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朝堂皆是我弟子(科举)by月月捣药
月月捣药  发于:202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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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死、冻死的事情是彻底没了,可如何让百姓们富裕繁盛起来,营造出独属于广州的特产,方便与外界通商交流,便成为了他新的困境。
不忍心事事麻烦于山长,他与郭胜开、常仕进等人也经常以书信联络,讨论求助。
几个人倒是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意见,可其中一条“制糖”之法,却只是听闻山长说过,未见其用过。
“我们这里甘蔗倒是非常的多,吃也吃不完,极甜,可却难以保存,若能够榨成汁,或做成山长口中曾提到过的雪花般的白糖的话,那想必一定能成为当地的致富之源,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刘卜温来信,说“不如问问山长,先生向来不吝赐教与分享,若有这方子的话,定然会毫无保留的。”
常仕进却表示曾隐约听到山长提起过,是需要用大火蒸发的,然后拿某种物质来脱色提纯,使其干燥,便成了。
汪启元道,反正原材料足够,不想麻烦山长的话,不如请当地的工匠一一尝试一下,这样既总结出了经验,也不至于毫无思考,有时候来的过于容易,反而让百姓们养成了堕懒的心思,不利于管理和经营。
吴韧觉得都有道理,于是花钱请了不少能工巧匠过来,专门辟了一座宅子,来研究制糖之法。
就像是童启曾做过的那样种植实验一般,设置了好几套变量,作为观察。
一批批的甘蔗被拉近宅院里,再换做一匹匹榨干的碎渣被倒进田中。
辛苦了两三个月后,他们总算是成功研究出了白糖!
收到成品的那一天,那种骄傲与欣喜,简直难以言表。
他匆匆拿着呈糖的罐子,回到府中,递给王绾儿。
“猜猜看,这是什么?”
晶莹白洁的粒状体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王绾儿轻捻了一点放入口中,惊喜不已。
“甜的,你制成了?恭喜,终于制成了!”
两夫妻欢快的拉着手在府中蹦蹦跳跳起来,开心的就像是个孩子一般。

或许是相比于其他人来说,华夏书院的学生皆成名过早。
所以按照大众惯性,百姓们一向是更加信服老一点的父母官。
尤其是吴韧这种二十岁不到便考中了榜眼,坐上了知州之位的,便更是容易让大多数百姓感到不安与不靠谱了。
刚开始,对方声称要用甘蔗制糖时,几个当地的种植大户还稍显漫不经心,认为其是在吹牛。
有心提醒两句吧,又见到对方买了大批的甘蔗,做实验,银钱一把把往外花,相反,他们的甘蔗却有了去处,省去了再往外运送售卖的环节,因此,也就乐得闭嘴不管了。
可眼睁睁看着对方真的制作出糖之后,他们的态度瞬间大改,想的却又不同了起来。
那可是糖啊!
像雪花一样的糖啊!
甘蔗不易保存,廉价、薄利,可白糖却是天价,贵重、易销!
这两个性质,是完全不能比拟的。
任谁都知道要选哪一个才对!
于是,当晚,县衙门口便围满了来套近乎的人,基本上都是当地的种甘蔗大户,目的却只有一个——索要白糖的制作方法。
以往憨厚老实的庄稼汉、地里人头一次脱去质朴的伪装,露出狡猾、贪婪的野望来,舔着脸极尽拥捧道。
“知州大人,我就知道,您是个做大事的!咱们这地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不是您心怜我们,谁肯费心费力啊?这好不容易搞出来个东西,让您就这么掏出来,也未免有些不懂事,这是家里存的野货,您瞅瞅得用的着不?喜欢的话,我还有!”
“大人年轻有为,真是风姿卓越啊!听说那白糖制作起来极其容易,不知道您打算把方子给谁用呢?”
“我家小女年十又二,长得俏丽无双,愿自荐枕席,作为妾室,送入府中,只要您一声令下就行!”
“别的不敢说,单说这利益,我愿与大人四六分,共同富裕啊!”
