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二嫁by莘玥
莘玥  发于:2025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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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捡银票?
陈窈一听有钱捡,什么楼的她都甩到脑后,“咱们也去看看?”

裴照七任由陈窈拉他冲进人海,低下的头颅稍显出男人郁闷的心情。
他对捡银子一点都不关心,只想亲陈窈!
陈窈察觉到他没刚出街那般的兴奋劲儿,放缓了脚步问他,“相公,你不开心吗?”
裴照七挠了挠头,眉心闪过几丝不解,“咱们不是有银子嘛,为何还要去捡?”
陈窈笑出声,“谁会嫌银子少啊,这玩意当然是越多越好!”
裴照七一言不发地看她。
像是嫌他麻烦般,陈窈拽着他的手紧了紧,“别问这么多,你只管跟着我就行!”
裴照七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好。”
算了,陈窈开心他就开心。
陈窈随着人群前行,越走越感觉这条路如此熟悉,直到头顶出现一块大牌匾才恍然大悟。
这不是她之前来过的望月楼吗?
楼外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大多数都是男人们围聚一起,三五成群结伴等待着什么。
陈窈观望了半晌,也没见什么银钱撒下,倒是前来的人越来越多,她一个女人不好往男人堆里扎,便从袖中拿出面纱遮住脸。
从旁边热聊的几位大哥的话语间,陈窈得知他们对此十分熟悉,她忙不迭地道:“敢问哪里有人撒银子?”
大哥双肘抱拳,被她的话逗笑,“谁会平白无故撒钱玩?那是望月楼抛出的噱头,要不怎会聚集如此多的人前来捧场。”
陈窈眨了下眼,“你既知晓,为何还来?”
大哥看了眼左右的兄弟们,乐呵着说:“我们来当然是来目睹花魁牡丹姑娘的芳容,也想看看谁能出手如此阔绰为其赎身。”
正此时,二层阁楼传来几声清脆的掌声,楼下喧哗的众人顿时噤了声,目光全向那张灯结彩处望去。
牡丹姑娘从帘后款款走来,真当是人如其名,一缕发丝从中不经意地垂落额边,配上这双楚楚动人的美目,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惜之情。
男人们一个个仰起脖子,目不转睛地寻这张花容,生怕眨下眼错过。
见凤姨从后走出,陈窈怕她眼尖认出自己,连忙拂过长袖盖面,再遮一层。
宽大的袖子挡住她,陈窈忽地好奇裴照七在注视什么,是否同那些男人们一样。
结果裴照七被隔了几个摊的炊饼馋的不行,眼神跟着师傅从炉中拿起又放进烤的饼来回打转,就差口水没流出来了。
陈窈:“……”
她嫁这相公倒是叫她放心。
裴照七扯了扯陈窈的袖子,“咕嘟”一声吞了下口水,“窈娘,我饿了。”
陈窈哭笑不得,轻声笑着,“一会儿给你买。”
“吉时已到!牡丹姑娘开始抛绣球了!”凤姨站在二楼高喊,递给牡丹事先备好的布织绣花球。
牡丹姑娘缓缓侧身,低垂的眉眼扫过精巧的绣球,唇边倏而弯了弯,如悄然绽放的花朵。
这一笑引得底下的人阵阵躁动,争相找个最佳位置,陈窈他们被人群挤到了最边上,而想看热闹的那几位大哥竟也过来了。
陈窈惊讶地问:“你不去看了吗?”
男人脸上挂着一丝窘迫,叹息道:“牡丹姑娘美则美矣,但这……赎金足足一千两白银,领回家又有何用,不如隔三岔五去楼里花点银子享乐来得值。”
旁边的男子也跟着附和,“正是如此,老子花几个银子睡一晚不比那大几千的值,何必逞一时之乐!”
同为女子,陈窈望向楼上笑似花的牡丹姑娘颇为感慨,女子自古多不易,一生围着丈夫转,更何况不得已流入青楼的女人更甚。
陈窈低了低眸,想到自己曾误踏过这风流处,不禁庆幸她会一门学艺,有了银子便有了底气,不用依附任何人!
思绪飘远,等她再一抬眼,牡丹姑娘已将绣球抛下,落在离他们两三个人头前。
接到绣球的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容,举起手炫耀着自己胜利,身边阵阵喝彩声将他推进望月楼。
凤姨高喊,“今儿个是牡丹姑娘大喜之日,我凤望仙出酒水钱,邀见证喜事的各位来吃酒!”
