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初凝脑袋摇晃,头上的钗环发出清脆的响,“不可能……你这是诬陷……死无对证的事情,你大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凭你一人之词又何以立足?!”
“这些全都是胡妈妈一字一笔写在宣纸上的,需要我叫人拿给你看吗?”陈窈言辞生硬,面无表情,“她的字迹你最一清二楚!”
胡妈妈是万菁菁的心腹,她所言句句都是铁证。
曲初凝虎躯一震,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泪珠如同雨水冲刷她的面容,“就算我母亲要害你,你现在不也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吗?而我却永远见不到她了!你满意了吧!”
陈窈神色沉沉,望着曲初凝失控的样子,她心中没有半分波澜,也不想再和你解释什么了,有胡妈妈的证词她就已经相信了,只是不想接受罢了。
曲初凝内心极度崩溃,满目泪痕的面孔跟着扭曲,跌跌撞撞地朝陈窈走过去,指着她大叫嘶吼,“从你一回来我家就不得安宁,你就是个扫把星!”
说着就要扬起手,甩给她一巴掌。
陈窈大惊,急忙往身后退了一步。
曲初凝用的力过于猛,身子不受力,扑了个空,半个身子倒在红木桌上,滚烫的白粥溅湿她的衣袖,极为狼狈不堪。
人也丢了,狠话也放了,她今日必须给陈窈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这个家不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曲初凝慢慢弓起身子,攥紧了拳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却盛满不甘与怒火,像是要把陈窈吞噬干净一般。
陈窈不怕她,她挺直了腰身,袖口下的手也捏紧了。
就在两人战争一触即发之时,营帐厚厚的幕帘被掀起,几束亮光进来的同时,一道沉着有力的声音随之落下,“窈娘可是你亲姐姐,曲家不教你尊卑礼仪吗?”
两人同时抬起眼看去,只见顾宴书一身墨色金边蟒袍,发束鎏银如意冠,突显五官立体,气质尊贵,周身似凝满寒冰之气,阔步走了进来。
曲初凝猛然抬起头,瞪着无措的大眼睛,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窈娘?摄政王叫她窈娘?
“不要再学你娘从前的做派,窈娘自始至终都只有本王一个男人,你们费尽心思找她的前夫君、傻相公、老相好都是本王一人!”
顾宴书的声音如一记重拳打在了曲初凝的心里,她登时瞠目,如同入了定般地回味顾宴书所说。
陈窈长睫眨了眨,扶着额头不知说些什么好。
这下全家都知道她与顾宴书那点破事了……
顾宴书才不想和陈窈藏着掖着,他恨不得昭告天下!
“你们……你们……”曲初凝不可思议到喘不上气来,想不到陈窈的相好和当今摄政王是怎么联系上的,一时都忘了见到摄政王要行礼。
顾宴书拉起陈窈的手,懒得同曲初凝讲清这些称呼与来龙去脉,只言简意赅地表示道:“本王与窈娘间的情趣罢了!”
陈窈额角一抽:“……”
这个就不用说了吧。
曲初凝声音哆嗦,张着嘴,仿佛终于抓到了陈窈的错事,说道:“你竟敢和摄政王私通!我要告诉皇上,治你的罪!”
在她眼里摄政王无比高洁,而陈窈一脸狐媚长相,肯定是她给摄政王灌了迷魂药,是陈窈与他私相授受!
“本王今日心情不错,还不想杀人!”顾宴书凝起眸光,一丝压迫染上他的长眉,“但本王提醒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否则别怪本王不顾及曲相的情面,给你点教训!”
曲初凝归根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哪里经受得起顾宴书的恐吓,她面色惨白如纸,刚才还高亢的势气顿时低迷。
陈窈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女人,曲初凝确没实质地害过她什么,让她长个记性便可见手就收,她对顾宴书说:“好了,
你别吓她了。”
顾宴书却握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上一放,“你嫡姐陈窈,将来会进府做摄政王妃!”
换句话说,他会明媒正娶她入府,做正妻!做当家主母!
他认可陈窈,喜欢陈窈,不是她口中的私通!
曲初凝惊恐地瞪着圆圆的眼睛,仿佛不敢接受眼前的一切,泄气地跑了出去。
帐子里只剩他们二人,顾宴书收起刚才那副吓小姑娘的凶狠样子,眸中柔情似水地望着陈窈,“不夸下本王及时赶到吗?”
