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思考了一会儿,迟疑道。
“我平时喜欢吃酒、赌博,偶尔射射箭、跑跑马,这算吗?哦,我还有个姐姐,比较受宠,马上也到了大婚的时间……她平日里最喜欢倒腾胭脂水粉一类,所以我偶尔也会给她捎带一些……”
“那挺好的啊,既然你喜欢喝酒,要不,我给你个酿酒的方子?我能用普通的水果、高粱酿造出比市面上更好喝便宜的酒水……”
还未说完,六皇子摆摆手,道,“不要那种,太麻烦了。”
一缸酒光是采果、酿造整个程序就得大半年,品质上佳的,更是要等好几年才能出成果,等他酿好了,孩子都快生出来了。
“那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教你种棉花,只要能在东三省普及开来,再运送到南方去织成布匹,便能远销海外……”
“娘们唧唧的,织布,那是女人的事情。我不干!”
六皇子再次否决。
童启也不气,继续说道,“那这样,我还有个方子,可以教你从南方的甘蔗中提炼出糖来,如白霜一般晶莹剔透……”
一连几个方法,听得周围的人早已经呼吸急促,就像是见到了真的财神爷一般,恨不得捏着童启的脖颈,让他快点把所有方子都说出来,可六皇子却依旧拒绝道。
“不要不要,那是什么玩意儿,我想要糖,御膳房多的是,干什么非要自己去做?这样吧,你有没有那种直接给我多少钱,让我一夜暴富的法子?”
童启挑了挑眉头,终于体会到了孙悟空求长生时,菩提祖师的无奈感,他摇摇头道,“那只怕只能够在大奉朝刑法律令上去寻找了。”
六皇子顿时失落起来,一副遗憾之态,“罢了,罢了,那就凑合凑合算了,你把方才提到的那些赚钱的方子都写给我吧,大不了,我拿回去,交给其他人去研究去。”
他倒是不傻。
可这言辞间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样子,仍旧让旁边的人不得已为其捏了一把汗。
齐大人紧盯着童启,不知道这华夏书院以“骂人”出名的山长,到底会如何回答。
只见童启捏起旁边的一盏茶水,轻轻撇了撇上面的浮沫,缓缓开口道。
“可以,但你要拿什么东西来换呢?”
“换?”
六皇子神情一滞,似乎没想到这些东西还要自己掏钱,当场便愣在了原地。
童启笑了笑,似难以置信的睁大眼问道。
“不会吧?六殿下竟然这么天真的吗?莫不是以为这世界上这么多东西,都不需要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吧?越贵的东西得来的也就越不易,六皇子想拿到这些,自然得用你手里值得这些价值的东西来交换,不然,我凭什么给你呢?”
即便是皇帝,也没有强抢的吧?
更何况,你还不是皇帝呢。
六皇子险些被气笑了,指着自己,无语道,“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跟我换东西。”
“当然。若不是知道的话,我也不会这么说了。”
你以为是个人,就能掏出与这些方子相一致的东西,作为交换的吗?
即便三皇子那边,当初的报纸方子也是用救下曹家一家作为交换的。
他手中,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好好好,那你说要什么?不然,我给你一块上好的玉。”
“不要,所有的金银财宝都是不保值的,若发生战乱,总有买不上粟米的一日。
童启一口否决。
“那我求父皇给你封个官当当好了。”
童启依旧摇头。
“为官做宰也并非我的夙愿,更何况,陛下已经给我封了龙图阁直学士的身份,我连科举都没有参加,再封,就只能封郡侯了。”
那他和六皇子可就真变成亲戚的关系了……
六皇子堵了一瞬,无奈道,“那你要什么,总不能我给你块地皮吧?”
“您只是皇子,自己的封地还没有呢,又怎么能够给我地皮呢?”
无情的被揭穿后,六皇子的神情已经变得不耐烦起来,“所以说,你到底要什么东西嘛?尽管说,只要你能说出来,我都能给。”
都能给?
