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萱彻底蒙了,急忙拉住他的手:“这么晚了,去研究院做什么?”
霍长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直直地盯着穆晴萱,说:“实验数据出了些问题,我身为研究主任,得亲自过去看看。”
穆晴萱皱了皱眉。
霍长风的研究项目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儿,就算她很想早点怀上孩子,但不能仅仅因为自己的私事儿,就去耽误霍长风的工作。
她不满地抿了抿唇,执拗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得看情况。”
如果项目进展顺利,就回来得早一些。
但不论如何,今晚是要在研究院休息了。
霍长风顿了顿,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好吧,那你去吧。”穆晴萱翻了个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背对着霍长风,有些沉闷憨厚的声音低低响起。
霍长风伸手,理了理穆晴萱脸上凌乱的发丝,又替她掖好了被角,这才转身离开。
研究院隶属于军区,距离军区大院也不远。
霍长风开着车,十多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夜色中的研究院宛如一只冰冷的巨兽,静静地匍匐在黑暗深处。
刚一踏入,一股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带着机器特有的冷漠和沉静,扑打在霍长风的面上。
几乎是瞬间,霍长风身上裹挟着的、属于穆晴萱的馥郁体香和温暖,被冷硬地抽离开来。
他换上特制的白大褂制服,面条轮廓坚毅,眸色沉静如水。
霍长风走到实验室门口,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问副官:“怎么回事儿?”
李长明回答:“本来运转得好好的,但不知道是哪一处数据出了问题,突然发生了小型爆炸……”
霍长风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李长明察言观色,立刻补充道:“但经过我们初步排查,已经大致确定问题范围了,很快就能有结果。”
李长明拿出实验数据,指着其中一页,语气急促,有些紧张。
虽然他还年长霍长风两岁,但霍长风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况且,整个研究所的人都知道,霍长风的智商非常高。
对于旁人很难的研究项目,到了他的手里,总是能很快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而霍长风也不负众望,不论国家交到他手里的任务有多繁重,他都能带领众人取得一个又一个成就。
只是,霍长风平时醉心于研究,很少关注人情往来,性子极为淡薄,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质。
导致研究所的人对他总是又敬又怕的。
霍长风眯了眯眼,翻看着李长明递过来的研究数据,几乎是瞬间,就找到了异常的地方。
他指着其中一行:“这里错了。”
李长明探头看过去,思忖片刻,总算反应过来。
他一拍脑袋,有些愧疚:“真不好意思,主任,还劳烦您放弃休假跑过来一趟。”
霍长风下意识想脱口而出“没事儿”,可是一想到家里妻子柔软的身躯,以及他离开时、妻子幽怨的眼神,终究还是把那两个字吞了回去。
确定问题所在后,霍长风也没有回家,而是继续留在研究所里,带着李长明和其他研究员一起把后续的实验做完。
等到一切完成,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霍长风熬了个通宵,眼底泛起红血丝。
他揉了揉眉心,回到休息室,和衣而卧。
休息室只有几平米,里面只摆了一张架子床,和一个简易的衣柜、一张书桌,桌子上摆了几本厚重的书。
没有结婚时,霍长风一个月里起码有20天都宿在这间休息室,白天就和各种实验器材打交道。
彼时,他从未觉得有任何问题。
可现在,霍长风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穆晴萱起了个大早。
霍老太太正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首都晨报,一只狸花猫乖巧地窝在老太太的脚边,小脑袋搭在前爪上,静静地瞌睡着。
狸花猫后背的皮毛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灿烂的金光,让人瞧着心情就愉悦了不少。
“奶奶,您昨晚睡得好吗?”
霍老太太闻声看去,只见穆晴萱年轻俏丽的脸庞,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清纯。
“一般般”
霍老太太别扭地开口。
不只是一般,这其实是她最近十年来,睡得最畅快的一晚。
可霍老太太担心自己说了实话,穆晴萱会得意地直接欺压到她头上来。
然而,穆晴萱观察着霍老太太格外清明精神的眼神,红润的脸颊,就知道霍老太太在撒谎。
那是只有经历过充足安适的睡眠,才有的面相。
她淡笑,也没有拆穿,只说:“那今天我继续给您治疗。”
“还要扎针吗?”
