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陈窈嗔恼他一声,被他风轻云淡的语气弄得鼻子发酸,一口咬在他的胸口。
顾宴书倒抽一口凉气,“轻点!”
他没不让她咬,而是让她轻点咬。
这样病态的爱,一时让陈窈哭笑不得,她眼眶的泪再也忍不住,如清流顺着脸颊滑落。
几滴泪沾湿了男人宽阔的前胸,顾宴书大手向上轻挪,摁在她的脑后,安抚道:“放心,本王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陈窈清楚此去凶险,没个一年半载不会归来,顾宴书要真不幸亡死在战场,她也绝不独活!
几缕光破云而出,天要亮了。
顾宴书望了眼天边的白肚鱼,他该走了,放心不下地问道:“药吃了吗?”
陈窈湿润的眼睛眨了眨,“这么久了还要吃吗?”
长痛丸的解药她都吃两个多月了,身上的毒应被化解了,她想。
“吃!你体内会有残留余毒。”顾宴书斩钉截铁的气息喷洒在她头顶,混着笑意的鼻音说道:“不好好吃的话,本王就再给你下一次!”
陈窈:“好……”
她不敢说,这药她都断了好些天,也没见死。
顾宴书最后一吻碾过她双唇,陈窈被她吻得都快喘不上气了,顾宴书才依依不舍地饶过她,“本王走了!”
陈窈掀开被子,想要起身送他。
顾宴书将她按回温暖的锦被里,拉着
她的手说道:“你好好睡一觉,本王不需要你送,你昨晚也没睡好。”
想起昨夜的疯狂,陈窈脸一红,羞赧道:“还不怨你!”
顾宴书肃色着俊朗的脸,捏了捏她的小手道:“等本王回来,本王听你一个解释!”
他更想听陈窈亲口与他坦白,不想查下去。
陈窈什么都应他,“好!”
直到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陈窈才放肆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像快要段了气。
顾宴书一身战甲坐在马上,目光凛然,曲萧风与他一同,将士在他们身后气势昂扬地跟随。
百姓们站在长街两旁一路相送,此刻能够有人站出来保卫国家,他们早把对顾宴书往日杀戮的形象掉得一干二净。
他们一走,宫里的人似都欢腾了起来,顾璇儿因不用去和亲格外欣喜,日日带着自己宫中的人去上香拜佛,祈求顾宴书早日平安归来。
冯太后默默排兵布阵,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将坐在皇位上的顾琏拉下来,扶持她的母族上位!
其中,最快活的要数林羽植,因为接亲的轿子来到了曲府。
曲酆对内情多少是知道些的,他语重心长地将陈窈送上了轿子,“保重!”
曲初凝自陈窈害死了她的母亲后对她就没什么好脸色,知道她要嫁给总督后,心情由低落转为喝彩。
总督夫人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但与摄政王妃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陈窈没能如愿嫁于心上人,她高兴得不能自已。
她命人挑选了璀璨的首饰赠予她,她就要给她多添一份赌,让她更不悦。
陈窈毫无喜色的脸蓦地一沉,眼睛朝她瞪去,“我劝你不要再生是非,太后娘娘下令一切从简,就不怕她怪罪于你吗!”
曲初凝见她拿太后压她,转头与曲酆撒起娇来,“父亲!我好心好意拿来珠宝为姐姐送嫁,她竟还责怪我了!”
曲酆瞪了她一眼,心里清楚她安得什么心,但陈窈一走,家里就只剩曲初凝一个女儿,他又不好大声呵斥,只得说:“你姐姐今日大喜,休得胡闹!”
曲初凝见父亲不向着她,哼气道:“不喜奢华?那你满头的珠翠与这锦绣华服又是何意?”
一看就知道陈窈身上穿得喜服不菲,大红云锦凤袍,光洁如霞,内衬藏有雪貂毛,奢侈又保暖,金丝钩织的并蒂莲祥纹流淌着光,对襟处绣的珍珠比指甲盖还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当皇后呢!
