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以参考的,就是他现代练字的时候,也曾拿过颜真卿的字画作为临摹,偶然听过一嘴此帖的争论,据说原稿已经丢失不见,北宋之后很多留下来的都是摹本。
望着皇帝本人灼灼的目光,童启咽了口唾沫,只能强行架着自己上去分析,道。
“陛下,我看此帖笔法雄健,气势磅礴,确有颜鲁公之风骨,但细察之下,还是有几处疑点的。”
“哦?童山长请细细讲来。”
徐常侍在一旁急的忙使眼色,可童启斜侧对着他,完全看不见,继续道,“颜公书法以中锋用笔著称,笔画圆润而有力,可此帖中部分笔画却略显尖利,似非中锋所致;且颜公所在的朝代纸张质地粗糙,墨色较沉稳,可此帖却光洁异常,墨色偏淡,就连所用的印章,也稍有不同,印尼颜色过于鲜艳,且笔画过于潦草,与颜公严谨之风也并不相符。所以,此帖,我推测,可能乃后代人临摹,并非真迹。”
他一鼓作气,微微躬身,语气平和。
而随着这番直言不讳的话,整个书房内也瞬间陷入了一股静谧之中。
“刺啦”一声,皇帝直接将那副字画撕碎,投入了旁边的香炉之内,徐常侍等人连忙跪下,闭紧了眼,不敢轻呼。
皇帝起身抬眸,看向屋子内正中间的童启,道。
“不愧是童山长。朕信你,既然是假的,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坐,还不上茶?”
一地的太监宫女这才方如同逃过一劫般,起身上茶。
童启被安排坐在了下面的凳子中,身后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乖巧的抱着茶盏喝水,摸不透此行皇帝的用意,到底是给他下马威,还是拉拢呢?
这一惊一乍的,还怪考验心态的。
皇帝细细打量着童启的长相,慈祥的笑着,“不必紧张,朕只是想看一看能把学生教的如此优秀的人,到底是长什么模样,都说童山长年轻有为,你来了京都,我还没见过便任你离开了,岂不遗憾?这不,只有见了面,才能知晓,你真正的样貌,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翩翩少年啊。今年多大了,有十四吗?”
童启恭敬的放下茶盏,回答,“刚满十四。”
“不错,这天下注定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朕已经老喽,下一次再见面就不知何时了,那个时候,朕还活没活着,也未可知。有什么想要的吗?尽管说出来,朕皆可以为你实现。”
他这话说出来,底下的人又哗啦啦跪倒了一地。
童启也跟着跪下,口称不敢,道,“圣上长命百岁,请务必不要说这样的话。”
没一个皇帝是想要心甘情愿,规规矩矩的死的。
尤其是坐在这个位置上,掌管空前绝后的权利,谁愿意放权?
童启心知这话也就是试探试探,若他敢迎合,那才是真正的找死了。
年轻时,这位或许的确是个明君,把大奉朝治理的井井有条,风雨和畅,也并未做过什么大的错事。
但晚年了,一头雄狮垂垂老矣,最忌讳的,便是提及死字。
他笑盈盈将童启搀扶起来,令徐常侍等人退下。
“你不必慌,我不过调侃两句,你不想朕讲,朕不讲就是。何必下跪?我是真心的想要奖励给你点什么东西,但你如今还未入朝,若封官,未免名不正言不顺,若奖励金银器物,想来你个小小的善财童子,也是不缺的,这思来想去,朕只能叫人来亲自问问你,看你想要什么,大胆说,不必避讳。”
童启愣了一下,见对方乃是真心实意,思索一瞬后,犹豫道。
“那,不如陛下便赏赐臣一个匾额吧。”
“匾额?”皇帝面色疑惑。
就写上【华夏书院】四个字即可!能沾上您的御笔,我们这书院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似没想到,金口玉言,对方竟然只要这个东西。
皇帝愣了一下,很快便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我便给你写这么一个匾额!”
他当场令人准备笔墨,笔走龙蛇,便赐予了一个【天下第一书院华夏书院】的御书,令人刻成匾额,即刻送往伊川县。
童启满意的看着,越看越美。
谁家开书院能看成这个样子啊?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没有?