陈窈弯了下唇角,敷衍地说:“你人真好!”
顾宴书可不要她口头的夸赞,他喜欢她用实际行动来表达。
男人挺俊的腰身轻俯,将流畅的面庞送到她的面前,浓密的长睫遮盖喜悦的眸子,意思不明而喻。
要她的亲亲。
陈窈微微抿嘴一笑,她就是不想亲也得亲,因为她的手一直被顾宴书攥在心口处,想逃也没法逃。
真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陈窈撅起双唇,朝他的脸颊上贴去。
啵啵——
啵啵啵——
“你说话不算数!”陈窈整个身子都被他按在怀里亲,红着双颊,娇嗔地说。
除了第一下,剩下的五下全是顾宴书亲她的……………………
“本王帮了你,不应在你身上讨回吗?”
顾宴书对她从来都是霸道不讲理,濡湿的舌头长驱直入,扫荡她的香甜,好似在舔舐一块甜糖。
这时,陈窈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一声,这一声响打破了旖旎的氛围。
顾宴书松了她的唇,目光扫了眼桌上被掀翻的粥食,以及未用过的小菜,不由皱了下眉头,“你还未用膳?”
陈窈理了理衣领,从他怀中出来,“你走吧。”
顾宴书不爽,“用完本王就轰人?”
陈窈:“你也要吃?”
她还以为他没时间,还要处理政务去。
顾宴书眉毛一挑,“不可以吗?”
陈窈让晓依重新上一卓,又叮嘱她,“再加碗甜粥,不要放糖!”
晓依听到后,拼命憋住笑,“是!”
顾宴书脸一黑:“……”
陈窈知道他不喜欢吃甜食,给他上一碗甜粥摆明了要轰他走。
顾宴书臭脸的样子特别逗,陈窈笑归笑但还得哄。
她端起碗,舀了勺粥到他嘴边,笑得比甜粥还要甜蜜,“别生气嘛,妾身喂王爷吃?”
顾宴书视线扫过她还泛着水光的嘴唇,从容接过碗,别有深意地勾起尾音道:“留着你的殷勤劲儿和力气,等着晚上伺候本王吧!”
陈窈:“……”
顾宴书不再说笑,正色地对她说:“明日不许远离本王的视线之内,有危险本王能第一时间护着你!”
凌氏两个兄弟都不在身边,顾宴书很不放心她,恨不得视线就挂在她身上。
“我不会乱跑的!”陈窈抿了口甜滋滋的香粥,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万菁菁都死了,没有想害我!”
她认为猎场现在很安全,还想着明日约上卓资姐姐去钓鱼呢!
顾宴书却不觉,他乌黑如墨的瞳孔微沉,面色冷凝,“但有人想要得到你!”
陈窈一顿,放下了勺子看他。
陈窈从前只把林羽植当知己,就算没有顾宴书横亘在他们之间,她对他也毫无男女之情。
林羽植对她很好,处处照顾她,是像哥哥对妹妹一样的照顾。
而她对顾宴书的感情就复杂了,她身体不排斥与他亲密,也或许正因为他们在床上过于契合,导致她每次都狠不下心来离开他。
所以,这是林羽植不能取代的位置。
自从她中春药那次,从顾宴书口中得知林羽植想用身体帮她解后,一切都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陈窈心里有了芥蒂,像是他们纯洁的关系被污染了一般,说不清的情绪徘徊在她的脑中。
而再次在皇家猎场见到林羽植,陈窈涌上心头的不是欢心而是震惊与怀疑,一个爱天爱地爱自由的游吟诗人,绝不会心甘情愿地回到似牢笼的皇宫。
他们从无话不谈的好友,便成了对彼此有隐瞒的朋友。
在她恍神之时,顾宴书伸出手指,替她抹去嘴角的溢出的粥水。
“你知道本王说的是谁,他对你的势在必得让本王很在意!”顾宴书视线压了压,严肃的语气好似结了一层寒霜,“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朋友林羽植了,回到宫中的他就是顾远璋,是从前的天子,更是太后娘娘的嫡子!”
陈窈浓黑的睫毛微微颤抖,轻咬了下嘴唇。
顾宴书挑了下眉,声音沉沉,“他回来就是为了你!”
早在林羽植与陈窈辞别时,他就有预兆,林羽植一定是与太后重新有了联系,所以他才会特意来王府,与陈窈辞别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与他拉开战争的帷幕。
顾远璋身后是冯家,他的身后是裴家,注定了要势不两立,要针锋相对!
