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窈素色长裙,披着长发,为公主倒了一盏茶水。
顾璇儿不是第一次来顾宴书的王府,但她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有生机的景象,庭院中小桥流水,假花一尘不染,即便是黑夜也能看出满园馥香,生机盎然。
想必全是出自陈窈之手打理。
顾璇儿无心品茶,裙子随着她起伏的动作摇晃,她面沉如水,双膝跪了下来。
陈窈见状,连忙搀扶她,与她一同跪在了地上,“公主!快快轻起,此等大礼受不得!”
顾璇儿憋在心里的眼泪一触即溃,嘶哑着嗓道:“本宫前来求皇兄出征!”
陈窈也听说了此事,她捏着绣帕,帮顾璇儿拭去泪水,“你皇兄会想办法!快起来!”
“皇嫂!你在本宫心中早就是一家人,你不能看着本宫陷入魔窟啊,匈奴蛮横骄纵,去了便是终身囚徒啊!”顾璇儿的泪如流水般涌出,她已不顾公主的形象,拽着陈窈的衣袖大哭,“真让本宫嫁去,还不如让本宫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死了算了!”
“公主,万万不可轻贱自己的性命啊!”陈窈没料到她如此抗拒,急忙劝慰道。
“皇嫂!求你为本宫求求皇兄可好,你的话他一定听!只有他才能救本宫!”
顾璇儿深知陈窈的一句话顶得她上万句,她把自己的性命全抵在了陈窈的身上。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陈窈的手腕被她捏得死死,压根抽不开身,“春明,快拉起公主,跪在地上成何体统!”
顾璇儿指尖嵌入她的袖口,拉扯间不小心将她的皮肤划出了个小口,“你答应本宫,本宫就起!”
陈窈无奈,只得同意,“我且一试!”
顾璇儿满脸泪水,摇摇欲坠地被宫人架着出了王府。
私心所为,陈窈不想让顾宴书出征,抵御匈奴不知何时才能见归期,再见时又不知能否活着。
顾璇儿此求,她三日前便已知晓了。
冯太后召见了陈窈,所述便是给她选择。
慈宁宫一片空寂,殿内只有一个老太监侍候,陈窈跪下行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冯太后满头珠翠,鬓间滋出几缕银发,却一点都不影响她周身散发的威仪。
陈窈跪在地上,微抬起了下巴。
女人脸如瓷般白皙,双颊似水蜜桃红润,一支白玉金钗斜插,洋红色袄裙紧裹她窈窕的身段,是个为数不多的明艳美人。
冯太后从前不喜欢陈窈,现在对她更是厌恶,一个长得狐媚的女人,手段也是了得,勾得王室的男人都对她死心塌地。
顾宴书对她痴迷至死,就连她的儿子顾远璋都非她不娶。
也罢也罢,等她真嫁入宫门,她要好好给她立立规矩!
“赐座!”冯太后脸上毫无笑容,开门见山地将匈奴发来的书信与她摊开来说。
陈窈瞳孔收缩,一瞬愣住。
“顾宴书出征有很大的优势,他曾带兵征战沙场,论有谋,他比敌军聪明,论武力,他的威猛不输敌军!”
陈窈已明白冯太后的意图了,她想让顾宴书去战场,打仗九死一生,太后自是舍不得自己儿子送命。
冯太后细如丝的弯眉挑起,笑她还是太嫩了。
她接着道:“但哀家想告诉你的是,他战匈奴能赢,但在凯旋而归的路上,他与将士们挺着疲惫的身子,是否还能再应对一场战争呢?”
陈窈美目倏尔瞠大,扶在金丝楠木椅上的指尖微微泛白。
冯太后一双看破世间的厉眸盛满算计,她言语慷锵有力地道:“从前顾宴书能从虎口脱险,是因他命好,与你委身于花颐村,但如今故地
重游,哀家不会让第二个花颐村再现!”
陈窈对太后知晓此事早已料到,她想故技重施,再次让顾宴书有命去,却无命回。
“他是嬅京英雄啊!”陈窈心头一震,眉头紧蹙,“若他有个好歹,谁来保护嬅京的子民?”
“哼!”冯太后笑她单纯,凝目道:“你以为我大齐无人征战吗?英勇的战士比比皆是,但……送死的名额却只有一位!”