虽然昨晚银针扎进身体里,霍老太太的确没有感受到疼痛,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不仅要扎针,还得喝药。”穆晴萱一边说,一边吃着王妈端上来的早饭,“具体的方剂还得把脉后,看您的身体情况,再详细决定。”
“到时候还得麻烦王妈去按照方子抓药。”
王妈用围裙擦拭着手上的水珠,闻言点头:“成,军区医院里就有专门抓药的地方,我等会儿出门买菜,顺道就把药抓了。”
她在霍家伺候数年,自然知道霍老太太常年受偏头痛的折磨。
现在既然有机会可以治疗,王妈肯定上心。
“还得喝药啊。”霍老太太面露苦涩。
兴许是年轻时候经历过最困难的时期,吃得苦太多了,临到年纪大了,霍老太太反而专爱甜食,一点苦味都吃不了。
平时餐桌上,苦瓜之类的蔬菜完全上不了桌。
一直对穆晴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凶巴巴老太太,突然露出这么幼稚的表情,穆晴萱有些好笑。
“奶奶您放心,不会很苦的。”
王妈也应和道:“老太太,还是治病更重要。苦一阵子,总比头风一直折磨人强。”
“万一扎了针、吃了药,还是治不好,那岂不是白吃苦头了。”霍老太太不信任地瞥了穆晴萱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
定昨晚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穆晴萱运气好,才暂时缓解了痛苦呢?
反正霍老太太不相信,这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能有多高超的医术。
霍老太太的不信任也在穆晴萱的意料之内。
她放下勺子,耐心道:“奶奶,咱们再打个赌吧。您给我3天时间,如果3天内,我没有让您好转,到时候您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和昨天做饭的军令状差不多的话术,霍老太太一愣,还没等她说话,又听穆晴萱说:
“就算奶奶您到时候让我口嚼黄连都可以。”
霍老太太瞪大眼睛,心里有些动容,但又不好意思直接答应。
王妈看出老太太的态度已经松动,便开口劝:“老太太您就答应吧,不管怎么样,咱们先试试,有没有用的,也得等试了以后再说。”
霍老太太顺着王妈给的台阶下来,哼了一声道:“那就试试,要是没用,我要你好看。”
穆晴萱莞尔一笑,走到霍老太太身边,给她把脉。
有了霍老太太配合,治疗过程顺利了很多。
唯一的难处就是霍老太太嫌弃家里熬着中药,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熏得她想吐。
霍老太太骂骂咧咧地摘了老花镜,出门遛弯儿。
军区大院的邻里都是熟人,有人见到霍老太太,刚打了声招呼,就惊讶地捂着嘴:“你今天气色真好,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家孙子的婚事解决了,瞧着你比以前精神多了。”
霍老太太一怔。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反问:“我气色很好?”
“那可不,看着像是年轻了十来岁呢。”那人喜气洋洋地祝贺着,“这才结婚就让你这么高兴,要是以后新媳妇怀孕了,再给你们霍家生个大胖小子,你岂不是高兴地返老还童?”
霍老太太白了她一眼:“行了行了,知道你家孙媳妇前阵子去产检,医生说是个男孩。都炫耀好几遍了,你没说累,我都听累了。”
认识了几十年的两人说笑了一阵,那人提着菜转身回家。
霍老太太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
她哪儿是因为霍长风结婚心里高兴才气色好的?
不如说,自从她听说了最得意的孙子要因为劳什子的婚约,娶一个从乡下来的村姑,她的心情就没好过。
生怕霍长风的一辈子都毁在这桩婚约上了。
她气色好,纯粹是昨晚儿睡了个难得的好觉,亏空了多年的精气神充足了一些。
但霍老太太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归功于穆晴萱的治疗。
顿时,她心里五味杂陈。
霍老太太在大院里溜达了一圈,也有些累了,于是转身回家。
而后穆晴萱惊讶地发现,霍老太太出门一圈,再回来,竟然格外地配合治疗。
等银针取出后,穆晴萱一边给银针消毒,一边嘱咐道:“奶奶,您这病最忌讳心情郁结,平时一定要想开点,别自己生闷气。”
她顿了顿,想到霍老太太似乎一直对她有意见,又补充了一句:“您要是看谁不爽,直接骂出来也成,别憋在心里,越憋越出问题。”
反正骂了她,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
穆晴萱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想着。
霍老太太眼神复杂地端详着她,想到昨夜她自己都嫌弃自己的脚臭味儿,穆晴萱却眉毛都没皱一下。
今天也一直很耐心地给她看病。
一时间,老太太的态度也改观了不少,态度和缓道:“知道了,今天辛苦你了。”
穆晴萱讶异地抬眼,也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嘴角向上翘起,露出了几颗洁白的贝齿,眼睛像小猫儿似的轻轻眯起,眼中闪烁着如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转眼,过了三天。
经过三天的治疗,霍老太太的偏头痛已经好转了很多,几乎再也没复发过。
就连每到夜里,折磨她、让她睡不好的神经也安静了很多。
被偏头痛影响的胃口也逐渐好转。
连着三天,霍老太太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米饭,状态越来越好。
