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遇到了意外。”穆晴萱打断她的话,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路上有位老人突发急症,倒在路边奄奄一息,我不能见死不救。”
庄平春扶眼镜的手顿了顿,眼睛突然亮起来。
她自然是相信穆晴萱的人品的。
这话一出,立刻就相信道:“原来是这样!”
“那当然是救人要紧,迟到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呵——”
谢晓晓抱着胳膊冷笑出声,马尾随着她不屑的动作来回晃动。
“现在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了?都倒在路边奄奄一息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么多人来研讨会上的时候都没遇上,怎么就你遇上了?”
“况且,要真这么严重,你能在路边这么简陋的环境下把人救活?”
“怎么不干脆说自己是华佗在世呢!”
谢晓晓翻了个白眼,眼神中满是嘲讽。
谢晓晓扬起下巴,眼神里满是嘲讽。
“大家可别被这张无辜的脸给骗了,指不定就是想博同情呢!”
周围响起零星的窃窃私语,几道怀疑的目光投向穆晴萱。
穆晴萱垂眸,忽然轻笑一声。
她抬起头时,目光扫过谢晓晓涨红的脸,又落在谢岚似笑非笑的表情上,声音清清淡淡却字字清晰。
“人命关天的时候,确实没空想研讨会的事。”
“不过谢小姐若是觉得学术交流比救人更重要,那我们之间,倒也不必强求互相理解。”
穆晴萱话音刚落,宴会厅内响起此起彼伏的点头声。
一个老教授推了推镜框,浑浊的眼底泛起赞赏:“说得在理,医者天职就是救人。”
几个年轻学者交头接耳,目光中满是认同。
“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
谢晓晓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出来,鲜艳的红唇扯出一抹尖锐的弧度。
“少拿大道理压人!”
她踩着漆皮小皮鞋逼近,裙摆上的金线花纹在灯光下刺得人眼疼。
“你说救人就是救人?谁看见了?有什么证据?空口无凭,分明是在避重就轻地狡辩!”
少女扬起下巴,眼中满是得意,仿佛抓到了天大的把柄。
穆晴萱被气得笑出声。
她垂眸看着裙摆上的褶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再抬头时,眼中只剩一片冷意。
“小谢同志想要什么证据?难道要我把老人带过来给你验看?”
她上前一步,与谢晓晓对视,声音清冷却字字如刀。
“再者说了,你又凭什么要我向你证明?”
“难不成拿不出证据,你就要剥夺我参加研讨会的资格?”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
谢晓晓涨红了脸,胸脯剧烈起伏:“我……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
穆晴萱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谢晓晓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次研讨会是谢小姐举办的呢。”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谢岚,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谢岚的睫毛微微颤动,手中的翡翠镯子无意识地转了一圈,避开穆晴萱的视线。
她声音温柔地阻止,没有任何的威慑力:“晓晓,得饶人处且饶人。”
谢岚的眼神却始终没再看向穆晴萱。
谢晓晓被姐姐斥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跺着脚喊道:“姐姐!你怎么也帮着外人!”
她不甘心地瞪着穆晴萱,眼中满是怨毒。
“装清高!真要救人,为什么不叫旁人作证?分明是心里有鬼!”
“我看你就是想借着研讨会出风头,故意编出救人的戏码!”
穆晴萱翻了个白眼,已经懒得继续和她争辩了。
庄平春的脸色早就难看到极致。
她好几次试图打圆场,却都被谢晓晓驳了回来。
谢晓晓这个举动,不仅仅是在为难穆晴萱,更是在下她庄平春的面子。
可谢晓晓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让人从根本上丧失了和她沟通的欲望。
庄平春干脆直接看向谢岚:“谢同志,麻烦你管好自己的妹妹,研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如果她再这么闹下去,我会联系保安过来处理。”
谢岚的脸色一变。
她纵容谢晓晓胡闹,是想借机告诉庄平春,自己比穆晴萱这个华而不实的花瓶有实力。
可如果已经闹到了让庄平春不喜欢她的地步,就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
她急忙扯了扯谢晓晓的袖子,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不准再闹了,否则,你就出去!”
谢晓晓委屈地眼睛都红了。
明明是谢岚吩咐她,让她找穆晴萱的茬的。
现在怎么变成她的错了!
谢晓晓不服气:“分明就是没有证据,姐姐你怎么还帮她说话?”
谢岚气得闭了闭眼,心里暗骂。
这个一点眼色都没有,看不清局势的蠢货。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让谢晓晓来帮她这个忙。
可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什么证据?”
“发生什么事儿了?”
