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三是横屋村隔壁村的人,因着女儿嫁到了此处,总是一有时间便来此地转转,接济一二。
今日,他再次早早的起了床,和老妇打了个招呼,便拿起稻米向着横屋村而去。
可谁知到了村口,却发现其内安静的可怕,连走了数百米,都没有见到一个村民,不由的心里打起鼓来,一直到田间,这才见到了人影,勉强松了口气。
“嘿,你们都在这里聚着做什么?”
他疑惑道,上前拍了拍亲家的肩膀,还未说完,便被对方连忙制止了,头也不回的道了声“嘘。”
胡老三:???
他仰头看看四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几乎大半个横屋村的人竟都聚在了这里,正围观着核心区域里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儒士,在讲解着什么。
他好奇的探头过去,听着对方清朗的声音,缓缓讲述道。
“……其实这是最笨的方法,但如此做,可以长时间保持梯田内的水质清新,溶氧充足。因为其内养着鱼蟹,所以还要谨防各种鱼病以及寄生虫的发生,定期用生石灰对梯田水进行消毒,十分关键……”
恩?梯田?那是什么?
什么鱼病,什么又是寄生虫?
胡老三满心疑问,还未开口,旁边已经有村民替他问出了声。
“小先生,什么是寄生虫啊?”
童启顿了顿,喝了口水,解释道,“寄生虫就是咱们平时肉眼所看不到的一些微小的细菌,经常生活在生水里,繁衍生殖,如果不慎进入到人体中,就会寄生在咱们的身体里,进行破坏,严重的,还可能会蚕食体内的营养,钻到各种器官里……”
众人忍不住抖了几抖。
“那咱们平日里喝的水中也会有这种东西吗?我体内不会已经长虫了啊?我会不会死啊!”
“没有那么可怕,大家只要多注意,其实是没那么容易感染的,只是要尽量少喝生水,一些鱼肉、蟹类,最好煮熟、烧开,这样才能把其中大多数的寄生虫所杀死……”
至于打虫药,抱歉,童启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因为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即便说出来,以此时的科技,也未必能做得到。
只能尽量预防为主了。
众人认真的听着,不断点头。
旁边的王小花却疯狂记着笔记,她总觉得以前看到过一些患者肚子变大变肿、腹泻不止,正与山长所说的这种寄生虫感染的状况十分相似,既如此,那便是多了一个研究方向,先记下来,没准以后,便能研究出克制此物的药品来呢!
胡老三站在外围,越听越是严肃,他头一次知道身边的各种东西,竟还有如此多的说法,趁着童启间断时,不由的赶忙回了村落,通知其他的村民,过来听讲。
日上三竿,肚子已经响起了空城计。
求真书院内。
早就准备好了不少闲汉找事起哄的王应昕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人来,耐心也逐渐被消耗殆尽。
“派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底下的学生们领命,忙驾着车往横屋村而去。
等到了的时候,却见到整个村落里几乎已经被挤得人山人海,不得寸入。
而那童山长正把长衫袖在了腰间,蹲在田地里,讲解着排水口的设置方法,极尽详细。
听闻有贵人在讲解将丘陵变为良田的方法,附近闻声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不少人听的双眼发亮,投入不已,连马车进了村,都毫无注意。
见到这副场景,求真书院的人一脸嫌弃,远远的站在外围喊出声来。
“童山长,您怎么还在这里?讲学台已经布置好了,今日是您的轮值讲学时间,我们书院的学子们还正等待着您前往讲课呢!”
骤然被打断,童启并其他的百姓们忍不住回头而望。
只见到一匹装修十分精美的马车正停靠在路旁,领头的书童站在车辕上,一脸桀骜,穿着锦衣绸缎,配着香草绣囊,远远的看着他们,连鞋都不肯沾湿半分。
其打扮风姿。
竟比北方的不少学子还要更像读书人一些。
“您……您是要去参加轮值讲学的大儒吗?”
留宿的老汉慌张的问道,这才知晓了眼前人的贵重。
本以为如此年轻,估摸着也是来参与听讲的学子罢了,没想到,竟是在台上讲课的大儒?