吴韧抬起手,无奈的阻止了大家乱七八糟的献媚。
同时让衙役们通知下去,将所有州府里种植甘蔗的农户全部集结了起来。
一起开会。
他做官并非为了赚钱,更无意拿这方子去要挟索取什么东西,纯粹是为了遵守山长所说的,一切为民罢了。
想起曾经目睹的那场琉璃方子拍卖会,他如法炮制,也不要这些人奉上什么,只要他们赚钱了各自承担一份责任就行。
十几个农户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方子我会免费分享给大家,不收取一文钱,你们种出甘蔗后,是愿意制成糖往外卖,便自己往外卖,愿意提供给衙门,统一按照市场价收取,就统一按照市场价收取,这皆是你们自己可以选择的事情。而你们要做的,便是领取一份工事作为替换。”
他掀起木板上张贴起来的工事记录,一一展示给大家看。
只见到其上有修路、修庙、疏通排水沟、架设桥梁、义诊、施粥等多种方法,皆是衙门里原本应该干的事。
可由于衙门里没钱,所以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如今借着分享制糖方子的方法,他将此事统一托付给每位大户去做,既减轻了衙门里的负担,又不用收取百姓的银钱,完美解决了基建问题和引领百姓致富,这不是双赢,又是什么呢?
有人当场便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雇佣百姓劳役们修路与制糖卖糖之间,赚取的银钱,到底哪个更多一些。
但很快的,大家同时得到了一个结果。
那就是,即便是修路要修个一年半载,比起来,也远不止制糖方子所带来的利润,那么多。
更何况,这方子是可以世世代代往下传的,纵是吴韧离开此地,去别处当官,他们也依旧
可以继续做这个营生!
于是,众人纷纷签字同意,各自认领起自己想要的段落来。
当然,也有那疑心重的,仍旧忌惮其中是否藏着奸佞之事,等他们修好后,会不会再次遇到刁难,反复以不满意为由,拒不查收的,犹犹豫豫着提出可不可以把这工事换算成银钱,让官府统一出人雇佣。
吴韧也皆一一同意了。
随着这场制糖“拍卖”会的圆满结束,整个广州的道路、桥梁、修缮之事,几乎全部被承包了出去。
而种植的农户们也皆欣喜无比,连忙回家各自实验起制糖的法子来。
将地里的甘蔗统一转换成一袋袋白糖,运了出去。
由于建路缺人手、制糖缺人手,当地的百姓们顿时身价大涨,有了更多的工作机会,府衙里的税收也节节升高,再次跃升,顺利进入了中层州府的级别之中。
皇上看到这折子后,龙颜大悦。
若是老官员,拿到如此功绩,自然算平平,可对于只是做了一年知府,便将任地做到这样的成绩的吴韧,那简直就是亮眼!
他再三夸赞,令人奖赏了一系列的东西给对方,同时回复着期待对方任期结束后,回到京城,为其继续效力的话语。
升官、看重,简直就是明晃晃,不加掩饰。
底下的大皇子看着圣上的表情,想起那吴韧的出身,也是华夏书院,算是三皇子的人,不由更加嫉恨,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掌心,同时,眼中也骤然闪过一丝焦躁与愤怒来。
童启坐在马车上,晃悠悠看着吴韧写来的信。
字里行间,满是“求夸赞”的表述,不由的笑出声来。
他拿着信,给童庆安等人简单的讲了讲为什么吴韧会选择如此做,又耐心的描述了当他们担任官员时,要如何平衡当地百姓与势力之间关系的方法,这才磨墨提笔,好生将其夸了一通,令人重新回信给广州。
当然,他们这些人通信,至始至终用的都是谢家的路子。
自谢君仪给他们开了道后,这条线路,基本上便被华夏书院的信件所占领了。
也就庆幸谢家势力庞大,遍布大奉朝,所以官道驿站都十分畅通,不然的话,他们这些询问、商议、报告之类的,便彻底做不得了。
学生一毕业,真的就跟失联了一般。
盲目抓瞎。
思及起谢君仪,童启不由好奇的问向一旁的童庆安来。
“这一次天阙回京,听说谢君仪也提前跟去了,他不是明年恩科才参加会试吗?那么早回去做什么?”
