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怎么这么不赶巧?那算了,你先带着启蒙也可以。”
“我今年学生已经收够,如果明年想来,可以到时候参加书院的考试。”
一连几个要求都被驳回,张贵这才反应过来,童启是想要拒绝,登时就拉下了脸。
“什么意思?你这是不听我的话?那什么高人知道你如此不孝,忤逆长辈吗?”
读书人最怕名声不好,张贵故意将这大的罪名直接搬出,想看童启害怕的模样,可还不等童启回应,一旁的沧澜山村民已经皱着眉围了上来。
“怎么着,你是想欺负我们村子里的人?”
“我呸,还忤逆长辈,你算哪门子的长辈?童小子是我们童家的人,他的长辈是我们童家的祖宗,跟你有什么干系?”
“就是就是!”
“童小子别怕,这可是在我们沧澜村,他算个什么东西?”
张贵被沧澜村村民们怼的步步后退,见童母和童启皆冷静的站在一旁,没有任何维护的意思,顿时咬咬牙,不敢再言,悻悻的拉着自己媳妇离开了。
走之前还撂下话来,说会再来。
童启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几个极品亲戚,那还能叫正常的东南亚家庭吗?反正到时候他们就搬到学院里去了,也遇不到,何必在意?
且说另一边,童启简单的告知了学院后续的计划,令所有学生回家整理东西。
分发下来的物品,自然也被几位学生家长所看到。
绸缎庄汪家和全胜镖局刘家皱着眉头聚在那堆东西旁,深感诧异。
“这便是那童案首所谓的校服?做工倒是精致,可这质地……摸起来不似绸罗,也不似丝麻,且上面的印花也不是刺绣,倒像是被人凭空画上去似得,怎么做到的?”
“还有这钥匙,我走南闯北护送了那么多东西,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精巧单薄的模样,得是多久的锁匠才能做到如此工艺?也太神奇了些!”
童启站在屋内,面对着童母的疑惑,有些无措。
“启儿啊,他们说的那什么县案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要开什么书院了?还要雇佣继本兄弟?你哪里来的钱?”
童母抱着小女儿,忧心忡忡问道。
没办法,童启只得将在王举人那里说过的故事再次重复了一遍。
“竟有这样的奇事?哎呀,你该早点告诉我的!这样的神人,难怪你才学了一个月,就考上了县案首,若是再久一些……”
“母亲!”童启连忙打断,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还请以后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只学了一个月的事,您也知道,师父的来头有点神秘,我怕被有心人盯上,会因此受到嫉恨……”
“我懂,我懂!”
童母敬畏的拿起香,点燃,朝着四方土地恭敬的叩拜了一阵,再三承诺绝对不会将此事告知给任何人,就连童父也绝不透露。
童启这才放下心。
“至于那些雇佣的钱财……”
他将收来的束脩全部平摊在床铺上,展示给童母看。
实际上,他收的学费价格并不算高,和伊川县大多数的私塾价格是一样的,都是五两银子一年,但因为包吃包住,所以每个人还要额外再交五两银子的住宿费和餐饮费用。扣除吴韧家里有点问题,掏不出钱来,其他学生基本上都交的很爽快。
四个十两的银锭闪闪发光,让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的童母一阵眩晕。
“这……这么多,都是给咱们的?”
“嗯,除了需要留下一部分作为书院的水电费固定开销以外,其他的,还请您帮忙收起来,暂时保管。”
他将希望全家一起搬到书院去住的事告知给了童母,娓娓劝道。
“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教学方便,还有着安全问题,您想想,我虽拿下了县案首,但终究年龄尚小,每日上山下山的,万一被拐子盯上,咱们孤儿寡母,谁是对手?再说小淳如今也到了启蒙的时候了,与其让他留在村子里跟着孩子们胡闹,还不如让他住在书院里,每日耳濡目染,也更利于其以后的读书之道。”
“可是你父亲还没回来,若我们都走了,等他回到家……”童母有些犹豫。
虽说当了县案首的儿子,话语权已经大大增加,可比起童父来说,她更习惯于遵从丈夫的权威。
“那也没关系啊,”童启浑然不觉,“大不了跟邻居王婶说一声,若遇到了,转告一下,让他去书院找我们。”
“可这样……好吗?我不过一个妇人,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添乱……”
“怎么会呢?母亲,您如果去的话,我可是打算让您担当起书院的【钱粮官】呢,您也知道,我对这些经营俗务并不擅长,万一被人骗了……而且我还得负责教书等事,实在是分身乏力,正需要您的帮忙啊!”
