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表盘幽蓝的光映着他认真的眉眼,他的额头抵上她的,呼吸温热:“你远比自己想象的强大。”
“我相信我们家萱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穆晴萱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鼻尖蹭过他微凉的耳垂:“那......我试试?”
“不是试试。”
霍长风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重新发动车子时,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是一定能做到。”
穆晴萱微微一笑,第二天去学校时,就和庄平春说了自己的决定。
庄平春也很是欣慰。
她眼底一闪。
毕竟只要有穆晴萱在,她们专业的论文就有了保障。
很快,首都大学这学期的课程彻底结束了,学生们迎来了寒假。
穆晴萱在家里住了没几天后,就被送去了军区医院的待产病房,被所有人精心照料着。
可这时,研究所却传来了一个噩耗:
霍长风不见了。
病房里的白炽灯泛着冷白的光,穆晴萱倚在枕头上,手不自觉地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她望着床头那张和霍长风的合照。
照片里两人相视而笑,可此刻床边却空无一人。
“长风还没有消息吗?“
她声音发颤,皱着眉望向坐在床边的崔丽蓉。
崔丽蓉心疼地看着儿媳苍白的脸色,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晴萱,你别担心,你爸已经去调查了,长风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穆晴萱的手背,试图将温暖传递过去。
穆晴萱勉强点了点头,可长眉情不自禁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不安与焦虑。
崔丽蓉望着儿媳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
她抿了抿唇,脸色凝重起来,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我猜,长风应该是被研究所拉住做秘密研究了。”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等实验结束,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两年,人就能回来了……“
话到嘴边,她生生咽回了后半句,不想让穆晴萱更加担心。
病房内愈加安静,仿佛连一根银针落在地上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可房门外却时不时传来病患和医护工作者们的脚步声、交谈声。
一扇门却把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崔丽蓉叹了口气。
以往霍长风参与秘密项目,她和霍建业从不担心,毕竟吃住都由国家照料,安全有绝对保障。
但如今,穆晴萱大着肚子即将临盆,霍长风却突然消失,这让她也坐立难安。
穆晴萱缓缓闭上眼,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意。
崔丽蓉静静守在床边,看着儿媳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变得平稳。
确认穆晴萱睡熟后,崔丽蓉轻轻起身,将滑落的被子重新盖好,这才轻手轻脚地转身,走出了病房。
走廊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霍建业捏着一份密级文件,纸页边缘被攥出褶皱。
文件袋上“星轨计划绝密“的红章还透着油墨味,他望着妻子颤抖的背影,喉结滚动着开口:“长风确实被编入秘密项目,启动时间就在三天前。“
崔丽蓉猛地转身,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怒火:“三天前?就是他说去开短会的那天?“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探出头。
“长风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你放心……”
崔丽蓉立刻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放心?我怎么放心?”
“萱没过几天就要生产了,长风这个时候掉链子,我这个当婆婆的都看不下去!”
“霍建业你告诉我——“崔丽蓉抓起丈夫的手臂狠狠一甩,“当年我生产的时候,你在守卫边疆了;现在孙子要出生,你儿子又要去戈壁滩喂沙子?“
“你们父子俩,还真是一脉相承啊,都不把自己媳妇儿当回事儿是吧!”
崔丽蓉眼底满是怒火。
同为女人,她只心疼病房里的穆晴萱。
霍建业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冷的墙壁。
他看着妻子泛红的眼眶,声音沙哑:“先有国家,再有小家...“
“长风能为组织工作,这是组织对他的认可,是他的荣誉,我们应该感到高兴。“
“去你的荣誉!“
可崔丽蓉听了这话,更生气了,一巴掌拍在霍建业的手臂上,哽咽着说:“难道你要让儿子步你当年的后尘吗?”
“我不想懂你们大家小家的破道理,我只知道,如果他连自己的小家都顾不好,又怎么能承担得起组织的重担?”
