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她与秦恒之的情份上,她能出一点意思下罢了,秦恒之家多年能在嬅京盘踞脚跟,肯定是有些人脉在的,他说的走投无路不至于。
秦恒之:“金瑶楼每日进账都能盘下一块不错的地了,而且你……你有这么多首饰,怎会没钱呢?”
陈窈凝目,秦恒之对她的账户了如指掌,像紧盯她家的钱似的。
“窈娘,我父亲与母亲还被关在地牢,那地又阴又冷,还有老鼠在身上爬。”秦恒之哭诉,打起感情牌,“我娘说了,只要你帮帮我,咱们的事都好说!”
陈窈从手腕取下镯子给他,“这样吧,我把之前这个镯子还给你母亲,去当了还上钱,再从长计议。”
秦恒之面露不满之色,微微指责地说:“这镯子本是我母亲送给她儿媳的,你现在却要还我,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帮你啊?没什么意思,咱们还是咱们。”陈窈说。
“这点银钱不够。”
这镯子确实价值不菲,但想解决他家的难题不够。
“你要的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陈窈怕他算计自己的钱,她苦心经营金瑶楼多年,可以说媲美当时鼎盛时期的金禧堂,也攒下了一笔丰富的钱,这么多年的心血她可不想白白给一个男人。
当年救裴照七时她就拿上全部身家去赎人,结果什么都没捞到,还被变成顾宴书的裴照七骗得死死的。
同样的当她绝不会上第二次了!
秦恒之见她不给钱,收起卖惨的苦情脸,眼神透出一种卑鄙,“还有一个法子。”
陈窈挑了挑眉,等他说。
“银两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在这个案子的办理是摄政王。”秦恒之把最后三个字的音咬得极重。
陈窈眼下一顿,拧眉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只需去求求顾宴书,他看在你的面子肯定会放过我家!”秦恒之说。
求顾宴书不是说一两句好听的话这么简单,他想要的什么,秦恒之心知肚明,却还想让陈窈涉险。
陈窈凝眸,心底划过重重的厌烦。
“扑通”一声,只见秦恒之双膝重重跪在地上,他拽着陈窈的裙角,苦苦哀求,“窈娘,你去求求摄政王吧,我们家真走投无路了,我母亲在牢房里,每日生不如死,她吃不了那样的苦!”
陈窈明媚的眼一眨,哼笑道:“你想要我怎么求顾宴书?”
“你……”秦恒之支支吾吾,心一横说:“他想要什么你给他就好。”
求顾宴书的法子只有一个,那便是陈窈脱了衣服往他床上一躺,秦恒之所求便都能解决。
可笑,真是可笑!
她还没爱到秦恒之失去理智,给他钱解燃眉之急已算是她对他最后一点的情分了。
“窈娘,你不会看着我家落魄的,对吗?”秦恒之双手趴在她的膝盖上,恳求说。
陈窈:“你母亲吃不了的苦,你却让我吃?”
“求摄政王怎能算苦呢?而且你们之前本就是夫妻,再来一回也没什么……”秦恒之干脆不要脸皮了。
陈窈生气地瞪起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是我混蛋!”秦恒之猛然朝自己的脸扇了几巴掌,力道狠绝,肌肉颤动,清脆响亮的声音引得陈窈身子抖了抖。
他眼底充斥着红血丝,像是地府来人间索命的厉鬼,一步一步地向陈窈逼近。
秦恒之扣住陈窈的双肩,眼冒怒火,“你本就对我亏欠,大婚那日你骗我,这次你理应还给我!”
陈窈瞳孔收缩,浑身一震。
寂夜,天上月如鹰,从云隙间射出缥缈的光,静静俯瞰大地。
女人抬手敲了敲门,小厮见来者是她,自觉领进内院。
庭院内,一片沉寂。
桂花树下的案几,男人如玉的指夹着白瓷杯,酒气散出醉人的香味,那双藐视众生的眸子盛着几分柔情。
顾宴书像是等她很久了,他轻轻挑起眉,嘴边噙着邪魅的笑——
“本王让等的好苦啊。”
陈窈选择回到顾宴书身边,不是为了秦恒之,她才不会为一个男人而牺牲自己。
她对秦恒之的心动源于那双与裴照七有八分像的双眼,但裴照七不会像他那样对她,她曾经被裴照七真切地爱过,面对秦恒之送来欲盖弥彰的爱,她还是拎得清楚的!
