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平春皱了皱眉:“之前没有这样的规矩。”
“现在有了。”
周素岸白她一眼,一锤定音。
穆晴萱悠然自得地坐在凳子上,没有病人来,她也不着急。
毕竟这次的考核,比的并不是谁治疗的病人多,而是谁做出的诊治方案、开出的方子更加准确,更有疗效。
她老神在在地翘了翘脚,忽然,耳边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
“姐、姐姐,请问你可以帮忙看病吗?”
“姐姐,这里可以看病吗?”
穆晴萱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梳着麻花辫、脸上长满了小雀斑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她的摊位前。
她捂着肚子,额头上都是汗珠,唇瓣被咬发白。
“当然可以。”
穆晴萱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将手指搭在了小姑娘的脉搏上。
小姑娘看着不过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因腹部的疼痛而微微颤抖着。
她缩了缩肩膀,说:“我刚刚去那个医生那里看过了,他说我是胃病,给我开了个方剂。”
“但是,姐姐,我之前看过很多医生了,都说我是胃病,也给我开了很多药,有不少都和那个方剂差不多。”
“可是我吃了之后,一点都不见效,该痛还是很痛。”
小姑娘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姐姐,我真的好痛啊,你能不能救救我。”
她的眼眶深深地凹陷进去,突然伸手紧紧地抓住了穆晴萱,好似是把她看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姑娘抿着唇,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眼前这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姐姐,肯定能治好你的怪病!
穆晴萱替她把完脉,面色有些凝重。
她安抚着小姑娘的情绪:“你这个确实不是胃病,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只要你按时吃药,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肯定能很快痊愈的。”
穆晴萱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她忽然想起什么,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拿出了一颗糖果。
这还是早上,霍长风送给她的。
说是让她在紧张的时候吃一颗,可以舒缓情绪。
穆晴萱没觉得紧张,一直没想到要吃,现在正好可以用来哄哄小姑娘。
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穆晴萱手里的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谢谢姐姐。”
她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略显讨好的笑容。
穆晴萱也莞尔一笑:“那你先坐一会儿,我填一下诊治单。”
她捏着钢笔,飞快地在诊治单上写下什么,随后拿着单子去找庄平春。
“教授,我申请提前交卷。”
庄平春意外:“你只治疗了一个病人,就要交卷,不再多治疗几个吗?”
其他应聘者恨不得治他十个八个的,用数量弥补质量。
偏偏穆晴萱是个异类。
穆晴萱摇了摇头:“不治了。教授,您先看看我的诊治单吧,如果我诊治的结果没问题的话,能不能让我现在给那个小姑娘治疗?”
“她的情况不太乐观……”
庄平春顺着穆晴萱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小女孩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小女孩愣了愣,冲她笑了一下。
庄平春也弯了弯唇角,可当她一一看过诊治单上的文字后,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穆同志,你敢保证,这不是误诊吗?”
“我可以保证。”
庄平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到小女孩面前,亲自为她把脉检查了一番。
结果,她的脸更加沉了下来。
半晌后,庄平春才低声说道:“你的诊治方案没有问题,但现在并不方便实施。”
现在还在考核呢。
穆晴萱了然道:“我只是想给她扎针,暂时缓解一下痛苦。”
庄平春眼睛一亮,早就听许铭说穆晴萱针灸的技术相当高超。
如果趁这次机会,她好好观察一下,就能证明许铭到底有没有夸大其词了。
她刚想点头,周素岸却走了过来。
他拉长个驴脸,严肃道:“庄教授,这似乎不合规矩吧。”
庄平春说:“她已经提前交卷了,现在做的行为,是出于一名
医者的仁心,难道周教授也要阻拦吗?”
周素岸被直直地怼了一番,脸都绿了。
“可如果让她治出了毛病怎么办?到时候由谁负责,你?我?还是首都大学?”
庄平春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咱俩都在这盯着,还能出什么问题?”
“难道是周教授对自己的技术没有自信,觉得把控不了现在的局面?”
周素岸的话直接被哽了回去。
再坚持吵下去,他不就变了没本事的人吗。
他冷哼了一声,甩袖负气离开。
穆晴萱没管两个教授的争执,把银针扎进了小姑娘手臂上的穴位,动作十分熟稔。
“现在条件不足,我只能给你先止痛。小妹妹,你今晚如果有时间,来一趟军区大院的霍家好不好?我再专门给你治疗。”
穆晴萱耐心地蹲在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
自从穆晴萱的银针扎了进去,她的肚子就不再痛了。
她眼睛一亮,直接点了点头:“好,我相信姐姐!”