霍建业顿时语塞,脸色晦暗下来,说不出话了。
病房里。
穆晴萱缓缓睁开眼,听着门外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争吵,微微叹了口气。
她不是脆弱到离不开丈夫的女人,即便霍长风不在,她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更别提奶奶,和霍家人都会把她照顾的很好。
只是穆晴萱一想到霍长风兴许没法第一时间见到孩子刚出生的样子,心里就有些遗憾。
穆晴萱微微侧身,盯着窗外的月亮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刺鼻,穆晴萱的意识如同坠入黏稠的墨汁。
当她再次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个密闭的实验室。
头顶的荧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惨白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实验室里一片忙碌,身着银灰色实验服的研究员们戴着防毒面具和护目镜,只露出一双双认真的眼睛。
他们的手套与金属仪器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
霍长风站在实验台中央,白大褂下隐约可见他挺拔的身姿。
他伸手接过年轻研究员递来的文件夹,动作沉稳而专业。
实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各种瓶瓶罐罐里的液体在试管中摇晃,折射出诡异的色彩。
霍长风低声指挥着团队,目光专
注地盯着实验数据。
突然,平静的液体表面泛起了细密的气泡,温度计的数值开始疯狂攀升。
穆晴萱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穆晴萱想冲过去喊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被无形的屏障阻隔。
她看到霍长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大喊着让所有人撤离。
爆炸发生在一瞬间,刺眼的白光吞噬了整个实验室。
强烈的气浪将研究员们掀飞,金属仪器扭曲变形,玻璃碎片如雨点般飞溅。
穆晴萱被气浪掀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身体却诡异地毫发无伤。
等她挣扎着爬起来,实验室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哀嚎声此起彼伏。
“长风!“
穆晴萱发疯似的冲进废墟,灼热的气浪仅剩余温,炙烤着她娇嫩的皮肤。
她踩着满地的碎石,在残垣断壁中疯狂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火光映红了她的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终于,在一堆坍塌的钢架下,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极其真实的喊声:
“医生!护士!我儿媳妇儿要生了!”
穆晴萱好不容易在一片断壁残垣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却见霍长风躺在血泊中,身上的皮肤大片剥落,露出焦黑的血肉。
他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份文件,左手似乎在做着保护的姿势。
穆晴萱扑过去,跪在滚烫的地面上,颤抖着伸手去触碰他的脸。
鲜血顺着他的伤口不断涌出,温热而黏腻,浸透了她的衣襟。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她的鼻腔,让她几近窒息。
“不,不会的......“
穆晴萱泣不成声。
恍惚间,她猛然意识到,这似乎是霍长风前世去世的场景。
她曾经还看到过这份新闻报告。
只是当时的穆晴萱,忙于和石飞华那对性格恶劣、爱磋磨人的爹妈斗智斗勇,随便感慨了一句“真是为国牺牲的英雄”,就放下了报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脑仁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崩溃。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呼喊穿透了她的意识:“医生,护士!我儿媳妇儿要生了!“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穆晴萱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病房里,崔丽蓉焦急的呼喊声在耳边回荡。
羊水已经浸湿了床单,腹部传来的阵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大口喘着气,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梦里的血腥味似乎还残留在鼻腔中。
而在意识的边缘,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急匆匆地狂奔过来。
产房外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味愈发浓重,穆晴萱在剧痛中艰难睁眼。
朦胧的泪光里,霍长风的身影突然闯入视野。
他的额前碎发被汗水浸透,气喘吁吁,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老公...“
她的声音破碎得像被揉皱的宣纸,梦里烧焦的血肉与此刻鲜活的面容重叠,泪水决堤般滚落。
霍长风单膝跪在床边,鞋底在瓷砖上发出闷响:“我在,萱萱,我在。“
他的指尖颤抖着擦去她睫毛上的泪珠,还以为穆晴萱是被疼哭的,心疼地皱起眉。
穆晴萱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的袖口。
布料下凸起的腕骨硌得她生疼,却真实得令人心安。
纤细的指尖触到霍长风有力的脉搏跳动,她突然想起梦里他冰冷的指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霍长风立刻将她颤抖的手捂在自己心口,隔着汗湿的衬衫,滚烫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别害怕。“