童庆安还未回答,柳三变已经提前抢先道出了原因。
“据说是因为他赶着回去想要恶心恶心他的父亲与嫡兄!再加上不放心天阙的事,索性便跟着,近距离看着些。”
童启了然的点了点头。
关于谢家的事,他多少也从谢君仪口中听到过几次。
虽不敢苟同其谢家家主那一套养蛊式育儿的方法,但也听闻了谢家嫡子谢文斌,乃是个擅长读书的,师从国子监,小小年纪便拿下了举人之名。
前年与吴韧他们一届科考,但成绩却似乎不太理想,明年要再考一次。
若正好碰上同样也要考会试的谢君仪,想来,心情应该不会有多好吧?
正如童启所想的那样,回到京都的谢君仪,简直就是张扬到了极致。
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已经拿到了举人之名,即将与谢家嫡子谢文斌一起参加明年恩科的事情。
“听说了吗?谢家庶子争气了一回,已经拿下举人之位了!”
“什么?这才几年?果然这华夏书院就是擅长科考啊!”
“了不得,那明年恩科岂不是两兄弟同场作战?也不知道一个在京都,一个在伊川,到底是谁棋高一着?”
街里邻坊之间,关于两兄弟的事传的是沸沸扬扬,就连国子监内的不少士子,都得知了,笑盈盈的打趣道。
“文斌,怎么样啊?你那个废物弟弟跟你挑战呢,你不应战?”
谢文斌强忍着心头火,垂眸看着手里的书卷,不做回答,可脚下,却恨不得碾死那个庶子,将其永久的踢出大奉朝去。
偏偏此事还真做不到。
谢君仪如今早已远非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孩了,他将赵天阙一行人送进宫后,并不回家,转头便去找了杨舟万、常仕进等人。
共同八卦郭胜开与山长互通书信的事情。
“听说他给山长写了好几封,慰问身体的信件,山长实在拗不过,便回信吐槽了一番顾知府,结果他立马便让吏部侍郎家的小姐禀告了自家父亲,我来时,那顾信之已经被调走了,去了岭南,算是妥妥的贬谪!可能耐死他了!当谁做不到呢?惯会出风头!”
谢君仪酸酸的说道。
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吃了山长写信的醋。
但明明都是同一届入校,按理说,算是真正的同窗,可就因为对方早学了几年,便早早的当了官,给童启做起事来了,而他却还是学生一个,等待着与第三届的学生们共同科考。
简直气死人。
常仕进好笑的给他倒了杯茶水,安抚道,“那有什么,大家都是书院里的学生,早一届晚一届有什么不同?”
那当然不同了!
谢君仪瞪大了眼,给常仕进讲述着自己的“分级”。
像是童山长亲手教出来的第一届,童启肯定是最上心,最熟悉的,第二届次之,第三届便勉强只能认清楚几个名字了,等到第四届呢?
直接山长都换了个人!
“你觉得是童山长任中进的书院好,还是柏老先生任中进书院的好?当然我没有看不起柏老的意思,但你应该也听过两者的课,童山长教学的方式可是和大奉朝内所有的先生都不同的!”
而柏老却与其他大儒,没什么两样。
常仕进顺着这个思路,沉思起来。
不同的山长,教学理念的不同,导致学生风格也会完全不一样,山长重视实用,教他们以百姓为本,不拘规则限制之内,只要能达成目的,遵从心中本能,无愧天地即可。可柏老等人却重逻辑理念,教他们为官之道,以圣上为主,要在规则内遵守条约,和光同尘。
很少说两者哪一种更好,但作为学生,他更喜欢童山长。
两人边聊着天,边回忆着在书院里的日子,往事历历在目,温馨又惬意。
而童启等一行人,也在长达半个多月后,兜兜转转,到达了南方。
河水此时已经被冻得结了冰,路上的行人步履
匆匆,似是难以忍受这瑟瑟的冷风吹拂,将整个脑袋、脖颈都围得密密实实。
求真书院内,领头登记的儒士听到他的名字,一脸诧异,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轻佻的笑了几声,道。
“没想到您还真来了?抱歉啊,今日已经是轮值讲学的最后一日了,您来晚了,不少听课的学生们已经各自回了乡,我们尚未准备好其他的日子,下次吧,等下次,我们再给你们登台的机会。”
说罢,竟连让他们进入书院都不让,直接便打算关闭院门,谢客了事了。
旁边的柳三变一脸愤怒,顿时上前大骂道。
“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算什么读书人?好端端的请我们山长来讲学,到了,却又说结束了?这请帖上分明说了,明日才是最后一天,打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如此捧高踩低,言诺无信,也敢自称君子?”
