊？”
沈家老大，那可是人精！
之前来，哪次没有他？
“这……”
沈有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不是大哥拉不下来这个面子，他迫不得已，才大年初一才上门的吗？
林小苒：“既然你心不诚，那就赶紧走吧！”
董红梅：“就是，赶紧走，大年初一的，晦不晦气！”
婆媳俩一唱一和。
沈有信还想说点什么，一旁的小黑似乎也跟着不耐烦了，又开始冲着他叫。
沈思阳沈思瑶，还有许玉典也站在她们身后，像是有什么事儿，随时可以冲出来打一场。
沈有信看出来了，她们这是不打算松口了！
他早就说了，大哥不在，他一个人确实不太行。
还有这狗，万一真被它咬了，那可不划算！
沈有信压下心里的狂躁，面上还得露出讨好的笑容：“嫂子，侄媳妇儿，要不回头我跟大哥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说说……”
“汪汪汪——”
小黑越叫越逼近。
沈有信吓得手一松，他也顾不上去弯腰捡了，转头就跑：“东东东西我就放在这里，先先走了，下次再来……”
董红梅：“诶！把你的脏东西拿走！我们不要！”
“就当是给孩子的，我啊——”
沈有信看到身后追上来的狗，惨叫了一声：“救命啊——”
“噗——”
林小苒觉得这个场面有点好笑，看沈有信狼狈的不行，被小黑追了半条巷子，她才开口。
“小黑，回来！”
听到林小苒的声音，小黑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下，一路折回来，跑到林小苒面前坐着，仰着头，像是在邀功。
林小苒也是毫不吝啬的拍了拍它的脑袋：“真乖！回头给你加餐！”
得了主人的夸奖，小黑的尾巴摇个不停。
“家里养条狗还是好。”
以前她还觉得养狗浪费粮食，家里也容易脏兮兮的，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没想到，沈有信也有今天！
小黑像是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董红梅只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她注意到地上沈有信留下来的东西：“这个，他不会是故意拿点什么东西来给咱们，想毒死咱们一家吧？”
“……应该不至于。”
光明正大的投毒，一般人还是没这个胆子。
林小苒猜测应该是沈唳做了什么，难不成他前面说出门，其实就是去找沈家人的麻烦了？
“那我去看看？”
“看呗。”
“我去捡！”
“我去吧！”
沈思阳和沈思瑶跑过去，把袋子捡起来。
董红梅上前，接过来一看，里面有两把挂面，还有一包白糖，这年头，也勉强算得上是过年的大礼了！
她看向林小苒：“咱们要还是不要？”

“你看着处理吧！”
按照林小苒的想法，沈家送的东西，她肯定是不想碰的，犯不着为这点蝇头小利，将来又扯出来一堆麻烦事儿。
可是，这个年代物资匮乏，什么东西都很紧，真的扔了，那确实也有点浪费。
“不要白不要！”
好好的东西，董红梅也不舍得扔，让别人白白捡了！
说完，她又觉得这样不合适：“算了！回头给他们扔回去，咱们才不稀罕他们沈家的东西！不然到时候，他们又打什么鬼主意过来扯！”
“也可以。”
林小苒点点头。
“小黑，你好厉害！”
“对啊！平时都没看出来，你这么凶！居然还赶跑了坏人！”
看事情结束了，秦浩然和宋屹安才过来，围着小黑，有点想摸又不太敢摸了。
面对他们的夸奖，小黑得意的摇着尾巴，神气的不行。
林小苒觉得，她家的狗要成精了！
秦奶奶一家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林小芳吃了午饭，也打算走的，被林小苒留下来了。
大过年的，裁缝铺又不开门，何叔也要回家陪家里人过年，她回去了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呆在这边，好歹热闹一点。
许玉典也在一旁帮腔，林小芳才点头，决定吃了晚饭再回去。
毕竟她姐现在家里人多，她留下来，也住不下。
下午，林小苒刚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了，沈唳回来了。
“吃了没？”
“没有。”
“那我去给你热饭？”
“不急。”
沈唳在盆里洗了洗手。
早上吃了汤圆，还是挺顶饿的。
“你老实跟我说，你对沈家人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你小叔，就是沈有信跑来又是道歉，又是送礼的，那礼妈都不敢收，还在院子里摆着。”
“今天来的？”
“对，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了。”
“你跟妈说，礼她想收就收。”
沈唳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至于沈家那边，他们要是下次还来，你就叫我，我来应付他们就行。”
要是还不安分消停点，他也不介意大义灭亲！
“行吧！”
看他不想多说，林小苒也就不多问了。
这事儿有沈唳在，她就不操心了，反正多半是拿捏住了他们什么把柄或者要害，不然沈家人不会这样。