一听有不要钱的酒水,大家一窝蜂地冲进楼里,都准备听小曲看美人,与四周的流动的人潮比起,陈窈二人就显得尤为例外。
片片嘈杂声中,陈窈却不小心对上凤姨的视线,她慌忙地拉起裴照七快步冲出人群。
凤望仙眉心一锁,望着陈窈带着一个男人离去的身影,迟迟未动片刻。
牡丹走上前,询问道:“凤姨,您看什么呢,咱们该去见客了。”
凤姨回过神,眼角染上岁月的痕迹,微微一皱,“我好像看到陈窈了,你看到没?”
牡丹攥着绣帕的手收紧,随着凤姨的目光往下望,聚集的人群早已如尘般消散,更别说还有什么女人的身影。
她咬了下红唇,试探着问:“凤姨,你不会还想让陈窈来咱们这儿吧?”
作为望仙楼揽客的头牌,牡丹也有自己的思虑,她见过陈窈的容貌,绝不输她们楼坊里任何一位女子,只要加之时日学一些讨男人欢心的小活,她的地位不久便会被取而代之。
“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跟着,举止亲密,像是她家汉子。”凤姨看人的眼神准得很,那男人对陈窈定是不一般。
“她成过亲?”牡丹松了松被她弄皱的帕子,疑惑道。
按楼里的规矩,清白之身的女儿的第一夜能炒出天价,而已是有过的夫家的女人就算倾城倾国,值得银子也得大大减退。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凤姨眉梢微抬,露出一丝算计的笑容,“不过,她家男人倒是生得俊。”
牡丹眼珠转了转,她是望月楼的老人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楼中的规则与凤姨为了钱财的不择手段。
凤姨不仅想挣男人的钱,女人的银子她也想。
专门为丈夫不解风情,日夜独守空房的女人们养着,供她们寻欢作乐,如同宫中的面首般。
不过,这些也只是牡丹自己揣测罢了。
另一边,陈窈带裴照七吃上热乎乎的炊饼,她又叫了几碗肉,肥瘦相间的牛肉配上蘸料,香味直冲上颚,几块厚肉片下肚,当真是好痛快!
陈窈倒了杯茶水给他,“慢点吃,慢点吃。”
裴照七喝了口,把肉顺下嗓子去,又伸手往盘子里够。
陈窈抿了抿水,也不知道凤姨有没有看到她,她蒙着一层面纱应不好发觉,更何况她带着裴照七。
“你知不知道咱们刚才去的楼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裴照七专心吃着大块的肉,对其他的一点都不关心。
陈窈看他吃得香,也是知道他这性子的,但她偏偏就想使坏。
她手悠悠地撑靠下巴,眼梢上挑,低眉凑近道:“那个地方啊……有许多漂亮的女人,你给她们钱就能和她们睡一晚,你想不想啊?”
其实裴照七说想,陈窈也不会往心里去,胡乱吃什么醋的,他人傻,别人给一口饭他就吃,能白睡他自然也是会的,她不会怪他。
裴照七抬起头,圆圆的黑眸看着她,认真问:“她们比窈娘还要白吗?”
“……”
大庭广众之下,他骤然说这般没脸没皮的话,幸亏周围来往的客人话音能盖过此。
陈窈环顾四周,见无人在意他们,便壮着脸皮说:“要是比我白呢?”
“那也不行。”裴照七摇头,有理有据,“我只和我娘子睡觉,窈娘的身子又白又……”
陈窈手疾眼快地夹起一筷子肉堵住他的嘴,“……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裴照七囫囵地嗯了嗯。
临走前,陈窈顺手买了两坛桂花酒,回她的小院赏月饮酒,定别有一番滋味。
“窈娘,这是什么啊?”裴照七从陈窈手里接过,一左一右地抱在臂弯里。
陈窈记得自成亲后就没买过酒,裴照七自然没尝过酒的滋味,“和水差不多,但味道要比水刺嗓子,喝到嘴里糅杂些桂花香气儿,很甜很爽快!”
她边说边回味那股清甜划过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裴照七听到能喝,还很好喝,当即分配了这两坛酒的归宿,“好!你一个我一个!”
陈窈连连摆手,“那不行,另一坛我可要埋在树下来年再品。”
裴照七却所见不同,身子一侧环住酒,小步往前走不让她靠近,“一顿喝完才叫痛快!”
陈窈上前跟着他,“不行!那样太浪费了!”