童启冷笑一声,仍旧是清清冷冷的那个模样,他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抬眸望向六皇子本人。
神情一点点冷肃下来。
“您确定都能给吗?那我想要百万雄兵,击退契丹边境;想要海晏河清,没有一个庶民再经历死亡;想要徐家自请下台,再不干涉任何政事,想要所有犯了事的外戚勋贵全部被关入大牢,施行应有的惩罚,想要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六皇子,您能做到吗?”
“你大胆!”
旁边的徐沐川心颤着大声喊了出来。
整个顶楼内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默默闭上了嘴巴。
六皇子阴暗的直面盯着童启,半晌,甩袖离开。
樊楼内,所有人敛声屏气,恨不得今晚所有的话一句也没听到,心中,则对华夏书院的山长敢于硬刚皇子,而敬佩不已。
齐大人为难的看着六皇子等人离开的背影,说道。
“这六皇子乃是贵妃娘娘的儿子,与四公主同出一脉,只怕你如此嘲讽他,他不会善罢干休的。”
童启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与其说那么多,其实不如一句“没有”更加干脆,反正按照对方的智商,他即便直接敷衍过去,六皇子也未必知晓。但他就是不想。那黄龙府死了近十几万的百姓!那边疆不知多少黎民尚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可看看这大奉朝的皇子们呢?在做什么?在喝酒、赌博,询问如何一夜暴富的事情?
只是看着那嘴脸,他便已经忍不住了。
他真的要为了这样的朝廷,而付出一辈子的心血吗?他的学生们寒窗苦读数十年,难道就是等待着这样一个抛头颅、洒热血的机会吗?
那也太讽刺了吧?
头一次,童启为自己开书院的决定而感到了动摇。
也为这大奉朝终究不会走向历史上南宋北宋的结局,而感觉到了不确定。
随着六皇子的打岔,原本的火药方子自然不了了之。
齐大人揣度着童启那番话,知道其不只是在跟六皇子说,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什么东西都是有代价的。
即便是华夏书院读书,那也是要收学费的,想让童启将一个足以改变格局战况的大杀器拿出来,那必须得给与他能够与之相匹敌的利益,不然对方又凭什么要公开呢?
没有什么为了天下,就直接伸手去索要的道理。
他需得找到一个让童启心动的东西才行。
可他自己一个人做不到,因此,便找到了他唯一的好友胡爻先那边。
胡丞相如今正忙着女儿亲事的问题,哪里有空去理会这些?听到齐大人的想法,也只是对童启有没有这么一个东西而感到存疑。
能改变战况啊……
他听了一耳朵,并未放在心上,谁知道是不是自吹自擂的?
童启不过一文人,懂什么武将的事情?
你若真的信以为真,听他指指点点,干涉战况,那才是真正的愚蠢无知呢!与其让他相信一个文人手中有改变天下格局的武器,不如让他相信母猪能够上树,也许还更快一些。
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胡爻先直接将此事抛掷脑后。
连上禀的想法都无。
而此时,京城内的一家羊肉汤店里,华夏书院的学生们齐聚于此。
“怎么样?我就说吧,京城里数这家的羊肉汤最好喝,那什么樊楼都不过是徒有虚名,还不及咱们州府里的白鹤楼呢!美食,不能只看价格,还要看味道!”
杨舟万语气炫耀道。
“那是!要吃饭还是得去这种当地人最推荐的店里!那什么樊楼,肯定不是因为你没钱,所以请我们去不了的原因。”
常仕进故意调侃着,被旁边的郭胜开一指节敲到了脑袋上,低斥道。
“就你多嘴。”
大家笑看着两个人争吵打闹,低头舀了一口浓汤,果然浓香醇厚,用料十足。
一般平民与士子吃饭的场所,皆分的十分清晰。像是这种苍蝇馆子,虽味道好,可却因为狭窄逼仄,很少有士子踏足,今日一来就来了这么多,还如此态度亲和,自然引得四周邻里街坊,好奇的探头打量着。
店老板是个小老头,佝偻着身子,满脸欣喜与热情,将一叠芝麻烧饼放置在案上,开口道。
“这真是蓬荜生辉啊!一直听杨大人说他的同窗如何如何,今日一见,诸位果然个个俊秀,非同凡响,这是我们店里最受欢迎的芝麻饼子,还请诸位尝尝,看看如何?”