见他开心,皇帝也不由盈起了一个笑容来。
“朕满足了童山长的一个愿望,朕也有个请求,不知道,童山长,可不可以帮忙。”
童启心中瞬间咯噔一下,道。
来了,正菜总算端上来了!
御书房内,皇帝令童启将角落里的山水屏风挪开。
伴随着遮挡一点点被揭开,一副硕大的大奉朝疆域图被钉死在墙面上,一览无余。
童启当场便被震撼在了原地。
自他来到这里后,便很少见到过地图类的信息,谈起大小,也只听说过“南到哪里,北到哪里”这种模糊性的表述,搞得还以为这个朝代没有地图的概念呢,没想到,竟是类似于这种绝密的垄断模式。
皇帝背着手,站在那地图下,仰视着属于自己的疆域。
“童山长,你或许不信,但朕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一个皇帝。”
他幽幽叹道。
“权利这东西,是个孤家寡人的专属,站的越高,背后,也越是空无一人。太祖皇帝建功立业,为朕传下这么大的一个家业,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
童启转过身,看着这个几乎将软肋全部袒露出来的帝王。
对方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拉的走进几步,一一指给他看。
“你看,这西,有西夏、女真蠢蠢欲动;东,有契丹、倭寇,狼子野心;南边,涝灾、水患频发,各种山匪起义搅得朕是无可奈何;北又因为那逆子,险些分崩离析!朕每日战战兢兢,无一安寝,真的很想问一问,到底朕做错了什么?竟落得如此结局?都言帝王高高在上,可其中的心酸苦痛却难以向他人述说,即便说了,别人也未必会信。”
“朕也不想他日去了下面,无颜面见太祖,可眼看着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逼得朕没了办法。那些世家们、大臣们,他们就像是吸血虫一般死死盯着朕,唯恐失去半点利益,哪怕换了个皇帝又如何,他们照样可以扶持下一个继位,外戚权宦们,也只是希望能够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他们只想保永世富贵,对这江山百姓,并无任何留念。朕从出生开始,便不断的在往外给予,即便如此,朕的儿子,朕的大臣,也无不时时刻刻在等着朕死去,童启啊,朕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只能求助于你。”
【求助】两字,实在是重的让童启心里发慌。
他忙搀扶住情绪激动的帝王,道,“圣上莫要这样说。有什么臣能够帮到的,请尽管开口。”
他人都架到这里了,难不成,还能跑么?
见童启满眼真挚,确无退让之意,皇帝这才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低声说道。
“朕想委托你,秘密去一趟黄龙府。”
“黄龙府?”
那里不都被四皇子和契丹联手占据了吗?
童启微微讶异。
“没错。”皇帝肯定道,“你应该还没收到消息,如今的农安县已经被老四那个逆子联合契丹人,一起占据了。朕知道他对朕心中有怨,可无论如何,这终归是咱们自己的家事,家丑不可外扬啊,即便是肉烂了,也要烂到自己锅里不是?上次西夏,朕听齐承胤说,很多主意都是你出的,所以,这一次,也希望你能去和那逆子谈一谈。”
我?谈契丹?
童启一脸苦涩,这是多看得起他啊?
且不说这四皇子压根就与他不熟,曾经谋逆的证据他甚至还亲眼见到过。就说这契丹与西夏,也完全不一样啊!
西夏本身就内部纷争的厉害,不愿意和大奉朝开战,可契丹野心勃勃,由上至下拧成一股绳,假以时日,是一定会倾占大奉朝的!如今的契丹首领耶律隆绪,其母萧绰,虽是女人,可却是大辽历史上相当厉害的一位女性统治者,政治手腕及谋略,半点不输给男人,让他一个文人过去,说“别打了,别打了”,确定不是送死的吗?
仿佛看出了他的迟疑,皇帝将旁边挂着的一把金碧辉煌的剑,递给了童启,道。
“这,乃是尚方宝剑,朕给与你上斩皇子,下斩奸佞的权利!必要之时,你可以事急从权……”
童启眉心一跳,强忍住不投以惊诧的视线。
方才还一口一个家事呢,这怎么突然就尚方宝剑了?
话语中的暗示其实已经非常明显。
上斩皇子斩的是谁?除了四皇子不做他想。
可童启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直接动手吗?若动手,以后华夏书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谈判秒变刺客,其不仁不义,外加上以下犯上,对君动手,这可都是文人的大忌啊!