裴照七大笑地倏尔加快步伐,抱着酒坛肆无忌惮地往前跑,陈窈在身后紧追不舍,裙边的祥纹随之摆动,仿若片片浮动的云彩。
欢声笑语穿梭在寂静无人的小巷,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悠长。
片刻,黑暗中走出一道身影,从面纱下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远远注视着前方。
夜空澄碧,月似玉盘清朗高挂,寥寥几片云浮动,晕出淡淡的光辉覆盖大地。
石桌旁,女人指尖轻捏杯盏,放到唇边抿起,哈出一口气。
陈窈眼梢一挑,目光所及是他一言不发且相貌俊朗的夫君,正呆头呆脑地等着她喝完侍候。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美酒美男,她都有了,可谓是美哉!美哉!
“娘子,再来一杯!”
裴照七给她倒一杯,又给自己满上,勤快地真的像陈窈叫的男陪客。
“你也喜欢上这滋味了?”陈窈晃着酒杯的手露出皓腕,迷离的眼似染上一层雾气,比平日的媚更显几分妖娆姿态。
裴照七喝的没有陈窈多,但脸颊两侧已染上红晕,酒量看上去比她还要差些许的
样子,他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肩膀,憨笑道:“好喝,就是有点辣。”
“那是你一口喝太多了,你看像我这样,只抿一小小口。”陈窈说是只喝一小口,却是一个仰脖,全部喝了进去。
喝完这杯,陈窈彻底是晕得不行了,她用手挥了挥天上的两个月亮,越看越模糊,她大叫不妙,“好像醉了。”
裴照七:“醉了就睡吧。”
“不行,不能睡!”陈窈一听要睡,硬是撑起精神,双手拍了拍自己的双颊说:“中秋之日,讲究睡得晚越能长寿,我要长生不老,然后挣许许多多,多到家里有放下的银子,所以我不能睡!”
她陈窈就是喜欢钱,提什么都会拐到银子,视金钱如生命。
裴照七忽然想起什么,放下酒杯问她,“窈娘许的愿望就是挣银子吗?”
陈窈脑袋发沉,却强调说:“不,是挣大大大的钱!”
裴照七:“你知道我许的是什么吗?”
陈窈困得眼皮都打架,含糊地道:“是什么?”
“我的愿望就是……”
要说出口的话就在嘴边,可一眨眼陈窈阖着眼,趴在桌上睡了,浓密的翘睫在她光润的脸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的愿望从来不是想要什么,而是不能没有什么。
两次陈窈都没听见他的愿望,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
男人静静垂首她的睡容,忽地展颜一笑。
这一笑与之染上的酒意顿时烟消云散,长睫下的一双凌厉暗眸,却有几丝温润如玉。
良久,裴照七缓缓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绵柔的吻。

女人有力的叫声似要掀翻房顶,树梢处栖息的鸟儿纷纷惊散。
裴照七听到陈窈的呼喊,赶忙跑到她面前,“怎么了,窈娘?”
陈窈全身裹着棉被,只露出一颗脑袋,眼神极为幽怨地瞪着裴照七。
棉被之下她什么都没穿,光溜溜的像个泥鳅,一定是裴照七干的!
陈窈小脸皱着眉,“我衣服怎么不见?”
裴照七照实说:“我脱的。”
“……”
他把衣服给脱掉了,所以不见了。
陈窈忍住胸口的火,羞耻的脸快钻进被里了,“你好好的,脱我衣服做什么?”
她明明记得昨晚只是吃醉了酒,而不是吐酒。
裴照七面对她的斥责有点无辜,低头慢吞吞地说:“你身上酒气重,我给你洗澡啊,不洗我抱着不舒服。”
“那……倒是给我穿上啊?”陈窈语气艰难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似的。
裴照七默了默,随后挠头,嘿嘿一笑,“我忘了。”
陈窈:“……”
她看他像是故意,趁她喝醉故意轻薄她。
陈窈眸光一睨,“你不会对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吧?”
“就……抱了抱,亲了亲,没干别的。”裴照七越说声儿越小,眼睛都不敢直视她。
陈窈鼻子一哼,他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她不问心里也有数!
裴照七对她肯定有贼心,至于这贼胆嘛……他现在还没练出来呢。
陈窈索性不问了,转而说起:“我酒呢?你没趁我睡着偷喝吧?”