那可是四大书院联合起来举办的轮值讲学啊!
每四年才一届,非知名儒士不可参加。
能参与轮学讲值的,可都是贵人中的贵人,儒士中的儒士。
而他们这些庶民们,没想到竟有一天,也享受了与那些贵人同等的待遇,不仅有幸听课,还能看到对方毫无架子,蹲在田间陪着他们一起伺候庄稼?
这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童启眉头微皱,看着那书童眼中的居高临下,不悦问道,“昨日里你们书院的人不是说已经没剩多少学生了吗?既如此,我还有必要过去吗?反正都是讲学,跟谁讲不是讲,我就在这里讲吧。”
这里讲?
看着四下无人可站立的泥泞地方,一群面色饥黄、素面朝天的百姓们,那书童简直被惊呆了,只得嗫嚅的说道。
“童山长,这……这不符合规矩。”
“哦?什么规矩?我还以为你们书院没有什么规矩呢。”
旁边的柳三变忍不住回怼道。
毕竟远来是客,他们尚且能做到第一天连住宿的地方都腾不出来一间,那哪里还有什么规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上赶着过来的,若不是开分院校,山长本就有意向南走,顺带着来讲个学,鬼才往建康府拐。结果呢,他们却处处流露出一副矜贵之色,像是看乡下土包子一般的鄙夷表情。
呵,真是给了脸了。
什么贵族,什么书香门第,既是讲学,那在高台之上,还是天地之间,又有何区别呢?
说完,童启也不理会,直接站在地里便继续讲起课来,只是他的内容不再是什么经书史籍,而是田地里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些对于老百姓来说,简直无法抗拒。
很快的,横屋村的人越来越多。
那书童无法,只得忙架着车回去禀告,王应昕听完后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童山长竟然是如此不讲规矩之人,但也没办法,人家不来,他们也不能强求不是?
于是只能带着一群学生和早安排好的闲汉们转战横屋村,前往听课。
他们恨得牙痒痒,发誓一定要在一会儿狠狠灭了童启的面子,可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根本到不了前面去。
童启站在梯田之上,拿着书院里带出来的喇叭,一点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直接从当地的山势、土地、降雨量、适合种植的作物开始讲起。
近而到蘑菇应如何人工培育、果树应注意何种种植方法,不仅如此,他还能够随时应答百姓们的发问,顺带着解释一圈什么叫做“合作社”、如何帮助百姓们“互惠互利”,跳过世家、贵族,搭建属于他们自己的农产品平台等等。
其中的内容,简直如同惊天之言。
听到这些,一些人忍不住直接变脸,别说王应昕了,就是那些被安排好来找事的闲汉们,都不由被其中的经济学理论所吸引,认真的考虑起从商的可能来。
尤其是那“商业就是利用信息差来赚钱”的说法,更是如耳边钟声嗡鸣,令他们瞬间醒悟。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加入了听课之中,整个横屋村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
求真书院的学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皆敛声屏气,不敢说话了。
上层阶级里总是流传着一种说法,表示百姓们天生愚钝、不可驯化。
不仅对文化没有任何好奇之心,即便你认真教、掰碎讲,他们也是没有耐心听懂的。
可在童启的讲述之下,百姓们的反应,却直接破坏了这种说法。
瞧瞧这一堆扬起的脑袋,看看这恨不得钻进地里,亲自实验的动作。
你只要讲的和百姓切实有关,对百姓们真正有用,怎么可能会没人听呢?