也许是被卓资说动了吧,若顾宴书不计较从前,与她好好过日子,她愿意留在王府,但若是事与愿违,顾宴书铁了心要束缚她,将她困在这个飞不出去的王府里,她断然不会留情面。
顾宴书幽幽起身,他吃醉了酒,脚下步子并不稳当,深沉的眸光如凛冬最伟岸的雪松,定睛往陈窈如花似玉的脸上寻。
“让本王抱抱!”
他双臂一张,陈窈微微向旁跨步,矫健地躲开他散着酒气的身子。
被她躲开,顾宴书连陈窈的一个衣角都没碰到,扑了个空,踉跄着被边上的小厮扶住。
顾宴书没觉得了面子,睨着凤眸,反道:“舍得从秦恒之身边回来了?”
陈窈转头,挑起眼波,朝着他横道:“他是坏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府里走,裙角掀起,留下一阵小风给顾宴书。
“……”
“王爷……这……”小厮看傻了眼,他是走也不是,站在这儿也不是。
王府上下都清楚王爷对王妃的看重,百闻不如一见,他家这位王妃当真是与众不同,敢指王爷鼻子骂。
顾宴书喝酒后的黑沉的瞳孔似蒙上层雾,迷茫地问:“她是在骂本王吗?”
小厮被这一问吓出了浑身冷汗,用尽他毕生所学胡说八道,“没有……王妃说您真有东西……”
顾宴书甩开他的手,一反常态地大笑,“窈娘要和本王和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明所以的小厮:“……”
顾宴书:“快!给本王沐浴更衣,今晚本王在王妃的寝殿留宿!”
小厮:“是……”
陈窈说这话时,确使了从前的小性子,她捏了一把汗,等出了顾宴书的视线她才渐渐松了一口气。
摄政王会降罪于她,但爱她的裴照七不会。
他不是冷血无情的顾宴书,他还是那个只对她一人唯命是从的相公。
他不傻了,还多金,要是还能对她好、宠她、爱她……
陈窈一直用这些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接受顾宴书。
她不是羊入虎口的单纯小白羊,她实实在在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她之所以选择今天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来葵水了。
从昨天便来了葵水,他们还有一阵不能同房,陈窈正好能好好看看顾宴书对她的心意。
月色如水,陈窈熄灭了烛火,背对着门躺在床上静等。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男人脚步慢慢向她靠近,一上床便缠住了她,把她小小一只身体包裹在怀中,如一阵清冽的风结实地裹住她的全身。
陈窈鼻尖嗅到一股好闻的檀香,而不是刚才的酒气,他应沐浴了。
两人许久没睡在一张床上了,陈窈还有些不适地往外缩了缩。顾宴书以为她在抗拒,眸光微暗,生硬地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
陈窈眉头微蹙:“你抱太紧了。”
顾宴书视线垂首,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你若不躲,本王就松开。”
陈窈无奈:“你猛地一抱,我一点防备都没有,能不躲开吗?”
“好好好,是本王的错。”顾宴书眉心舒展,箍住她的手臂撒开了些力,大手轻轻地掌上她盈盈堪握的腰际,“窈娘,还要跑吗?”
么跑,你不都有本事让我心甘情愿地回来吗?”
陈窈明白,顾宴书许是从放她出府的那刻就算准了一切,算好秦家落难秦恒之会求她,以此来逼她回来,可唯独他算错了一桩事,她不是为秦恒之而来的。
“本王会下令放了秦家,但他家欠的税还是要缴。”顾宴书扣住她的手,顿了顿,“你既知如此,便知本王不会再放你走了。”
好的大的口气,陈窈故意气他,“我是为了恒之哥哥才来的,等你睡够了睡腻烦了,我就回去!”
话落,空气中似压着阵阵无奈,陈窈明显感觉到顾宴书身子一僵,她得逞地勾起嘴角。
顾宴书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良久才耐着性子开口道:“本王承认,确实用了些手段,但秦家是个吃人的魔窟,你若真嫁过去,你以为他不会让你把这些钱补上吗?”
陈窈转过身,面对着他:“什么意思?”
顾宴书拂过她额边的碎发,“我的好窈娘,你只看到本王对你的蓄谋,还没看清秦恒之对你的算计吗?”
