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朝堂皆是我弟子(科举)by月月捣药
月月捣药  发于:2025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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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道。
“山长,您跟我说实话,这东西咱们确定真的要交出去吗?若是您不满当前的局势,想要另起山门,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童启脸色一黑,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
“另起什么山门?咱们是文臣,又不是
武将,怎么说的跟土匪一般,怎么,你还想造反啊?少废话,拿着就是。”
杨舟万悄然松了口气,笑盈盈的装进自己兜里了。
由于这玩意儿过于危险,初期,他始终怕被人偷去,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缝在衣服里,后来,干脆想了个办法,将其死死背诵下,然后销毁了事,不再留档。
于是,整个大奉朝,杨舟万成为了唯三知道火药精准配方的人。
至于第二个嘛,自然是日日夜夜缠在童启身边,片刻不见便哭成傻子的赵天阙小宝贝。
华夏书院内部。
众人正发愁的看着木床里将近绝食一整日的小娃娃,心底里急得不行。
“这可怎么办啊,即便现在传信给山长,让他往回走,也起码还得走上个大半个月,才能回来呢,这孩子性格倔强,说不吃,肯定是一口都不会吃,怎么能受得了?”
旁边的沈亦道,“要不,咱们就硬灌下去,总不能就这么纵着她吧?都多大了,还缠着山长呢?”
“就是,也不觉得羞羞脸!”柳三变故意做鬼脸嘲笑道。
可木床里的人却依旧一动不动,用行动奉行着非暴力不合作。
谢君仪才不惯着她,一把将其抱起来,就想捏着奶瓶子灌下去,直接被赵天阙呸呸呸的拨拉到一边,咬紧了小奶牙,宁死不屈。
倔强的小脸,还带着清晰的泪痕,被强掐出来的红印子,令折继世忍不住打断道。
“罢了,不就是想山长了吗?要不咱们带着她去京城找山长好了。”
赵天阙眼睛骤然亮起,可怜巴巴的看向折继世,指着门外道,“找!”
声音清晰又执着。
王世昌无语的笑出声来,摇摇脑袋,“到底是谁当初出的这么个损招啊,觉得用买糖就能够哄住她,瞧瞧这聪明劲儿,哪里像是一岁的小孩子?”
谢君仪也跟着无奈的妥协下来,双手举过头顶,道,“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姑奶奶,可咱们去京城,好歹也得准备点什么东西才行吧?你看你师父不是也带了好多行李过去?你先等个几日,别闹,乖乖吃饭,等我们准备好了,就出发,行吧?”
赵天阙忽闪忽闪自己的那双大眼睛,似乎在判断着对方话语中的真假,良久,才终于接过奶瓶子喝了起来。
边喝还边喊道。
“骗,打你!”
“行行行,我若是骗你,你就让你王小花姐姐打我,行了吧?”
众人见她被哄住了,这才齐齐松出一口气,悄然退出了房间,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感叹道,这哪里是找了个什么小师妹,简直就是活祖宗嘛。
王世昌好奇问道,“谢君仪,你真的要带她去京城找山长啊?”
“找什么找?”谢君仪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先哄上个几天再说,等到了时候,再寻其他办法。”
他翻脸无情道,毫无骗小孩的内疚之心。
其他人不知道小公主的身份,他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时候带赵天阙去京城,那不是上赶着找死呢吗?绝不能去!
就是拖,也要拖到山长回来才行!
角落里的李元昊听到这番话,神色顿时一愣,见无人注意,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屋内,赵天阙掐着腰站在木床上,见到李元昊,顿时“啊啊啊”几声。
李元昊瞅瞅左右,压低声音将方才几人的对话复述了出来,瞬间得到赵天阙浓浓的怒火。
“我就知道!”
她奶声奶气的控诉道,从枕头下拿出藏着的小零食,扔给了对方。
李元昊美滋滋的接过,刚准备打开,又被赵天阙拦了下来。
她撅着屁股翻身下床,吃力的将床底下藏着的小木箱打开,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山长哄她时给的婴儿小零食,全是她一点点攒下来的。
“京城!”赵天阙指了指书院门口的方向,“都给你!”又指了指箱子里的零食们。
李元昊犹豫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带你去京城?然后这些零食就都归我?”