你别管这谋逆的君,算不算君,可不管怎么,那都是皇帝的亲儿子。
人家才是一家人!
你一个外人。
若以后皇帝后悔了,突然不承认这道命令,要清算,还不是直接以此为理由去压迫华夏书院?这明显就是个大坑,不能入!
童启将剑捧起,想要还给皇帝,可对方却幽幽道。
“朕听闻,广州那里,有人看到了已经死去的曹时序……也不知,是真是假。对方不是连同着曹钟诚一起都死在环县西夏人的劫杀中了吗?”
童启顿时一滞。
这三皇子……
妈了个吧的,果然不可信任。
他咬咬牙,无奈的抬起头,问道。
“朝中如此多的官员,想必不缺我这一个,陛下又何必逼我呢?”
“那不是朕的官员。”对方垂眸看着香炉中燃烧的字画,认真道,“那是胡丞相的官员才是。”
这话的信息量,简直令童启抓狂。
他强忍住不去在意,破罐子破摔道。
“好,臣可以走这么一趟,但臣也不敢保证最后的结果,一定能成。且我书院里还有事,必须要回去一趟,请陛下容臣稍加整理,准备一番,再动身前往!”
既然避不了,那就只能尽量争取时间了。
皇帝顿时转忧为喜,拉着他的手赞道,“那是自然。只要童山长愿意亲自前往,朕相信你,一定可以解决的。一切,就托付给童山长了!”
对方信重十足,似乎将整个江山的担子都直接压在了童启的身上。
而原本不想接的契丹任务,如今也不得不接下了。
他敲敲脑海中的对话框,疑惑问道。
“系统,你不会早就知道我会受到皇帝的托付吧?”
不然怎么半点都不焦急?
其实,他早就想问了,这系统的任务到底是怎么计算的,怎么就像是精准的能够感知到他的每一步选择似得,总是在恰当的时间,出现恰当的任务。
就像是冥冥之中在指引着他往一个方向前行一般。
看似有选择,其实,压根没选择。
系统摇摇头,道,“我可不知道你会选择什么。主线任务均是按照客观规律下,你需要完成桃李满天下的最终指标而形成的。随机任务则是围绕你的声望值与书院相关的进程,可接可不接,一切皆由你的个人意志而产生。若你根本不在乎皇帝的委托,或者干脆就没来京都的话,那么自然就不会有这个结果,但你来了,选择了承担下这个压力,这个任务自然就成为了最适合的。”
换句话说,随机任务只是锦上添花。
你愿意添还是不添,对于系统和主任务都没有影响。
可对你个人的局势选择,以及后续进程,还是影响比较大的。
童启望着怀中的尚方宝剑,长叹了一口气。
许是卸下了原本的忐忑感,出宫的路,远比进宫时感觉短了许多。
送行的依旧是徐常侍。
他口中小声念叨着。
“童山长诶,你的胆子方才也太大了一些!怎么能评论圣上的不是呢?即便是假画,你也不能那样讲啊,否则岂不是落了陛下的面子?满朝大臣谁不知道那是副假的字画,可皆无人开口,怎么偏偏就被你给揭穿了?咱家原本还想着跟您提醒两下呢,奈何您根本就没看到,幸亏也就是陛下没生气,不然的话……”
“抱歉,我也是头一回面圣,没什么经验。”
他歉意的笑了笑,认真的鞠了一躬道。
“早就听闻潘阆先生有一好友,位于宫中,没想到今日机缘巧合,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还要感谢您的提醒,若不是您,我方才恐怕早就慌了。”
徐常侍愣了一下,看着对方毫无鄙视,真心实意的双眸,忍不住心里一滞。
这么些年,他在宫中,也曾见过不少奉承讨好他的大臣们,可即便伪装的再好,他们眼中的鄙视与不屑,仍旧是不加掩饰。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真的以潘阆的好友称呼他。
未加任何的前缀与目的。
怪不得……
半晌,徐常侍方才释然道。
“我总算知道潘阆那老家伙为什么一去不复返了,您确实是有有教无类,一视同仁的品质,无愧贤师之名。”
童启怔了一下,见徐常侍抢步而行,向前带路,不由连忙跟了上去。
绕过前殿,进入狭长的甬道,一望无际的高墙竖立在两旁,有压云之势,令人透不过
远处一顶萱花小轿被几个太监抬着,缓缓经过。
徐常侍忙带着童启避让在一旁。
他悄然抬起头,好奇的看着那顶小轿一点点晃荡前行,一阵风起,将那轿帘吹动,露出其内一张熟悉的脸来。
猝不及防,童启与轿中的女孩四目相对,齐齐惊讶了一瞬。
那个当时在西夏救了他,跨马前行,差点一箭射死西夏小王子的飒气女孩!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风落,小轿被远远抬离。
童启怅然若失,问向一旁的徐常侍道。
“这是……何人?为什么这个时候入宫?”