他浅浅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启唇道:“秦家欠的这笔账很棘手,迟早会被上面查到,他那个当官的舅舅只能顶一时,急需一笔钱去填补,而你嫁过去的不只是人,还有金瑶楼所有的钱财也会一一纳入他家的囊中,到时候你已成他的妻,怕是不想帮也得帮了。”
陈窈难以置信,“可他家之前给了好些丰厚的彩礼,不像是早就……”
顾宴书轻点她的鼻尖,“放长线钓大鱼,钓的就是你这条大鱼。”
陈窈嘴一撇,“你这牢笼般的王府能是什么好去处?”
“别说气话。”顾宴书看出她是故意,含笑说:“王府上下全听你差遣,你是第一的王妃,本王是第二的王爷,好不好?”
“就会说些糖蜜的情话哄我。”陈窈才不相信他嘴里的鬼话。
“你是本王心里的第一位,他们自然会敬重你。”顾宴书说。
陈窈提起从前,“你不怨我吗?”
“怨过。”
顾宴书实话实说,他当时真恨陈窈啊,她狠心把自己同床共枕的相公买入泥潭之中,这样心思毒辣的女人,他想过要抓她过来,好好折磨她一番,让她在府中为奴为婢,让她也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可……可他根本做不到。
他的窈娘跟着他过了三四年的苦日子,他手里有霍绰的银子,他不敢给她,一旦暴露身份被太后的发现,他们都会有危险。
陈窈:“现在呢?”
顾宴书:“只有爱了。”
陈窈:“就算我是个坏女人你还愿意爱吗?”
顾宴书没一丝犹豫,抱紧了她。“愿意。”
男人似咿唔般在她耳畔低语了句,但她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丢失的珍宝终于回家了。”顾宴书蹭在她的耳畔说:“窈娘就是我的珍宝,独一无二的珍宝。”
陈窈坚硬的心顿时被他磨软。
“你瘦了。”顾宴书早就感受到她消瘦的双肩,抱在怀里没有以前的扎实,他心疼地说:“我不在的这些年,辛苦吗?”
没等她说话,顾宴书缓缓开口,“随着第一场雪到来的是你的离开,我在望月楼注视你的身影良久,你都没有回头,我想你是不愿再与我相见了。”
陈窈眼角泛红,她对他有愧,“我不是有意的……”
顾宴书打断她,“我的错,没给窈窈好的生活,是我没用。”
“我看见有人买了你的金钗又跑去退货,想讹你,我就把人打了一顿,让你开店能好过一些。”
陈窈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事,她就说那人怎么不再找她事了。
顾宴书继续道:“后来你的店开得越来越大,我只能透过昏暗的窗棂瞧你的侧影,你总是伏案,累了就捶捶肩继续低头,也没个人能为你排忧解难,于是我派了晓依去。”
陈窈笑了笑,这是她后来知道的。
“可我还是不放心,人总是有贪念,要是你能出金瑶楼,在我身边就好,我只能无意把此事透露给顾璇儿,让她点名要你进宫做钗。”
听到这里,陈窈把一切都串起来了,轻捶他胸口一下,“原来是你干的!你知不知道第一次进宫时吓死我了!”
顾宴书反握她的手在嘴边吻了下,“我只知道我的贪念是你!”
陈窈蜷缩在他怀里笑了笑。
“你若不喜我就和顾璇儿说,让她别难为自己的七嫂。”顾宴书说。
“她要是知道咱俩的关系,还不吓一大跳,上次……你牵我的手就被她误认为我在勾引你呢!”陈窈想了想,拒绝说。
顾宴书顺她意,“好,我不说,就让她自己看。”
陈窈:“看什么?”
顾宴书:“看出我对你情不自禁,难以把持……”
“别说了,不正经!”陈窈伸手堵住他的嘴,含羞着红脸说。
“睡吧。”
顾宴书轻轻亲了她眉心一口,帮她掩好被子,圈住她一起睡了。
陈窈眨了眨眼,顾宴书竟没提那档子事,太不像他的作风了,“你睡了?”
顾宴书没说话,又亲了她一口表示自己没睡。
陈窈:“就……就这样睡吗?”
顾宴书以为她想轰他,“嗯,就抱着窈娘睡。”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窈顿了下说:“你不想吗?”
凭借两人多年的默契,顾宴书顿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顾宴书淡淡道:“吃了酒,怕与从前相比发挥不好。”
陈窈:“……”
还挺要面子。
顾宴书等陈窈熟睡,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他来到书房,凌雲已在一旁等候。
他问:“都查到了吗?”