陈窈却对她计较的视若无睹,冯太后不喜她过门,本要让她给林羽植做妾,等日后有了身子再给她抬位分也不迟。
林羽植却不同意,太后只好下令不让奢靡浪费,他虽没大张旗鼓,十里红妆地将人娶进门,但在喜服与凤冠上下足了功夫,这种巧夺天工的技艺都是绣娘们要提前三个月才能制成,简直与太后的指令阳奉阴违。
听晓依从宫中探得的消息说,为此事林羽植与太后闹了好大的脾气。
陈窈苦涩地笑了下,“太后的积压的这些怨气,怕是要撒在我身上了。”
“姑娘,林羽植对您有情,是万万不会让太后伤了您!”晓依想,林羽植总归是宠着姑娘,嫁入府不会吃太大的亏。
陈窈目光涣散,只叹了一口气,后面的日子,她绝不会过得太安生。
回过神来,陈窈没理会曲初凝,曲酆先一步将她给撵走了,曲初凝灰幽幽地瞪了她一眼,不服气地被几个丫鬟拥着回院了。
“起轿!”领头的嬷嬷大声高喊,耳畔间顿时笙乐齐鸣,锣鼓喧天,迎亲的队伍渐渐消失在曲府门前。
曲酆望着眼前的红天,不知是风太大,还是进了沙子,也不禁湿了眼眶。
一片喜声中,陈窈的一颗泪洇湿在鸳鸯绣纹上,似一颗珍珠滴落。
小皇帝分了府邸给林羽植,与曲家只隔了两条街,很快便到了。
轿子稳稳地停了,陈窈又跌进另一片喧嚣之中,轿外传来几位同僚与林羽植畅聊的声音。
其中一个男人说道:“看得出来,林总督娶娘子真是迫不及待啊!特意与曲府挨得近,想必是为了接亲方便吧!”
林羽植脸也泛着羞,贴心地说:“她若是想家,走两步就到,也是近!”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爽朗地笑道:“林总督是个会心疼娘子的好男人啊!”
陈窈面无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嬷嬷拉着拜堂,整个过程像是眨眼一般迅速,她便已坐在了沉香雕花榻前。
她心里五味杂陈,盘算着今夜要怎么度过。
正想着,“咯吱”一声大门被推开,陈窈鼻尖微动,嗅到了林羽植裹挟的浓重酒气,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林羽植娶到陈窈太过激动了,一时没控制住,喝得是多了些。
他红着脸蛋,一摇一摆地走向他的新娘子,这种感觉如同浮在云端一般自在,不真实又很享受。
陈窈头戴金织红盖头,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她看不到林羽植的神情,只见他带着醉意的脚步停在了她面前,“窈娘!等我等久了吧,我就知道掀开你红盖头的男人一定是我!”
说罢,林羽植拿起桌上为他早已备好的玉如意,他手都在发颤,柄端系着的五色丝穗随之摇曳。
轻轻一挑,红盖头滑落,露出女人面容如画的绝世容颜,她柳叶眉下的双眸,似浸过水般,顾盼生辉,卷翘的睫毛如蝶翼轻颤,红唇如绽开的桃花。
林羽植从未看过如此娇媚动人的陈窈,一时间被她迷住了,怔怔地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只不过她的脸上有几道碍眼的泪痕,透着胭脂色脸颊如同被天赐的露珠浇湿一般。
林羽植眼光闪烁了几分,拭去她睫尾沾湿的泪花,“你别怪我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你,我是真的爱你,我的爱不比他的差!”
陈窈对他动情的话语没掀起任何的波澜,她漂亮的眼睛低垂着,藏着幽怨不赏给他半分神色。
林羽植假意看不到她眼底的不情愿,撩开喜袍与她同坐,“咱们不喝交杯酒了,等今夜入洞房后你就不会哭了。”
陈窈攥着袖口,心跳如鼓。
林羽植不等她应,一把将陈窈摁在怀中,双臂如铁链般缠绕着她,像怕她消失一般地珍贵她。
而陈窈宛如一根木头,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没有要逃走之意。
林羽植见她不抗拒,更加亲密地与她交缠,要将她融进自己身体似的。
女人的身子却意外的软,像发酵好的面团,在他怀中软软一靠,他顿时忘记了她不悦的神情。
林羽植沉沉的呼吸落在她的后颈,舌尖还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雪肌,炙热又肉麻的吻从后渐渐地滑至她的脸颊。
眼见就要亲到她娇软的双唇时,陈窈却抵在他的胸膛,羞涩地看着他说:“我……我来葵水了。”
林羽植捧起她的脸,掩饰不住的欲望从眼底张扬,“我就亲亲你!”
陈窈娇羞地推开他,身子一侧,嗔怪他说:“你总要给我些时间吧!从前咱们是朋友,忽然变成了夫妻,我……我不适应的,不过我既嫁入你府,终身都是你的妻子,还差这点时间吗?”