赵天阙认真的点了点脑袋,一脸严肃。
李元昊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又看了看今年才刚刚一岁的小师妹,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会试一共考了三日,京城里各大庙宇的香,也整整燃烧了三日。
结束后,光是捐的香油钱,就几乎需要两个小和尚一起合力抬才能够抬得动的程度,当然,贡献的,也基本上全是这些天参考的文人士子家眷们。
赏春宴上,原本因着会试,无人有心思赴约,可听说王绾儿要出席,不少千金都纷纷盛装前往,想要一睹其美貌。
毕竟作为华夏书院二年级常年的第一名,吴韧身上,实在是背负了太多人的关注,其未过门的妻子,自然也颇引人好奇。
两个人到底怎么走到一起的,因何结缘,当年河南府的灭门案又是怎么回事?
谁说的亲事?听闻吴韧以一枚书院徽章作为信物,表示会迎娶,是否为真?
既然父亲曾是河南府的学政,那见过吴韧,肯定也见过其他华夏书院的学生喽?郭胜开什么模样,汪启元什么性格?其他的二年级学生呢,又有何特长?
一桩桩一件件,她们不像男子,可以随时出门,在闺阁中,自然就靠着这点八卦生存了。
眼见着赴约的人越来越多,举办赏春宴的东主也不得不再次扩大了摆放的座位数量,饶是如此,依旧有很多人没有坐的地方,只能站着。
王颖被一位姑娘直接挤开,退让到角落里,远远看着被围住的王绾儿,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嫉妒。
谁能想到,原本跟吴韧说亲的并非王绾儿,而是自己呢?若不是她当初执意要求退掉这门婚事,今日坐在人群中,受到众人追捧的,就会是自己了!她咬咬唇,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知府大人轻轻伸出一只手指便能打杀的小秀才,竟然真的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考到了会试!
早知如此,她怎么也不会将好好的亲事就这么推出去的!这下好了,王绾儿既得了恩,又得了情,这辈子肯定是比她要幸福的多,一想到这里,她整颗心便感觉到郁郁不平起来。
偏偏旁边还有女子在艳羡,道,“听闻吴韧公子已经连中了四元,若是这一次会试也拿下榜首,估摸着便有希望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六元及第呢,到时候王绾儿姐姐才是真正的风头无两!连诰命也能够直接拿到了!”
“哇,那岂不是最年轻的诰命夫人?”
王颖顿时嗤笑一声,忍不住嘲道。
“做什么白日梦,六元及第?你以为是说说就能够拿到的吗?且不说会试可是集齐了全天下的才子们,就说今年夺冠的热门里,可还有着胡丞相的儿子呢,人家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让一个普普通通的庶民拿下榜首?”
王颖说完,整个花园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原本还在旁边打听着郭胜开喜好的胡薇微,一听这话,顿时大怒的站起身来,反问道。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父亲会为了一个过继的孩子科举舞弊吗?”
王颖顿时一慌,“我不是这意思……”
她没想到胡薇微竟然会在这里,还听到了这番话,刚想解释什么,却被迎面的一巴掌,打的整个脸都偏到了一旁去。
“你打我?”
她捂着脸,瞪大了双眸,无比狼狈。
“你竟然敢打我?我姑父可是五品官员!”