这还是头一次,众人如此如痴如醉的接受着知识的洗礼。
而童启也成功把轮值讲学只给儒士讲的规矩,扩散到了,百姓们也有资格听的程度。
此次演讲,一改建康府百年农业变局。
不仅令他们明白过来了梯田的种植模式,稻谷养鱼的方法,还令不少人真正理解了商业的意义,重新思考起贵族、世家定价农产品的必要性,由被动到主动,近而跳过这群人,自己去决定他们的商品价格。
无形的翅膀,拉开了庶民和世家的反卫战。
随手播下的种子,也令建康府重新焕发生机,成为了真正意义上只记得童启,而不知华夏书院的特殊存在。
不少人由此心中都种下了一个希望的梦。
那就是知识确实是有用的,不止是之乎者也,空中楼阁。
还有着民生百态、与日常的息息相关。
此次讲学,一共持续了三天,而这三天,童启等人都住在了横屋村内。
即使后续求真书院派人请了好几次,都没有回去。
他们真正做到了有问必答。
无私分享。
哪怕这次的分享,直接撬动了整个南方引以为傲的世家经济。
第125章 分院选址
在确定百姓们弄懂了梯田相关的所有问题后,童启等人并未在建康府停留太久,转身便直接上了路。
继续向南而行。
什么轮值讲学,在他们的心中不过是一群纸上谈兵的家伙聚集在一起,互相辩论罢了。
既浪费时间,又浪费口水,还不如体验各府的风土人情更有趣一些。
若不是之前就答应了来此一趟,他们才不会特意绕道过来,结果来了,也没有感受到建康府对他们的欢迎。
反而因为学风太盛,盛到极致,这里的儒生、士人完全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那便是眼高于顶,藐视一切。自诩是个读书人便出人头地,高于普通百姓一头,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未成为“贵族”,反倒沾惹上了一堆“贵族”的毛病,实在和童启想要的学生类型,完全不是一个样子的。
所以果断pass。
等王应昕他们后知后觉,发现童启已经离开后,简直气的要死,直接在书院里狠狠的砸了一通。
发作了不少的学生。
直到北地伊川县前一个月发生的动乱,被慢一步传了过来,他们在听到童启已经自愿解除了华夏书院山长之名,将位置让给了柏盛青柏老之后,被久久忽视的心情,这才瞬间又转怒为喜。
呵,还以为这人有什么大能耐,不过是个连山长之位都保不住的废物罢了。
连自己的大本营都丢了,丧家之犬,何足患也?
于是,自觉童启丢掉了华夏书院山长之位,便等于丢掉了人生的所有意义。
他们又乐观的载歌载舞起来,将此次的讲学之辱,直接抛在了脑后,继续起自己“曲高和寡”的清谈来。
从下一任太子谈到朝中的变动,从圣上的身体聊到天下的格局。
兴致所至,浑然没有发现到角落里一个满身淤青的学子,正悄然记录着他们的谈话,满脸恨意。
且说童启
带着学生们一路走走停停,越过建康府,再次向南。
简直如同游学一般惬意。
遇到他知晓的地理地貌,他便顺带着给孩子们讲一讲,遇到他也不太懂的,便让学生们去问,自己也跟在旁边听,短短半个多月下来,几个小孩子收获颇多。
而童启也逐渐从自己的记忆中,将21世纪的风景与此刻的大奉朝,一一对上了等号。
因着历史的不同,大奉朝的领土和原本北宋的疆域并不太一致。
虽然蒙古、甘肃、新疆等地,仍在其他小国的手中,尚不属于大奉朝内,但老挝、越南、泰国等地却已然划入大奉朝,有了不同的名字。
这些地方,有些比现代要繁盛许多,有的,却比现代更穷。
而越是体会到那不同与差距,便越是让童启了解这个时代。
不仅仅只是通过书本、人言去模糊的猜测。
乃切切实实,用眼睛用心去看,去感觉。
这个时候,南方已经有不少人知晓童启离开华夏书院的消息,欲往南方,开设分院校的传闻,于是纷纷积极的给他伸出橄榄枝。
邀请其来自己的任地中参与考察。
谁都知道,河南府以前是什么样子,原本的破落之所,穷困之地,学风不胜,武德充沛,章县令忙活上大半辈子,都不得寸进。
可在童启建校之后呢?
短短几年,税收直接升至富庶县不说,连州府都一跃成了上上州府!
世家、豪门、贵族、皇室,来拜访求学的,简直数不胜数……
这哪里只是叫人来开书院啊?
这分明就是招了个财神爷过来啊!