“我可以吗?”童母惊异道。
“当然了。”童启认真的回答。
他可不希望童母一辈子只是生孩子、带孩子这样循环往复的生活,在他的记忆中,童父常年在外走镖,很少归家,童母除了照顾他们几个孩子之外,便是日日夜夜担忧着童父的安全。若能换个环境,转移一下注意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童母听完,低头思索着。
一旁的童淳听不大懂哥哥和母
亲的对话,但他知道,书院是读书的地方,而哥哥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于是便跟着嚷嚷道。
“读书,读书!”
童母看看几个孩子,再看看床上放着的几枚银锭,终究还是同意了。
“好吧,那我就暂时帮你理一理这些。”
有着童母及童继本的上山帮忙,书院的管理人员一下子多了很多,但还缺一个最重要的,那就是厨娘。
古代像这种专门的技术人员,都属于世家大族私藏的人才,很少外流,因此要想找,只能去县上雇佣。
可雇佣一个厨娘一个月需要花费5000文左右,但买一个,却只需要十几贯!
且更知根知底,安全有保障。
童启不希望学院那么鱼龙混杂,于是便让继本叔跟着,一起去了趟人力集市。
这个时候的人力集市还不算太黑暗,大多都是官员抄家之后流放的家奴,或者是过于贫寒,不得不自卖自身的人。
听到童启要给书院买厨娘,人牙子立马眼睛一亮,连忙推荐道。
“巧了不是,最近正好有两位抄了家的大人,他们府中的丫头都还算是有点本事的,您看您想要哪一位?这个年轻貌美,是太太的陪房,各样的餐点美食都会做,只要二十贯!另一个年龄就有点大了,今年三十五,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小丫头,但她家丫头长得还算不错,养大点再卖出去,或者当作妾室,也不算赔本。你若要的话,十五贯带走。”
一旁的继本叔闻言皱紧了眉头,“什么人竟要十五贯?你莫乱喊价格,打量我们不知道市价吗?你当自己在跟谁说话?这可是本地的县案首,再胡咧咧,小心带你去见官老爷。”
一听和官沾点儿边,人牙子顿时不敢再乱言,只捧着笑道,价格什么的,可以再商量。
童启终究还是不太适应这种把人当作牲口买卖的场面,因此没多说什么,只让请两个人出来看看。
不多一会儿,两位厨娘便被人带了出来。
正如那人牙子所说的,一位年轻貌美,一位长相普通,倒是身旁带着的那个小丫头明显更好看一些,可惜年纪极小,看起来大概也就7、8岁的样子,相当造孽。
他看了一下两个人的手,还算干净,又简单问了几个关于做饭的问题,然后便下了决定。
“就第二个吧,她可以带着小姑娘一起生活,但必须得自己照顾,书院里人多,不准乱跑吵闹,也不准嬉笑惹事,如果能做到的话,就签约,做不到,那就算了。”
“能做到,能做到,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管束她!”