陈窈一颦一笑似小女人家的做派,像是真要接受了林羽植一样。
林羽植听她说
得真切,欣喜若狂,一瞬什么都应她,“好好好!就按窈娘所说,我等你!”
陈窈悄悄地松了一口。
林羽植为人君子做派,说不碰她就老实地抱着她睡,但他总归是一个男人,身体先一步忍不住。
烛火吹灭,室内漆黑一片。
陈窈穿着中衣,背对着他睡,腰间缠绕他紧实的手臂,以及弯曲的双腿都被他的腿压过来了。
躺着躺着,陈窈就感受到口口正贴在她的腰后,她早不是黄花大闺女了,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
林羽植因只能抱着却吃不到,心里自然是痒痒得很,睡也睡不着,就连小兄弟也藏不住了,支起得如帐篷,让他更不舒服了。
“窈娘?你睡了吗?”林羽植凑到她耳边,探了探。
陈窈阖着双眼,呼吸均匀,像是熟睡了。
林羽植叹息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不知过了多久,陈窈真的睡着了,他才一身水汽地上床,又如同蟒蛇缠绕一般紧紧地环在她的身上。
黑暗中,陈窈被背后的一阵冰凉冻醒了,腰后转而换成男人的怀抱,她能猜出林羽植去做什么了。
陈窈扯出一抹笑,葵水七日便走了,到时候她又该用什么理由来搪塞呢……
陈窈睡得十分警惕,连右臂压麻了也不敢动弹,直到林羽植起身,在她的脸颊落了一个吻后,她才活动筋骨,安心熟睡。
天才亮不久,陈窈也刚睡着,只听外面的大喊声愈走愈近,“夫人,该去给太后娘娘问安了,奴婢们来侍候您!”
帐幔被粗暴地撩开,刺眼的亮射进陈窈惺忪的眼皮,她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我们姑娘还在休息,谁让你们闯进来!”晓依一把拉开两人的肩膀,挡在陈窈面前,她是练家子,只需轻轻一用力,两个丫鬟就被推开。
太后派了香兰和湘秀两名丫鬟侍候她,她没有婆母,但太后收了林羽植做义子,让她好名正言顺地孝敬她。
香兰和湘秀得了太后的准许,未等陈窈发话就擅作主张地闯进内室,毫不顾及陈窈这个主子的感受。
香兰差点被晓依推倒,她拍了拍被她抓过的肩头,也不恼,“妹妹可不要忘了改口,做了总督夫人就不能称之为姑娘了!”
晓依撸起袖子,瞪着眼喊:“你们未等主子吩咐便擅闯内室,凭什么教训我?”
香兰嘴尖牙利,歪嘴笑道:“我们要是再不进来,你家姑娘就要睡到日上三竿了,到时候太后娘娘怪罪下来,我看你还能趾高气扬吗?”
晓依瞧着她仗势欺人的样子就不顺眼,横气道:“你们就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两条狗儿而已,叫什么叫!”
这是王爷吩咐她的,说太后身边的奴婢都是狗仗人势的东西,让她同样骂回去,绝不能让姑娘吃一点亏!
陈窈轻笑了一声,心头感叹,晓依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打架打不过也就罢了,连吵架都讨不到好处,香兰的一张小脸顿时铁青,“我们是奉太后之命,好心来伺候夫人!你竟如此不尊重人,我今日偏要教训教训……”
她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扇晓依一耳光警告她,却被旁边未开口的湘秀拦下,她压低了声音,“姐姐,咱别与她置气,把她对太后的不敬都悉数报上去!”
香兰转了转眼珠,便忍住了心里的火气,用力地一跺脚,“等着瞧!”
两人脚底似带着火,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晓依还在为陈窈愤愤不平,“两个小丫鬟而已,真当自己拿了圣旨,竟敢对您以下犯上?!”
陈窈被她们一闹,彻底没了困意。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太后娘娘想给她下马威日后还多着呢,她不会忍,也不会叫身边的人平白无故受气。
晓依伺候她梳妆打扮,越仔细想越不安,问道:“姑娘,你说她们不会真要去找太后讨理吧?”
陈窈揶揄她说:“现在才知道害怕?方才那股咬人的气势呢?”
晓依为她斜插了一根玉兰簪,望着镜中仙姿玉貌的女人,嘟着嘴道:“我这不是为了姑娘打抱不平吗……”
陈窈动人地笑道:“若太后真怪罪下来了,我也学着你方才的样子护着你一回,可好?”
晓依甜滋滋地应声,“好!”