穆晴萱莞尔一笑,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目送着她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第二场考核正式结束。
庄平春和周素岸一一重新诊治了那些病人,再以此给应聘者的诊治单进行打分。
庄平春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你们能来应聘,至少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没想到,居然有人连最基础的脉象都把不出来,更有甚者,还有随便给病人开方子的。”
“你们不会以为,给病人开一些不会出错的补药就能蒙混过关吧!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庄平春翻看着诊治单,念了一些人名字,当场宣布他们被淘汰,可以回家了。
至于剩下的人,则需要等待第一轮的笔试结果出来,再进行抉择。
很快,笔试的结果被张贴在墙上,留下来的应聘者纷纷挤到了最前面。
“让我看看我多少名?”
“第一名居然是……”
高丽月没有参加第二场考核,而是待在周素岸的办公室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她毫不客气地拨开人群,站到了最前面。
可当高丽月看清了成绩单上名列第一的人的名字时,她得意的面孔瞬间被撕碎。
原本还算清秀的脸瞬间扭曲起来,高丽月尖叫:“穆晴萱怎么可能考第一名?”
“黑幕,这绝对是黑幕!”
第51章
“庄教授,我一直敬重您的为人,可您怎么能够因为畏惧霍家的权势,就明目张胆地给穆晴萱这个作风坏、学习差的差生开后门呢?”
“这个穆晴萱,以前在她的村子里,把一个只得了感冒的人都治死了,根本就是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蠢货,怎么可能考得出这么高的分数!”
“难道霍家的权势,比首都大学的名声、比未来成百上千的学生的前途都要重要吗?”
高丽月怒不可遏,扯着嗓门叫喊道。
她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再也顾不上维持自己的形象,对着庄平春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高丽月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是霍家提前买通了关系,让庄平春把考题的答案泄给了穆晴萱,。
不然以她的本事儿,怎么可能考得出这样的分数?
高丽月扯了扯周素岸的衣袖:“舅爷爷,您也在场,您管管这件事儿,可不能让一些思想作风有问题的坏分子败坏了我们首都大学的名声和风气!”
周围其他的应聘者也被挑拨起了情绪,纷纷放声抗议,立刻嚷嚷开了。
表示如果庄平春和穆晴萱不给他们个说法,他们就去找学校校长,还要告到市教育局去!
庄平春看着哄闹的场面,脸一下子就黑了。
“这次的考核,全部都是公平公正公开,没有任何的黑幕和后门。”
“上午的笔试,穆晴萱同志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考取的第一名。就连下午,她的诊治单也是写的最完美的。”
“如果大家不信,我可以公开穆晴萱同志的试卷,让你们看看,也死心一下。”
众人听了这话,看着庄平春坚毅的面庞,顿时气弱了许多。
但是仍旧有几个义愤填膺的刺头,吼声道:“那就把她的试卷拿出来,说不定是把我们的试卷掉包了,她的成绩都是假的呢?”
庄平春冷笑了一声,瞥了吼得最大声的那个人。
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她扭头问穆晴萱:“你介意……”
穆晴萱摇头:“没关系的,庄教授,您随意处置吧。”
庄平春这才吩咐助手把穆晴萱的试卷抽了出来,面向众人。
高丽月拨开人群,冲到最前方,直愣愣地盯着穆晴萱的卷子看。
她惊讶地发现,穆晴萱的卷子上笔迹干净整洁,每一道题作答都相当规范。
卷面上的正楷体字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一看就是出自一个很有教养的学生之手。
众人纷纷迟疑起来:“能写出这样的一手字,应该人品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见字品知人品,不外如是。
“而且我看了一下,她的很多答案的确是对的。”
高丽月咬了咬牙:“这也不排除庄教授你提前把答案告诉了穆晴萱,或者把别人的试卷和穆晴萱的掉包了的可能!”
庄平春彻底气笑了。、
“高医生,你不如去问问你的舅爷爷,这次笔试的考核卷子,究竟是谁一手负责的?”