因此,但凡有心想往上走一走的,无不贪婪对方的能力,十分积极的和童启接触着。
而童启也没拒绝,基本上只要邀请的都去看了看,可最后挑中的,却属于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潭州。
若论贫穷,潭州实在是算不上贫穷。
相反,它不仅商业繁荣,就连税收,都能与建康府、杭州、开封等地拼一拼,共同争取一下大奉朝前四的位置。
而且私塾遍地,基础教育林立,压根不缺乏向学之人,更不需要童启去传播什么知识的魅力。
每年光考入求真书院的,没有几十也有十几。
州府内各阶层,更是鱼龙混杂,不仅有顶尖的世家,也有顶尖的豪门,甚至还有顶尖的商户、顶尖的船厂……派系林立,竞争激烈。
原本,他并没有将此地涉入分院校选址的考察之地。
可奈何当地的知府和县令十分积极,光是写信,就给他写了十几封,几乎每封信里,都迫切表达了急需他前往的决心,不仅如此,还开出了各种难以让人拒绝的优惠政策,那祈求的语气,简直跃然于纸上,让人无法拒绝。
童启没办法,盛情难却,只得亲自走一趟。
然而他到了任地后才发现,此处的各阶层内斗严重,俨然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阶段,知府与县令位卑话弱,根本阻拦不得,所以只能被迫选择引入更厉害的强大“背景”,去搅浑这摊水,争取一线生机。
而童启,便是他们盯上的那条鲶鱼。
只是从南走到北而已,童启手中便已经被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册子。
皆是不同阶层所开设的私塾课程,不仅详细讲述着门户的发家史,光明正大给敌方上眼药,甚至还开出了攀比般的奖励机制。
只要进私塾,便免学费。
只要能考上童生、秀才,便敲锣打鼓,奖励纹银一百两!
可以说,他们完全是在用撒钱的方式,去竞争人才苗子。
只为了把对方给斗败。
童启看着看着就乐了。
这让他不禁想起现代辅导班全盛时期,那些花花绿绿的传单。
有的时候,教育机构甚至还逼得他们这些代课老师亲自去街边发,只为了争抢学生。
那时他只觉得烦躁,可此时,竟也有几分怀念起来。
带着学生们入住客栈,他简单的逛了几圈长沙县后,打探了一下当地的教学情况,第二日,便彻底答应了下来,决定要在此处开设分院校。
长沙县县令听到这话,激动的都快哭了。
几乎还都没还价,便直接把岳麓山的地契,折价卖给了对方。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甚至都想要直接送的!
“您确定真的要在这里开吧?可不能开到半路,或者招不到学生,就直接跑掉啊!”
县令黄佰兴警惕的询问道。
童启苦笑不得的摆了摆手,说,“放心,你们这地方虽复杂,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解!”
不过就是各阶层内斗罢了。
直接把他们的目光转移开来,不就得了?
那还有什么比他们开设分院校,更加能够吸引人注意力的呢?
黄佰兴长松了口气,感谢对方的帮助,同时殷切的询问道,“既如此,那书院可要早早建设开来,等他们察觉到,便不好了,可需要我们帮忙提供修屋建瓦的人?”
“不必。”
童启毫无负担的模样,漫不经心道,“只要暂时把那里围起来就行,至于其他的,我已经去信给了师门,他们自然会派人过来修建的。”
黄佰兴不明觉厉。
其实关于童启的师门,一直是一个类似于鬼魂的存在。
人人都听说过,可人人都没有见过。
什么花果山、西牛贺州、三星洞各种传说不绝于耳,只知道应该是归属于道教一派,可真正道家的人,却对此毫无了解。
有心驳斥吧?但对方说出的相关理论却和他们教派研究的完全一致,不仅如此,有的甚至还胜于他们此刻的研究。
简直邪门了!