童庆安和童淳同样也气的不行,紧跟着附和道。
“对啊,这也太欺人太甚了一些,山长,我们走,管他什么邀请函呢,倒要将此事说出去,好好评个理,看看是否就是江南学子的品性!真是令人开了眼了!”
那儒士登时慌张起来,连忙拽住几人,妥协道。
“罢罢罢,你们愿意讲,那明日登台讲便是,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呢?不过我事先可说好了,别怪我没提醒,来听课的学子们当真是走了不少,若到时无人听,那可不是我们的原因。”
对方耸耸肩,给其登记完了名字,也不说住宿安排,直接便甩袖离开了。
这还是童山长第一次遇到如此轻慢他的人,颇觉新鲜。
看来南方与北方对他的态度是真的确有不同。原本他还以为系统的声望值地图上,北方一片通红,如燃烧的燎燎草原,而南方却只有零星粉色,乃是统计不够清楚的原因。
没想到,这里还真的是不鸟他啊。
不同于伊川县一开始的学风不胜,江南之地,向来是书香门第聚集之所。
吟诗诵词者不少,识字率更是高的惊人!
即便童启凭借着各种功绩已经在朝堂上小有名气,但在南方,却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的儒生,大家依旧把他当作一个只是写了几篇文章,还算不错的人来看待,而不是像别的人一样,尊称其为“大儒”。
尤其是在他丧失了华夏书院的“山长”之位后,似乎有更多的人对其本身的价值估量,更低了几分。
就连掩饰,都已经不愿掩饰了。
安抚好学生们的怒火,他们沿着街道,开始寻找起住宿的酒馆来。
可许是因着轮值讲学的事,大大小小的驿站酒馆都已经被形形色色的儒生所占领。
即便离开了不少,可依旧还是有许多人因着各种原因,尚且停留在这座城中。
在连着问了好几家都没有问到合适的地方后,他们索性一路出了城,入住到了当地的农户家里。

求真书院内部。
斋长王应昕躺在竹椅上,手边檀香小炉烧的正旺,他执起扇子轻轻的扇着,耳边听着手底下人的禀报,十分得意。
没错,童启来此遇到的刁难,就是他故意设计的。
自前年科考,华夏书院的学生包揽前三甲,还折损了他手下最骄傲的学生之后,他便与童启彻底成了死仇。
什么童大山长?
不过是一个只知死读书、营销攀附的黄毛小子罢了。
凭借着一家书院,包揽了那么多光芒,又是上前线,又是深受皇帝宠爱信任的,他就不信,对方哪里来的时间去钻研学问!
一定都是吹出来的!
泥腿子而已。
得到一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耀武扬威。
呵,他们王家为官做宰的时候,童家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刨食呢!
这一次轮值讲学,他便是特意邀请来的童启,为的就是在所有学子面前,好好杀一杀他的威风,揭穿他隐藏在盛名之下的伪装!让其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随手招来底下的书童,细语几句,让其再去布置一下明日的讲学台。务必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让这北方的“大儒”深刻感觉到什么叫做“宾至如归”。
且不论其摩拳擦掌,准备了什么“惊喜”。
只说童启等一行人一路借宿,越过建康府城外,来到了一处地,名为横屋村。
这横屋村,人丁不过百户,可建筑风格却极其具有特色,不同于坐北朝南的大众选择,统一是横着修的。
与官道持平。
看起来,就像是突兀的横出一截,用回字形样板房拼接成的村子一般。
童庆安等人好奇的打量着,忍不住率先发问道。
“老伯,你们这地界为什么要这样修屋子啊?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有和官道并着修的,人来车往的,岂不是天天要吃上一嘴的灰?