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青年男人扶着一个脸色略有些苍白的老年人缓缓走近。
庄平春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去。
“周教授,您老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这次研讨会的举办人,周志尚。
他已经年过古稀,但可以说是国内如今在中医学界地位最高的老前辈。
如今年轻一辈的中医,几乎有一半都是他的学生。
周志尚的地位,不言而喻。
他如今正在彭城大学任教。
彭城十分重视周志尚的医术,专门给他建立了一个专门的研究室,很多重要的中医研究项目都是周志尚带
着弟子一手完成的。
庄平春打听到消息,这次的研讨会,除了打破中西医的壁垒,让所有医生得到一个交流的平台以外。
更重要的目的,可能就是周志尚想要借此机会,挑选一个关门弟子,进入他的研究室。
如果真的有人被有幸挑中了,那绝对会是泼天的大好运!
庄平春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穆晴萱也跟着看过去。
可当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时,微微一顿。
这不是……
周志尚轻咳了两声,他身边的青年男人立刻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老师,您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扶您去旁边休息一会儿?”
盛静宇眼神关怀,眉头微微蹙起。
周志尚摆了摆手:“没事儿,还撑得住。”
他看向庄平春:“小庄,好久不见。”
庄平春兴奋地脸颊都红了:“周教授您还记得我!”
她只是在10年前有幸听过周志尚的一次讲座,并在讲座结束后,问了周志尚一些学业上的问题而已。
时过境迁,庄平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周志尚能直接喊出她的名字。
周志尚咧嘴笑了:“那当然,听说你最近也升任副院长了,恭喜。”
“谢谢教授。”庄平春抚着胸口,压了压跳的过快的心脏。
“对了,刚刚这吵吵嚷嚷的,好像有人闹着要证据……”周志尚皱了皱眉,“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举办这次的研讨会,是想给大家一个交流的平台。
如果发生了争执,他作为主办方,肯定是要第一时间了解并解决的。
庄平春一滞。
谢晓晓突然挣开谢岚的束缚,手指着穆晴萱道:“她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我看不惯她,想让她提供证据!”
谢晓晓猛地挣脱谢岚的桎梏,踉跄上前,涂着猩红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穆晴萱脸上。
“周教授您来得正好!”
少女胸脯剧烈起伏,精心打理的马尾散了半边:“这个女人先是迟到,还编造救人的谎言!连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根本不配参加研讨会!”
她的声音尖锐得近乎破音,唾沫星子飞溅在穆晴萱肩头。
周志尚眼神迟疑地看向穆晴萱。
他正要开口,身旁的盛静宇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节发白。
这位素来沉稳的副教授呼吸急促,眼睛亮得惊人:“周老师……”
两人凑到一起,盛静宇压低声音,在周志尚耳边急促低语。
随着话语落下,周志尚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浑浊的眼睛瞪得浑圆,喉结上下滚动着吞咽口水。
“原来是她!”
周志尚猛地甩开盛静宇的手,大步上前。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穆晴萱,最后定格在她平静的脸上。
“那位小同志对你的指责,你承认吗?”
穆晴萱挺直脊背,与周志尚对视时目光清澈如泉。
“我不承认。”
她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自始至终,都是谢小姐在无端纠缠。”
穆晴萱侧身示意周围的人群:“周教授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在场各位。”
“你胡说!”谢晓晓尖叫着扑过来,却被谢岚眼疾手快地拦住。
月白色旗袍下的手臂青筋暴起,谢岚咬着牙在妹妹耳边低语:“够了!别闹了!”
可谢晓晓像疯了般挣扎,脸上满是扭曲:“周教授您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她就是骗子!骗子!”
宴会厅里谢晓晓的哭闹声还在持续,盛静宇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抿紧嘴唇,眼神冰冷地扫向正在撒泼的谢晓晓,随后对着一旁的保安招了招手,语气低沉而严肃。
“把她带出去,别让她影响研讨会秩序。”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谢晓晓震惊地一愣,随即拼命反抗起来。、
“你凭什么!”
谢晓晓满脸涨红,眼眶里还挂着泪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我可是在揭露骗子!”