霍建业和崔丽蓉也知道了穆晴萱在给老太太治病的事儿,原本没抱多大的希望,崔丽蓉还特意叫穆晴萱放宽心,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
万万没想到,短短两天的时间,霍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赌约结束的那天晚上,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崔丽蓉夸赞道:“萱萱,没看出来,你这么年轻,医术就这么好。”
老太太被偏头痛折磨这么多年,看了多少医生都不见好。
穆晴萱几根银针扎下去,竟然就治了个七七八八。
崔丽蓉忍不住惊叹。
穆晴萱面上低调地不敢揽功,说:“奶奶之前总看西医,殊不知西医治标不治本,头痛了就开点儿止痛药,可等药效过了,该疼还是疼。”
“这也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是奶奶自己的身体底子好,又很听医嘱地配合治疗,这才好得快。”
霍建业开口:“不管怎么说,都多亏了你。”
在军队工作了一辈子的男人身上浸淫着特殊的威严,他平时总是一本正经,此刻却特意柔和了眉眼,露出慈祥的笑意。
一看,就是打心底里感谢穆晴萱。
崔丽蓉也说:“你这孩子,就是太谦虚了。”
她夹了块肉,放进穆晴萱的碗里,“只可惜长风又扎进实验室里,到现在也没回来。”
不然也该叫霍长风看看他媳妇儿有多厉害。
崔丽蓉心里有些遗憾。
穆晴萱下意识看向身边空着的座位,心里有些异样。
霍建业倒不觉得霍长风的做法有问题,无所谓地说:“研究所有吃有喝,还担心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自己不成?就应该趁他现在年轻,多为祖国做奉献,这才是他的人生价值。”
崔丽蓉白了丈夫一眼。
想奉献什么时候不能奉献,非得挑新婚燕尔的时候?
他们男人倒是实现抱负了,却把妻子抛之脑后,也不见得是什么英雄行径。
崔丽蓉不满地哼了一声,安慰穆晴萱:“我待会儿给长风打个电话,让他工作不忙的时候回来陪陪你。”
穆晴萱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不用,一阵突兀的、宛如警报的电话铃声突然在众人耳边炸响。
王妈跑过去接通,却听对面说:
“实验室发生意外爆炸,霍长风主任首当其冲,性命垂危!”
穆晴萱跟着霍家人赶到医院的时候,霍长风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抢救。
狭长的的走廊充斥着消毒水味儿,空气格外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令人心慌的压抑。
李长明等在手术室门口,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慌忙转身。
身高八尺的壮汉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面色因过度紧张与担忧而变得煞白,望着霍家人,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崔丽蓉大步流星冲上去,握住李长明的双手,“长风怎么回事儿,好端端,怎么会进医院?”
“试验进行到关键时刻,原本好好的,可突然发生了爆炸。爆炸发生的时候,主任距离得太近……”
当时李长明在实验室外,眼睁睁看着霍长风被爆炸的气浪掀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炸的他到现在都有些耳鸣。
可他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体的异样,哭着说:“我第一时间打了急救电话,可、可刚刚医生说,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长风身体一直很硬朗,他还那么年轻,做什么准备?”
霍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
李长明的话化作成千上万根银针扎进她的脑子,原本在穆晴萱治疗下,已经逐渐好转的偏头痛再次复发。
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剧烈。
霍老太太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脑袋,身体一歪,差点要摔倒在地上。
穆晴萱连忙扶着霍老太太,搀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动作轻柔地按着她的穴位,帮她纾解痛苦。
穆晴萱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印象中,前世霍长风是在婚后一个月,突发恶疾去世的。
怎么重生一次,事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穆晴萱紧紧皱着眉,默默思索着对策。
霍建业抱住哭的不能自已的崔丽蓉,严肃地看向李长明,一本正经问:“除了长风,还有其他人受伤吗?研究所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长明摇了摇头:“这次的试验很重要,整个研究所只有主任一个人有能力完成,所以实验室里只有主任一个人在。除了发生爆炸的实验室变成废墟了,没有其他更严重的损失。”
“那就好。”霍建业微微点头,松了口气。
崔丽蓉一听这话,火气顿时上来了。
她一拳头锤在霍建业的胸口:“你儿子都命悬一线了,你还关心别人,关心研究所有没有损失?你还是人吗?!”