与晓依这么一打趣,陈窈心头处的沉重似消融了不少,她换好一袭红石榴菱纹长裙,缓步走到圆桌前用早膳。
“姑娘,您昨晚没事吧……”晓依边为陈窈布菜,边关切问道:“林羽植没碰你吧?”
陈窈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此时眉间郁结舒散,还俏皮地挑了下眉,“没有,我说我来葵水了!”
晓依呼了一口长气,嘴角微微上扬,“可吓坏我了!”
不光是昨天,自从知道陈窈为了换王爷的平安,愿嫁给林羽植时,她不可思议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清楚陈窈此举无可奈何,不得委身于太后的棋局之下,只得感叹一声。姑娘与王爷情比金坚,希望最后情人终成眷属。
“凌雲回来没?”陈窈咬了口银丝卷,忽地问道。
她让凌雲去她的母家白家走一趟,白家现都居于老家,自己嫁人后为尽孝回一趟母家也在情理之中,是一个暂避林羽植的好法子。
晓依却摇头,她未接到凌雲的消息,“还没,许是路上耽搁了。”
“不应啊,这都几天了?”陈窈心里打鼓,不禁怀疑道:“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晓依宽慰她说:“凌雲没去过白家,迷路也是有的。”
如今的处境,能过一天是一天,陈窈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说话间,桌上的吃食已空了盘,陈窈摸着肚子,却只吃了个半饱。
陈窈擦了下唇,不好意思地说道:“晓依,三鲜面再来一碗!还有枣泥山药糕来两……三块吧!”
晓依不可思议地看着娇小身材的陈窈,却如饕餮般地进食,顿了顿道:“姑娘,你闹饥荒啊?”
陈窈脸颊微微一红,也觉自己吃太多了,但她又实在饿,便可怜兮兮地掩饰说:“我从昨晚就没进食,等觐见了太后还不知道何时会放我出宫,不垫点食儿在肚里,我哪有力气护你啊!小依依~”
“姑娘,说得是!”晓依哪儿还敢再劝她,端着木托盘去了小厨房。
陈窈吃饱喝足后,驾马车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慈宁宫如往日的华丽,也一样的冷清,只有一位老太监在大殿等她。
老太监指了指桌面琳琅的茶具,支起依在臂弯的拂尘,斜睨她道:“大娘娘还在梳洗,劳烦夫人亲手为大娘娘制茶,以表孝心!”
陈窈愕然,不解道:“奉茶不都用已准备好的茶水吗?”
宫女会为进皇室的儿媳事先备好热茶,哪里还用得着她泡呢?
老太监上下打量着她,仿若她穿得再珠光宝气也掩盖不了她在村中的穷酸样儿,冷冷一笑道:“你以为皇家的门楣是这么好嫁的吗?”
他是太后身边最得意的老人了,他的意思就是太后的旨意,陈窈得罪不起,只能认命地拿起紫砂壶烹制。
老太监见她笨拙的样子就知她不通晓,许是连用具都分不清,扫了眼便走了。
陈窈根本不会茶艺,她胡乱抓起一小簇茶叶放入壶中,又倒一注热水闷泡片刻,再将壶中的茶水分至琉璃茶盏中,一碗碧螺春就被她泡好了。
她连桌上其余的风炉、竹筅、竹夹,以及大大小小的茶具都没用上。
陈窈闻着空气中浮动的茶香,暗想味道应错不了。
须臾,随着太监高声一喝,冯太后已坐在梨花木椅上,她一身绛紫华服,金织凤凰纹绣于裙尾,两端插入的步摇纹丝不动,手持一串佛珠,面容威严地俯视陈窈。
“儿媳陈氏给太后娘娘请安!”陈窈跪地,手举起热茶过头顶,恭敬道:“请太后娘娘用茶!”
冯太后端起茶,沉声道:“赐座!”
她掀开茶盖,一看便望见了漂浮的茶渣子,一瞬没了心情,给了一旁的老太监。
老太监接过看了眼,不由一笑,陈窈竟都没洗茶,仔细看水面还有一层浮上的灰尘。
这不可怪不得他,这茶从内务府拿来有些年头,铁定是积灰,但陈窈本就不善茶艺,就算没灰的茶她也不洗。
陈窈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却不知为何太后不喝,但也不敢一言半句,她更怕被问责。
太后却问起了另一件事,质问道:“听说你对哀家送你的两个丫鬟不满啊?”