陈窈心凉了一截,冯太后布了一整盘棋就是要顾宴书置之死地,他躲得过战场上的刀尖,却躲不过一群养精蓄锐、精力充沛的冯家军,一旦他们在暗中埋伏,等待顾宴书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一瞬想到了莫家灭满门的火海,不禁脊背发冷汗,言辞间也激烈了起来,“太后娘娘日日礼佛,不怕被自己的歹念反噬,遭来报应吗?!”
太后高台危坐,满是漠然的眼神冷冷地睨着她。
陈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还没等太后发话,老太监已快步上前,挥起了袖口,落了一记清脆的巴掌!
“啊!”
陈窈头上的珠钗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打落,几缕发丝随之散落,脸颊瞬间红了。
火辣辣的疼痛使她眼泪翻涌,陈窈不敢有一言半语的埋怨,旋即恭敬地跪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殿后传来一声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小猫将笔架打翻了一般。
冯太后悠悠地向后瞧了一眼,使了个眼色给老太监,“让香兰干活当心点!”
老太监领命,弓着身子去了殿后。
“你这小脸还真是娇嫩,才一巴掌就红了?”太后站起了身,拖着牡丹金边的华服走到了她身边。
“臣女出言不逊,该打!”陈窈捂着脸,强忍着泪水。
敢对太后娘娘出言不逊的人早已变成一具尸体了,但陈窈对她还有用,她不能杀,留着她的小命日后有的是机会折磨。
“起来吧!哀家没有怪罪于你。”冯太后从她的脸扫过去,“让德福给你找几块冰敷敷,留了痕被摄政王看见,就该怪罪哀家苛待你了!”
“臣女明白!等消了印再出宫!”陈窈忍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哀家什么意思。”冯太后对她满意地笑了笑,转而正色道:“能护大齐的英雄大有人在,而能护住顾宴书的性命,全在于你一念之间!”
陈窈在太后面前如一只蝼蚁一般,毫无还手之力,她捏紧了绣帕道:“太后娘娘想要臣女如何做?”
“哀家不会太为难你。”冯太后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了,她老成的眼光如潭水般幽深,“只要你劝得动顾宴书领兵打仗,林总督届时就会去曲府提亲,剩下的就不用哀家说了吧!”
陈窈沉吟不语,林羽植手段竟如此卑鄙,以顾宴书的命逼她嫁给他。
冯太后看出她的犹豫,继续加了一把火,“你也可以不嫁,无所谓地当曲家大小姐,到时候将士们带回一具冰冷的尸体,你心爱的男人被皇帝追封,永埋于地下时,你可不要后悔?”
陈窈深深地闭眸,眼角的泪珠滚落,长睫被浸湿,“嫁给林羽植,顾宴书就会平安吗?”
冯太后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像是将一切了如指掌一般,沉声道:“哀家向你保证,只要你肯嫁,顾宴书就能活着回嬅京!”
陈窈双手交叠,举过头顶,“臣女遵命!”
等她走后,冯太后朝后喊了一声,“出来吧!”
大殿后走出一位身着锦袍竹纹,犹如清风拂过山岗的男人,他双眼澄清,谦和温柔,与昔日里腾满杀气的总督判若两人。
林羽植开心至极,他双手抱拳,微微欠身,笑道:“多谢母后成全!”
慈宁宫无别人,林羽植此时也大胆地称呼冯太后为母。
冯太后叹了叹气,布了一个大局却只是让一个狐狸精进门,这桩买卖对她来说,实属不值。
谁叫她就顾远璋这一个儿子呢,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冯太后拍着他的肩膀,坚定地说:“哀家既答应了你,你也要为我族荣耀啊!”
林羽植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冯太后昂起头,目光充斥着勃勃野心,她想要的还不止于此!
大厅寂静,烛火闪耀,残留的龙井茶香淡淡萦绕。
陈窈伸手摸了摸脸,又是一行泪水。
她爱过顾宴书,也恨过他,到如今她承受着这份复杂的感情,不知是什么交织一起,她只知她不想让顾宴书死。
她曾狠心买了他,因果轮回,这一次就让她用自己换他一世平安吧。
陈窈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娇小,她擦干眼角的泪,吩咐彩环将煮好的馄饨端上了桌子。
她对彩环说:“给我梳个头。”
“王妃对王爷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彩环不知内情,边给她乌黑的秀发涂桂花油边感叹说。
“就因为我为他亲手做了碗馄饨吗?”陈窈苦笑地应。
陈窈心想,这许是她最后一次为顾宴书做馄饨吃了,等再相见时,她就是林总督之妻了。
他们夫妻的福分,终究是情深缘短。
“不光是馄饨,您从前看到王爷就躲,就算王爷有意与您亲近,一靠近您就打骂王爷,哪里像现在这样对他贴心呢!”彩环是从她害自己洗了三个月的净桶说起,自是记忆犹新,但也口无遮拦。
闻言,陈窈揪心一般的痛,她要是知道有一天会与顾宴书分开,她从前就应对他好些。
她没把他当块宝儿,如今要失去他了,如同剥离血肉一般的痛。
彩环手法很利落,一抬眼看见铜镜里的泪人,顿时慌了神,“姑娘,你怎么哭了?是我弄疼你了吗?”