这就导致有的人信如圭臬,有的人弃如敝履。
黄佰兴自然也曾听说过童启师门的故事,但此刻看着童启认真的表情,他也不得不强行压下心中的好奇,选择了尊重。
童启花费了整整两日,才将系统里所有积攒下来的中阶抽奖券全部用掉,成功解锁了第二座书院里的所有建筑。
不同于第一所建设的那般艰难,这一次,他几乎是大把大把的砸钱,体会到了氪金的意义。
因此,建筑也解锁的相当快,他甚至还有时间慢慢挑选一下其中的建筑风格。
在统一解锁了一套古色古香的“幽云之韵”套装后,这才放下了心,假装还未修好,让人偷摸摸从客栈里拿回了书信,依次回复起天南地北的“信友”来。
几月过去,北方逐渐传来了不少消息。
因着之前没有固定的住所,所以光是童启的信件便被累积了厚厚一大摞,基本上全是他的学生写来的。
基本上就两件事。
一是,如今黄龙府战事已
了,圣上召集三皇子等人回朝,有意禅让给下一代。
大皇子、六皇子等一众皇子,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起来。
即将要从老爹手中讨生活,转变为向着自己的兄弟手中讨生活……
岳灼华因着京都保卫战以及黄龙府攻城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在柏大将军、汪启元等人的举荐下,被正儿八经封了大奉朝第一位女将军,与六皇子的亲事,也不由彻底告吹。
岳家家主因此急得直接病倒了,连贵妃娘娘也颇为不满,贬斥其为“不守妇德,心比天高。”
而岳灼华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反而自请出了海,带队前往围剿倭寇去了。
柏老和柏大将军均忧心不已,生怕这女孩子因着自己母亲的遭遇,而从此心灰意冷,再也不成婚了,所以病急乱投医,竟也求到了童启这里,希望其能帮着想想办法,劝说劝说。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要他说,那样惊才绝艳的女孩子,正应该勇敢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才对,至于将来愿意嫁人或者不嫁人,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若有锦上添花的,便罢了,若没有,倒也不必勉强,逼迫着自己去迁就吧?
想到这儿,童启不由的发了一会儿愣,也说不清到底在想什么,转念,又继续看起其他人的信件来。
这第二件事,说的最多的,便是恩科了。
时值春日,京都内,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入京,准备起即将到来的会试来。
华夏书院内的学生们自然也去了不少。
这一次带队的,乃是潘阆先生。
对方一向严肃克己,这一次亲自前往,书院里的柏老等人,也十分放心。
今年的三个免试名额,童启早已经呈了上去,定下了王世昌、谢君仪以及戚风言三人。
他们已经有了会试的知识储备,可却因着年纪,还未考举人,所以被特殊提了出来。
而其他跟着一起去的,还有着早已经通过乡试的王禹偁、程勤、全岸轩、陆无双、莫小川等人。
一如童启所设想的那样,王世昌的身份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相反,因为圣上的免试旨意,大家几乎都默认了这三人只是来走个过场,不论能不能考上,都会被授予官职的事实,所以竟连考篮都不怎么查,便被放了进去。
当然,也可能有圣上那句,“文官不许盘诘,武臣不得染指,违者论罪!”的警告。
但更多的,还是无人愿意沾惹京都里最霸道的四公主心上人的身份。
这就像是又为其多增添了一层buff一般。
在第一日入京,四公主亲自带着鸾架去城门城门迎接王世昌后,其名讳,便在整个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阵仗之大,就连八岁儿童都知道,王世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驸马爷。
博学、有才、长得还俊美,难怪四公主能够看得上。
别说她了,但凡京都里有名有姓的世家女子,几乎都是其隐形的小迷妹,其蹴鞠赛上的英姿,被不知多少人所收藏,每一位见到他,眼中的喜爱,都是明晃晃不加任何掩饰。
炽热的逼人。
天知道那一日,王世昌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公主亲迎,这是何德何能才能有这份待遇?
他慌乱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恭敬的行礼道。
“在下永宁县王世昌,见过四公主日安!”