“那又如何?我父亲还是丞相呢!你妄议朝政,该打!”胡薇微嚣张道。
又是受气,又是挨打,这一下子,王颖总算是忍不住了,当场便冲上去和她扭打了起来,吓得旁边的王绾儿连忙上前阻拦。
一场好好的宴席,因为女孩子们的斗殴而狼狈结束,整个京都里关于王学政侄女以及胡薇微的彪悍名声,也瞬间甚嚣尘上。
岳灼华并未参与此次的春宴,听到事件后也只是惊讶一瞬,并未放在心上。
她的亲事已经彻底确定了——正是六皇子。
圣旨下来的时候,岳盛天喜的简直在院子里跳了一整支的舞,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把女儿嫁进了皇室里去,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她,独自坐在绣楼里发了一整日的呆。她想了很久,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事件,很多人,然而最后,全部化为一声叹息,泯灭在了空气里。
会试的成绩出来的很快,许是圣上不断催促的原因,没几日,黄榜便张贴了出来。
不出意料,吴韧再次拿下榜首。
汪启元紧随其后,获得第二名,郭胜开则是第三。
三个人分数咬的极紧,实际上,在判卷时,吴大人也曾犹豫了好几次,不确定要将谁放在前面,毕竟都是从一个书院里出来的,行文方式,答题风格都差距不大。唯一能拉开距离的,还是
那几篇策论,可即便如此,当时阅卷的大人们也仍旧吵了很久,有人更看好汪启元的文章,说其言辞犀利,直击要害。也有人喜爱郭胜开,说其温婉雅致,文辞赡丽。
还是他遵守本心,选择了更符合自己胃口,务实朴质的吴韧,这才彻底打破了争端。
江云希,许是心虚,只拿了第四。
而不少大人期待满满的胡丞相之子,则有些落入下风,只堪堪拿下了第五的成绩。
至于华夏书院的其他人,也皆上了榜,温辞言得了第七,常仕进不俗,成功斩获第十二名,刘卜温排名末尾,拿了第二十六。
可即便如此,耀眼的全员上榜,也仍旧彰显了华夏书院一向稳定的实力。
排名公布出来,说什么话的人都有。
有抱怨童启得到内幕,给自家学生开小课的。
也有说这样教出来,纯粹是书呆子,对俗务一概不懂的。
更有言大奉朝完了,竟然能让一个书院全员上榜,接下来,党争肯定会更加严重云云。
倒是三皇子大喜,认为自己队伍中又狠狠添了几员猛将,光是礼品,便送过来了几大箱。
童启皆收了下来,打算回去给学生们加餐用。
而想要上门拜访的帖子则直接全部拒绝在了门外,马上就要殿试了,谁还有心情去接待客人啊?有什么想说的,不如就等殿试结束后再说吧。
杨舟万帮着处理着,退的退,收的收,唯独一封,令他有些疑惑,拿不定主意。
“你说谁邀请的启元和胜开?”
童启听完,端茶的手都直接愣在了半空中。
“胡爻先胡丞相。”杨舟万重复道,摸了摸后脑勺,看向两位当事人。“他说,想邀你们一起上门聊一聊。”
聊一聊?
汪启元与郭胜开对视一眼,纷纷感觉到了这话语中的荒唐感。真是奇了怪了,他俩从未见过对方,有什么可聊的?况且这胡丞相一党可一向对他们华夏书院没什么好态度啊,那河南府的知府顾大人,便是胡丞相的弟子,又是栽赃又是陷害的,上一次还撺掇着冯御史,要让山长下台,将书院收为国有。
这才多久啊,就变了一副面孔?
难道全然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了吗?
旁边的常仕进插嘴道,“莫不是,真的想与你结亲吧?”
他嘻嘻哈哈看向郭胜开,“听闻胡丞相之女胡薇微极其喜欢你,还是你的小粉丝呢,这才来了京都几日,我已经听不少人说过了,简直就跟四公主迷恋王世昌师弟有的一拼!”
提起这个,郭胜开便一脸烦躁。
“我才不喜欢这种勋贵之女呢,嚣张跋扈,目无尊长,前几日听闻还和别家的姑娘在赏春宴上大打出手,其父、其兄、其门下弟子皆是我最厌恶的那种风气,便是胡丞相请圣上当面说亲,我也坚决不会要的。”
他从底层出来,早已受尽了上面欺凌的苦,不可能再去娶一个看起来就和自己三观完全不符合的人。
不说自己,便是他的母亲也决不会满意,这是事实。
而旁边的汪启元则陷入了深思。
胡丞相叫郭胜开过去,他能够理解,毕竟天下无不爱子女的父母,为了女儿的亲事,牺牲妥协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可为什么也要叫他过去呢?