他的声音带着破音的沙哑,鼻尖蹭过她汗湿的额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话音未落,穆晴萱突然弓起身子,凄厉的痛呼卡在喉咙里。
霍长风慌忙按住呼叫铃,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后背渗进来:“深呼吸,跟着我的节奏...“
金属推车的轱辘声由远及近,护士们举着产褥垫冲进病房。
霍长风被强行拉开时,穆晴萱的手还死死揪着他的衣角,直到撕裂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产房外的红灯刺得人眼睛生疼,霍长风抬步,就想跟着医生们一起进产房。
崔丽蓉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后衣领:“胡闹!你进去添什么乱?“
霍长风猛地转身,白大褂下摆沾着斑驳泥点,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他额前碎发被汗水浸透,胸口剧烈起伏:“萱萱一个人在里面,我怕她害怕,想进去陪着她。“
话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焦灼。
崔丽蓉上下打量他脏兮兮的模样,气得笑出声:“你看看自己,满头大汗的样子,带进去细菌怎么办?“
见霍长风还要开口辩解,她抬手打断:“别扯什么换除菌服进去,医院没这个规矩!你进去只会让晴萱分心!“
说着重重拍了拍身旁的塑料凳:“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崔丽蓉叹了口气。
她刚刚已经打发王妈去通知家里的姚静兰和老太太了,她们两人估计很快就到。
一直站在旁边的霍建业站在一边,看着母子俩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摸了摸鼻子。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儿子凌乱的衣角,主动问道:“长风,你不是进秘密实验组了吗?怎么突然......“
“前几天都是准备工作,实验要等去了戈壁才正式开始。“
霍长风盯着紧闭的产房,喉结滚动,头也不回道:“研究所通知说明天再出发,我就请了假,想先回来看看。“
说到这,霍建业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在楼梯口处看到了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男人。
霍长风耸了耸肩膀,解释:“那是研究所派来跟着我的,以防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察觉到霍建业的目光,年轻男人对着霍建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霍建业也回礼,随后才移开了视线。
崔丽蓉闻言,冷哼了一声:“我儿子可比某人有良心多了,至少是真的疼自己媳妇儿,这才是真男人。”
她斜眼瞪了霍建业一眼,显然是白天的气还没消。
霍建业讪讪,不敢再说话了。
霍长风紧紧盯着产房大门,目不转睛。
他已经丧失了时间的概念,压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觉得每一秒都好像比一年还要漫长。
这时,产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他猛地从凳子上弹起,却被崔丽蓉想按住他的肩膀,却根本拦不住。
霍长风指节泛白,狠狠地掐进手心,语无伦次道:“我现在就去消毒,换除菌服进去陪着萱萱。”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面……”
崔丽蓉也跟着起身,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可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猛地听到产房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啼哭声。
霎时间刺破产房的寂静。
霍长风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原本紧绷着要冲进去的脚步硬生生顿住,目光死死钉在那扇紧闭的产房门上。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直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怀抱着襁褓笑意盈盈地走出来。
“恭喜,是个男孩子,体重6斤3两,非常健康。“
护士的声音带着喜悦的尾音。
崔丽蓉惊讶地捂住嘴,脱口而出:“这么快!“
护士点头解释:“穆小姐身体素质好,生产很顺利,少遭了不少罪。“
霍长风机械地往前迈了两步,目光匆匆掠过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他急切追问:“萱萱呢?“
护士下意识将孩子往前递,却见他根本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动作滞在半空。
“穆小姐稍作休息就能出来。“
话刚说完,霍长风已侧身冲进产房,衣角带起一阵风。
产房外的白炽灯在护士睫毛上投下颤动的阴影,她抱着襁褓的手臂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却又顿在空中。
“这......“她张了张嘴,愣住了。
从业多年,护士还是头一回见孩子父亲连多看孩子一眼都不肯,就急着往产房冲。
崔丽蓉见状,赶忙伸手
接过孩子,喜笑颜开地逗弄:“哎哟,长得真俊,这眉眼跟晴萱一个样。”
霍建业也凑上前,慈爱地看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轻轻戳了戳孩子的小手。
护士看着这一幕,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霍长风冲进产房,一眼看见躺在产床上的穆晴萱。
监护仪的滴答声混着他剧烈的心跳。
穆晴萱枕头上的发丝结着汗痂,苍白的嘴唇还留着咬破的痕迹。
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但好在呼吸平稳,让霍长风稍微松了口气。
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声音发颤:“萱萱,你受苦了。”