这也是他那几日离府的原因,就是为了调查林羽植的新身份,果不其然,冯家军营里新来的神射手正是他!
对于太后来说,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失而复得,又有人助力,她喜不自胜。
因而那段时间朝廷也安顿了不少,但随着林羽植在军中立住了地位,太后为保冯家争夺更多的权力,必要排兵布阵,他也要提防了。
朝堂的布局他尚能运筹帷幄,唯一没有把握的便是他的眼前人。
男人眉心微蹙,挺立的眉骨落下一小片阴影,给目光中散出柔情盖上了一层阴翳,“本王真想把你藏起来,让你真正地成为本王一个人的,不让任何人再肖想你!”
只有让林羽植看不见陈窈,他才不会惦念她!
他这么说,也打算这么做!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就这么干,他要把陈窈藏在府里,四处都按上铁钉,就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还要日日与她缠绵,让她浑身都沾染他的气息,他才满足才如意!
陈窈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认真,只当他又在发疯,她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被藏起来,顾宴书的想法简直天方夜谭,关上她几日都已是上限,一辈子她都不敢想。
“金屋藏娇吗?”她抬起头,对上他深沉的眸子,只能顺遂着他。
“嗯!”顾宴书如铁的长臂,掐住她的腰身,像抱小孩子一般将她抱在腿上,薄薄的热气贴在她耳畔,“金屋藏窈窈之色,本王的窈窈只能本王欣赏!”
陈窈望着顾宴书这张俊脸,脸色不由得一红。
顾宴书:“本王的窈娘太好了,有人记挂着你,本王实属不放心!”
陈窈抱着他的腰,脸往男人坚硬的胸膛蹭了蹭,“我会守身
如玉,不让王爷担心!”
顾宴书一笑,“本王也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男人冷沉的声音落下,“本王不担心你红杏出墙,你生是本王人,死是本王的鬼,死后咱们的骨灰都要洒在一起,生生世世纠缠,哪怕你变成鬼本王都要找到你!”
陈窈嘴唇一歪:“……”
想把她藏在王府里,她也就忍了,竟然到了阴间,顾宴书做鬼都不放过她?
她只当是顾宴书的疯牛病又犯了……
顾宴书下巴垫在她的肩上,看不到她眼珠向上滑动的模样,见她不语,胸膛起伏,低低地哼出一声笑,“怕了?”
陈窈狡黠一笑,“不怕!”
顾宴正要说他的女人很勇敢,能与他出生入死,感动的话呼之欲出,却被陈窈一本正经地打断,“我认识一个名医!”
“他治疯牛病很有一套,改日咱们登门拜访。”陈窈眼中流露出对小动物那样的同情,还顺势抚摸了顾宴书的脸,“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宴书脸比锅底还要黑:“……”
陈窈盈盈水眸弯了弯,贝齿似珍珠洁白,清脆又响亮的笑声发出。
顾宴书薄唇勾起,晦暗的目光盯在她因为大笑而昂起的脖颈,一口咬了上去,宛如啃食一块白玉豆腐般。
陈窈立即笑不出来了,“啊…………痛啊!!!”
“痛才能长记性!”顾宴书故意露出凶巴巴的姿态,热热的鼻息渐渐扑在她的耳垂,“敢拿本王开玩笑!”
陈窈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恃宠而骄地朝他扬起下巴,“你咬死我吧!咬死我你就自己抱着冷冰冰的被褥睡吧!”
“哼!本王成全你!”
下一刻,男人的咬化为密密麻麻的吻,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腰肢上的大掌细细摩挲,似乎比咬更令人煎熬。
陈窈被吻得意乱情迷,仿佛陷入了一阵阵的热潮之中,挣脱不开只能享受其中带来的欢愉。
很快两人的气息纠缠不清,一刻都等不及了,顾宴书大掌扣住她的腰肢,横抱起她,女人迤逦的长裙顺势垂下,走向一旁的美人榻上。
第三日,秋猎照旧。
陈窈按着与卓资约定好的,在河边支起鱼竿垂钓,李牧在一旁守着,他是文官不用参与打猎。
但也正因为李牧是文官,在顾宴书眼里相当于风一吹就跑的体质,担心他有危险扛不住,还是不放心地跟了过来。
李牧知道他的来意后,斜睨了他一眼,“文官也能保护女人,无须摄政王操劳!”