那明媚逼人的女孩高坐在鸾架上,透过纱,拿着鞭子轻轻撩起一角的纱帘,满意的上下打量了几番,令人将其扶起,道。
“王公子不必多礼,本公主只是偶然路过罢了,听闻您前来参加会试,所以慕名前来一观。没想到,果真如画册上所描绘的……那般俊美逼人。”
她略带欣赏的说道,转过弯,便直接令人将他们一行人送入了早就准备好的客栈中,不仅如此,还连着好几日,约王世昌一起赏花品茶。
其有意的态度,简直任谁都能看出。
大奉朝本就没有不允许驸马爷参政的规矩,若王世昌与四公主联姻,绝不能算作坏事,只能是锦上添花。
因此潘阆和圣上也乐得见此场景,并不阻拦。
可他们不知,童启却知晓啊。
此王世昌,绝非彼“王世昌”!
如今四公主如此大的热情倾注到对方身上,若有一日发现真实,又会如何?
确定不会因爱生恨吗?
别说童启了,就连王世昌本人也如此想的!只要一想起此,便如同一把刀悬在了脑袋上一般,时时刻刻等着随时砍下来。
为此,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想要委婉的告诉四公主,拒绝其美好的心意,可皆无任何用处。
那可是四公主啊!
从小,她想要的,何时会得不到呢?
京都,香山湖畔。
王世昌局促不安的坐在石凳上,看着四公主动作优美的筛茶、煮茶,甚至亲手将茶杯递了过来,忍不住堂皇的站起身来。
“公主……这不太好吧?”
哪有堂堂公主给一介庶民奉茶的?
若是让圣上、朝臣知道了,岂不是要骂死他?
“莫要担忧,王公子。此处已经被我清了场,不会有人看到的。”
望着王世昌白皙泛红的侧脸,四公主忍俊不禁道。
其身后的宫女丫鬟们,也跟着纷纷掩住唇,垂眸低笑着。
谁也没想到,逗弄一个老实乖巧的士子,竟然会如此有趣。
若说一开始,四公主对于王世昌不过是好奇和敬仰,外加带着一丝丝故意拥捧抬高对方,以作为自己公主身份的影响力的话,那随着两人相处的日渐增多,她反而是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人了。
懂礼数、知进退,既不过于无趣,又不至于市侩到将她纯当成官场上的升踏板。
尊重她,还没有大多数男人身上那股色眯眯的假清高。
俊美又博学。
外加偶尔露出的温柔与体贴。
无一不让她心折,简直完美到她以为是个女的。
若未来的驸马真的是如此性格长相的话,那她倒是也不排斥联姻成亲之事了。
她撑着手,认真的观察着对面的男子,闻着对方身上隐隐带出来的一丝清香,忍不住询问道。
“王公子,你燃的什么香?还挺好闻的。”
“香?我不熏香的。”
王世昌慌了一瞬,察觉到什么,顿时拢住了自己的衣领,悄然后退几步,像个禁欲的和尚一般,一脸的防范与警惕。
四公主再次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满眼的调侃之色道。
“哦?那就是你自带的体香了?还挺好闻的。我喜欢。”
炙热的话语,简直烫的王世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从小到大,她借着自己弟弟的身份,也曾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事情,自然遇到过不少向他示好爱慕的女子。
但四公主完全是个变数。
不同于其他女子只要装的稍微冷漠一些,对方便会知难而退的情况,四公主的出招向来直白不加掩饰。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仅经常能够倒过来用言语戏弄于她,甚至还乐于见到她堂皇局促的表情。
一点也不会脸红。
无形之中,反倒把她逼得步步退让,打乱了很多计划。
作为女子,这样热烈而率性的性格,她自然是十分欣赏的。
可顶着弟弟的身份,脑袋上还随时有一个会试、殿试的定时炸弹在等着她闯过,谈情说爱,便一点也不适合如今的她了。
王世昌努力在心中权衡着自己的话语,尽量用委婉而不太伤害对方感情的句子,来做出阐述。
“抱歉,四公主,您是个很好的姑娘,臣十分感谢您的厚爱,但……但我不能和您在一起。”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四公主撑着脸颊,面色平淡的问道。
“不,只是,臣心中目前只有科考,愿将一生都奉献给大奉朝,实在是无心成家立业,也配不上您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