被选中的妇人忙不迭道,连忙拉着小姑娘一起下跪道谢。
天知道,她都已经做好了和女儿一起被卖到腌臜之地的准备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还有书院这种清贵好去处,自是感恩不尽。
童启避开两人的跪拜,让继本叔将她们搀扶起身,在县里采购了一些做饭用的米面油蔬菜之类的,这才带着几人慢悠悠往书院回。
一路上,小丫头都非常懂事,帮着拎各种东西,乖巧不已。
童启将童母、妹妹、厨娘及她的女儿小花,一起安置在宿舍楼二楼,而他、继本叔还有学生们则住在一楼。楼层之间用一个木门隔开,作为遮挡,互不打扰。
王厨娘眼皮活,上来就帮忙接过了童母手中的东西,帮忙搀扶着。
几个人拎着包,进入干净的宿舍楼内。
小花仰起头悄声询问自己的母亲。
“娘,这就是我们以后住的地方了吗?好漂亮啊。”
童继本和王厨娘等人,望着四周,难掩震惊。
他们都算是见过市面的人,原本王厨娘是给五品之家的官员做的饭,而童继本随军时,更是王府也闯过几遭,但两人均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住所。
澄净得琉璃窗,光滑无比的地板,明明是冬日,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烟碳,可屋内却暖洋洋,如同春夏!床铺平整崭新,水龙头一拧开,便能够自动出水,冷热交替,这究竟是什么神仙洞府啊?
童母忍不住拉紧了自家儿子的手,压低声音问道,“这便是你师父要你暂时管理的书院?也太……”
太奢华了吧?
童启笑而不语,任由各自猜测,消化着情绪,将钥匙一一分配给众人,重点说了一下几人的职责事务,和需要注意的地方后,便任由他们自由摸索起来。
马上就要开学了,他的教案还没有准备。
只是凭借着脑海里残留的一些资料书籍,讲起来未免会有些不成体系,他需要先捋出一条框架才行,这样才能方便学生们更好更快的理解,那么,从哪一本书讲起,也成为了首要考虑的目标。
几个学生已经考过几次童生,所以启蒙书籍是暂时不需要了,倒是四书五经、三传三史、诗词韵律之类的可以再整体的带着过一遍;律法案例,随着后期讲策论的时候慢慢引入也可以;农桑镓作,偶然可以带着体验一番,剩下的便是体能锻炼、社会实践等,到时候配合着系统发布的教学任务,见招拆招,能塞再塞。
童启按照习惯,先从论语开始,以东汉何晏的《论语注疏》、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以及刘宝楠先生的《论语正义》为首要参考目标,剩下的,则按照自己能想起来的,有什么说什么好了。
密密麻麻整理出了几大页,直到半夜才算结束。
童启归拢了教案的本子,上床短暂的补了个觉。
另一边,天还未亮,几个学生家长便起来给自家儿子收拾起东西来。
虽然刚得知住校的消息时,他们十分不解,但被那校服和钥匙震住之后,便纷纷没了反对的勇气。
住校就住校吧,反正还能更专注的读书。
至于为什么不能用小厮,为什么不能随意探视,为什么一个月只能休三次?既然书院都规定了,肯定就是有原因呗,遵守便是了。
没错,就是这么能进能退。
几个少年郎穿上校服,系上发带,那叫一个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走在路上,回头率更是极高。
一眼便能望出来和寻常私塾的不同之处。
刘卜温和汪启元凑在一个车厢里闲聊着。
双方家里其实并不太熟,自双双进入华夏书院之后,走动反倒是频繁了起来。
“这衣服是真的保暖又柔和,比丝绸还好穿。你们家研究出来是什么料子了吗?”
“不确定,有点像是南边的吉贝,听说产量极少,价格很贵。就是我爹,也只是听闻,并没见过。”
“嚯,你说这书院山长,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连这么珍贵的东西都不放在眼里,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给咱们做衣服?”
“是校服。”汪启元纠正道,“你没听说吗,只要是书院的学生,都有。我感觉在他们眼里,这东西好像并不算什么值钱的物件,不过也有可能是重视咱们,反正我挺喜欢的。光是这一身衣服价值就远超过那五两银子的学费了,足见这书院并不是单纯图钱,而是认认真真想教好学生。”
“是极,我也感觉,能花费这么多钱建造那样一所书院的,不像是什么沽名钓誉的人。”
孩子们暗地里谈论着,两位家长将他们亲自送进宿舍楼,也跟着再次感叹了一波。
他们深感惊奇的摸了摸那发热的暖气片,屋外三月正是寒冷的时候,可屋内却如同春夏。
“你见过这样的神迹吗?”