郭胜开等人忙起身谦让道。
“店家不必忙,我们只是随意吃顿饭而已。”
店主忙摇头请他们坐下,道。
“欸,杨大人之前帮了我们多少事,这点小东西,不值几个钱。你们既是杨大人的同窗,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还请不要客气,不然,就是嫌弃我们,不给我们面子了。”
“收下吧,他们家的芝麻烧饼很好吃。”
杨舟万适时的插话道。
郭胜开等人这才为难的接下了手中的烧饼,低声询问着杨舟万到底什么情况。
“不过是那些事,你们知道的,哪里都有地头蛇,之前有几个衙役故意找茬,为难这条街的店铺,我看不下去,所以就帮了一手……”
后面的未尽之意,大家自然晓得。
一时间,几人沉默下来,没想到,京城里竟然也会有如此欺凌之事。
常仕进嘲讽道,“正是天子脚下,这种事才屡禁不止呢。毕竟,这里官比百姓还多嘛。”
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华夏书院教育出来的。
什么人人平等?
阶级鲜明,弱肉强食,方为外面正常的世界。
想起他们自己也即将步入官场,几个人心中不由暗暗警惕起来,告诫自己不能像那些人一般,出仕后就针对黎民百姓们,忘记了出身。
突然,街道外,传来一阵推搡声。
一个身穿锦衣华服大概二十六七岁的人领着一帮文人士子,嚣张的走了过来。
“谁是华夏书院的人?哪个是华夏书院的人?见到一群文人没有?啊,就是你们吧?”
吴韧与汪启元对视一眼,悄然站起了身。
“在下华夏书院汪启元/吴韧,请问诸位是……”
领头的人头一昂,将一封挑战书塞进了几人怀中,道。
“我乃国子监学生钱书达,特意来领教一下几位的实力。”
吴韧低头瞟了一眼,只
见不止是国子监,挑战的名单上还附录着不少四大书院的人。
看来,来者不善。
汪启元上前一步,妄图转圜一下氛围,道。
“诸位怕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无意和大家起争执,临近会考,正是复习的时候,还请大家莫要受到他人的挑唆,耽误时间……”
“少废话,你就说敢不敢吧?”那钱书达一口打断道。
“早就听闻华夏书院如何如何,其山长更是生而知之,专教文曲星,我倒想要见识见识,怎么,又不是打架斗殴,不过是以文会友,交流交流罢了,也不敢迎战吗?”
“就是,不会是沽名钓誉,没什么实力,所以只敢躲在自己山长后面,狐假虎威的吧?”
闻言,常仕进愤怒的上前一步,被刘卜温拦下。
“我倒不知道诸位想领教什么?难道会试考场上还难以见分晓吗?”
队伍后的江云希眼中闪烁,道。
“谁知你们山长那样厉害,会不会偷偷泄题,我们要比自然不比什么赋论之事,要比,就比君子四艺才是!”
“对,就比君子四艺!听闻华夏书院惯会死读书,难不成会考试就能算是文人了?算不算文人,得我们说了才行。”
“没错,没错!”
一群人闹腾着,将小小的饭馆挤得水泄不通,店老板慌张的抱起桌上的碗,不使其被推搡下去打碎。
汪启元艰难的拦住几个靠近的士子,头一回发了火。
“好,你们说怎么比,我们奉陪到底。但此处并非比试之地,我们先离开再说,不要给附近的居民带来麻烦!”
赌场内瞬间清空,重新拉起了赌盘来。
“开赌了,开赌了!四大书院围攻华夏学生,比试书画诗词,大家猜一猜到底哪个会赢?”
樊楼里,硕大的大厅被腾了出来,柳姑客客气气的令小厮备好笔墨,然后恭敬的退到一旁。
屋内陡然分为了两拨人,一方是华夏书院的五名学生,杨舟万因为点卯已经上值去了,而另一方,则是四大书院内的佼佼者,同样是此次参与会试的人。
“听闻你家山长曾在年轻时和举人比拼,那我们今日便也来一场,若是你们赢了,那我们便承认你们书院可以与四大书院比肩,但若是输了,那你们就要乖乖的退出会试,并且承认你们华夏书院乃沽名钓誉,有名无实!”