她不知所措地拿手帕擦去她的泪,却没想越擦越多,像是多了些的珠子一般滑落,“姑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给您重新梳一个吧!”
陈窈摆摆手,面露干涩,“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有些难过。”
彩环猜测道:“是因为长乐公主想让王爷出战,您舍不得吗?”
陈窈苦楚难言,只得点头。
彩环安慰她说:“王爷战无不胜,就算真领兵也会打胜仗!”
陈窈面颊快湿成了泪人,哽咽地道:“我信他!”
他们夫妻的情分,还没等她嫁给他就终止了。
陈窈接过帕子,对着镜中泛红的双眸擦了擦,说道:“等王爷回来你们就撤下去吧,我来侍候他!”
“是!”彩环道。
陈窈又热了一遍馄饨,顾宴书才踏着夜色归来。
男人一身紫袍,银玉冠束发,进房净了手后,见桌上热腾腾的馄饨,神色一怔,仿佛恍如隔世。
陈窈换了身淡色的素衣,周身娇粉映衬她白皙的脖颈,目光温柔如春水,“吃吧,还是热着的,不够小厨房还有。”
顾宴书心蓦地一软,瞬感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拉过她的腰,往自己的大腿上按。
陈窈拧不过他的大力,只得勾着他的脖子,嗔恼地笑他,“你抱着我怎么吃啊!”
“本王左手抱你,右手拿碗,怎么不行?”顾宴书笑了,他与支持太后一党的朝臣周旋了一天,连一口水都没喝,比起填肚子他更想抱着美人入怀。
陈窈顺着他,笑道:“好!”
顾宴书就这样揽着她的腰,用完了一碗馄饨,“窈娘的手艺未减,还和从前一样。”
陈窈依偎在他肩头,忽地想到一趣事,说道:“也就你喜欢吃,我做给晓依她们做,吃了几顿就跑出去吃了。”
她会得不多,除了还能入口的馄饨外,就不会几样拿手菜了。
陈窈有时真想不明白,顾宴书怎会吃了她一手烹饪的馄饨三年之久,到如今也没吃腻。
顾宴书轻笑,牵住她细嫩的手,放嘴边亲了一口,“她们没有口福。”
陈窈的巧手被男人大掌包裹,似在把玩一件莹白的玉器,他蓦地一顿,眼神讶然,“你手怎么伤到了?”
陈窈这才发现手腕处有一道很浅的血痕,应该是与顾璇儿拉扯间被她指甲划伤所致。
下一刻,顾宴书将她抱起,抬脚向二人所居的寝殿走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双腿残了!”陈窈被他抱在床榻上,笑他小题大做。
顾宴书从一边的木匣子里拿出金疮药,对着小口子轻轻抹了上去,“你不当回事儿,本王自然是要替你留心。”
陈窈看着男人小心呵护的样子,心底蓦然一暖。
顾宴书又问了一遍,“下厨是弄伤的?”
陈窈长睫轻颤,遮住她藏有心事的眼眸,随后如实地
说:“方才公主来过了。”
顾宴书将药放回,很快反应过来,“想必是为了和亲之事吧?”
顾璇儿身娇体弱,锦衣玉食的生活过惯了,肯定不想去蛮荒之地受苦,太后心意已决,求不得她老人家,只能深夜来叩门找他。
“她不愿远走故乡,求你帮帮她。”陈窈抿了抿唇说:“若你能出兵抵御匈奴,她就不用和亲。”
“身为公主不能只贪图享乐,也要为国分忧!”顾宴书平心而论,公正地说道:“她嫁去能换了数十年的和平景象,还不用见生灵涂炭,是此局最好的解法!”
“若真如此便甚好。”陈窈心思细腻又机灵,她颇有几分俏皮地说:“否则也不用劳烦摄政王殿下深夜还留在宫中苦思!”