他和这件事又没什么关系,况且叫了他,却又没有叫吴韧,这倒是有点意思。
在普罗大众的眼中,一般提起汪启元就会提起吴韧,他俩合力代表了华夏书院二年级的学生,即便思维逻辑与处理方式天差地别,可依旧有不少人喜欢将他们放在一起讨论。
这还是头一次,只单独叫一个人过去的。
“怎么,你们要去吗?”
童启好奇问道。
他一向不阻止学生们的社交,不论是跟哪个官员,只要能达到学生们的目的,对学生们的前途更好,那么,和谁结亲,和谁成为朋友,都是学生们自己的选择。胡丞相不一样,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于参加科考的仕子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上司,若能相处好,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郭胜开犹豫一下,终究还是选择了拒绝。
“我就不去了,毕竟……我实在是不想跟着胡丞相有什么交集。”
比起结党营私,他和吴韧的想法差不多,都只是想做纯臣,谁也不站,即便走的会艰难一些,也无所谓。
童启对自己的学生们十分了解,自然明白其想法,他点点头,表示充分的尊重。
扭头继续问向一旁的汪启元。
对方迟疑两秒后,回答。
“我想去看看。”
丞相府。
听闻了父亲亲自邀请了华夏书院的人,来府中相见,胡薇微听到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冲一般的跑向了大堂。她满心期待,还以为是自己的婚事有望,父亲终于心软松口了,可没想到透过屏风,听到的却是管家为难的回答。
“大人,郭胜开公子偶感风寒,不能到来了,只有汪启元公子携礼拜见。”
“哦?你可有见到人?对方面色如何,真的生病了吗?”
管家为难了一瞬,“这……我见其面色红润,似乎并无咳疾……”
“知道了,请汪公子进来吧。”
胡丞相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并未为难,摆摆手,令人将汪启元请进来,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屏风后,见到那双绣鞋,隐隐压下了唇角的笑意。
听到郭胜开没来,胡薇微只感觉如同那霜打的花,整个人都颓丧了下来。
自己被嫌弃了,虽然这是她早就料到的事情。
可听到答案的那一瞬间,仍旧不可避免的感到失望。
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离开,堂内,一个青衫公子缓缓走了进来。他身姿清雅,俊美无暇,俯身行礼,声音如同夏日的冰水一般,清冽动人。
“华夏书院二年级学生汪启元,见过胡丞相。”
一双脚,瞬间黏在了地上,再难以挪开。
胡丞相笑盈盈的请对方坐下,满意的打量着这周身的气质。
不得不说,华夏书院的确是会养孩子的,看看,不过一个商人之子罢了,这才几年,竟蜕变成了贵族世子一般,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浓浓的书香气息。
倒是的确很符合他看女婿的标准。
越看越喜欢,视线也不由带了几分裸露。
下人端茶上来,递给汪启元,他接过,垂眸喝了一口,自然也见到了不远处屏风下的那双绣花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真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何意,那他这几年的书,算是白读了。
这胡丞相莫不是要跟他说亲吧?他可还没有这打算啊!
正当他脑海中正疯狂思索着要如何拒绝时,突然,却听到对面的胡丞相开口问道。
“汪启元,你认为你们华夏书院能存在多久?”
他凌厉的双眸瞬间抬起,看向对面的人。
胡丞相将旁边残留的棋盘一一捡回了棋盒中,就如同在随手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
“四大书院的学生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可知他们为何处处针对你们?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以为权贵们能容忍华夏书院一家独大吗?有着三年将一群学生送入朝堂的本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别急着否定我,童启不想死,就迟早会有妥协当官的一日,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而你们进入朝堂,也早晚需要站位,不是大皇子,就是三皇子,想当纯臣?也可以,但你觉得,会有多少人能容忍你们永远不归属任何一方,却十分团结呢?一年可以,两年,三年,你信不信,不超过三年,就连皇帝陛下也会忌惮你们的势力。”
这也是为什么童启迟迟不入朝,不考功名的原因。
因为若他也入朝,只手底下的学生们便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无法控制,不归属于皇帝,也不归属于臣子。
任谁,也不可能长期忍受。
可不入朝就行了吗?