医生连忙拦住他:“先生,产妇需要休息,先别打扰。”
霍长风这才止住话语,守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去她额角的汗渍。
确认穆晴萱睡得安稳后,他才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病房外,姚静兰几乎是小跑着冲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给穆晴萱准备的补品。
“快让我抱抱!“姚静兰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露出眼角细密的笑纹。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手指轻柔地蹭过婴儿粉扑扑的脸颊。
“哎哟,这小鼻子小眼儿,跟我们晴萱小时候一模一样。“
霍老太太拄着雕花拐杖凑过来,慈爱地看着,目不转睛。
霍长风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四个人围着一个孩子站着的画面。
听到动静,姚静兰猛地抬头,急切又担心地问:“晴萱现在情况怎么样?“
“睡下了。“
霍长风喉结滚动,声音像砂纸磨过:“医生说产程顺利,没伤着元气,但肯定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养。“
崔丽蓉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杵在那儿干什么?过来看看你儿子。“
霍长风的脚步顿在原地,半晌后,才抬步上前。
他望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婴儿稀疏的胎发下,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轻轻跳动。
是十足脆弱又蓬勃的生命力。
当温热的襁褓落入怀中,霍长风的手指瞬间僵硬,紧张地嘴唇都紧紧抿了起来。、
孩子突然扭动了一下,轻微的呼吸喷在他汗湿的袖口,他慌忙调整姿势,心脏跳的几乎要冲出胸膛。
霍建业看着向来成熟稳重的儿子这幅样子,憋不住笑出声。
下一秒,霍老太太一个白眼斜飞了过来。
“你当年抱长风时,手哆嗦得差点把孩子掉地上。“
霍老太太的拐杖重重敲在瓷砖上,檀木手柄的龙凤雕纹震得微微发颤:“现在倒有脸笑话儿子?“
霍建业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晨光斜斜地穿过医院走廊的百叶窗,在奶白色的地砖上投下整齐的光影。
崔丽蓉看着儿子低头凝视襁褓中婴儿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长风,这孩子的名字你可有想法了?“
这话勾起了众人的回忆。
穆晴萱怀孕这几个月,全家都有事儿没事儿就翻着家里的字典和诗词集。
姚静兰戴着老花镜逐字斟酌,霍老太太拄着拐杖在旁出谋划策,连平日严肃的霍建业都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
从《诗经》,到《楚辞》。
名字改了又改,却总觉得不够完美,就这样一直耽搁到了孩子出生,也没定下来。
霍长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醒怀中的小生命:“还没。等晴萱醒了,让她来取吧。“
他顿了顿,喉结微微滚动:“她拼尽全力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是她赋予了孩子生命,不管她取什么名字,我都支持。“
崔丽蓉与丈夫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欣慰。
作为过来人,他们自然懂得这份心意。
“也好,你们小两口商量着来。“
崔丽蓉伸手轻轻抚摸着孙子柔软的胎发。
姚静兰也凑过来,目光满是慈爱。
时间就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众人时而低声交谈,时而静静看着孩子,竟未察觉窗外天色已大亮。
尽管彻夜未眠,每个人脸上却都洋溢着幸福与喜悦,没有丝毫的疲惫。
这时,守在楼梯口的警卫员上前一步,身姿笔挺,语气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霍团长,该出发了。再晚就赶不上预定行程了。“
霍长风抱孩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底闪过一丝不舍。
他又深深看了眼病房的方向,才缓缓将孩子递给崔丽蓉。
交接时,他的动作格外谨慎,仿佛手中捧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霍长风将孩子递出时,崔丽蓉的双手早已下意识弓成呵护的弧度。
她的指尖先触到襁褓边缘柔软的棉料,而后稳稳托住婴儿的小屁股,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碰发出清响。
“放心地去吧,“
她望着儿子眼底的血丝,声音不自觉放柔:“全家人都轮班守着,晴萱醒了第一时间给你发电报。“
霍长风的目光再次投向虚掩的病房门,门缝里漏出的暖光映着穆晴萱安静沉睡的侧脸。
她苍白的脸颊还带着生产后的疲惫,额前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
霍长风最后深深看了眼病房,这才不舍地移开了视线。
转身时,鞋底在地面碾出细微声响。
晨光透过医院长廊的玻璃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恭喜霍团长!“
第148章
吉普车碾过石子路时,警卫员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颤。他偷瞄后视镜,看见后座的人正反复摩挲掌心里皱巴巴的B超单。
那上面用铅笔勾勒的小脚印,是穆晴萱上个月产检时悄悄画的。
霍长风摸遍全身口袋,只摸到一个钢笔和一个钱包。
于是,等车子拐过国营商店时,他突然敲了敲车座,示意警卫员停车。
他下车走进去,买了十条“大前门”牌的香烟。
霍长风抽出一包送给警卫员,权当做是孩子出生的贺礼。
警卫员受宠若惊地道谢:“多谢霍团长!”
两人继续启程,抵达飞机场后,霍长风喜滋滋地向众人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又把所有的香烟一一分出去。
贺喜的话一声接着一声。
这时,有人突然说了一句:“这次大家伙可都要努力啊,争取要让霍团长早日回家抱娃抱媳妇!”