凌雲:“王妃上次被太后召见入宫,只要王妃摆弄了些簪子,还邀请她去赏花,看似平平无奇,未见有异常。”
顾宴书生性多疑,太后早不召见,偏偏选在她频频出入王府时召见,就说明他的人里有太后安插的眼线。
他掀起眼帘,泛起冷意,“可有找出人?”
凌雲在顾宴书身边多年,清楚他的行事作风,杀伐果断,斩草除根,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他卸去佩剑,双膝跪地,“求王爷放……”
顾宴书耐心用尽了,语气重重,“是谁?”
凌雲红了眼眶:“是玉兰。”
顾宴书黑眸摄人,声线如寒潭幽冷,“杀!”
嬅京各处都布满顾宴书的眼线,他清楚凌雲对玉兰下不去手,另安排了凌霄去望月楼暗杀,保证万无一失。
至于冯太后……
金瑶楼老板娘太后可随意呼唤,但摄政王妃可不是她能使唤动的人。
太后想要的是他顾家的江山,一守一攻,必有败方。
他能守住天下,也能护住陈窈。
处理完琐事,顾宴书才安心回寝殿。
男人身躯懒懒一环,陈窈的整个身子便被他拥入怀中,鼻尖全是她嫩肤传来的阵香,他萦着女人香沉沉入睡,这是他当摄政王后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以往天刚微亮他就已起,今日太阳都出了头,顾宴书还枕在床,他往边上长臂一捞却摸了个空,枕边一片冰凉,他立马惊醒而坐起,“凌雲,王妃呢?”
凌雲在门外回:“王妃不在屋里吗?今日一早都没看见。”
顾宴书连外衣都顾不得穿,慌张地冲出门,四处寻觅,无一见陈窈的身影,“去找!必须把人给我找回来!”
人好不容易愿意留在王府,才一个晚上过去就不见了,顾宴书捂着胸口,心悸得厉害。
“属下这就去找!”凌雲说。
就在凌雲要动身时,陈窈不知从哪儿出现,娉婷身姿在顾宴书的视线内悠悠晃,她语气轻快,“你们是
找我吗?”
顾宴书拉过她的手猛地拽进,一手掐住她的后颈,一手捏住她的细腰,几近疯狂的状态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陈窈被他抱得死死的,感觉整个胸腔都被他紧压,“咳咳……呼吸不了……”
凌雲叫几个侍候的下人散去,自己也知趣地退下。
顾宴书松了松手,浓如墨的眸深锁着她,“你去哪了?”
陈窈被他弄得不知所措,讪讪地说:“我看你还在睡就没叫醒你,自己先去王府转了一圈。”
“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本王了。”顾宴书这才舒了口气,下巴压在她雪颈上蹭了又蹭,似感受她的真实存在般。
“你不会以为我跑了吧?”陈窈说。
“嗯。”顾宴书沉沉的闷声,从她肩头传来。
陈窈笑了下,“我是打算走。”
顾宴书一怔,看着她的双眼,“?”
陈窈:“我要去店里,晚上还回来!”
只要她肯回到他身边,他这颗若即若离的心就能安定下来,她想做什么都依她。
顾宴书扒开陈窈脸侧被他弄乱的发丝,柔声地问:“需不需要本王派人接你。”
陈窈摇头:“不用了,你的人都有用,这种接送的小事就不必劳烦。”
最后还是让凌雲护送她上了马车,临走前顾宴书亲了她一口,陈窈红着脸飞快钻进马车,她实在受不了在众目睽睽下与他肆无忌惮地亲。
府上侍候的女侍多,都围在她们身侧,看着他们亲来亲去,陈窈可受不住。
回去的路上,没有晓依陪在她身边解闷,陈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索性和凌雲聊聊天,顺便打探这些年顾宴书身边有没有女人,既然决定留了下来,她可不希望顾宴书不干不净。
可不知怎么回事,一向健谈的凌雲却不理她,陈窈掀开车帘,坐在马上的凌雲,只给陈窈留下了冷峻的侧颜。
陈窈:“凌雲,你今天怎么沉默寡言的?是不是顾宴书给你的任务太重了?”
凌雲只淡淡说了声没。
陈窈:“……”
一路默默无言,陈窈只能闭目养神。
到了金瑶楼,晓依一早便在大门外迎接,她扶着陈窈下车,注意到一旁如木头般矗立的男人,“你怎么来了?”