徐常侍瞥了一眼,回答道,“这乃是新晋的六皇子妃,马上就要成婚了,听闻贵妃娘娘特别喜欢她,因此常叫她下午进宫规训谈话。”
原来如此。
童启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慨,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就要嫁人了,实在是……
可他一个外人,也管不到皇家的事情,只能一路出宫,不再回话。
椒房殿内,贵妃娘娘的宫殿中。
想起方才见到的人,正帮着抄录佛经的岳灼华短暂的出神了一下,被贵妃娘娘所唤醒。
“灼华,灼华?你怎么今天下午总是出神,是准备婚事太累了吗?既如此,那就先别抄写了,正好今日皇儿也在宫中,小玉,你便带着她一起去见见吧,也让两个孩子提前培养一下感情。”
“是。”
旁边被叫到的大宫女小玉连忙应承下来。
岳灼华没办法,只得放下笔墨,跟着人低头进入后殿花园之中。
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少年身穿明黄,正和一个小宫女嬉笑打闹着,那小宫女身子一躲,被直接抱了个满怀,娇滴滴将桌案上的葡萄送入六皇子口中,脸颊上也顺带被亲了一口。
玉宫女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唤道。
“六皇子,娘娘让您照顾一下岳姑娘。”
岳姑娘?
六皇子偏过头去,这才发现对方旁边站着的女孩,那女孩身姿高挺,双眼极亮,就如同满天星辰一般,让人一见忘俗,倒是引起了他的几分兴趣。
“你,便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
岳灼华敛眉行礼道,“问六皇子安。”
六皇子饶有兴趣的围绕着她转悠了几圈,“听说你舅舅也是武将,而且还曾在边关固守过西夏,既如此,那你可曾练过武,听过什么有趣的沙场故事?”
岳灼华不敢多言,只道,“练武不敢说,只是略懂一点拳脚罢了,至于沙场故事,我还尚未听过什么有趣的。”
什么算有趣?
行军之事,动辄血流成河,百姓无家可归,有趣吗?
她从不觉得。
可或许那句略懂提起了六皇子的一点兴趣,他挥挥手,让旁边的小太监,将一把弓箭拿了过来,问道,“既然你说懂一点拳脚,那想必也应该会射箭喽?射给我看看,但恕你无罪!”
说着,他一把将方才的那个小宫女拉扯着放在十几步开外的距离,然后用一颗葡萄,放在了其脑袋上。
那小宫女简直吓得面无惨色,当场便颤抖着哭了出来。
“听闻华夏书院的童山长能够百米外射中西夏小王子的胸口,这只有十几步,你若能射中她头顶上的葡萄,我便服你,如何?”
岳灼华冷静的看着那小宫女头顶上的东西,摇摇头道。
“学武是为了保护人,不是为了伤害人,此举过于危险,臣不建议您这么做。”
六皇子的神色一下子暗沉下来,将那小宫女一把掼在了地上,冷笑道。
“不敢射?你是不敢,还是看不起我?怎么,你舅舅是柏大将军,你便觉得自己也很厉害吗?既如此,那这样,射我,你若能射中我脑袋上的东西,我就恕你无罪,如何?不然的话……我就令人把她活生生打死。”
他拿了一个苹果,直接站在了小宫女原本的位置上,一脸挑衅。
岳灼华看着地上的小宫女,对方俨然已经快吓傻了,正痴痴的匍匐着,不住的颤抖。
旁边的玉宫女压低声音提醒道。
“岳姑娘,不可伤害皇子!”