林小苒站起来：“我还是去给你热点饭，垫吧一口，不然晚饭还早。”
“辛苦了，媳妇儿。”
“你知道就好。”
林小苒嗔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的鞋：“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怎么弄得一脚的泥？”
“回了趟乡下。”
“乡下？你去大队长那儿了？”
“没有，那边不急。”
工作找的太快了，他们要是以为城里的工作，真的都那么容易，好找，那到时候别的事情，也就不那么用心了。
“那你去哪个乡下了？”
“大桥村。”
“跟我打什么哑谜呢？”
林小苒不轻不重的拍了他一下。
“媳妇儿。”
沈唳顺势捏着她的手。
“嗯？”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但是我又怕说了，你会不高兴。”
“是关于老林家的事吗？”
“你猜到了？”
“你去大桥村，除了大队长那儿，就是老林家了，还能有别的哪儿吗？”林小苒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我媳妇儿真聪明。”
沈唳拉住她，快速的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林小苒连忙推开他：“你收敛点，大白天的，大家都在外面呢！”
“没事儿，他们看不到的。”
“说正事。”
林小苒看他又要凑过来。
“明天再说。”
今年大年初一，他不想让他媳妇儿不高兴。
“干嘛？故意吊我胃口是不是？赶紧说。”
“真要说？”
“说，我不可能会因为老林家的事情生气的。”
沈唳看着自家媳妇儿，犹豫了下，转身关上了房门。
“你干嘛？”
“说正事儿。”
“说正事儿你关什么门？”
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林小苒就要把门打开，却被沈唳一把摁住了：“媳妇儿，我现在很认真的跟你说一件事情。”
“嗯，你说。”
看他一脸认真，林小苒默默的收回了手。
心里多少也意识到了，沈唳想说的这件事情，应该挺重要的。
“你很有可能，不是亲生的。”
“什么？”
林小苒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头：“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很有可能，不是林家亲生的。”
上次从大队长家里出来，王野菊下意识的话，就引起了他的怀疑。
这次，他专门过去了一趟，逼问了下王野菊，才知道，小苒果真是抱养来的，并不是他们亲生的！
“她，亲口承认了？”
好一会儿，林小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也差不多了。”
他本来是想多问一点的，但是王野菊现在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多的一时半会儿的，他也问不出来了。
林小苒沉默着，一时没有再说话。
其实很早以前，她就这么想过，自己有没有可能，不是亲生的？
所以，从小到大，王野菊从来不关心她；她在家，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挨不完的骂。
从来得不到一句好话不说，家里但凡有什么好东西，王野菊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也都是林小峰。
好吃好喝的，从来没有她的份。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在家里就好像是一个外人。
特别是爷爷奶奶去世过后的那段日子，她无数次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是亲生的，所以他们才会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后来……
后来的事情，她不太记得了。
只是随着年龄越大，她心里也就越清楚，她和小芳其实是一样的。
并不是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只是因为王野菊偏心，因为她重男轻女罢了。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也从那个家出来了，放下了，释怀了。结果现在告诉她，她真的很有可能，不是王野菊亲生的……
“在想什么？”
“没什么。”
林小苒有些恍惚的端起了一旁的杯子。

现在仔细回想，一切，好像也不是没有有迹可循。
首先从长相上来说，她和林向东，王野菊两口子不太像，林小峰和林小芳都还有点相像的地方，她和他们，长得也不太一样。
再一个，家里只有她，是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
哪怕林小峰作为家里的长孙，都没有这个待遇，为此，小时候王野菊念叨过，不满过很多回。
也是因为在爷爷奶奶身边的缘故，她才有机会读书，习字，上学的机会，甚至一路让她念到了初中毕业。
这在乡下，都是非常少见的。