“荒唐,你们说退出会试就退出会试,凭什么?”
常仕进不服气道。
事情发展到现在,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这几个人分明就是故意找事,针对他们华夏书院的。
可这条件,也未免开的有些无耻了。
十年寒窗,多少人等的就是这一刻,你说不让参加考试,你谁啊?
汪启元冷静的拉住一旁暴怒的常仕进,问道。
“这赌注,怕是有些不公平吧,我们输,你说要我们退出会试,那你们输,也应该你们退出会试才是。”
那钱书达愣了一秒,狂笑道,“我们输?我们会输?你莫不是没听过我们的名声吧。”
说是比诗词书画。
可他们派出的人却皆是擅长此事的佼佼者。
求真书院的江云希,国子监的钱书达,文昌书院的刘振,龙胜书院的……
而华夏书院却只有五个人。
以往只听过五个人擅长策论,擅长读书,可却从未听过他们擅长诗画的,更何况,河南府那种学风不胜的地方,连个顶级文人都没有,哪里懂什么文雅之事,即便想学,也未必找得到人教。
只怕,连鉴赏都不一定能做到吧?
心下想着,江云希上前一步,率先答应了下来。
“好,就按你说的来。谁输,谁便退出科考。”
场内场外围观的仕子们皆是一片哗然,但无一人上前阻止。
这是四大书院与华夏书院的意气之争,不论谁嬴谁输,对于他们都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减少一个竞争对手嘛,而且还是相当厉害的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不少人怂恿着,纷纷支持他们比试一场。
汪启元和吴韧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
郭胜开一把拉住两人的胳膊,低声警告道。
“不能比!山长还没回来,若是知道了,会气死的!”
可不比能行吗?
店内店外已经被围住了,今日若不有个回应,只怕他们也难以离开,这不止是个人,还代表着背后书院的荣耀之争,若真怂了,以后的同窗学弟们,岂不是要被嘲笑数十年?
汪启元心中思忖,上前一步,率先答应下来。
“好,那便比。但见证人与评委,我们得请公正的人来。”
郭胜开和刘卜温皆是一脸的讶异。
齐府内,童启正和齐承胤对弈着,打听着此届主考官的相关事宜。
门口小厮匆匆跑进来,禀告道。
“不好了!童山长,你们书院的学生被四大书院们围攻,正要开展文斗呢,说是谁输了,谁就退出本届会试科考!”
“什么?”
齐承胤一脸讶异的站起身来,怒斥道,“荒唐,这么大的事情,也是能够比试的吗?快让人去阻止他们!”
“是……”
“慢着……”
童启坐在椅子上,一脸思索问道,“你知道他们比的是什么内容吗?”
那小厮愣了一秒,“听说是诗词书画。”
童启挑了挑眉,从旁边的棋盒里拿起一颗棋子来,“既如此,那不必担忧了,让他们比吧。”
小厮一脸惊讶,险些闪了腰。
就连齐承胤也是不敢置信,缓缓瞪大了眼睛。
樊楼内,一炷香缓缓点燃。
柳姑坐在评委席中间,其两边,皆是京都内有名的大儒。
钱书达与汪启元并肩站在桌案前,提笔动墨,等两个人写完,那香也燃尽。
桌案上两幅字笔走龙蛇,劲道十足。
柳姑上前缓缓品味起来。
“恩,这一幅笔墨隽永,饱满大气,不错……至于这一幅……”
柳谷停靠在汪启元的那副字前,缓缓瞪大了眼睛。
其余两位大儒见她愣住,好奇的上前观看,只一眼,也恍然愣在了原地。
“这是……自创字体么?”