陈窈屁股都没坐热乎,便又立
即跪了下来。
比起陈窈的从容不迫,晓依心里却一咯噔,心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太后娘娘所赐的丫鬟自是称心,儿媳不敢有疑,但……”陈窈故意顿了下,像是有难言的苦衷,“两位丫鬟行事嚣张,儿媳碍于是您的人,不敢管教,只怕是供不起!”
她这话像是在说太后送来的人要故意刁难她一眼,正好挑起了太后的不悦,怒视她道:“你是嫌弃哀家给你的丫鬟没有规矩?”
老太监甩去拂尘向她指去,大声叱道:“大胆!竟敢质疑太后!”
晓依没料到陈窈如此胆大,脊背不由得渗出冷汗。
“儿媳不敢,两位姐姐都是太后一手调教的人,她们自然是稳妥,考虑周全。”陈窈语气卑微,委屈地说。
老太监眯了眯眸,那两个丫头都是跟过他的女人,敢欺负他的人,他今日定要让陈窈剥下一层皮不可。
他捏着细嗓,质声道:“既是好为何怠慢她们二人?听说你挑唆你的丫头对太后不敬,可有此事?”
太后压下眉心,威严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陈窈面对质问却也不怕,只低低地叹了一声,卷翘的眼睫轻颤,“儿媳嘴笨,既也说不清,儿媳愿去佛堂跪上两炷香领罚!”
晓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陈窈的用意,她先激怒太后,为的就是主动请罚,太后一向以仁慈示天下来,要是传出去新儿媳进宫第一日便罚了跪,她这个贤良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
老太监一听她要跪罚,担心她领罚后,有损皇家气度,顿时不敢言语了,等太后娘娘发话。
要说冯太后多年在宫中掌控四方,除了有手腕外,气度也是收放自如的。
只听高台危坐的女人漾起一抹幽笑,随后沉着嗓音道:“德福,不得无礼!”
老太监敛住眸光,微微俯身,“是!”
太后眼眸深邃,淡淡地道:“两个丫鬟而已,不要伤了我们做婆媳的缘分,你是个明辨是非的丫头,哀家怎会舍得真罚你呢!”
说来说去,冯太后认为她此事做得有错,但贵在她身为一国之母的气量,不与她这个小丫头计较。
陈窈又岂会听不出来太后的言外之意,但凡事点到为止,她无心再与其争辩。
她弯起唇,乖顺地道:“多谢太后宽宏大量!”
“不过——”太后话音一转,婉转的语调忽地凌厉如一片寒冰,“你泡得这一碗茶,光有表面的香气却失了茶艺最本质的醇厚,想要做皇室的儿媳,以你的资质恐怕都不会入哀家的眼!”
陈窈垂眸心道,她无论做得好与不好,太后看不顺眼她,千方百计也会挑她的刺!
再者,嫁入皇室本不是她所愿,这恐怕要问你儿子,但陈窈面上依旧沉住气,欠了欠身,“还望婆母指点儿媳!”
冯太后唇角勾起深笑,她就等陈窈这句话了,她最擅长整治狐媚的女人!
她儿子会被陈窈所迷惑,不代表她会坐视不理!
“哀家为你请来宫中最为德高望重的教习林嬷嬷,她带过的妃子各个都出落得端庄贤淑,婉约柔嘉。”太后掀起裙角,语气中透着不容置喙半分的威严,“你每日按时进宫请学,不得有半分怠慢,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做皇室儿媳的决心,不要让哀家对你失望!”
陈窈面对太后的旨意,不能抗拒,低低道:“儿媳遵旨!”
如太后所愿,陈窈白日进宫跟着林嬷嬷习礼,累到回府倒头就睡。
林羽植从军中回来,就见床榻上突起一座小山,连续几天都是如此,两人连话都不曾说,起初他还以为是陈窈不愿同他说话,直到他把晓依找了问话,才知道这里面的源头。
“太过分了!”林羽植手握拳头,怒道:“明日你不用叫你家小姐起,我来!”
晓依笑道:“是!”
她留了个心眼,转头就对香兰与湘秀说:“明日我一早要给姑娘买金丝做钗环,就劳烦姐姐们侍候夫人梳洗!”
香兰与湘秀对视一笑,仿佛终于逮到了机会。
翌日一早,她们比鸡起得还早,论干起坏事来两人一点都不怕麻烦。
一人一边撩开帷幔,毛手毛脚地让周围的凉风灌入其中,紧随的是两人得意扬扬的目光,去寻陈窈皱着的眉头。
然而床榻前出现了不该在此的林羽植,他俊俏的脸庞满是怒意,指着她们狠狠骂道:“谁给你们胆子!竟敢打扰本督清净!”