顾宴书笑了,淡淡道:“哪里有女人?”
他指的是前面穿着一身小厮装扮的卓资,如果李牧真能保护得了他的女人,此刻站在面前的就会是李夫人。
但李牧却不在乎顾宴书的冷嘲热讽,他笑着说:“等回了府,我定差人去你府中送喜帖,届时摄政王殿下可要包个大礼啊!”
是谁的女人只有等八抬大轿娶进门才算数,李牧与卓资尚且还有出路,而顾宴书与陈窈的婚事却因朝中动荡耽搁太久,现如今还来了一个强劲的情敌,只怕他的婚事要难了,而李牧正戳中他的心事。
顾宴书眼神似带着刀子一般向他飞去,语气清淡又沉硬,“恭喜啊!但李大人还是先想想,在刑部范大人那边该怎么解释的好!”
范大人是此案的主审,能翻案还要靠顾宴书送到刑部的一封信,连夜让刑部重新验了尸才能有让李牧有喘口气的机会。
因有求于人,李牧轻挑了挑眉,闭上了嘴。
一边的河堤旁,陈窈苦苦等待却没有一条鱼上钩,她本就为了吃鱼而垂钓,这么半天没见鱼儿,还不如去菜市口买几条呢!
卓资性子沉,不似她那样焦躁,被鱼儿钓光了的鱼饵便有耐心地添。
陈窈厌了,也坐累了,起身锤了锤酸疼的背。
瞭望不远处的一片青山绿水,她出主意道:“卓资姐姐,咱们不如去摘摘果子吧!”
卓资一想左右也钓不到,便与她起身一同去采摘。
陈窈眼珠子一转,果子她想吃但鱼儿她也要,就把钓鱼的任务甩给了顾宴书。
她一撒娇,身子轻轻往他的臂弯上靠,顾宴书便什么都依她了,眼中流露出宠溺,摸了摸她的说:“别走太远!”
陈窈:“好!”
卓资也愈李牧打了招呼,李牧都没让她多操心,把鱼饵拿过来接着上食。
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宽阔的背影在河边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陈窈看了眼,心满意足地拉着卓资往树林走。
没一会儿,她们就找到了一棵野果子树,两人相视一笑,像寻到一片宝藏般,弯下腰慢慢捡拾。
这时,身后有窸窣的脚步踩落秋叶,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窈娘!好巧啊!”
两人直起身来,同时回眸看去。
陈窈看清来者是林羽植,内心已没从前的波澜,但依旧带着笑眼说:“林羽植?”
林羽植没回答她,微凝的目光往她身边黑衣的卓资定了定,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对陈窈扬起唇角,“你好些了吗?上次的箭矢没吓到吧?”
卓资即便低着头,也感受到了头顶上的压迫感,她加快了步伐,快步移出林羽植的视线,她绝不能让人看出她的女儿身。
“谢谢你救了我,你等我回府给你带答谢礼!”陈窈对他只有感恩,语气稍显疏远地道。
“窈娘,我们之间又何必见外呢?”林羽植不在乎华贵的礼物,没掀起一丝兴奋,反倒叹息了一口气。
陈窈特意加重了前两个字,强调说:“朋友之间送礼不可以吗?”
林羽植扬起有弧度的嘴角,点点头,“可以!”
但他不想只做她的朋友!
陈窈也笑了笑,但脸上的微笑却不达眼底。
林羽植像是做了很久的准备,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支凤冠,阳光透过树顶折射而下,将他双手小心呵护的凤冠镀了层耀眼的金光。
“这是什么?”陈窈看清此物后,惊愕地说。
凤冠只有皇后娘娘才能戴!
林羽植双目如炬,闪着微微的湿润的眸子,“这是我对你的心意!”
风起,树叶簌簌。
男人的声音仿若箫声穿过耳际,陈窈鬓侧的两缕青丝飞扬,一瞬间凝结了时间,她的心口似一根松针落在了绵绵的雪地里。
林羽植侵着水色的眸底,款款深情,袖下的一双拳头却紧张地捏出了汗。
他下定了决心,不想再因他的踌躇与犹豫而错过,他拿出了母后准备的凤冠,就是让陈窈看到他的真心实意!
他不惜推翻整个朝野也要得到她,哪怕是冒着大不敬之罪!
面对昔日好友的表白,陈窈早在心里写好答案,她咬了下红唇,艰难地说:“林羽植,我对你没……”
“不要说出口,窈娘!”林羽植猛然被刺痛一般,像是长长的箭射穿了他的心,蹙着眉道:“我来说!”