裴照七给她递衣服,“怎么会,我昨晚给你洗完澡就睡了,还没来得及喝呢。”
“……”
陈窈穿好衣服同裴照七用饭,她没吃两口,便放下筷子用铜镜照脖子,果真如她所想,大片红印如梅花烙在她身上似的,又暗又深。
好在,只有脖颈处有。
“窈娘,你别照了,遮不住的。”裴照七一点都没眼力见儿,悠悠地说。
“你不会弄……在衣服能盖住的地方吗?”
陈窈本意是不想让别人看了去,这些暧昧的痕迹一打眼,就知两人的夫妻生活有多曼妙,可裴照七听她这么说,眼珠子溜溜一转,脑子不可抑制地浮想联翩,尤其是衣服能遮住的那片风光。
“原来窈娘喜欢这般的我,那今日我们就把另一坛酒也用了吧!”裴照七先是羞涩一笑,转而抚上她的手,狠狠攥在自己掌中搓了一把。
陈窈:“?”
“闭嘴!再说一句我就扒了你的衣服,让你光着上街跑!”陈窈把手抽开,眼露凶巴巴,大清早她可不想听他说这些荤话。
她知道裴照七贪欲,换个大床更是如此,她起身拉柜子检查,里面还有两次汤药的量,马上快不够了。
裴照七看她不动筷了便说:“窈娘,我都吃了?”
陈窈:“你吃吧,我不饿。”
裴照七扒拉几口,一碗粥下肚,吃了个肚圆,人吃饱了就困,他收拾好碗筷,拉着陈窈往床上躺。
陈窈趁他洗碗的功夫,已整理好用具,扒开他的手臂说:“我还要去工坊,你自己睡吧。”
“我已帮你告假,今日不用去。”裴照七顺势赖在她怀中,抱着她的腰躺在床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陈窈被他扑在床头,眨了眨眼,迷茫地说:“你帮我告假?”
她这个傻子相公竟还知道不去要请假?真是出乎她所料。
“对啊,堂主准你休息。”裴照七埋在她肩头,沉迷她柔软的身子,压根没去琢磨她话语中的用意。
陈窈难以置信,“你竟晓得要告假这一说?”
裴照七骤然睁开眼睛,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凌厉,继而用鼻尖蹭了蹭她颈窝处,“你有同我讲过堂里规矩,要是坏了规矩,咱们就得露宿街头,干喝西北风吃不到肉。”
陈窈不记得她有说过这个,但听上去的确像她语气。
“你都不像你了。”她双手捧住裴照七的脸,像是在仔细辨别。
“哪里不像了?”裴照七脸快被她挤变形了,嘟着嘴说。
陈窈放开他,自顾自地说:“你好像……说不出来,感觉最近你变聪明了。”
“……我本就不傻。”裴照七低声咕哝,同之前的傻劲儿一模一样,让人不应有疑。
“嗯,我家相公不傻。”陈窈嘴边漾起笑,低眸看他充斥着不太机灵的眼睛。
裴照七转了转黑漆漆的眼珠与她相视,原是环在她腰间的手,缓缓往上挪,每移一寸都像火燎般酥麻。
陈窈拍开他不老实的手,娇笑着说:“白天呢,别闹。”
裴照七埋首在她胸前,轻嗅她身上的香气,“好,我等天黑!”
“……”
这晚两人折腾了许久,裴照七如承诺的那般,所留的吻痕都被衣衫掩盖,而躺在抽屉的药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副。
翌日,陈窈来工坊却见大门紧闭,一把大锁横在前,大半的簪娘们都去了店铺。
她来到店铺,疑惑地问,“工坊怎么锁了?”
簪娘:“昨儿个你告假不知道,堂主说工坊要重新翻修,让咱们全都来店铺做生意,等修好了再回去。”
“为什么啊?”陈窈不解,要修也该是店铺翻修,给客人看的门面理应敞亮,可堂后的工坊是自己人做工的地方,美丑无所影响。
“你只管产出,其余的别问了。”簪娘拉过她,小声地说:“我们这些人本就福浅,要不是堂主心善,早不知流浪到哪条街上了,这命就是金禧堂的!”