顾宴书愣了下,被她看破倒也不恼,他本不愿将这些事与陈窈说开,但顾璇儿既找上了门,他便多说两句,好叫陈窈放宽心。
“应对起来有些棘手。”顾宴书握着她的手,静静地说:“不和亲就只能打仗了!”
小皇帝舍不得顾璇儿远嫁,自古嫁去和亲的公主,再也没有归故乡,连尸骨都埋在了陌生的土壤。
两人在大殿商量了一晚,小皇帝也求了他一晚,求他带领将士出兵击退匈奴,既可保护大齐,又能免于公主远嫁之苦。
顾宴书不怕苦不怕死,唯一担心的就是陈窈。
在这个节骨眼上,林羽植却摔伤了双腿,将带兵出战的重担压在他身上,一切来得太巧合,他不得不思量。
一旦穿上盔甲征战,家国可保,但他的小家可就……
顾宴书垂眸,脸色微暗,“你想本王领兵吗?”
“私心不想。”陈窈对上他的目光,眼中盛满不舍与担忧。
顾宴书心中一喜,揽住她的双肩,紧抱住她,“本王明早就回绝……”
陈窈贴在他的耳畔,狠了狠心,咬着牙道:“但王爷还是去吧!”
顾宴书身子忽地一僵。
顾宴书看着她的眼睛,射出的光像是穿透她的肌肤一般,“为何?”
陈窈拢了拢笑,柔情似水的眸中含着苦情,“大齐的子民需要一位英勇的将军庇佑,无人比屡战屡捷的摄政王更合适了。”
顾宴书敏锐地捕捉到,她言辞所述为摄政王,根本没把他当作她的男人看待。
又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男人上战场呢?
他深知陈窈从来都不是传统的女人,像别家娘子对丈夫百依百顺,或者做小伏低,一日三餐事无巨细地打点。
顾宴书痴迷她身上的娇贵,娇滴滴地往他胸膛一倚,他心都会化了,更爱她的泼辣,说起狠话时不留余地。
就像现在,她乖巧顺遂的样子都不像她自己。
顾宴书心如湖底一般沉,“敌军雄兵百万,我方兵微将寡,如此兵力悬殊,你还会觉得本王能战胜吗?”
“嗯!”陈窈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勾起一抹崇拜的笑容,靠在他怀中道:“打仗依靠的是灵活的头脑,那群蛮夷之人只会仗着蛮力进攻,而王爷智勇双全,自然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
顾宴书顿了顿,森冷之气慢慢爬上他的脊背,“你就不怕本王有个三长两短,亡命在战场吗?”
陈窈依然是一副面色柔和的样子,“我相信你会旗开得胜,活着回来!”
陈窈将他描绘得比天上的天兵猛将还要神,他心里就越不安,男人冷然的目光,像坠入冰窟一般。
良久,顾宴书才开口说:“你就这么想让本王走!”
陈窈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但仍强撑着笑容,半真半假地道:“你是我的相公,是我一生的依靠,我不能因为自私而占有大齐守卫国家的将军,百姓比我更需要你!”
顾宴书冷哼一声,她对他做的自私事还不够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深知陈窈不是无私的女人,却还是不可节制地爱上这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顾宴书强压住心中的怒气,凉薄的眼皮扫过她,“窈娘!”
陈窈洞察到危险的来临,心口紧了紧,“嗯?
顾宴书剑眉一挑,“你很不擅长说谎!”
陈窈:“王爷觉得我在骗你?”
“难道不是吗?”顾宴书面色黑沉,紧盯着她,“要本王一笔笔地跟你算吗?”
从她秋猎时瞒着他偷跑出去开始,明知道林羽植对娶她这件事势在必得,还一味地将他往外赶,顾宴书就看出她不乖了。
陈窈还在装傻,镇定地道:“王爷想说什么就说得清楚些吧。”
顾宴书嘴角一抿,幽暗的视线如乌云压月一般逼迫着她。
只听他道:“本王没有兴致与你算账,倒是有情致跟你讨账!”