对面的老汉看起来四十有余,头一次见到如此多贵人,早已慌得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了,忙颤颤巍巍答道。
“我们也不想如此,可村内丘陵、山川太多,平整的耕地过少,为了绕过那些山坳,多留些水田出来,我们只能把房子如此修建,方便种植,并非有意如此。”
他生怕解释不通,见几人感兴趣,便干脆领着他们前往村口,亲自去看那弯弯折折的地。
对于老百姓来说,土地就是命根子。
一如其所讲的,这个村里的耕地简直少的可怜,大部分都被丘陵所占据,即便靠着改变房屋方向去节省土地面积,可整个看过去,加起来,也尚不足五十亩地。
剩下的则统一被山地所笼罩,层层叠叠。
一眼望不见尽头。
童启认真的打量着山地与村落的距离,弯腰查看那些稻谷,水润润,明显是被精心照顾的样子,可因为狭窄,却只能龟缩在山坳中,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分外可怜。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河流,越看越觉得此处很像现代所设计的梯田模样,不由得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在那丘陵上面种呢?我看那平台也蛮宽阔的,且水土也尚可。”
旁边的老汉忙摇摇头,“贵人不知,那水稻、大豆是需要水来养着的,我们哪里能引水上去呢?更何况一下雨,山地便往下冲泥沙,根本存不住任何东西,简直种什么死什么。”
归根到底,还是排水做的差。
且土壤也不行。
童启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考起现代提高土地肥力及埂坎修筑的知识,而学生们则一脸新奇,围着稻谷不断的观察着。
实际上,这还是他们现实生活中第一次见到稻谷生长的样子。
虽吃过,可食用的时候都已是饱满的米粒,还从未在刚刚播种下来的时候,见到过这副绿油油之景。
尤其是水中所长的样子,更是令他们惊讶非常。
柳三变因此还特意做了一首诗,名字就叫做《稻谷颂》,以此来表达他首次见到稻谷时的激动之情。
一众人看完后,被带着再次回到了村落里。
老汉的妇人已经带着儿媳将家里整体收拾了一通,生怕因为太过脏乱,而唐突了几人。
童启倒是不嫌弃,他坐在小板凳上,认真看过老汉家所有的农田工具后,干脆的询问起如今的收成来。
你来我往几句话里,尽是一副了解的样子。
那老汉吃了一惊。
没想到贵人竟然也会懂种地之术?
本来还拘谨,可几句话下去,也不由打开了话匣子,和众人交谈起来。
“其实我们村已经算是好的了,隔壁大坞村那才叫真正的山地丘陵多呢,他们那地界,压根种不了稻谷,只能种茶,可茶树喜湿,喜光,光是为了浇水,每年就得忙活好几个月,收了茶之后,卖到集市里,那些贵人们又喜欢压价,赚来的钱还不如我们这五十多亩地的收成,好歹能吃呢!”
“听说城里收佃户,前年村里好多人都搬走了,愿意自卖出去,给贵人们种田,多少混一碗饭吃。”
“我们家也快撑不住了,儿媳妇今年怀了孕,多添了张嘴,就是多了一份开销,但愿今年这田里收成能争气一些,不然的话,我这老胳膊老腿,只怕也得跟儿子一样,出去做苦役,就这,也是勉强维生而已。”
童庆安等一众学生认真听着,边听边在手边记录着这些要闻。
这是童启带他们“游学”的条件之一,你不能只是走马观花,如同局外人一般看一遍就算,要想百姓所想,忧百姓所忧,才知道这朝廷到底需要什么。
如何才能够让百姓安乐。
他们一起席地坐在稻杆上,再次举手问道。
“既然收成如此少,那你们就没有想过用其他的方法增添营收吗?例如种蘑菇、种果树之类的,这种附加产品,按理说应该也能带来一点收益才是啊。”
旁边的老妇长叹了口气,“我们倒是想呢,可果树需要种子,我们根本买不到,蘑菇的话……那得看运气,但凡哪日下雨比较多,去山里拾捡,多少能捡到一些,可运气不好的话,就会碰到巡山的,不仅要将我们打出去,还得罚钱呢?”
“罚钱?为什么罚钱?”