汪家家主偷摸问向一旁的刘家家主。
“没有,别说咱们这里,便是开封,也没有这样的。”
他们惊叹于那干净的厕所和洗漱台,更惊叹于那漂亮光滑不知何种材质的地板砖,原本的担忧,也渐渐变成了艳羡。
好小子,这要是他们当年学习的时候能有这种条件,早就高中了,何至于用得着苦兮兮的等着下一代来光宗耀祖
连刘家汪家如此有钱,都这样想,更何况几位农家子的家长们?
他们更是连脚都不敢踏入,只站在门口惶惶恐恐,不断感激着。
看着父母的卑微怯弱,常仕进和杨舟万心中忍不住一酸,也彻底明白了童启那句,‘不努力,便愧对于如此好的学习环境’的说法。
几个学生铺好床之后,迅速进入教学楼,准备上课,而童启的系统也恰时发布了与教学相关的主线任务。
【叮,主线任务-教学:请
为你的学生们讲述第一堂课,并得到几位学生崇拜的目光吧!
成功:低阶抽奖券一张
失败:物理抹杀】
【叮,主线任务-扬名:请邀请一位伊川县知名人物前来参加两日后的开学典礼吧!
成功:低阶抽奖券一张
失败:物理抹杀】
睡眼惺忪的童启:……
都主线任务了,为什么奖励的还只是低阶抽奖券?也太抠门了吧!
另外,能不能别总是把物理抹杀给挂到嘴边上啊?这大清早的,吓得我瞌睡都瞬间没有了好不好!
压力山大啊!
开学第一课,对于许多学院来说,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旨在明确学习目标,展示教学理念,了解学生情况,传达学校文化。
每年寒暑假,电视上甚至都会联名播放相关的综艺节目,强行让所有学生观看,并撰写观后感。
虽然现在童启已经穿越到了大奉朝,但对于他而言,生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头顶着万古圣贤的教诲,经历过千年历史的浩荡洗礼,肩膀上的重担总不可能是平平凡凡,和其他私塾一样的老调重弹。
华夏书院第一讲,理应掷地有声。
铿锵明志才对!
明亮的教室内,五名十几岁的少年规规矩矩挺坐在桌椅内,安静而乖巧。
年仅十岁的童启站在讲台上,因为身量矮小,尚且够不到讲桌的高度,只得搬了个小木凳子放在脚下垫着。
明明是略显滑稽的画面,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笑出声。
几位家长送完学生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教室外,试图观摩。
他们很好奇,童启的第一堂课会讲什么,更好奇被“神秘大佬”收为徒弟,并将如此华丽的学院交给他管理的人,到底会有何神奇之处。
于是,在众人的期待之下,童启手一背,率先问了大家一个问题。
“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使人庄重,逻辑修辞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注1)那么,我想问一下,在座的大家,是为了什么而读书?又觉得我们华夏书院想要培养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学生呢?”
这话一问出,在场学生皆是一默。
常仕进颇为不解,率先回答道,“读书自然是为了科举,榜上有名!至于学院想要培养出的学生,我觉得应该是像小夫子这样,在县试中夺得头魁的人?”
“不,我觉得读书是为了学习圣贤的处世之道,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院想要培养的,应该是这类的人?”刘卜温持反对意见。
吴韧和杨舟万沉思不语。
汪启元想了想,灵机一动取巧道。
“我看书院两侧楹联,写的大气磅礴,尽显志向,皆与内秀德行有关,想来书院要求的学生应与这一样,进可入朝堂,金榜题名,退可守江山,过好自己的人生?”