陈窈卷翘的长睫微微颤抖。
下一刻,男人捏起了她的下巴,疾风骤雨的吻落下,唇舌交缠,所有的呼吸被男人有侵略感地剥夺。
他吻得热切,若不是被他钳住下巴,陈窈酥软的身子就要顺着锦被滑落。
灼热的气息如火燎一般落在她敏感的颈边,粗沉的呼吸急迫地摄取,陈窈却意外地迎了上去。
内室里炭火烧得旺,陈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才三两下的功夫,几颗琉璃扣被男人长指拨弄到地面,滚落几圈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窈的额角渗出汗珠,皱着秀眉,十指扶住男人深/埋的脑袋,闭着眼睛感受他的探寻。
而顾宴书似乎不想让她太舒服,一口咬在她娇嫩的肌肤上。
陈窈倏尔睁开眼,忍不住低吟出声,“啊……”
“痛?”顾宴书抬起眼睫,晦暗的目光直射到她的面庞。
陈窈倔强的眼神迎上他,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不痛,很舒服!”
顾宴书像是要被她气得吐血一般,咬着后牙,将她摁倒在绣花裘被上,狠狠地说:“好!本王能让你更舒服!”
陈窈面色潮红,双颊似烈焰烧过一般润色,她半张着小口,望着眼前不断浮动的帘帐。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一切才恢复了沉寂。
顾宴书赤着身子,周身缠着戾气的男人仿若消失一般,缱绻地环住她的腰肢。
“但本王舍不得你!”
他扣住陈窈的葱白的小细手,粗粝的指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道。
陈窈没应他,转而温柔地靠在他汗津津的胸膛,颇为体贴地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开金钗店吗?从明日起金瑶楼就关了吧,我陪着王爷,哪儿都不去,好不好?”
顾宴书面色瞬间阴沉,他深知陈窈今日顺遂地反常,这个时候还说起了要关店,那可是他劝了她多久都没有松口的事。
陈窈连她宝贝了许久的金瑶楼都能放了手,那对他也是弃如敝屣!
顾宴书眼神一凛,“你根本没有心!”
男人抵在她腰间的手指向下,力度加重,如裹一勺黏腻的藕水在指尖。
絮絮不断的娇哼又响起,就在她的细嗓要突破天际时,他却使坏般地堵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女人娇柔的身子顿时扭曲成水蛇状,悠扬的调子细如蚊呐,宛如一条脱了水的鱼儿,无论如何挣脱都回不到湖中。
终于在顾宴书的大掌抽离她的一刻,陈窈的巴掌便已向他扇了过去,双眼红润,扯着嗓子喊道:“混蛋!”
顾宴书俊脸一侧,不顾脸颊的热辣,阴笑道:“这才是本王的窈娘!所以,不要骗本王!本王最知道怎么折磨你了!”
陈窈心一沉,目光潋滟泛着水花。
夜深了,顾宴书又按着她来了一回,一会儿温柔能叫人化成一摊软水,一会儿又骤烈地让她生不如死,陈窈似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一般难捱,更是咬着牙坚持。
事后,顾宴书叫了一次水,帮她把汗黏黏的身子清洗后,叫来了凌霄问话,他忙得这些时日,都忘管陈窈这些时日都在做什么了。
顾宴书问:“王妃这些天可见过什么人?”
霄道:“回王爷的话,今日除公主来过一次外,王妃没见过外人!”
他知道王妃见了太后,也清楚她们之间的交易,但为了王爷的安危,他答应王妃要隐瞒,不能说实话!
顾宴书什么都没说,阴沉着脸似在思考。
清晨,陈窈被一抹刺眼的光弄醒。
她朝外喊,声音微哑,撑着一身的不适坐起身来,“彩环,顾宴书呢?”
彩环进来,将床帐撩上去,回道:“王爷已去上朝了。”
阳光从外照射进来,床榻上女人一双美如玉的肩头露出,莹白的肌肤泛着光泽,美中不足的是大片欢爱过后的痕迹。
有淡淡的红印,但更多的是紫青的吻痕。
顾宴书很喜欢她的身体,吻一遍似乎不够,似要多覆盖几层才能宣泄出他的爱欲一般。
彩环惊了一大跳,以为陈窈被虐待了,惊恐地捂着唇说:“王妃,可是王爷欺负您了?”
陈窈摇头示意她别担心,素净的小脸散着忧愁,“叫晓依回来吧,她跟我,你就在府中照顾玉兰与小云儿,要是问起我去哪儿就说找她娘亲了。”
言辞中似在交代后事一般,彩环不解地说:“姑娘,您要去哪儿啊?”
陈窈:“等顾宴书领兵出征我就回家,不在王府待着了。”
彩环瞪着眼睛问:“王爷答应出征了?”