凌雲不语。
晓依却笑了笑,拉着陈窈上楼,“我们进去说。”
陈窈迷茫地眨了下眼:“说什么?”
“他不是凌雲。”晓依说。
“不是?”陈窈懵了懵。
“他是凌霄。”晓依说。
陈窈好像听顾宴书提起过,是有个暗卫叫凌霄,但她从来没见过他出现在顾宴书身边。
“所以……他们是双胞胎?”陈窈琢磨过来,微微惊讶。
晓依说:“对!”
“那你是怎么认出来的?”陈窈好奇地问。
从相貌上看二人几乎一模一样,无明显特征。
晓依微微一笑,扬起下巴说:“凌霄是哥哥,少言寡语,你纵使与他说上一整天的话,也只能得到他只言片语,而弟弟凌雲就不同了,人傻话多!”
陈窈回想,“你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晓依:“不过,今天怎么是凌霄来送您,王爷的暗卫很少露面。”
“不知道。”陈窈耸耸肩。
“有点奇怪……”晓依眼底划过一下不安,讷讷地说。
“别想了,三日后太后要举办赏花宴,咱们要多些金簪供贵人佩戴。”陈窈说。
“好。”晓依没想太多,拿出丝线摆弄。
亥时,夜深人静。
望月楼灭了灯,细雨飘飘扬扬地落下,打在屋檐发出嘀嗒的声响。
玉兰被雨声吵醒,朦胧地睁开眼,发现桌边坐着一道黑色的影子正盯着她。
待她看清男人硬朗的面孔后,她缓缓起身,“大人?怎么这么晚来?”
玉兰视线往男人的衣襟上瞧,并无雨点,看样子来了有段时间。
“坐。”玉兰拍了拍还温热的床边,唤他过来。
女人单衣,薄纱轻笼着她玲珑曼妙的身姿,白瑕如霜的嫩肤透出,莹润细腻,分明是跌入烟花地,但黑如点漆的眼神与清澈的眸子却又透出静雅之气,如冰天雪地中一枝冷傲的白梅。
凌雲盯着她良久才移开视线,挪身坐在他身边。
在他坐下的一刻,玉兰纤纤玉臂环住他的腰,手掌覆盖他胸前突出的蟒纹,温热的吐息不重不轻地铺落在他耳畔,“遇到什么难事了?”
男人不说话,绷直的身子像耸立的石像一样僵硬,玉兰眼眸轻转,素手顺着他衣服的纹理一路摸下去。
女人的手划过他的硬邦邦的胸膛,慢慢移到腹部,就在她还要往下探时,男人却生硬地扣住,不让她再乱动。
玉兰身子蓦地一缩,被他冷得出奇的掌心刺到。
女人细软的手与他常年挥舞刀刃的糙手比起,犹如在捏一块豆腐。
玉兰已知他没了兴趣,便不再自讨没趣,“我给大人倒杯热茶吧。”
她移步到桌前,很快倒好一杯茶,就在她转过身之际,一把无情长剑抵在她的喉咙,剑锋尖锐,泛着阵阵寒光。
玉兰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用力,纵使骨节泛白,但她神色依旧处变不惊,“你不是来睡觉的。”
她像是料到凌雲今晚的不寻常般,她清纯的双眼凝起凌厉,双唇轻启——
“你是来杀我的!”
话音落下的一刻,玉兰手疾眼快地将滚烫的茶水向他泼去,随后从桌下抽出一把软剑,剑出鞘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与他的无情剑慷锵交缠一起。
雨越落越大,斜斜地打在屋檐犹如密集的箭羽飞射,屋内刀光剑影掠过,金属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几个回合后,软剑咣当一声落地,玉兰瞳孔一缩,双手被他按在门后,动弹不得。
她面色痛苦,乞求最后一丝生机,“大人,这是为何?”
男人眸光凛然,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太后的细作不可留。”
玉兰心猛地一沉,她闭了闭眸,自知今晚自己会命丧于此了,但她还是渴望最后一线生机。
女人不再反抗,反抗的身子软了下来,她唇角微勾,“细作该死,但玉兰无辜。”
男人再次沉默。
玉兰晶莹的泪水在眼眶打着转,软娇的声音唤他,“凌大人,玉兰被你救起时就已经是你的人了,太后她威胁我在先,若是大人怨我,玉兰心甘情愿为大人死。”
须臾,扣住她的大手慢慢松开了。
玉兰侥幸捡回一条命,放松警惕,正想伸出手抱紧他,谁知凌雲长剑重新提起,冷声透骨的寒凉,“王爷之命不可违!”