陈窈望着他眉宇一闪而过的痛心,低低垂下了双睫。
“父皇在世时,曾许诺谁家女儿嫁给我,就将这象征尊贵与荣耀的凤冠传给谁,父皇看重白家也看重丞相府,早年就定下了曲家嫡女曲文竹与三皇子顾远璋的婚约!”
林羽植清淡的语气却如铁棒敲击青铜,令陈窈浑身一震,骤然抬起了头。
曲文竹与顾远璋?
从前的他们,便是如今的陈窈与林羽植。
陈窈浓密的睫毛轻颤,暗淡的神色闪过忧愁。
“我们之间本就有婚约在先,缘分至此,我们是上天注定啊!”林羽植眉心团起一层哀怨,眼中闪烁出的光芒似要将她吞噬。
“我……”陈窈没料到两人的牵扯会如此之深,上一辈就注定的结果不禁使她嘴唇翕动,正要开口却被林羽植打断。
“若我没贪恋人间的自由,你也没有因继母的苛责而被抱走,我做我的潇洒皇帝,你当你的曲家大小姐,一切按着原始的轨迹追溯,你现在已是我的皇后!”
“我们会过得很幸福,携手相伴,白头到老!”
“只有你和我!”
林羽植满目后悔,他的手掌狠狠地敲自己击心口,随着有力的起伏,他俊容皱紧,眼底泛起一圈红,续满泪水的眼眶像是他对陈窈的一片痴情。
他想要的陈窈给不了,她不知说什么可以安慰他,说再多也只会给他造成伤害。
就像林羽植所说的缘分天注定,从他放弃皇位的那一刻,他们之间的桥梁已在冥冥之中断裂,不可再强求!
但这些陈窈却不忍说出口。
“我对你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早已无药可救,我都不敢深想,日后你若嫁于他人,对我来说有多么沉痛!”林羽植眸光流动,盛满对她的爱意。
“你这不是爱,是执念啊!”陈窈试图点醒他。
“爱和执念都不重要!我只想要你!”林羽植双眼微红,温润如玉的脸庞浮出愤愤。
林羽植看出犹豫在她面前的是什么,他眼底燃起一丝希望,“你喜欢顾宴书吗?”
陈窈一顿,随后摇了下头,“我对他的感情不一样。”
提及顾宴书时,陈窈的神情明显一软
,林羽植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的柔情,“若我们也做三年的夫妻,你也会喜欢我!”
陈窈眸光微凝,她记得从未告诉过林羽植她与顾宴书的过往,他是怎么知晓的,难道暗中调查过她?
“你别怪我去查,是我自己想知道!”林羽植面色坦荡,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我想看一看我到底哪里输给了顾宴书!”
他说谎了,他是从母后口中所得知。
母后派成群的顶尖杀手追杀顾宴书却找不到他的丁点的踪迹,原因是他委身在一个贫困的村落,还扮成一介傻子与陈窈做了三年之久的夫妻,才逃过一劫。
母后告诉他残忍的过往,摆明是劝他对陈窈放手,但他一点都不在乎陈窈与顾宴书曾有过,从前他不追究,他只要陈窈的以后是他。
陈窈深知与顾宴书的感情掺杂太过,曾有心动,曾有背叛,也有爱也有恨,连她自己都道不明的复杂,她也不想过多解释,了断说:“你既已知晓,就不必再强求了!”
林羽植心猛地一沉,棱角分明如古玉的轮廓,仿若下一刻就要破碎一般。
头顶照耀的阳光被乌云遮盖,凉风吹动脚下的枯叶,低压的空气似无尽地蔓延在周遭,两人都沉默了。
良久,林羽植故作坚强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来本不是让你接受我的心意,你心里有顾宴书,我懂!”
但他从不觉得陈窈对顾宴书是真心的爱,不过是多年的情意,让她短暂地割舍不开罢了。
若是顾宴书有一天彻底离开了她,这时候却有个更好的男人出现在他身边,时刻与她相伴便会日久生情。
多难忘的感情会被时间冲淡,而新的感情也会重新培养,取代从前的地位。
“窈娘,我会让你看到我比顾宴书更好!”林羽植面容被树影掠过,如铺上一层阴沉的雾气,他低哑的声音溢出不甘心,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我只恨自己生不逢时啊!”