没有几户人家愿意这样培养一个丫头。
毕竟耽误干活挣工分不说，每年上学的各种费用，对乡下人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所以直到现在，她也很感激爷爷奶奶。
可是，如果自己不是亲生的，爷爷奶奶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为什么会舍得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来带自己，让自己读这么多书呢？
林小苒喝了一口杯子里，早就凉掉了的水。
深入的仔细回想，爷爷奶奶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时候确实有点不一样？
那种眼神，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挺复杂的，特别是她因为王野菊责骂的话不高兴，或者很落寞难受的时候。
奶奶有时候还会抱着自己，劝自己不要难过。
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所以才这样吗？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大桥村里的人，普遍不富裕，可以说大家都挺穷的，特别是她小的时候。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家，却有四间正屋的大房子。
虽然不是什么青砖瓦房，但质量也不差，往年大暴雨，村里很多人家漏雨，墙被雨水冲垮的时候，他们家好像从来没有？
而且，别人家都是兄弟姐妹挤一间屋子。
有的孩子多的，甚至还和父母，老人睡在同一块床板上。
他们家，林向东王野菊一间，林小峰单独一间，她和林小芳，是因为王野菊想节约点，没有多余的被子，才让她们姐妹俩挤在一起。
实际上，家里还有一间房堆着杂物……
这个建房子的钱，是哪里来的？
爷爷奶奶供自己读书的钱，真的是他们以前攒下来的吗？
如果真的是他们攒下来的钱，花在了自己身上，王野菊能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吗？
事情一旦开了口子，思绪就有点收不住了。
沈唳看她有点心不在焉的，接过了她手里的水杯。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点热的。”
“我……”
“坐着吧！”
沈唳把她按在板凳上。
从善如流的在柜子上面拿出暖水壶，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放在了她的掌心。
“媳妇儿，你心里是不是不太好受？”
“没有。”
“我应该晚点再告诉你的……”
“没事儿，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
林小芳捧着水杯，抬着头，看着沈唳又说了句：“真的。”
本来这些年里，她心里多少是有点气的。
同样作为亲生的，她们凭什么就要被这么对待？这不公平！
特别是王野菊为了那点彩礼，为了林小峰能娶上媳妇儿，明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德行和名声，还是要让自己嫁过去，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里，觉得又气又委屈。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自己不是亲生的，那一切都好像能说得通了。
心里的那股气，也瞬间散了大半。
“媳妇儿，你放心，关于你的身世，回头我迟早给你调查的清清楚楚。”沈唳半蹲在林小苒面前。
“不用。”
林小苒摇了摇头。
其实知道不是自己亲生的就已经足够了，不是亲生的，他们也就没有那个责任和义务对自己好。
再说了，她既然是抱养的，无非就是两种可能。
一是被送人的。
二是被故意遗弃。
不管是哪种，实际上差别都不大，也就不重要了。
“媳妇儿……”
沈唳心疼的抱住她。
林小苒笑了笑：“没事儿，我去给你热饭。”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点。”
林小苒想要站起来。
“不吃。”
沈唳紧紧的抱着她：“媳妇儿，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会一直在的。”
“嗯，我知道的。”
林小苒把头埋在他的颈窝。
老林家人不重要，亲生不亲生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沈唳，现在还有一对可爱的龙凤胎，就足够了。
大年初一，得了个好消息，林小苒当晚睡的不错。
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
她早就说了，不回大桥村。
现在又知道了，自己和老林家人并没什么血缘关系，那就更加不用再装模作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