考核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被质疑的试卷上。
高丽月仰着下巴,眼神中满是得意与挑衅,她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穆晴萱,
随后将视线转向坐在评委席上的舅爷爷周素岸,眼神中带着催促与暗示。
周素岸轻咳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着藏青色唐装,戴着金丝眼镜,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学者的威严,可脸色却不太好看。
似乎是不太愿意当场打自己疼爱的孙女儿的脸。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等着他开口。
周素岸犹豫了一会儿,生怕再沉默下去,愤怒的众人会污蔑他的名声,于是开口道:
“此次考核的卷子,皆由我一人出题。在卷子发放之前,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见过题目。”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字一句都像是重锤,敲在众人心中。
周素岸的这番话,无疑是在众人面前斩断了穆晴萱提前买通题目的可能。
毕竟周素岸身为高丽月的舅爷爷,怎么看,也不可能站在穆晴萱这边。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质疑的目光纷纷投向高丽月。
庄平春的眼神犀利而冷静。
她环视一圈现场,随后开口问道:“各位应聘者,眼前这张试卷,是你们作答的吗?”
众人纷纷摇头。
有人小声嘀咕:“这上面的解题思路和字迹,根本不是我的。”
“我答的比这张卷子差多了,很多题都不会做,这明显不是我的卷子。”
庄平春微微颔首,将视线转向高丽月,眼神中带着审视:“高医生,既然你坚称这张卷子是穆晴萱掉包的,在场所有人都否认是自己的。”
“那按照你的话,这卷子只能是你的了?”
高丽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辩解,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庄平春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吩咐助手:“去把高医生的试卷拿来。”
不一会儿,助手拿着试卷快步走来。
庄平春接过试卷,当着众人的面缓缓展开。
试卷上,大片大片的红叉刺得人眼睛生疼,卷面右下角那鲜红的“23分”更是格外醒目。
众人伸长脖子,看清试卷上的内容后,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辨认药材这题也能错?这不是最基础的吗?”
“这答题思路混乱成这样,根本不像是学过中医的人写的。”
“居然连当归和独活都分不清,这也太离谱了!”
嘲笑声此起彼伏,像潮水一般将高丽月淹没。
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高丽月想要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穆晴萱轻轻叹了口气,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几分委屈:“高医生,即便我们之间有些过节,你也不该用这种方式诬陷我。”
“这场考核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你明明已经是军区医院入职的医生了,又何苦要毁掉我的机会呢?”
穆晴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人群中的议论声愈发激烈,指责高丽月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为了陷害别人,居然做出这种事,太过分了!”
“自己考得差,就想着陷害别人,真是太卑鄙了!”
“这么说来,高丽月根本就不需要首都大学讲师的工作,那她今天了瞎掺和什么,搅浑水吗?”
“真是太可恶了,这种人,就是思想作风有问题!过一会儿我就要去军区医院投诉她!”
高丽月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周围的一切都在将她向下拉扯。
她的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周素岸看着眼前的场景,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座位,不再说话。
这种时候,他还是明哲保身吧。
为了一个高丽月,把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名声毁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有很多同志被奸人蒙蔽,对我产生了一些误解。,”穆晴萱缓缓扫视着众人,沉了沉气,掷地有声道,“我可以现场再考核一次。”
“由庄教授和周教授现场出题,如果诸位有兴趣,也可以随时来考校我,我都会应答。”
高丽月攥着衣角站在人群边缘,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眼底翻涌着嫉妒和不甘。
然而,在她亲耳听到穆晴萱掷地有声的话语时,提起来的心突然放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霍家怎么绕过她舅爷爷搞到了考题的答案,但穆晴萱这个蠢货居然不见好就收,还狂妄自大地要求现场出题?
这不是上赶着伸脖子等人打脸吗?