香兰与湘秀嘴边的笑意徒然僵住,大难临头般恐慌,跪在地上哆嗦着嘴唇道:“您……您不是去军中了吗?”
林羽植一脚踹上这个胆大的丫鬟,双眉上扬,“你还敢打探本督的行程!”
香兰肩头猛然遭重击,瞬间瘫倒在地面,脸色苍白如纸,“奴婢不敢啊!求总督饶命!”
湘秀见状不敢为香兰求情,只盼望太后娘娘能救她们,她们是怕陈窈那个贱人给害了,否则给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掀总督大人的帘帐啊!
林羽植冷冷地道:“来人!一人打一百板子!”
一百板子如晴天霹雳般劈中两人的头顶,别说一百打板了,她们娇弱的身子连三十下都撑不到,便会断气。
林羽植冷眸扫过两人被拖下去的影子,对凄惨的哭喊充耳不闻,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此时更是不显任何血色,
陈窈从林羽植起身时就被吵醒了,她披着外衣,靠在雕花床柱旁打瞌睡。
林羽植拢过她的肩,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寒冰一般的眼眸顿时温柔,“吵醒你了?”
陈窈贴在男人陌生的肩颈霎时清醒过来了,她不喜欢闻林羽植身上的味道,不香不臭,但就是没有顾宴书的身体令她着迷。
林羽植轻抚她的脑袋,“再睡会儿。”
陈窈从他怀中挣脱,摇头说:“不要,我还要进宫呢!”
提起此事林羽植就生气,他顿了顿道:“本督替你去!”
“好!”
正合她意,林嬷嬷得了太后的吩咐,压根不教她正经的皇家礼仪,不是让她抄写整本佛经,就是让她半跪在地,变着法子地折磨她。
陈窈难得清闲,但她最近变得做什么都提不起神来,美滋滋地在床上躺了一天,只是到了晚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与林羽植同床共眠多日,都相安无事,只因她身子尚未走干净。
七日一过,林羽植像是数着日子一般,她屁股刚沾在床上,男人便如猛兽一般向她扑去。
林羽植粗重的喘息趴在她的耳后,紧扣她的腰身往扣子上探,喉结滚了滚,“窈娘,你今晚给我好不好?”
陈窈死死捂住自己的衣襟,推辞道:“我……还没准备好。”
“这段时候是我太忙了,没来得及顾你,让你挨了皇宫里的人欺负,是我不对!今晚就让咱们好好享尽夫妻事宜,好不好?”
林羽植情欲从眉宇间流露,拉扯着她快要撕碎的中衣,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陈窈深知自己的力气不如他,拼命用指尖嵌入他的手掌拖延时间,但男人似乎不知痛,就在要撕破她的衣衫时,陈窈腹部忽地一疼,如巨石敲打。
“啊……”陈窈面如白霜,冷汗从额角渗出,痛苦地呜咽。
林羽植见此情形,立即止住了往她衣摆下探入的手,托住她的脸颊,着急心切地说:“窈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陈窈眉头拧成麻花,眼前倏尔一片白,紧接着她便晕倒了过去。
等再醒来之时,已是深夜。
她睁开疲惫的双眼,床榻前只有一位女医侍候,苦苦的药味萦绕鼻尖,她皱了皱眉。
林羽植坐在离她有些远的紫檀椅上,沉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似望不到底,见到她醒来,了然无往日的喜悦。
陈窈薄弱的气息呼出,她不解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林羽植面容紧绷,声音极为冷然,“太医说,你已有了身孕。”
陈窈颤抖着双手,下意识抚上了自己柔软的腹部。
她身体多年虚弱,自离开卓资开得药后,她便疏于调理,怎会突然有孕呢?
陈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她侧眸问女医心中所疑。
女医如实道;“夫人脉象确有虚弱之迹,但现下只是胎不稳,应是之前有调理过,您近日可有喝什么汤药吗?”
听此,陈窈透亮的眼珠微转,倏尔想起什么来,激动地抓起女医的袖口道:“我体内可有长痛丸的毒性?”
女医愣了下,随后道:“未
曾听过长痛丸,夫人身体也并未见任何毒性。”
陈窈恍然,笑着笑着几滴泪从眼角滴落,如珠似玉的泪滴在被。
顾宴书根本没给她下毒,为了让她调理身子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