可偏偏对面的六皇子却坚定了心,一口一个嘲讽。
“怎么,连这都不敢吗?什么柏家军,不过就是个摆设而已,还吹什么天下第一军,我舅舅还没说话呢,也不看看前线到底谁才是大将军,真正领权的人物?遇到我徐家,他柏弓良连个屁都不敢放,算什么东西?哼,世人就知道夸大,什么这呀那呀的,成日里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也敢漫天吹出去,我就不信……”
岳灼华拿过旁边的弓箭,缓缓拉开,以箭头对准了六皇子。
她屏息的看着对面脑袋上的苹果,感受着周围的风声。
目光如炬。
一开始,六皇子还有些吊儿郎当,可当他看到对面的箭弦渐渐上了劲儿,顿时不由的咽了口唾沫,一点点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那如同星辰的眼,此刻像是剥去了外皮,只剩下幽深的不见底。
随着破空声,岳灼华一松手,六皇子本能的往地上一坐。
头顶上的苹果,霎时被射穿,分崩离析。
六皇子看了眼岳灼华,又看了眼苹果,脸色近乎铁青,难以置信。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忙上前搀扶,被他一把甩开。
手掌心因为接触地面而被石子磨破,火辣辣的,如同丢了的面子,六皇子愤怒的转身离开,一语不发。
玉宫女看了一眼岳灼华,也憋闷的离开了。
一场不欢而散的初见,毫无浪漫可言,只剩一地的狼藉。
岳灼华站在原地,捏着弓,垂眸思考着,这才觉察出自己似乎搞砸了。
贵妃娘娘心疼的给自家儿子上着药,看着那小指头一般的伤口,颇觉不满,她抱怨道。
“这岳姑娘也是,怎么敢对皇子动手的?我只是让他规劝一下皇儿,用嘴上说一说便是,怎么能伤害他呢?看这伤口难受的,乖儿啊,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啊!”
六皇子嘟嘟囔囔道,“还不是您,非要跟我说什么岳家,一个武夫之后,姑娘能有什么贤良之色啊?还不如那个冯楚陌呢,看看您这给我找的,这什么母老虎?以后您儿子可算是倒了大霉了。”
贵妃娘娘拍了他一下,斥道,“什么武夫之后?你舅舅也是将军呢,莫要胡说。”
“舅舅怎么能和他们一样,咱们徐家可还有着您这么一个贵妃娘娘撑着呢,哪里能跟他们那些相比?”
贵妃这才被哄好了一些,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子道,“还是你嘴乖,罢了,这岳姑娘也是,没轻没重的,以后就让她在家里好生准备婚事吧,莫要再进宫了。”
“是。”
贵妃娘娘隐隐的迁怒传到岳府中,岳盛天果然立刻便察觉到了奇怪之处,当即将岳灼华叫了过来,询问她到底做了什么。
得知差点射伤六皇子,岳盛天简直气的要死,大怒道。
“你个逆女,知不知道,咱们全家如今就指着贵妃娘娘的恩泽,你竟然敢对六皇子动手?疯了不成?他能够看中你,那便是你的福气,怎么,你难道是想要给家里人带来祸患吗?”
岳灼华低着头没有说话,旁边的继母象征性的拦了拦道,“算了,孩子也是六皇子妃了,小惩大诫一番便是,以后迟早是要进宫去的,你说这么多,小心落得埋怨。性子野不怕,以后迟早有宫里的人帮忙纠正。”
“都是我惯得,这便是从小没有母亲的毛病了。”
岳盛天愤愤不平道,一把抱起旁边的小儿子,不愿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岳灼华离开了。
她冷冷的看着一家三口和谐的样子,转身离开。
而随着岳家府门缓缓关闭,静等成亲,童启也终于到了回去的时候。
同行的吴韧与郭胜开皆从各自岳父的府上回来,面色微喜,看来是谈的不错。
两家态度都很好,半点没有嫌弃就任之地偏僻的意思,不仅和谐美满的定下了婚期,还说了很多良言,令他们好好当官,积累经验之类的,双方也都愿意直接从京城出嫁,前往伊川县举办婚礼,之后再一同前往赴地。
看得出来,两位岳丈对女婿都很满意,而吴韧和郭胜开也没有勉强之色,估摸着是见到了自己貌美的未婚妻,所以回来后,皆一副憨憨傻傻,满心期待的模样。
童启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又留了几日,亲眼看着迎了亲,拜了堂,三人这才一同往伊川县而回。
可如今的伊川县,正陷入了满城找人的风波。
孩子丢了,还是最小的师妹!