只见那整幅字笔画纤细流畅,如铁画银钩,可却刚健有力,不失妍美之资,清俊挺拔,给人一种瘦劲而不失腴润的美感来。
独特而少见。
两人忍不住趴在那字上研究起其走向来,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郭胜开摇了摇头,低声跟常仕进讲道。
“看来汪兄是稳赢了,这也就是没让他们看到山长的临摹贴,若是看到,只怕才疯狂呢。”
说来也是巧,童启现代的时候就喜欢练字,各种书体都写的有模有样,北宋虽不存在了,但他最喜欢的字体里,瘦金体仍占据了很大的分量。
一日闲来无事时,便将那临摹过的书贴放到了桌案上,没想到却被学生们看见,嚷嚷着要学。
而汪启元便是其中练的不错的人之一。
钱书达看着一致判赢的大儒们,脸色惨白。
他惊恐的上前两步,看着那独特的字体,难以置信。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听过华夏书院没什么文人雅士来着的啊?
怎么可能输呢?
然而,就像是故意洗刷他们对华夏书院的刻板印象一般,随着文斗一个又一个展开,这几人带给他们的震惊与撼动便越是广博。
郭胜开的诗,那是跟潘阆学的,整日还要感受柳三变的吊打与折磨,怎么可能一般般?
常仕进的画,那是跟童启学的,3d架构,栩栩如生,传神到像是直接把人抠出来一般,对于写意来说,那就是碾压。
刘卜温的词……吴韧的赋……
越比,便越是令人心惊。
到最后,江云希已经不敢再上场。因为他知道,即便是他,也不可能胜过。
失策了,这群人远比他想象中的难以对付。
汪启元看着对面狂妄无比说要比试的人,如今一脸青灰,难看至极,忍不住浮起一个微笑来。
“胜负我想已分的很明白了。还望诸位遵守承诺,退出此次的科考。”
国子监、求真书院的人皆忍不住颓丧着坐到了地面上,浑身失去了所有力气。
旁边的江云希开口嘲讽道。
“所以,你们是本来就知道,他们比不过你们,还故意同意的?如此咄咄逼人,诱人进入陷阱,恐非君子之道吧?”
“那么你们在我们吃饭时,故意找上门挑衅,便是君子之道了?”常仕进出声反驳。“今日若是我们输了,你们也会轻飘飘放过吗?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输不起,便不要找那么多理由。”
“你!”
跟华夏书院这群善辩的人吵架,那是明摆着找虐。
汪启元等人看了江云希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到底会不会参加会考,他们也管不住,但经此一役,算是彻底没有人嘲笑华夏书院只会死读书了。
事情隔了几日,才传入胡丞相的耳中。
他彼时正翻看着朝中官员们的子女名单,对此,只笑了笑,感叹这些人还是太过于年轻,禁不住激,可翻着翻着,却突然愣住,琢磨了起来。
对啊,这些人不也是少年俊才吗?
好像华夏书院的那几个孩子也尚未成亲呢吧?
那童启难拉拢管束,可他的学生们却仍旧还是白纸一张啊,若是他能将那头几个人拉拢过来,不也是一桩化解华夏书院结党结派的方式之一吗?
胡爻先手中一滞,想了想,直接将自己的管家唤了过来,轻声耳语了几句。
他从未觉得有师生关系是难以挑拨的。
在真正的利益面前,就连父子亲情都
有可能背叛,更何况只是教了几年的学生而已?
既然不听话,那就训到听话为止,只有趁手懂事的兵器,才是真正能用的兵器。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京都内的氛围也越发紧张。
文斗的事,童启并未说什么,也没有评判学生们的“赶尽杀绝”到底是好还是坏。
只让他们安心在府内,少出门,专心复习。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那些不能科考的学子们疯了之后会再做些什么事情。
就这么半禁闭着,终于到了会考的一日。
考场外,等候围观的家长们远比参与考试的学生们还要多。
各式的车辆马匹、包袱口音,汇聚一处,从早开始,便水泄不通。
礼部的大人们侯在场内,等待着考生们的入场。
大门被封紧了,唯独一侧窄门开启着,用来令学子们进入,检查东西。
不比秋闱乃是一府之人,春闱的盛大,远比任何一场考试都要隆重,天南海北什么出身的都有,上到年迈苍老,下到十五六岁,脸上的紧张与严肃,几乎感染了每个人。
“好好考,不要有压力,即便遇到解不开的问题,也不必死耗,先往后看其他的,注意时间,莫钻牛角尖,明白吗?”