四大书院与权贵们更不会善罢甘休,看着他往朝堂里送人的。
所以,到底是保童启,还是保书院呢?
迟早要面临二选一。
汪启元沉默了一瞬,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也一直在为此而做准备,而与吴韧完全不一样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的路径,也是他交出的答案之一。
谁说一个书院毕业的风格就都是一致了?
他会用行动让其他人将疑心埋在肚子里。
尽量为山长拖延时间。
胡丞相看着汪启元一脸的疏离之色,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未来和其他的同窗不会走同一条路,所以不可能会引起大家的忌惮,对吗?但你忘了,这世代,站位并不只是看态度,更多的,还是看利益身份。”
胡丞相将其会试的卷子递了过来,十分满意道。
话,我很欣赏你的策论,有我喜欢的那种风格,你不属于纯臣,你天生就该是留在朝堂上斗狠的。归属于华夏书院,实在是屈才了,三皇子难以扶持你的抱负,倒不如……归我一派。”
真正的目的终于露出了尾声。
汪启元冷静的抬起眸,反问道,“怎么归?”
“你有妻室吗?”
突然的询问,令汪启元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答道。
“没有。”
“那你看我家的女儿如何?”
胡丞相掏出棋子,率先在干净的棋盘上,送出了一子。
汪启元整个僵硬在了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第二日,汪启元便从杨舟万准备的府邸中搬了出去,以一副极其割裂的姿态。
杨舟万不明所以,茫然看向自家山长,道,“他这是何意?我哪里做错了吗?”
怎么就突然你是你,我是我了?活像是避之不及一般?
童启看着对方独自一个人走出大门的背影,叹道,“你没错,只是每个人的路不同,他注定只能陪我们走这么一段了,剩下的,只能自己去闯。舟万,你记住一句话,凡事论心不论迹,不管发生什么,莫要忘了以往同窗的情分即可。”
几位学生不明所以,可很快的,他们便懂得了这句话的含义。
因为,胡丞相将自己的独女胡薇微嫁给了汪启元。
这则消息,可以说像一枚炮弹般瞬间引燃了整个京都!
远比会试结束,大家看到头三名皆是华夏书院的学生所带来的冲击感还要大!
“什么情况?我没听错吧?那汪启元不是华夏书院的吗?怎么突然背叛师门了?”
“就是啊,胡丞相可是大皇子一党的领袖!而华夏书院一早就偏向了三皇子一派,天哪,这可算是热闹起来了。”
“看不懂,实在是看不懂,那丞相千金不是喜欢郭胜开吗?”
“荒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不过这汪启元可真是厉害啊,一个商人之子,竟然娶了丞相千金,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几乎四门八巷,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就连各大小报都连登了半个月,抨击汪启元的“不孝不仁”,说他“只重利益,无视师门”。
谁也没料到,好端端的,竟还会有这么横叉一脚的可能,到了嘴的人才,还有飞走的一天!
三皇子知道后,第一时间便怒气冲冲的找上门来,质问童启,道。
“童山长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耍我吗?那汪启元何意,难道不满我一派,想做下一个李商隐不成?”
童启一边将三皇子拉坐下来,一边令人关上了门,小声安抚道。
“三殿下莫急,这事,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您知道的,我一向是偏向您,要不然,也不可能将杨舟万送到您旗下不是?”
三皇子不情不愿的被哄坐下来,静静听着童启的解释。
他倒了杯茶,温柔的奉上,苦笑道。
“不瞒您所说,我虽是一院之长,可也有自己的难处,不可能做到让每个学生都听从我的想法。就如同那传言所说的一样,一个书院,孩子多了,什么样的都有,有乖巧的,自然也有叛逆的。学生们自觉有了好去处,难免不会心动。如今离殿试只有一步之遥,我也没有什么辖制的办法,又不像令狐绹那样位高权重,如何去阻拦他们的意见呢?”
人家李商隐的师父,官可比李商隐要大的多。
他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靠什么去威慑朝廷命官?
虚无缥缈的师生情谊吗?
这玩意儿全凭良心,人家认就有,不认,就无,你能怎样?