陈窈点头,就冲最晚顾宴书发了疯的架势,不是答应出征也不会发了狠地要她。
何况没有她出言相劝,顾宴书也会出征,曾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是放心不下百姓的。
太后从一开始就在打这个主意,她知道顾宴书会领兵,所以才假意让林羽植摔伤了腿,这个沉重的担子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顾宴书的身上。
接下的几天,陈窈与顾宴书各执一边,谁也不理谁,王府一瞬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压抑。
用膳时也都是各吃各的,就连在床上,顾宴书都毫无征兆地从一边压了上来。
陈窈哼声婉转,汗淋淋地侵扰彼此的肌肤,一句话都没有地完成一场性/事。
没过几日,前朝便传来了,顾宴书要带兵出征的消息,日子就定在了三日后,小皇帝会赐宴践行,亲自护送他至郊外。
陈窈也做了准备,亲手下厨为顾宴书日日三餐地做,他吃得不多,没有往日的欢喜,倒是在晚上很兴奋。
很快便到了最后一日。
女人坐在铜镜前,轻捻螺子黛勾勒细细的秀眉,赤红鸳鸯肚兜紧裹她姣好的身材,两条如玉藕的细臂白晃晃地露出,平添几分诱惑。
他喜欢什么,她就给他什么罢了。
顾宴书刚洗完身子,一进屋目光就被她所吸引。
他赤臂慵懒地靠在门旁,兴致使然地盯起眼前的艳色,倏尔一笑,语气中带着戏谑,“窈娘是想故技重施吗?”
就像在那间小客栈,陈窈解下了所有的衣物与他跨入浴桶间,事毕后她就从他的生活中积雪消融般散了。
陈窈转头,这是这些天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不怕被顾宴书看破,反而十分坦然。
女人眼尾轻佻,含着娇媚的眼波流动,挺着妖艳的曲线缓缓起身,肚兜随之浮动,一道艳丽的风景在胸口隐隐浮动。
陈窈勾住他的脖颈,朱唇轻启,“那王爷想不想将计就计?”
顾宴书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水眸之中,“本王一走,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他这些时日想了很多,他作为裴家的血脉,出征御敌是他的使命,但他一走,太后一党必会有所动作。
如此清楚的局势,陈窈这么聪明,怎会不明所以?
他本想派裴家来接她回去,他也能安心在外征战。
可陈窈一如反常的行为,加之身边信任的属下又在骗他,能不叫他寒心吗?
陈窈凝着笑,眸中却很冷,“意味着王爷能打胜仗,回来时便是大齐的英雄!”
顾宴书面色一沉,又是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下一刻,顾宴书猛地将她拉进怀中,扣在她腰后的大掌似要将她揉碎一般,“本王如你所愿!”
床榻深陷,粗重的喘气覆在耳边,陈窈侧头偏去,一抹艳丽的肚兜徒然落在了地上。
顾宴书咬着她的耳垂,语气带着一丝恳求,“窈娘,你到底爱不爱本王?”
陈窈闭了闭眸,从喉咙低低发出一声,“爱!”
顾宴书温柔一吻落在她出汗的眉心,“等我回来,咱们就成亲!”
“好!”
话落的一瞬,陈窈心似被捅了一刀般痛,苦涩的泪水从眼角不受控制地滑落,打湿了枕头。
顾宴书低头,啄吻着她咸甜的泪,“都给你好不好?”
天还未亮,天幕似一匹幽暗的绸缎,漂浮着淡淡的厚云,一阵风扫过,萧瑟的枝条左右抽打,发出的声响似孤魂野鬼的瘆人喊声。
陈窈眼皮动了动,她几乎是一晚上未眠,背过顾宴书的泪就如泉水一般,沾湿了半个枕头。
顾宴书睡得也不稳,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倾身吻了吻她凉凉的额头,“本王走了,让凌雲留下陪你!”
陈窈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听不到他说话,但双臂却缠在他腰上不撒手。
她不想再自私了,一旦松开顾宴书,就仿佛这辈子再也抱住他一般。
顾宴书无奈地笑了下,“怎么又忽然舍不得本王了?”
她前几日还什么都不顾地将他往外推,都要走了却抱着他不放手了。
陈窈声音微哑,蹭着他的胸膛,呢喃道:“没有!”
顾宴书敲了下她的鼻尖,“又说谎!”
陈窈用力眨了眨眼,将汹涌的眼泪擦在袖口,抬起朦胧又发亮的黑眸,“让我抱抱你吧,要有好久都见不到你!”
“是谁和本王生闷气来吗?这时候却知道珍惜本王了?”顾宴书掌心扣在她娇柔的薄背,眼底落下一片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