高丽月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了下来,期待着待会儿穆晴萱出洋相的样子。
庄平春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如鹰:“你确定?现场出题难度不可控,一旦失败,再无转圜余地。”
穆晴萱挺直脊背,声音依旧坚定:“我或许学艺不精,但求问心无愧。如果能借此证明清白,即便是考得再难也甘愿。”
周素岸沉吟片刻,从公文包取出空白试卷,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现场格外清晰。
此刻,军区医院研究所里,霍长风正在显微镜前专注观察病理切片。
当警卫员急匆匆跑来,说出“夫人在考核现场被人诬陷”时,他手中的镊子“当啷”掉在托盘里。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他甚至来不及脱下白大褂,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军用吉普车的引擎轰鸣着撕开午后的宁静,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脑海中不断闪过穆晴萱可能遭遇的种种困境。
考核现场,穆晴萱接过试卷的瞬间,高丽月的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冷笑。
穆晴萱深吸一口气,刚要提笔作答。
过了一会儿,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急刹车声。
还没下车,他就一眼就望见人群中央那个单薄却倔强的身影,悬着的心仿佛被狠狠攥住。
穆晴萱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完全没察觉到周遭的动静。
霍长风大步穿过人群,带起一阵风,惊得周围应聘者纷纷避让。
他站在穆晴萱身后,目光如炬地扫视四周,最后落在高丽月身上。
那一眼寒意刺骨,让高丽月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霍长风走上前,站在穆晴萱的身后。
他的手掌手掌轻轻覆上穆晴萱发凉的手背,声音低沉而沙哑:“别怕,我在。”
穆晴萱吓了一跳,惊讶地回头,才发现霍长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揽在了怀里。
她身体僵硬了一瞬,又很快地放松下来。
穆晴萱冲着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
霍长风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青筋,只恨自己没能早点来,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孤立无援的局面。
想到这里,霍长风又忍不住危险地眯了眯眼,看向高丽月,眸中充斥着审视危险的神色。
高丽月死死盯着霍长风将穆晴萱搂入怀中的画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要将皮肉戳出洞来。
眼前穆晴萱泛红的脸颊、霍长风温柔低垂的眉眼,每一幕都像尖锐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可下一秒,霍长风注视过来的过分冰凉的目光,又让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高丽月抖了抖,气弱地避开了霍长风的目光。
庄平春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两人,眼睛跳了跳,轻咳了一声:“咳,开始做题吧。”
穆晴萱这才从霍长风的怀里钻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认真做题。
仅仅过去了十多分钟,还不等庄平春喊考试结束,穆晴萱就突然站起了身。
“教授,我做完了。”
她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穆晴萱搁下笔起身,双腿微微发麻,险些踉跄。
霍长风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两人如此贴近,穆晴萱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混着消毒水与硝烟的独特气息,脸颊瞬间染上红晕。
改卷过程被搬到台前。周素岸批改着试卷,眉头渐渐舒展。
当总分栏的“100”分落下,现场先是陷入死寂,众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试卷。
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和赞叹。
“天啊!竟然是满分!”
“这也太厉害了吧!现场答题还能拿满分!”
霍长风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他低头在穆晴萱发顶轻轻一吻,低语道:“我的萱萱真棒!”
高丽月望着这亲密的一幕,脸色由白转青。
她再也无法忍受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咬着牙转身想逃离现场。
高跟鞋的细跟在地面打滑,慌乱中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
众人听到动静,纷纷看过去
“装什么清高,诬陷人的时候倒是威风!”
“自己考二十分,还有脸泼脏水,真丢人!”
嘲讽声如潮水般涌来,有人甚至对着她的方向啐了一口。
高丽月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出人群。
散落的发丝下,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第53章
夕阳的余晖洒在首都大学古朴的红砖墙上,穆晴萱攥着刚拿到的中医讲师聘用书,指尖微微发颤。
霍长风替她拉开副驾驶车门,眸中盛满温柔:“累坏了吧?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粤菜馆?”
“好。”
穆晴萱深呼吸一口气,欢欣雀跃地把聘用书放在膝盖上,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两人用过了晚饭,驱车回到军区大院。
可还没靠近,穆晴萱的目光突然被大院门口的骚动吸引。
保安白杨般的身影矗立在门口,她听见一阵熟悉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让我进去……求求您……”
沙哑的童音里浸着血似的绝望。
穆晴萱下意识推开车门。
穿过暮色,她看见蜷缩在墙角的身影。
一个小姑娘身上褪色的碎花裙沾满泥污,裙摆处还结着暗红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小姑娘头发乱糟糟地缠成一团,几缕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露出的半只眼睛布满血丝,肿得像核桃,下眼睑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她的嘴唇干裂得渗着血痂,指甲缝里塞满黑泥,手腕上两道青紫的掐痕格外刺目。
单薄的身子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膝盖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尘土,凝成可怖的硬块。
穆晴萱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中午见到这小姑娘时,她明明还不是这副模样。
怎么一个下午未见,突然变得这么狼狈!
就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打过似的。
穆晴萱心中充斥着莫名地愤怒,开门下车,走到了小姑娘的身边。,
“怎么回事?”