然而,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三皇子却不相信。
他用眼横斜着,疑道。
“你会撼动不了你自己门下的学生?难不成他整个师门都不认了?一门心思要投奔胡丞相?”
童启耸了耸肩,将一篇文章拿了出来,递给三皇子。
“这是我正打算发布到大奉朝报上的内容,要不,您帮着看看,措辞如何?”
三皇子半信半疑接过,只见那文章上明确写出了【华夏书院毕业的学生,一经毕业,再不属于华夏书院管辖,个人行为,请勿上升至群体意见】。
白纸黑字,条理分明。
割席的明明白白。
他发热的脑袋这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这个时代,能写出这样的话,基本上就算是撕破脸了,连书院都不承认的文人,那以后还算什么文人?任谁,都可以嘲笑讽刺,不忠不孝。这就相当于个人履历上有了一个巨大的污点,永远也难以摆脱,简直比斥责还要严重。
看来,这事,童启确实不知。
不然也不会这么激愤。
“那其他学生呢,什么想法?可不能再往别的地方走了。”
三皇子连忙问道。
他一双眼紧紧盯紧了郭胜开、吴韧等人,就像是守住自己的宝贝一般,难以失去。
好不容易盼到的人才,若最终都是为了他人而养了一场,那就真的要气吐血了。
本身他这边就没多少文人来着的!
童启无奈的笑了笑,半个身子挡住自己的学生们,脸上笑容温婉贴心,“您放心,我已经问过他们的想法了,明面上嘛,他们都属于皇上的人,可内里嘛,您知道的,一向是咱们自家人才是一派。”
有了这准话,三皇子总算放下了心来。
对于汪启元的离开,也不再执着了,可或许杯弓蛇影,被搞出了心理阴影,他对于其他华夏书院未成形的学子们,也越发上了点心,离开时,百般暗示道。
“今年你们书院新一届的二年级学生也要开始参加县试、府试了对吧?有什么人才不想走科举的,也都可以送到我这里来嘛,我不挑!你懂得,大路千万条,没必要死死咬着那一条,你看,杨舟万来我这里之后,不是也混的很好吗?”
虽然他在对方上了一整年的班之后,才发现调错了岗位……
可那也不影响,对方照样升迁不是?瞅瞅,如今都到了从六品的位置了!很厉害嘛!
童启点头称是。
他带着学生们恭敬的将三皇子送离,看着他离开后,独自一人在门口处站了许久,这才转身回去。
刚走入大厅,便见到所有人站在廊下,担忧的看着他。
“山长……”
吴韧等人欲言又止,满是心疼。
童启摆了摆手,没有解释什么,一股无形的默契充斥在几人之中,不说便知晓其中有多少的无可奈何。
树大招风。
他至今仍记得暗室里汪启元那双倔强的双眸,如一团火焰般熊熊燃烧着。
“山长,三皇子并非贤皇。你我都清楚,支持他,不过是当初书院需要一个庇护的理由罢了。而今,我
们没有必要死守着一个人,成为无数阶层眼中的异类。我可以做那第一把背叛的刀,帮书院脱离站位之争。也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你想好了?不会后悔?这可相当于拿你的亲事做赌注啊?”童启问道。
汪启元停顿一秒,语气坚定。
“不会。只是委屈山长,陪我演一场了。”
童启沉默良久,道。
“好。”
你无法去阻止一个学生的选择,更无法去评判到底哪一条路才是对的。
正确与错误,终究只能学生自己去尝试。
而汪启元一如当初他所看到的那个年纪轻轻就敢把所有家产献给知府的孩子一般,如今,也毅然决然成为了第一个脱离书院立场,正式以个人姿态,投入到官场之中的人。
他,正式毕业了。
童启将那封声明书按照约定发布到大奉朝报纸上,各阶层人士看到后,心思不明。
有骂汪启元背叛师门的;也有为童启和三皇子抱不平的;更有嘲讽胡丞相眼光低微,竟然连一届商人之子也能看上,如何如何的。
可更多的,还是一部分原本以为华夏书院出来的学生铁定归属于三皇子,无可撼动的官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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