陈窈听后,却蹙起了眉。
她感恩堂主收留,但话可说不得如此重。
簪娘见她有疑,把后续的安排同她讲了一遍,陈窈心中没由来的一番苦涩。
后堂的工坊说是修实则就是被封了,原因不详,而前堂的店铺与之前大有不同,簪娘不再专心雕琢技艺,而将重心放到了买卖。
每月会有一批新簪到货,簪娘只管卖出去而已。
金禧堂以手艺闻名,靠的是簪娘高超的技艺,锻造出的金簪银钗精巧绝伦,这也是它能在一众民间店中长久不衰的原因。
何岱创立之初从不收学徒,打造的簪子精且少,物以稀为贵自然能成为嬅京中夫人小姐们所爱,不知何因工坊忽然涌进大量学徒,陈窈欣喜的同时也生过疑,她想过这般做也未尝不合理,毕竟比起一味地埋头苦干,顿顿能吃饱饭也很重要。
在名与钱都不缺的金禧堂内,何岱做出这般决定是出于何因?
陈窈有些看不懂了,结合之前种
种,不安隐隐染上眉梢。
簪娘看她一时失神,推了推她胳膊提醒道:“别担心,无论堂前堂后都是挣钱,咱们不会饿死的,好好听堂主的安排,银子不会少你的!”
陈窈看了她一眼,略略点头。
整理好店中,陈窈按例出门采买。
买完后,陈窈经过药房时脚步一顿,和同行的簪娘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去趟药房。”
“你要抓药?身子不适吗?”她关心问。
“我……许是昨晚受了凉。”陈窈低下头,有些心虚地说。
簪娘没怀疑,接过陈窈手里的丝线先行一步。
药铺内,药香扑鼻。
大夫听完陈窈所求后,神色变了变,扶着白胡子言道:“小娘子,别怪老夫多话,久用损伤机理致不孕。”
陈窈沉下眸子,她又何尝不知这汤药喝猛了,便再也生不出自己的孩子。
她淡道:“开吧,无妨。”
大夫似惋惜地叹了口气,转头让药房伙计抓取,小伙计将药材放入铜臼中,用捣药杵笃笃地捣碎。
陈窈等待的功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小乞丐,拽了拽她裙角塞了张字条给她,看后她顿时大惊失色,提着裙子往回跑。
药房伙计刚将称量好的药材用纸包封口,却只见她匆忙跑的背影吗,大喊道:“姑娘,你药不要了?”
陈窈顾不得这些,脚下的步伐比任何时候都要焦灼,她急匆匆赶到房中,只剩萧瑟的冷风回荡,空无一人。
裴照七被人拐走了,生死未卜……
陈窈慌得腿都软了,她靠倒在门边,指甲深陷肉里,一行泪扑簇簇地滚落。
女人哽咽,到底是何人与她结仇,竟不惜顶着国法也要绑架她相公。
那乞丐给她的纸上写,想要裴照七的命需带足量的银子交换。
陈窈拭去脸上的泪,从床头取出钱匣子,颤抖着双手数钱。
银子刚好足够,只要交给那歹人裴照七就能回来。
可……可这是她全部的家当,她省吃俭用攒了许久的积蓄,就这么白白给了,她不舍。
陈窈紧紧抱着钱匣子,蓦地心生一计,她把积蓄装进钱袋随身而带,再用石头将空匣子填满,沉甸甸的重量堪比真金实银。
乌云蔽日,刚才还是艳阳天,一夕之间变了天,黑压压的云团给人一种压抑和不安的感觉。
陈窈一路小跑,她秀气的布鞋染上泥泞,一缕碎发从她耳边散落,来不及梳理发丝,她快步爬上山头。
山崖前,裴照七双手被束缚在粗壮的老树上,嘴里塞着一块旧帕子,他瞧见陈窈走近,激动地喉咙里发出了呜咽声。
陈窈眼眶瞬间红了,见裴照七完好无损,她一路上心惊胆战终于能平复片刻。
“别哭吵死了!我要的银子呢?”歹人一把刀架在裴照七脖颈处,极为不悦的语气传来。
陈窈眯眼,这才看清绑匪真容。
竟是吴春蔓!
那个在花颐村看她不顺的邻里,陈窈以为再也不会相见,没想到这女人心思如此恶毒,竟不死心地追过来,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陈窈从怀中颤颤巍巍地拿出钱匣子,并未急于递给她,“你要的银子我带来了,先把我相公放了!”
“放了?”吴春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她笑得无比渗人,冲着她喊,“陈窈,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味道!”
说罢,吴春蔓一刀捅在裴照七的肩头,他面露痛苦,鲜血顿时染湿衣襟。
一刀不致命,但足以让陈窈心痛。
“不要!不要!”陈窈吓得跌坐在地,颤抖着起身,不敢激她,好言相劝地道:“咱们好好说,你既恨透了我,凡事冲我来,你要什么东西,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吴春蔓掀起一丝冷笑,“听说你在城中过得很滋润啊,一定挣了不少银子吧?”