天知道谢君仪他们考完试之后,得知这个消息,有多么的抓狂!
王小花和张小娘子等人也都急的不行,连课也没心思上了,带着医学院的学生们就满大街的找人。
整个华夏书院的学生、家长、老师们都被发动了起来,联系亲戚的联系亲戚,命令下属的命令下属,有一个算一个,皆投入到了寻找赵天阙等人的任务中,可一连半个月,却连个影子都没见。
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心中的绝望与不安也越发大了起来。
“这三人到底去哪里了?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我已经令人将整个京城沿路的客栈、住所都搜了个遍,并无人见到他们,这万一……山长那边可怎么交代啊?”
虎妞和王小花哭的满眼通红,内疚不已。
“都怨我,要不是我们忙着去采药,也不会放任他们跑出去。”
谢君仪无奈的打断道,“眼下不是埋怨追责的时候,孩子要紧,这样吧,我们再找一遍,尤其是那些拐子、山寨之类的地方,没准落了哪一处,总之,山长回来之前,咱们务必要将人搜到。”
其他人不知,可他却是知晓天阙身份的重要性的。
这要是真丢了,重要的可不止是如何跟山长交代,还有岳家、齐大人,以及死去的四皇子妃……
一想到涉及的人群层面,他便忍不住颤抖了一瞬。
不行,无论如何,必须得找到!
不然的话,他的小命就得彻底玩完了!
有了明确的方向,各家各户纷纷行动起来,沿着伊川县北上,一路到达京城,几乎所有周边的人贩子、山匪寨子都遭了大罪。
下狱的下狱,抄家的抄家,无人知道到底是丢了谁,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可即便如此掘地千里,他们却依旧连个衣角都没找到。
而真正的赵天阙呢?
她此时正沉着心蹲守在山头上,看着远处的折继世点燃引信。
随着小手轻轻一挥。
“嘭”得一声巨动,远处的山寨瞬间被炸出一个大坑来,赵天阙一手抱住了李元昊的脖子,婴言婴语的喊道。
“啊啊啊啊!”
身后的匪徒们便纷纷拿着刀剑冲了进去。
折继世站在最前方,几乎一刀一个,毫不带任何感情。
不同于之前的山寨可以放过一马,这个山寨他们已经调查了好几日,确定里面无一个幸存者,皆是恶徒,杀人放火,为非作歹,无恶不做。所以不必留情,直接正法即可。
山寨的门口已经被火药包炸平,死伤无数。
李元昊近乎呆滞的看着这威力与满地猩红,悄然伸出手,捂住了赵天阙的眼睛,却被对方瞬间不满的拉了下来。
“女公子,看!全是银子!”
领头的山匪兴奋的将寨子里的东西一一搬出,摆放了一整个院子,那金光闪闪、穷奢极欲的财富,震惊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真有钱啊,不愧是最大最恶的山寨!
简直比他们书院每年交学费的场面还要壮观。
赵天阙看的两眼发光,蹭蹭蹭便爬了下去,直接将木箱一合,掐着腰站到了上面,道。
“我的!”
两个字,将其霸道本性阐释的明明白白。
大家皆敬畏十足的看着,没有半点反抗。
其实,一开始,山寨里的人也有那不服气的,认为凭什么要听三个小娃娃的命令?
可后来被狂揍了几顿后,见其武力值高,脑袋好用,不仅会雷神之法,且还行事有道,非常公允,从不故意饿着其他人,渐渐的,也懒得质疑了。
于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他们山寨里只有二十人不到,可缴平了几个山寨后,他们顺利晋升为五十人。再过了一段时间,又夷平了几个山头,他们不减反增,跃升至两百人,随着人数的渐渐扩大,甚至有拖家带口前来投奔的,厨房里做饭的厨娘们,也从刚开始只有两人,到渐渐人数飙升扩至几十,每日要给三百多人做午餐。
折继世和李元昊见到这状况,都忍不住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