童启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回答的都对,可也并非我问出这题的真正含义。”
他拿起粉笔,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窗外的汪平川和刘明皓跟随着他的动作,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来,只觉石破天惊,内心震撼,激荡难言。
只见上面写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注2)
横渠四句一出,在场众人皆神魂巨颤,呐呐不敢言。
虽然童启很想用别的话语去阐释,可放在这个时代之下,他思来想去,最适合表达他们华夏书院学生精神追求的,还要属张载先生这句话。
“我知晓,在座的各位都是奔着科举而来,这本身并没有错,也非常符合大家读书的初衷与追求。我并不否认,这也是我们未来一年的主要目标,更是读书科举的最大动力。但身为一名读书人,若问到为何读书,读书的最高追求是什么,我还是希望在座的各位能谨记这四句话,使肩膀上的责任都能够更沉重一些。不单单只是为了个人的家族和命运,也多将目光,放在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与华夏同类上。”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千百年的传承,从来靠的都不只是一个人,中华的崛起,也不仅仅只是帝王一人之事。”
“我不求华夏书院出去的每一位学生都高居庙堂之上,也不求大家闻名于诸侯之间,流传千古,但愿各位不论盛极一时还是举步维艰之日,都不忘初心,切记自己是从普罗大众、人民群众之间走出去的!莫将所学的东西当作利剑反刺向百姓,而是尽可能帮助着更多的人生存下去,推己及人、心念太平,这便是我华夏书院最骄傲的学生了!”
旭日的阳光照耀在童启的身上,如万丈之高,千钧之重。
直到很多年后,吴韧和汪启元都不会忘记那日的清晨,自己师父站在讲台上的那一番话。
即便他们已经相继成为大奉朝最年轻的阁老之一,见过无数人才,历经过无数风雨。
可依旧会在每次的选择之中,坚定不移的倒向平民。
不是没有被利益的权衡所动摇过,而是——
他们骄傲自己是从华夏书院毕业的,第一批学生。
教学楼外,汪平川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悄悄拉着刘明皓一起离开,走到半路,终于忍不住感叹道。
“这教的,好似不是科举当官之心,而是……屠龙之志啊!”
吓得刘明皓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不敢再让他说下去。
“别胡说!你不要命了?”
两个人谨慎的看看左右,见没人听到,这才疾步离开,双双默契的隐下了此事,不再提及。
其实童启说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歧义,也非常符合当下儒家所提倡追求的“仁爱”与“民重君轻”的想法。可他忘记了自己从小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长期接受的思想使他本能的将平民与帝王、将相放在同一个水平面上去考量。
这便已经触及到了君权、父权的威严,掀翻了贵族所谓的人种之论。
不是只有豪门世家望族,才有资格担忧天下,而是这天下,本身就在千千万万个平民百姓手中,共同建造。
骤然接触这种思想,令汪家家主和刘家家主仓惶而不知所措。
可学生们却感觉双目骤然开阔,毫无拘谨之限。
系统背着手,暗自点头,同样感到十分满意。
自来到这桃李满天下部门,它的生活便变得毫无乐趣起来,每天不是看童启教书就是准备教案,好无聊,也就这一顿开学演讲还勉强算是振奋人心。
想着,它偷偷将几个抽奖池里的某些数据给稍稍修改了一下,然后调整了一点日常的任务模式,这才得意洋洋的溜回了意识海中,无声无息。
浑然不知系统已经决定帮忙推动一下自己的整体发展,童启将整个学院的核心方向彻底定下后,便简单说明了一下学院的课程安排,开始讲起正课来。
如今书院只有他一位老师,大部分的教学重担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可总不能一个人一讲一整天吧?
所以只好采用自习和讲课双辅助的方式。
上午主讲论语,下午主讲史书和诗经,顺带着科普一点法制、日常科学之类。
刚开始时,童启讲的还有些拘谨。
毕竟虽给不少学生讲过课,但那都是现代的学生,古代的,还是头一回。但渐渐的,他看着底下学生们专心致志、求知若渴的目光,不由放开了心,开始大讲特讲起来,有时候说的顺口了,连宋朝以后的不少故事都一起说了出来。
一开始,几位学生也没有太在意。
毕竟古往今来,解读论语的人实在是太多,关于论语的注疏,也可谓"汗牛充栋"。
可听着童启深入浅出、博观通古的讲解,几个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是越听越震撼。
尤其是汪启元。
他是知晓童启有点东西的,但也没想过对方竟会如此博学!