她挣扎着想要甩开保安的手,裙摆被扯得皱成一团。
盛静宇大步上前,目光如炬地看着谢晓晓,声音平稳却透着怒意。
“因为穆晴萱救的人,是周志尚教授,我的老师。”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字字清晰。
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穆晴萱,又看向周志尚、。
有人惊愕地捂住嘴,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喃喃道:“难怪感觉周教授的脸色不太好,看着好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其他人纷纷附和。
“我一开始就觉得那位穆同志看着不太像是在撒谎的样子,毕竟是庄教授带来的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这位小谢同志都不是医生,对我们中医一无所知,还这么胡闹。”
“兴许是被人指使的呢……”
众人意味深长地瞥了谢岚一眼。
谢岚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想离谢晓晓远一点,一副要撇清关系的样子,。
谢晓晓的动作僵住了,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微微颤抖。
她喃喃道:“怎么会……”
谢晓晓呆立在原地,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盛静宇不再看她,只是朝保安示意了一下。
保安们架起失魂落魄的谢晓晓往外走去,她的脚步虚浮,鞋跟磕在地面上发出凌乱的声响。
随着宴会厅大门缓缓关闭,谢晓晓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现场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庄平春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轻轻咳嗽一声打破僵局:“研讨会马上开始了,大家还是各就各位吧。”
她走到穆晴萱身边,叹了口气,宽慰道:“今天真是委屈你了。”
穆晴萱摇头:“没事儿,只是觉得荒唐。”
一个业外人士突然跟疯狗似的缠上了她,毫无理由。
穆晴萱不觉得委屈,只觉得晦气。
庄平春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谢岚,眸中闪过一抹深思。
盛静宇笑着冲穆晴萱点了点头。
穆晴萱感激地笑了笑。
如果不是盛静宇突然过来,直接以强硬的手段把谢晓晓赶出去,恐怕她要被纠缠得脱不了身。
穆晴萱也很惊讶,没想到自己在路边随手救的人,竟然会是当今中医学界的泰斗。
研讨会结束后。
盛静宇连忙小跑到穆晴萱身边,眼睛很亮,语气带着几分温和亲近:“穆同志,不知道你是否方便来后面的休息室,和老师聊聊天?”
穆晴萱抬眼看过去。
对上穆晴萱视线时,盛静宇嘴角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他解释说:“之前你走的太着急了,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你道谢。”
“还请穆同志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表达一下谢意吧。”
庄平春也拍了拍穆晴萱的肩膀,鼓励道:“你去吧,这是个好机会。”
庄平春自己已经接受了首都大学副院长的任职,是没机会和周志尚有更深的关系进展了。
可如果穆晴萱有幸被周志尚看中,挑到他的研究室里去学习。
这对穆晴萱来说,绝对是平步青云的机会!
穆晴萱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应下:“好。劳烦您带路。”
两人离开了喧闹的宴会厅,走到一间安静的休息室。
雕花木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宴会厅外的嘈杂。
休息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周志尚半倚在红木雕花椅上,藏青色中山装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苍白的脖颈。
听到脚步声,老人家浑浊的眼睛瞬间亮起,想要起身相迎,却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攫住,弯着腰发出一连串压抑的闷咳。
“老师!”盛静宇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拍着老人后背,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
“慢点,喝口水润润。”
茶水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周志尚颤抖着接过杯子,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穆晴萱站在几步开外,目光紧锁老人起伏的胸膛。
她轻轻咬住下唇,衣角被无意识地攥紧,片刻后快步上前:“周教授,方便让我再搭个脉吗?”
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专业。
穆晴萱在沙发矮凳上坐下,指尖覆上老人腕间。
三指并拢,以浮、中、沉不同力度触按老人寸关尺三部。
脉来迟缓,一息不足四至,似有似无,轻取即得,重按反而模糊。
整体脉象散乱无序,犹如残舟在风浪中飘摇,是正气大伤后尚未完全恢复的表现。
“脉象比上午平稳许多,但虚症仍在。”
穆晴萱收回手说:“周教授,您这是积劳成疾,需要以后好好调养才行。”
她抬头时目光坚定,忍不住嘱咐道:“我建议您每天晨起必须喝一碗山药小米粥养胃,工作超过两小时就要起身活动,尤其不可再熬夜了。”
盛静宇站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说:“穆同志,您帮我多劝劝老师,我们都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再操劳,可他总是不听。”
盛静宇的语气中有些无奈。
师徒两人自己就是有名的中医圣手,又怎会看不出周志尚的身体状况?
但偏偏周志尚年纪越大,性格越执拗,谁都劝不动。
他非要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乱来,盛静宇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周志尚瞪了他一眼:“趁我现在还有力气,不多为国家和社会做一点贡献,难道要等着我老得瘫在床上动不了了,再后悔虚度青春吗?”
盛静宇张了张嘴,嘟囔:“您现在也不是青春了啊。”
周志尚气得起身要拿拐杖拍他。
盛静宇直接闪身躲到了穆晴萱的身后。
穆晴萱看着师徒两人的互动,哭笑不得。
没想到外表看起来严肃又认真的周志尚,实际上的性格居然这么平易近人。
“哼,看在小穆同志的份儿上,今天就先放过你。”周志尚气哼哼地又坐了回去,用眼角瞥着盛静宇。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着,等之后我再给你好看!