霍长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飞机明明刚刚起飞,他望着窗外的云层,就已经开始思念穆晴萱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睡醒了没有……
转眼一年过去。
今日是霍宸昱一周岁的生日。
霍家特意包场了一个精致的饭店,专门用来举办抓周礼。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梳妆间,穆晴萱坐在紫檀木梳妆台前,指尖轻触耳垂。
镜面映出她侧脸,眉如远山含黛,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褪去了往日锐利,在晨光中泛着温柔的光晕。
生产后的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肌肤愈发白皙通透,像是浸了晨露的白瓷,透着温润的光泽。
原本略显攻击性的张扬美貌,此刻在柔和母性的中和下,浑身多了几分温婉的气质,变得更加惹人注目。
她抬手将珍珠耳环缓缓戴上,腕间玉镯轻晃,发出清脆声响。
淡粉色旗袍勾勒出曼妙身姿,改良的剪裁既保留了传统韵味,又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优雅的曲线。
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自然垂落,衬得她脸庞愈发小巧精致。
唇上点着豆沙色胭脂,唇角微微上扬时,梨涡浅浅浮现,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正当穆晴萱对着镜子调
整发簪位置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崔丽蓉身着藏青色真丝旗袍走近,目光中满是赞叹:“萱萱,你准备好了吗?宾客们都到了。“
穆晴萱又仔细打量了镜中的自己,抬手将旗袍下摆的褶皱抚平,确认打扮和妆容没有丝毫问题后,这才提着裙摆起身。
刚踏出房门,便见倪若兰身着淡紫色洋装,戴着珍珠贝母发箍,站在廊下等候。
见到穆晴萱的瞬间,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快步上前拉住对方的手,语气里满是惊叹。
“晴萱,你长得真是漂亮!这模样,往那儿一站,简直跟从画儿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穆晴萱笑着回握她的手,目光落在倪若兰精心打理的卷发和精致的妆容上,也由衷赞叹:“姑姑您也真漂亮。“
“咱俩走在一起,不知道的人看了,恐怕还以为咱们是亲姐妹呢。”
过去的一年时间里,穆晴萱始终没有答应对倪家认祖归宗。
倪家也当真做到了当初承诺的那样,没有给穆晴萱任何压力,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对穆晴萱好。
倪叶平常让人送来穆晴萱爱吃的江南特产,天南海北地搜罗各种小孩子喜欢的玩具,隔三差五送来逗霍宸昱玩儿。
倪若兰更是三天两头带着礼物来看望,陪她聊天解闷。
说话间,楼下传来孩童含糊不清的咿呀学语。
穆晴萱循声望去,只见霍宸昱被倪叶平抱在怀里。
他穿着绣着金线祥云的红色唐装,肉乎乎的小手正抓着倪叶平的胡须。
小家伙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努力张嘴:“太、太老......“
发音含混不清,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倪叶平白发苍苍的脸上满是笑意,眼眶却微微泛红。
他眼神期待,又又怕吓着他,只能轻声哄道:“慢慢说,不急......“
霍宸昱歪着脑袋又试了一次,这次终于勉强吐出“太姥爷“三个字。
话音未落,倪叶平激动得双手发抖,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皱纹滑落。
他忙不迭从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金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
他小心翼翼地挂在孩子脖子上,嘴里念叨着:“乖孩子,想要什么,太姥爷都给......“
倪若兰见状,微微笑了笑。
虽然穆晴萱始终没有答应认祖归宗,这对倪家来说,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可是穆晴萱主动教霍宸昱叫倪叶平太姥爷,叫她姑姥姥。
在某种程度上,这已经说明了穆晴萱的态度。
而倪家对此已经感到十分的满足了。
倪若兰轻轻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嘴角扬起欣慰的笑。
穆晴萱却会错了意,解释说:“姑姑,宸昱那孩子还小,姑姥姥还没学会怎么说……”
倪若兰立刻摆手:“这不用急,孩子还小,慢慢教就行。”
说着,两人一起走下楼梯。
穆晴萱作为孩子的母亲,理所应当地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寒暄过后,抓周正式开始。
宴会厅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红绸铺就的长桌上,算盘、毛笔、印章等抓周物件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穆晴萱抱着孩子上前,怀中的霍宸昱藕节似的小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脖颈。
“宝宝,挑个喜欢的。“
她将孩子轻轻放在桌中央,发间的茉莉香混着奶香飘散开来。
霍宸昱圆溜溜的眼睛扫过满桌物件,粉嘟嘟的小手攥着母亲的旗袍下摆。
他突然转身朝着穆晴萱的方向爬去,口水沾湿了绸缎,“妈妈......妈妈......“
奶声奶气的呼唤让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
穆晴萱心里一软,差点就想伸手把孩子抱起来。
她的手指动了动,还是忍住了。
霍宸昱见穆晴萱不抱自己,顿时呆住了。
豆大的泪珠直接落了下来,把旁边看着的倪叶平、姚静兰等人心都哭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