陈窈双唇抿起,似无奈一般地轻叹。
林羽植好像曲解了她的意思,她不是因为他不好而顾宴书好来选择,单纯是因为她对林羽植产生不了,对男人的爱慕与心动的感觉。
“林羽植我从来不觉得你没有别人好,你也有你自己的珍贵与独特,无须与他人比较!”陈窈听着他的话很不是滋味,
他从未输给任何人,因为爱并不是技不如人,也不是对比出来的。
不知被她哪句话逗笑了,林羽植忽然低下头一笑,抬起时的眉毛轻轻一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陈窈被他弄得莫名,亮晶晶的瞳孔怔怔地望着他。
林羽植深眸锁着她的双眼,“因为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她已然拒绝了他,却还想着不让他受伤。
陈窈听后却笑了,她曾经把顾宴书卖进过楼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坏女人,林羽植若是知道她阴暗的一面,也许就不会有他今日这番深情倾诉了。
林羽植只看她好的一面,这样的裹着蜜糖的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世上还有许多善良的人。”陈窈轻快地说:“我记得刚认识你时,你身边就有许多漂亮姑娘都心悦于你,你要回头看看她们……”
她还没说完,林羽植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打断说:“你若是因为我当时对姑娘的表现轻浮,大可不必在意,我对她们并无真情。”
陈窈确因林羽植面对女人时三言两语的挑逗而介怀过,要是她的男人这样做,她绝对会磨一把快刀,然后手起刀落斩断他的命根子。
“你就以为顾宴书身边就没女人吗?”林羽植嘴边漾起一抹深笑,顽劣地说:“皇宫里的男人都是被调教过的!”
陈窈回想,语气带着不确定,“他没有!”
“他也就用他凄惨的身世和三言两语来掩盖吧?”林羽植自认为他对他这个七弟还是很了解的,从小一同长大,他最在意的的,他就越要往他的心窝里捅刀子!
就算一时得不到陈窈,他也不想让顾宴书如意!
陈窈揣度他话里的真假,一时不敢深思下去,想到顾宴书曾有莺莺燕燕围在身边,她胃里就翻起一阵恶心。
像是别人吃进嘴里过的汤羹,又喂给了她一般。
“你不要再说了!今天这番话我就当你从未对我讲过,从今往后,你若愿意我们还是好友!”
这是陈窈留给他的最后体面,伤及他的心的话她不想说出口。
林羽植的表情凝固,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耽搁太久了,再不回去会让顾宴书起疑。
天公不作美,长空一瞬阴沉沉,乌云密布的上空像是要下雨。
陈窈只想马上离开这里,就在她转过身时,脚下忽然被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绊倒,整个人跌倒在地。
女人桃红色长裙飘扬起,如瀑布的乌发随之散落至肩头,衬托她的面颊娇莹如白雪,额角的一缕发恰到好处地倚在脸侧,给萧瑟的秋色平添了几分艳丽。
林羽植惊了声,上前一步,“窈娘!”
陈窈低垂着头颅,贝齿轻咬下唇,暗想太丢人了。
她只想赶紧起身,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细白的手撑在厚厚的枯叶上,正想借力起身,两条胳膊却被两只不同温度的大掌同时按住。
陈窈鼻尖探到几丝熟悉的沉香气,她猛然抬起头,不出意外地对上顾宴书那双浓情又暗沉的黑眸,似春花初绽,又似蛟龙出水,看得她的心口微微一颤。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两只手落在她的肌肤是暖的,但却令她如一片在雨夜游荡的浮萍,水下暗藏汹涌,像随时要将她吞噬,而天上坠落的雨滴,又不讲理地噼啪噼啪拍打。
收尾夹击,不知所从。
陈窈不知顾宴书从何时跟过来的,但她笃定顾宴书把她与林羽植的对话听了个全。
男人一袭青紫锦缎华袍,发束玉冠,面沉如水,眼中射出的光芒如刀,像看准时机的野兽,一出手便稳准狠,周身比天色还要阴沉,盛气凌人。
他大掌圈住陈窈娇小的手腕,如握一条柳枝一般轻轻捏住。
陈窈心口一跳,纵使见过顾宴书百态,也难免不被男人不容忽视的气场震撼,一时间茫然失措。
顾宴书薄薄的眼帘一掀,凌厉的目光紧锁在林羽植牵陈窈的手上,他神态透出占有欲与霸道,声音冷然似千年寒冰,宣示他的主权,“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