盛静宇摸了摸鼻子,眼神无辜。
周志尚转头看向穆晴萱,布满皱纹的眼角溢出欣慰:“小穆同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医的,技术实在了得。”
“我记得静宇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这么大的本事。”
他伸手拍了拍穆晴萱的手背,眼神探究。
穆晴萱眼神闪烁,省略了自己上辈子几十年的积累,只说:“我的家族中医传承了上百年,爷爷又是村子里有名的赤脚医生,,我从小就跟着爷爷一起学习,打小在草药堆里长大的。”
“中医传承,姓穆……”
周志尚眉头微微拧起,喃喃自语,陷入了深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一拍大腿,急切地问:“小穆同志,你认不认识穆洪国?”
穆晴萱一愣,反问:“你认识我爷爷?”
“他果然是你爷爷!”周志尚情绪激动,解释,“穆洪国是我年轻时的好伙计,说起来,当初我学医,还多亏了穆洪国同志的帮忙,他热心分享了许多秘而不传的家族秘籍给我。”
“只可惜,他后来没有走科研的道路,我们也就没有交集了。”
周志尚遗憾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怀念。
穆晴萱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眼前这个小老头竟然会认识爷爷。
她身体前倾,下意识地追问道:“能麻烦您多说一些关于爷爷的事情吗?他从来都没有和我提过,他还有这样的一段经历。”
穆晴萱咬了咬唇。
周志尚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点头:“当然可以。”
见状,盛静宇默默地在旁边坐下,动作熟稔地沏茶。
“我和你爷爷是在部队里认识的,当时他是医疗兵,我就是个普通的后勤。意外结识后,他看我对中医有兴趣,还很主动地教我中医的知识。”
“后来仗打完了,国家建立了,社会稳定下来后,他留了一封信,就突然消失了。”
“我找了他很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声不响地离开。”
周志尚眼神中满是怀念,语气中还带着一些淡淡的埋怨。
他自诩是穆洪国最好的兄弟,没想到穆洪国那一走,两人就三十年没见。
周志尚抬头,打量着穆晴萱的眉眼,试图从穆晴萱的五官中找到老友的痕迹。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穆洪国了,老友的形象已经在记忆中模糊,周志尚打量了穆晴萱半天,脑海中还是一片空白。
穆晴萱眸光暗了暗:“爷爷从来没和我提过这段经历。”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从刚会走路时,就待在爷爷的身边了。
穆大山和孙秋梅重男轻女,可生下来的头胎却是个姑娘。
他俩因此被村子里不少人耻笑。
穆大山和孙秋梅便因此恼恨上了穆晴萱,把还是个婴儿的她丢出家门。
如果不是穆洪国把她捡回来,恐怕穆晴萱早就死在襁褓里了。
穆洪国教她读书认字,教她中医技术,也教她怎么为人处世,可却从来不提自己曾经也是保家卫国的军人。
“看来爷爷从部队离开后,就是回村子里去了吧?”
周志尚摇了摇头:“这我不清楚,当初如果说非要找一个知道他下落的,恐怕只有霍团长了。”
“霍团长?”
穆晴萱听到一个熟悉的姓氏,眉头一挑,心里涌现出一抹异样感。
周志尚道:“没错,洪国曾经救过霍团长一命,两人关系匪浅。”
“而且,洪国连最后的勋章都没领,就离开了部队。按理来说,霍团长肯定是知情的,毕竟如果没有霍团长批准,洪国恐怕还得背上个逃兵的名头。”
穆晴萱急切地问:“那位霍团长,叫什么名字?”
周志尚毫不犹豫地回答:“霍兴阳。”
穆晴萱猛地瞪大了眼睛,大吃一惊。
这不就是霍长风爷爷的名字吗!
她万万没想到,两人竟然还有这样的关联。
不过想来也正常。
若非如此,穆家又为何会与霍家有娃娃亲?
毕竟一家是乡野村民,一家是军区大院里数一数二的世家。
穆晴萱眸光闪烁,眼神中满是复杂。
也不知道霍长风知不知道两人的渊源。
穆晴萱正深思着,突然,又听周志尚道:“小穆,你愿不愿意来我的研究室里工作?”
在研讨会中途休息时,庄平春已经向她科普了这次研讨会的真实目的。
——就是给周志尚的研究室挑选人才。
如今西医当道,可周志尚的研究室却拿到了国家的直接投资和扶持。
毫不夸张的说,那里是所有中医的天堂。
研讨会上所有中医看着周志尚的眼神都泛着光,说话时也又小心又谨慎,就想着在周志尚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穆晴萱没想过这种事情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盛静宇立刻接话,嘴角扬起欣喜的弧度,眼中满是热切。
“小穆老师,实不相瞒,除了老师,我也很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研究室。”
“你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医术精湛,这样的人正是我们最需要的人才!”