霍建业无奈地看着妻子,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研究所其他的负责人也一一赶到。
年迈的所长和霍建业握了握手,了解了情况后,眉心皱起条条沟壑:“长风一直是所里最杰出的人才,也是国家重点培养的对象。我相信长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至于实验室为什么会发生爆炸,我们也已经着手展开调查,一定会给您、给霍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所长面色冷峻。
虽然霍长风走了研究这条路,但霍家一直在军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霍长风的祖父曾受过国家级勋章,霍建业此时也在部队里担任重要职位。
这样的家庭,所长可惹不起。
霍建业握了握拳,沉声道:“长风是我们霍家的孩子,他是一名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不会被区区爆炸打倒。”
所长连忙应和:“这是当然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突然熄灭。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到了从手术室中走出来的医生身上。
崔丽蓉冲上去:“医生,长风怎么样?”
“……请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低低的一句话,惊雷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一直胸有成竹的霍建业此刻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嗫喏着颤抖,眼神都失去了光彩。
崔丽蓉不可置信地狠狠摇晃着医生的肩膀:“怎么可能,你们在说什么胡话,我儿子怎么可能?”
医生早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麻木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请各位节哀。”
“啊!”
霍老太太发出一声急促又尖锐的叫声,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妈!”
霍建业赶忙抱住老太太,喊着医生护士。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穆晴萱眼神一沉,冷声喝道:“节什么哀,我能治!”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崔丽蓉呆呆地看着穆晴萱的方向,眼泪早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隐约间,只能看到一片光晕中那张过分艳丽的脸上,此刻没有半分娇媚。
只有令人心惊胆战的认真。
“你能治?”崔丽蓉反问。
穆晴萱掷地有声:“我可以。”
她摸出出门前特意带上的银针包,抬眼看向医生:“把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都清出来,让我进去。”
医生愣住,半晌没有动作。
所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什、什么,这也太不像话了。”
“霍司令,我已经联系了其他医院了,咱们再试试,说不定还有希望。”他抬眼瞥了穆晴萱一眼,“总比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靠谱吧……”
霍建业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所长说得轻巧,可距离爆炸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
能调来的医生早就已经调来了,可最后的结果仍是束手无策。
与其彻底放弃霍长风,让霍长风等死,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
“晴萱,你有把握治好长风吗?”
霍建业肃穆道:“你想清楚再说,如果你治疗失败了,那我们不会放过你。”
霍建业清楚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是什么性格,如果放任穆晴萱进去治疗,最后却治疗失败,那霍老太太和崔丽蓉一定会把霍长风的死怪罪在穆晴萱的头上。
到时候,迎接穆晴萱的,将会是噩梦般的折磨。
穆晴萱直直迎上霍建业的目光,语气沉稳:“爸,我不敢说百分百能治好,但既然有希望,总要试试。”
霍建业点头:“行,那你进去吧。”
穆晴萱抿了抿唇,飞快地换上除菌服后,独自走进手术室。
手术室已经被清场,除了她,只剩下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霍长风。
穆晴萱抬眸看过去,视线在触及到霍长风的瞬间,瞳孔狠狠一震。
第12章
时刻关注着霍家情况的穆浅浅,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听说了霍长风所在的实验室爆炸的消息。
她得知消息的瞬间,几乎差点没有遏制住自己仰天大笑的声音。
“穆晴萱啊穆晴萱,你也有今天,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终于要降临到你的头上了。”
穆浅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喊上石飞华,一起赶去了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石飞华皱了皱眉,有些不太想去。
好好的实验室,突发爆炸,听起来就晦气。
穆浅浅眼珠子转了转,装作担忧地说:“好歹是你的堂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得去瞧瞧?”
霍长风一直对石飞华态度冷淡,从没把他当弟弟照顾。
石飞华不屑地撇了撇嘴,刚想拒绝,又想到霍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穆晴萱肯定也在医院守着。
一想到穆晴萱那出众的面容、姣好的身段,石飞华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点头答应下来,和穆浅浅一起去了医院。
手术室里。
霍长风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宛如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塑。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由医生护士做过了止血、包扎的处理,可仍旧有点点殷红的鲜血渗透在纱布上,像狰狞的花朵肆意蔓延。
他全身袒露在外,胸前、手臂和双腿布满了烧伤和擦伤的痕迹。烧伤处的皮肤呈现出可怖的焦黑色,边缘泛着红肿,触目惊心。
穆晴萱走近,忽略了一旁的心电仪器上不断闪烁的线条,伸手探了探霍长风的脉搏。
已经相当微弱。
医生说得没错,正常情况下,霍长风活不过半个小时,家属只能准备后事。
穆晴萱脸色一沉。
可那是正常情况,现在她在,她绝对不会让霍长风死掉的。
她拿出银针,缓缓扎进一处隐秘的穴位。
这处穴位是在孤本中记载过的、只能用在命悬一线的病人身上,吊命用的。
银针扎下去,过了一会儿,心电仪器上波动起伏的线条也平稳了很多。
穆晴萱皱了皱眉,仅仅是这样还不太够。
她思忖片刻,走出手术室,撞上了霍家人期待的目光。
崔丽蓉知道此刻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穆晴萱一个人身上,内心忐忑不安,见她突然出来,急忙问道:“怎么了?”