很多典故出处,他甚至听都没有听过!
按理说童启今年才不过十岁,即便是三岁就开始读书,也不可能比他们学习的时间还要久,可对方却像是把论语这本书内内外外都吃透了一般,闭着眼睛,也能够将一些释义信手拈来。
下方的学生们最初还能勉强跟得上,到了后面,就不得不拿起笔来,跟着做
起笔记。
一堂课结束,额头上已纷纷冒了汗,大脑中昏昏涨涨,倒像是强行学习了一周般。
远超平日所得。
经此,几位学生算是彻底心服口服了,嘴上也不自觉改掉了称呼,统一叫起山长来。
刘卜温难言的看着书本上自己的批注,不断的揉着额头,“老天爷,我这才知道,自己和山长之间隔了到底有多远,这讲述的可不仅仅是释义,还有古往今来延申出的各种层面的典故事例,也太可怕了。”
“是啊,简直就像是上下几千年的历史,他尽在掌握之中一般!”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到山长这种水平啊?这就是县案首的实力吗?”
“怪不得山长说他一个就够教我们的了,我感觉不少秀才举人的水平也不及如此吧?”
一番交流下来,几个学生之间的关系迅速拉近,而童启,则在众人心中,被尊崇的更加厉害了。
伊川县,县衙。
当童启拜师的消息传到县令耳中的时候,已经是王举人宴客过去好几日。
县令章明浩翻看着童启的县试试卷,大为惋惜。
他本人出身于开封章家,多少也算是书香门第,虽是庶出旁支,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考上过进士的,因没什么背景,这才被分配到伊川做县令。本身性格佛系古板,懒怠理政,所以并不怎么干涉过本地的事务,唯一爱好的,便是人才。
今年县试,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叫做童启的孩子,还以为对方会一鼓作气,拿下小三元,为伊川县增光添彩。
可没想到才几日,便听到了整个县城都在传对方被高人收为徒弟还要开学院的事情。
这一下,可把伊川县令急坏了。
“荒唐,实在是荒唐!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府试不考,去折腾什么书院,真是枉我将他点为了县案首!”
一旁的书簿有心附和,跟着进言道,“是啊,据说他收的学生,还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尽是落榜的商人之子,寒门之士,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成绩,真是愣生生被自己给糟蹋了。”
章明浩一拍桌子,越想越气,派着衙役前去请人。
“去,让他来县衙一趟!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带坏了,什么得道高人?要我看,就是骗子才对,开书院有什么重要的,难道就只差这几日吗?”
第10章 惊农具
且说伊川县令听闻童启要开书院之事,怒不可遏,正打算让衙役去请他时,突然,县衙外有人通报,说是柏老爷来了。
吓得章明浩连同县衙书簿一起忙起身相迎。
直接将此事丢在了脑后。
你道这人是谁?
乃如今威名赫赫守卫西北的柏大将军之父,柏盛青!
前朝末年时,他曾带领着全家青壮一起联合抵抗契丹人,守卫住了河东等大部分地区的百姓,大奉朝建立后,更是官至户部尚书,极其受先皇信重。若不是妻子、儿子相继去世,苦痛难当,身体渐差,说不定再往上冲一冲,还能够成为阁老呢!
对方于去年冬回到伊川老家,闭门不出,休养身体,多少豪门望族前来拜访,皆不得见,这还是头一次来县衙,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倒是把衙门里的几人给吓了一大跳。
急忙忙命人端上好茶来,一个胡子稀疏,精瘦锐利的小老头大跨步走了进来。
“柏老。”
伊川县令连忙行了一个学生礼,还未弯下腰,却被对方提溜着手臂,直接扶了起来。
“章大人,不必多礼,我来是想问一下,今年衙门里的春耕安排是什么,听说其他县都已经开始准备扶犁试耕了,为何咱们伊川还没发布任何通知,是哪里有问题吗?”
历来春耕,都属于朝政大事。
每个县令更是需要早早的组织仪式活动,准备农具与耕牛,制定农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