他双手交握,身体微微前倾,仿佛生怕穆晴萱拒绝。
周志尚轻轻点头,布满老年斑的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我们研究室虽小,却得到了国家的权利扶持,各项待遇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若你愿意来,我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盛静宇激动地来回踱步,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又补充道:“而且我们研究室的氛围特别
好!大家都是师兄师妹,平日里一起做实验、查文献,就像一家人一样!”
他突然停住,目光灼灼地盯着穆晴萱:“以你的天赋,再经过系统训练,未来必定大有可为!”
两人的态度相当诚恳。
穆晴萱垂眸思索片刻,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抬起头时,眼神坚定而温柔:“周教授,盛老师,我很感激你们的认可。”
她轻轻攥紧衣角:“但我的梦想,是像爷爷那样,用自己的能力治病救人。哪怕只能做个乡村赤脚医生,看着病人康复,我也觉得值得。”
她抿了抿唇:“实不相瞒,在首都大学任职只是过渡的权宜之计,未来我想开一间小诊所,实实在在地去治病救人。”
“一直待在研究室里进行理论研究,和我的理想相悖,所以……”
穆晴萱顿了顿,吞下了后面的半句话。
周志尚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苍老的肩膀微微垮下。
盛静宇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人抬手制止。
“罢了,罢了。”
周志尚叹息着从怀中掏出钢笔,在便签纸上沙沙写下地址和电话。
“年轻人有自己的路要走,老头子我懂。”
他将纸条递给穆晴萱时,指尖微微颤抖:“我会在首都多留些日子,若有需要,随时联系。”
穆晴萱双手接过纸条,郑重地微微鞠躬:“多谢周教授。”
转身时,休息室的沉香混着走廊穿堂风拂过她的衣角。
穆晴萱惊讶发现,庄平春竟然还在门口等着。
“庄老师,您还没有离开吗?”
天都黑了,研讨会早就结束了。
庄平春确实等了大半天,等地双腿都麻了。
可她一想到,霍长风还在酒店对面虎视眈眈。
如果她现在直接离开,把穆晴萱一个人留在研讨会上,万一再出任何一点点意外,恐怕霍长风会真的忍不住剁了她。
庄平春一想到霍长风冷如寒冰的眼神,就浑身控制不住地一个哆嗦。
与其那样,她还不如在研讨会上多等一会儿。
她转了转酸痛的脚踝,边松着筋骨,边问:“没事儿,我带你一起来的,肯定得再带着你一起走。”
“周教授叫你过去这么久,都聊了什么?”
她开门见山地问。
穆晴萱也不遮遮掩掩,直说道:“周教授邀请我去他的研究室。”
庄平春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冷气。
可瞬间,她又反应了过来。,
穆晴萱的实力本就不俗,有目共睹。
更何况她今天还在路边救了周志尚一命,就算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周志尚肯定也会向她发出邀请的。
庄平春眼睛一亮:“那你……”
“我拒绝了。”穆晴萱声音平淡,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庄平春的幻想。
庄平春一怔,疑惑:“为什么?那里可比你留在首都大学有前途多了。”
穆晴萱只好又把自己的理想复述了一遍。
庄平春听完,愣了许久,眼神复杂地盯着穆晴萱。
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道:“如果这是你的理想,那我肯定会支持你。”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办自己的诊所?”
穆晴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起码要等生产之后,状况稳定下来吧。”
庄平春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
可能是穆晴萱太瘦了,如今才刚刚三个月的肚子,就有点显怀了。
庄平春点头,理解说:“这倒是,如今教学任务不重,正好适合你现在的状态。”
“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庄平春想了想,又忍不住叮嘱,“不过就算你不去研究室,也可以多联系联系周教授。”
“他在业内的地位数一数二,多和他打好关系,没有坏处。”
“嗯,谢谢庄老师,我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酒店。,
穆晴萱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夜风中的那人。
路灯昏黄的光晕下,一道颀长的身影笔直伫立。
霍长风双手插在黑色风衣口袋,身形挺拔如松,脊背绷直,肩线利落流畅,在地面投下修长的影子。
他身姿优雅,大衣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与笔直的长腿。
见穆晴萱走近,霍长风快步靠近,脱下外套,罩在了穆晴萱的肩头。
穆晴萱刚想说自己不冷,抬头却发现,霍长风脸色并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