穆晴萱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道声音突然插话道:“姐姐,你是不是治不好长风堂哥呀?”
“治不好也没关系的,长风堂哥这次的伤太严重了,你又那么年轻,就算治不好也没人怪罪你的。”
虽然穆浅浅也不知道,为什么原定的霍长风突发恶疾去世,变成了爆炸受伤。
但这并不妨碍她来看穆晴萱的笑话。
她幸灾乐祸地抬眼,面上挂着担忧的表情,可眼底的低嘲已经说明了一切。
可她的话刚落地,崔丽蓉不满地斜眼一刀,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盼着萱萱治不好长风,盼着长风去死吗?”
穆浅浅一愣。
虽然她心里的确是这个想法,但也知道,这个念头肯定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除非她不想活了。
“不、不,舅妈,我不是这个意思……”穆浅浅僵硬地笑了笑,视线在对上崔丽蓉目光的瞬间,身体有些僵硬。
她心虚地移开视线。
然而她近乎拙劣的表现,落入在场的老狐狸眼中,就像稚儿一样简单可笑,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霍建业的眉心也拧成了个“川”字,表情不太好看。
“妈,我需要一根10年份以上的人参。”
霍长风还在手术室里躺着,穆晴萱可没空和穆浅浅这种蠢货
她径直看向崔丽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人参素来是大补的药材,在给病重的人吊命上,更是效果显著。
穆晴萱需要给霍长风施针治疗,光一根吊命银针是不够的,必须得佐以人参吊命,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所长眼睛一亮,说:“我家里有一根珍藏了多年的人参须,好像有20多年的年份了,我马上派人回家取过来。”
穆晴萱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那就辛苦您了。人参拿到后,还劳烦王妈将人参须熬成汤药,尽快送到手术室来。”
这两天,王妈在穆晴萱的教导下,给霍老太太熬制治疗偏头痛的方剂,已经相当熟练了。
穆晴萱放心地把任务交给了王妈。
王妈重重点了点头。
穆晴萱安排完事情,才重新回到手术室。
崔丽蓉紧紧抓着霍建业的手,无助地问:“萱萱真的可以吗?”
霍建业沉声说:“我们现在只能选择相信她。”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住,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沉重,缓慢地挪动着脚步。
天花板上的吊灯散发着惨白的光,灯泡似乎也被这压抑的氛围所影响,微微闪烁,每一次明暗交替,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直到王妈拎着饭盒走过来,崔丽蓉才意识到,居然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夫人,您先吃点东西吧,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霍建业中途好歹喝了碗粥,崔丽蓉可是一滴水都没喝过,眼下嘴唇已经干裂开,表情难看地似乎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崔丽蓉摇了摇头。
霍长风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她实在没胃口吃东西。
“唰——”
突然,关闭了整整一天的手术室大门向两侧打开。
穆晴萱迈着沉重的步伐从里面走出来。
她对上众人期待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爸,妈,不负众望,长风的身体已经脱离危险了。”
一整天的时间,穆晴萱都在治疗霍长风。
最严重的时候,霍长风的身上插满了银针。
万幸,终于把他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
穆晴萱舔了舔唇瓣,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嗓子有些干哑:“可以让医生进去看看,再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在一旁守着的医生闻言,连忙走进去。
片刻后,众人便听到手术室里传来了医生的呼喊声:“霍主任的状态已经平稳了!”
崔丽蓉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捂着嘴,无声哭泣。
等了一整天的穆浅浅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尖叫:“这不可能!”
穆浅浅震惊,眼睛瞪得很大,下巴几乎都要掉到地上。
她使劲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治好?姐姐,就算你治不好霍主任,也不能随便骗人啊。”
崔丽蓉立刻一个眼刀飞了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浅浅对上崔丽蓉的目光,有些发怵地缩了缩脖子,嗫喏道:“舅、舅妈,据我所知,姐姐的医术都是自己瞎琢磨的,连个正经的老师都没有,怎么可能治得好霍主任这么严重的伤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