童启拍了拍常仕进等人的肩膀,低声嘱咐着,再三检查了他们拿的东西,确认无遗漏之后,这才将他们送进了会场内。
直到见不到人影,方才收回了视线。
其上心程度,令一旁的杨舟万酸唧唧不已,他开口道。
“山长不必担心,汪启元他们能力上佳,只要发挥正常,定能榜上有名的。
“但愿吧。”
童启默然道。
随着钟声被敲响,全国性的会试考试也正式开启。
此次会试主考官,乃翰林院的吴大人,对方三朝元老,一向端正肃然。
因此其判卷之下的名次,一向是唯才是举。
十分公允。
赌坊内外再次压满了人,皆是预测此届会试榜首到底会花落谁家的。
统共来看,还是压吴韧、汪启元的最多,就连郭胜开也是大热门,毕竟前段时间华夏书院的人刚刚文斗赢了其他四大书院的学生们,因此正值热灶。而真正压国子监与求真书院的却并不多,只寥寥几个。
有那尊崇四大书院地位的人,不免为之不满,喝醉了酒后,仗着无人,便大声的在酒馆内吐槽着。
“会个诗词歌赋算什么能力?不过是偏僻角落里出来的小书院罢了,论底蕴,还是比不上人家四大书院!”
“连中四元怎么了?人家求真书院的江云希不也是连中四元?江南文人可是每一届都原胜于北方士子的,真正上了考场,才知道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嗨,谁让人家后台强呢,又是三皇子,又是齐大人的,听说他们书院的山长与柏大将军关系也很好呢,说不得有什么门路呢!”
“胡说什么?舞弊之事也敢乱讲?不过这华夏书院一向是外面光,名声响亮,其出来的学生倒是不怎么显眼,那什么杨舟万不就出仕当官么?这都多久了,也没见做出什么成果来啊?远不如他家的山长……”
“莫不是故意留了一手,没教给学生吧?”
“那也不是没可能啊,不然怎么差距这么大?当官的,还是得看经济庶务,灵活性,会画个画,做个诗什么的,算个屁啊……”
“嘭”的一声。
隔壁包厢内,杨舟万顿时愤怒的站起了身来,当即便想要出去跟那些说酸话造谣的人理论,却被童启一把拦了下来。
“急什么?反正又不是真的,越是解释,才越是正中他们的下怀呢。”
杨舟万顿时清醒过来。
是啊,外人未必能认得出四大书院的学生,可华夏书院一向盛名在外,却个个明显的很,他若真的出去吵嚷起来,只会显得没有气量,似乎被说中了才会如此恼羞成怒一般。
都怪他,若不是他这一年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也不至于被其他人那样议论,丢了华夏书院的脸面。
“山长,都是我的错……”
童启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反省,从怀中掏出张东西,直接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
杨舟万愣愣接过,打开,当看到里面的内容时,眼睛一点点变得铜铃一般。
“这是……这是?”
他握着那张方子,整只手几乎都在颤抖,喉咙里像是堵住了一整团棉花,刺激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原本是想要将这个交给齐大人的,但怕到了他手里,也难以达到边疆战士们的手中,反被他人所利用,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你如今在军器监,也算得上是专业对口了,这东西就交给你吧,什么时候你觉得适合拿出来了,就将它用在真正值得用的地方。”
童启平静的说道。
比起其他人,他肯定是更相信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们。
况且,他并非朝中之人,也不知晓战况随时随地的进展情况,既然无法判断这东西出现的时机,不如就把它交给身处于其中,能够判断的人去选择吧。那么,不论这只箭射向哪里,起码,它是对的方向。
在军器监研究了这么久的兵器,杨舟万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杀伤力有多大。
硫磺、硝石、木炭……这些早已经有民间的人拿来做烟花使用。
若按照山长这详细的成分配比,增添的东西,不作他想,肯定是能够无限度将这物品的威力放的更大的,那么若是将其用在战场上,所造成的结果……光是想一想,便令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杨舟万震撼的抬头,看向自家文文弱弱的山长,他从未想过,对方手里竟然还真藏了东西,而且还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便如此“危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