见这群人什么都不知晓,那老汉站起身,指着几座最高的山脉,道,“那几座,皆是有主的,地契在城中的贵族、世家手里。他们一向霸道,禁止我们百姓入山找东西吃,冬日天寒,连柴火都不许捡的,更何况蘑菇?”
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童庆安等人皆忍不住露出惊愕的表情。
他们华夏书院也是建在沧澜山上,地契之类都在童启手中。
但向来没听说过禁止百姓上山这一套。
每逢春秋之时,山上野果熟了,山长还会叫底下的百姓们上山自采,别说柴火了,就是树木,真有人用得着的时候,也是不吝砍伐的。
他们面面相觑,皆不懂世家如此做的原因。
走出书院,看到这大千世界后,才终于知道原来种种,并非常态,反而是一种另类。
难怪山长离开时,整个县城的百姓哭的跟死了爹妈一般。
若是他们遇到如此
“体贴”的山长,只怕也会拼命想尽办法,留住对方吧?
见学生们一脸敬畏之色,童启忍不住摇了摇头,从携带的包袱里,掏出几粒蔬果的种子,递了过去。
“这皆是我在北方时,找人收集到的各类果树种子,若你们想试一试,可以拿这些去尝试。”
“这……这怎么好意思?”
老汉几人见状,忙手忙脚乱的推辞道。
童启强硬的塞了过去,说,“就当是我们入住的房费,还请莫要推辞。”
见贵人并不把这些东西当作什么贵重之物,老汉几人懵了几秒,也只能收下,可当晚却忍不住杀了一只鸡,用来犒劳他们,以作回报。
见状,童启也忍不住说出了他对此地的一些建议。
“还请老伯莫怪我多事,但你们村的气候与湿度实际上非常适合种植水稻,那几座丘陵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实并非无药可救。只要种成梯田,将部分田面收拾平整,同时修筑田坎,便可以留存水土,改善此地的环境与气候。只是可能调整的地方比较多,需要不少人力物力……”
还没等童启说完,对面已经一脸激动的站了起来,打断道。
“人力物力算什么?我们乡下人家,最不缺的就是一把子力气,若真能扩大咱们的耕作面积,那您可就是我们整个横屋村的大恩人了!我们愿意一试,只是不知您说的那什么梯田,要如何操作,具体又需要什么东西呢?”
“其实只需要修坎添土即可,这样吧,我明天带你亲自去试验一下,你便知晓了。若你们愿意的话,其实还可以在那梯田里种一些鱼、蟹之类的,形成整个完整的生态系统,收成也许比现在的普通水田还要更高一些……”
童启的话令老汉一家听的眼中异彩连连,只恨不得觉也不睡了,直接就到达第二天。
几位陪坐的学生们虽觉惊异,山长北方出生,何时知道的适合南方丘陵地带的梯田之法,可想起对方“生来知之”的各种异闻,师门传承的神秘之处,倒也不觉奇怪,只是心中对山长更加佩服了几分。
“难怪书院里总是有各种的农学书籍,一到春种秋收时间,书院里便鼓励我们去参加课外实践,获取分数,原来这农田之事,对于百姓们竟如此重要?”
童淳忍不住感叹着,旁边的童庆安附和道。
“那是自然,我小时候做乞丐时,经常见到两户因为抢水浇种而打架,激烈时,甚至能出人命呢!”
对于百姓来说,农学庶务一向是头等大事。
只不过,通常书院里很少教这个罢了。
毕竟谁家君子花费那么多钱,是为了种田去的啊?
大多数都是为了平步青云,为官做宰罢了。
只是如游学一般走马观花看一遍,在策论里无病呻吟的叹几叹,又怎么可能会有实际生活中所见到的那样震撼呢?
望着童启认真讲解的背影,几小只皆忍不住一股骄傲之感涌上心头。
整个大奉朝,估摸着,也就他们的山长上知天文,下至地理,对什么都了解,才会如此深入百姓之间,急百姓之所急,却毫无索求了吧?
一群人被迷得神魂颠倒,连约好的讲学都直接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第二日,一大早,童启便带着老汉一起去了田间,不仅将他们的农具改的更加方便了一些,还亲自实验如何用竹管与水车更方便的引水入田,排水换水等。
看的附近围观的村民们,都忍不住惊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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