下一秒,蓄起的剑光从眼前划过。
玉兰笑容凝固,瞳孔猛然放大,惊恐地倒地,似鸦羽的长发顺势而下,遮住她清如皎月的面颊。
男人手中的剑落地,鲜血染湿剑头,他双膝跪地,垂首的眼神似裹挟着水雾,最厉害的杀手却双手颤抖,为她阖上了双目。
随之,天空电闪雷鸣而过,像黑夜中一道被撕破的裂缝,转瞬即逝。
陈窈望着外面滂沱的雨幕,拉上了窗,“这雨太大了,看来今晚回不去王府了。”
“啊……”已经收拾好包袱的晓依,不情不愿地噘着嘴说。
她盼望着回府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陈窈回心转意,却因这下个没完没了的破雨而耽搁!
陈窈笑她,“你就这么喜欢待在王府吗?”
“喜欢啊,王府地方大,宽敞富足,还有……”说着这里,晓依忽然顿住,嘻嘻哈哈地抱着陈窈的小臂,“还有王妃娘娘!”
陈窈宠溺地戳了她小脑瓜一下,“你呀!是为了我吗?你是……”
身后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说话,陈窈疑惑,“这么晚谁啊?”
晓依打开门,看到男人独身前来的身影,而后压下翘起的唇角,悄咪咪地给他们带上门退下了。
陈窈真没想到是顾宴书,她早在雨飘起时就差人告诉了他,他当时还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再来接她回府。
陈窈娇笑,嗔怪他,“你不守信用。”
顾宴书往木椅上一坐,拍大腿示意她,“坐上来说。”
陈窈不动,带着娇媚的神色瞪着他。
顾宴书一笑,搂着她的腰
抱在自己腿上,耳朵贴在她的胸口,哄人说:“你不回,本王又实在想你,只能食言。”
陈窈双手拥着他热乎乎的脑袋,人都冒雨来的,她又舍不得轰他走,“好,我叫人给你收拾一间房。”
顾宴书双眸扫过旁边的一张小床,紧了紧她的腰身说:“本王索性留宿在此。”
陈窈:“?”
这床太小了,陈窈娇小的身子缩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两人仿佛又回到了花颐村,回到了金禧堂,回到了从前……
但顾宴书今天出奇的乖,都不像他了。
男人今晚只安静地把手搭在她腰间,没有其他的举动。
陈窈抬起头,“你今日吃酒了吗?”
顾宴书喉结上下滚动,“没。”
陈窈想了想,明白过来了说:“你知道我来葵水了?”
“算出来的。”顾宴书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即便分开多年,算出她一月一次来葵水的日子,不算难事。
陈窈哦了声,又缩回他怀中。
顾宴书却淡淡地笑了,“等你身子都干净了再说,本王不会跑,让你睡个够!”
陈窈:“……”
她倒不是这个意思。
陈窈脸色微微一红,“我是怕你想,提前和你说下不可以。”
“嗯,误会窈娘了。”顾宴书漫不经心勾起唇角,亲了她眉心一口。
陈窈见他对她的话一点都没听进去,有些气恼地用拳头捶了他胸口一下,“谁让你之前老拿圆房这事吓我!”
顾宴书握住她的手,解释说:“本王是君子,不是小人,虽想与你欢好,可你若不愿自是不会强迫。”
陈窈正心里一暖时,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哼笑,“这种事要双方都情愿才能美妙。”
“……”
快入睡前,顾宴书说:“明日一早就回府,本王命人做了你爱吃的山海羹。”
陈窈:“不行,我明日奉太后之命要送金钗给她,一早就要准备装车,没时间回府。”
顾宴书凝眸,又是太后,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若是冯太后一直以陈窈开店为名唤她入宫,他不好应对,不如斩草除根来得痛快,他也能时时刻刻保护陈窈。
他劝陈窈说:“把店关了吧,在本王身边待着,你也不用每日费心地经营,王府有大量的金银够你挥霍。”
话落,换来陈窈的片刻沉默。
按以往他同她讲这些话,陈窈大抵早就炸了,定然与他大吵一架,但晓依曾与她诉过顾宴书的难处,为子不能陪在父母身边,为臣不能守护大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