“不多,但攒了些积蓄。”陈窈晃荡着钱匣子,碰撞出叮当的声响,“我把它放在地上,你过来拿,咱们一手交人一手拿货。”
“少糊弄我,打开匣子数给我看!”吴春蔓知道这丫头机灵,专门留一手防她。
陈窈站在大风处,风吹干她的泪,留下几道泪痕,她战战兢兢地蹲下解开锁。
“快点!”吴春蔓大声呵斥,早已没了耐心,“你要敢耍什么花招,我立马让你相公见阎王!”
陈窈根本不敢打开匣子,里面全是她自作聪明装的石子,一旦让吴春蔓知晓,裴照七可能会当场丧命。
“这里面的银两不多,我有一袋多的!”陈窈慌忙从袖中拿出另一袋,把真金实银袒露出给她看。
吴春蔓瞬间了然她的小心思,急道,“扔过来!”
陈窈照她说的做,扔过去的一瞬,她的心如同一个窟窿,钱已到吴春蔓的手里,她想拿回来就困难了。
吴春蔓摩挲着钱袋,掂量了下,刀尖依旧对着裴照七,哂笑道:“你这个小贱人对自己的相公都这么狠,明知道给了钱就能换人,却还侥幸地留一手,陈窈啊陈窈啊,都说患难见真情,你根本不值得别人对你好!”
陈窈对她的讥讽罔若未闻,壮着胆子凑近几步,“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不行,现在还不够。”吴春蔓凶狠的眼底划过一丝悲凉,她握紧刀刃的手背绷起青筋,麻木地顺着老树皮划麻绳,“你欠我的远远不止银子。”
缠绕在老树的麻绳一根接一根地断裂,裴照七身子随之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破的枯柳。
陈窈觉得她真是疯了!
吴春蔓心里咽不下赵黔曾求娶过她的这口气罢了,嫁入赵家后,她百般受气,受庞氏苛责,受赵黔冷漠。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吴春蔓!你若让我相公有什么好歹,我定让你也生不如死!”陈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裴照七死,她跪在地上哭喊着,乞求唤醒吴春蔓最后的一点良知,“你想想你相公,还有……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吴春蔓顿时定住,木屑碎一地,冰冷的刀尖冲向陈窈,“他早被你害死了!”

一年前,陈窈被迫搬离花颐村,正是庞氏与吴春蔓最得意之时。
她俩以把陈窈成功赶出村为由,向刘二邀功。
刘二彼时已接任他爹的位子,摆起架子来丝毫不逊色,他面对二人的谄媚示好,只淡淡一句打发,“陈窈走了,我的目的已然达到,为何还要支付你们银两?”
庞氏与吴春蔓没料是这个结果,刘二当初向她们承诺,只要把陈窈赶走便有她们享不尽的好日子,她们当真是信了,按刘二说的抬高掠房钱,带动周围的村民不再光顾陈窈的小摊。
到头来,她们明面作恶,刘二暗地得利,转眼翻脸不认,达到目的过河拆桥!
庞氏心里连声叫苦,她们有冤有苦却无地可辩。
没了银子叫她们一家可怎么活啊!
吴春蔓一听,当晚便晕了过去,在床上躺了许久,好不容易缓过来,却为家中生计不得下地劳作,就连赵黔都顾不得科考,也干起活儿来。
她挺着个大肚子,头顶着烈焰,一锄头一锄头地松土耙地。
吴春蔓享受过饭来张口的日子,哪里是干这些粗活儿的人。
还没下地两天,她脚下打滑没站住,重重倒在田地,肚子里的胎因而没能保住。
失去孩子的吴春蔓像是丢了魂般,双眼哭得又红又肿,整日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怅然若失。
庞氏等她身体无恙了,顿时横眉冷对,“好了就来干活儿!我们家没那好命,娶不进小姐却有个装小姐脾气的!”
如刺般的言语扎进吴春蔓的心里,她之前的傲气全来自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就算陈窈再与裴照七相爱,三年却不曾有子,她终是赢了陈窈一头。
可她引以为傲的孩子竟掉了,这一切都是因陈窈所起,这让吴春蔓萌生了一个想法,她要让陈窈同样感同身受!
于是,她暗中派人跟踪陈窈,趁她不在绑架裴照七以此作为要挟。
崖岸上沙尘猛然卷起,形成一轮一轮的漩涡,像是吃人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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