她蹲下身,声音不自觉放柔。
小姑娘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宛如一头受惊的小鹿般不停地往后缩,后背重重地撞击在铁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穆晴萱再次开口。
小姑娘这才鼓起勇气抬头,在看到穆晴萱白皙温和的面庞的瞬间,眼眶中的泪珠霎时落了下来。
“姐、姐姐……”
保安挠了挠头:“霍太太,您明鉴啊,这丫头身上的伤可和我没什么关系,她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她在门口闹了快一个钟头了,说是找霍家看病,可我问她具体找谁,又说不上来,我瞧着可疑,才没有放她进去。”
霍长风不知何时走到近前,脱下大衣披在小姑娘身上。
温暖的布料裹住瑟瑟发抖的身子,小姑娘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血沫。
穆晴萱心头一颤,伸手探向她的脉搏。
中午摸她的脉象时,滑脉明显又虚浮无力,是典型的孕期气血两虚。
更可怕的是,指下还能感觉到隐隐的淤滞,
穆晴萱直觉事情不太对,所以让她来霍家找她。
可没想到,
穆晴萱的脸一沉,瞥了一眼她裙子上的血迹,想到了什么。
“先跟我回家。”
穆晴萱脱下丝巾裹住小姑娘流血的膝盖,轻声道:“我叫穆晴萱,你可以继续叫我姐姐,我会帮你的。”
小姑娘呆滞的瞳孔微微颤动,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真的……真的吗?”
她攥住穆晴萱的衣角,掌心的温度低得惊人。
霍家客厅的吊灯洒下暖光,却照不暖蜷缩在沙发角落的小姑娘。
王妈端来的姜茶腾着热气,小姑娘却只是盯着杯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结痂的伤口。
崔丽蓉擦着护手霜从楼上下来,看见陌生的小姑娘,眉梢微挑:“晴萱,这是?”
穆晴萱给常莹莹把脉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眶泛红:“她叫常莹莹。”
接着,她将常莹莹的身体状况如实告诉了崔丽蓉。
崔丽蓉瞠目结舌,心中燃烧着愤怒:“到底是哪个畜生,居然对一个小姑娘做出了这些事情!”
穆晴萱摇了摇头,沉声道:“长风已经去调查了,我现在只能先把她带回家,好好照顾她的身体。”
“如果放任不管,可能……”
——可能她会身体虚弱致死。
崔丽蓉义不容辞道:“这是应该的,我现在就让王妈去收拾一个客房出来。”
穆晴萱忙活到大半夜,总算稳定了常莹莹的身体状况,并安抚好她的情绪,哄着她入睡。
她这才放心地回到房间。
霍长风很是心疼,替她揉捏着肩膀:“萱萱,你也得顾好自己的身体,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双身子的人。”
穆晴萱莞尔一笑,眼角勾勒出一点点灿烂又温暖的弧度,看着像极了霍老太太养的那只小猫,可爱中带着不自觉的勾人。
“有你在,我还用担心照顾不好自己吗?”
她歪了歪脑袋,将脸颊贴在霍长风的手心上。
这男人自从知道她怀孕后,脸也不冷了,心也不硬了。
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她。
霍长风眸子微微一深,耳垂不自觉地红了。
“我之前有个妹妹,死在了堕胎的手术台上……”穆晴萱紧紧皱着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穆晴萱说的当然不是穆浅浅。
而是前世她最好的朋友。
朋友比她小两岁,却遇人不淑,嫁给了一个家暴男。
婚后,两人的感情不睦,男人在外面稍微有什么地方不如意,就回来暴揍朋友。
最后朋友想要去堕胎,却因身体常年亏空很虚弱,死在了病床上。
穆晴萱犹记得,那年深秋,她听说了朋友的噩耗,急匆匆地从外地赶过来。
可当她发疯般冲进手术室时,却只看见白布下露出的半截苍白手指。
朋友总梳着的羊角辫此时凌乱地散落在肩膀上,裸露在白布外面的肌肤,淤青新旧交叠。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在常莹莹颤抖的肩头碎成点点光斑,穆晴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她仍记得当时悲痛的心情,恨自己没能及时把朋友从那个地狱中解救出来。
悔恨如同附骨之疽,在无数个深夜啃噬着她的心。
此刻,常莹莹蜷缩的身影与记忆中朋友的模样重叠。
穆晴萱深吸一口气,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状的血痕,暗暗发誓。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第54章
夜晚的凉风裹挟着枯叶打在高丽月脸上,她跌跌撞撞地走在街头,高跟鞋不知何时掉了一只,脚底被磨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像尖锐的芒刺,她却只是死死攥着被揉皱的丝巾,指甲缝里还嵌着考核现场的地砖碎屑。
“穆晴萱……”
她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凭什么你能事事顺遂?”
暮色渐浓时,巷口的路灯突然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扭曲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