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其他人,肯定是会接着挑战下去的。
可童启却不这么打算。
原本他考县试,那是系统还没来的时候,他一心想趁着年幼速通科举,至少先拿到秀才,免赋税劳役。
至于考多少名,那都无所谓。
可现在,他的目的是为了收徒、经营学院!
那就不能再随随便便暴露实力了,得装着、端着,起码不能让其他的学生们知道他肚子里现在其实没多少墨水的事情。
若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决不能下场,自毁根基。
于是,他笑了笑,客气的回答道,“师命难为,府试之后还能再考,可师父的任务,却不可推迟一日。”
这貌似死板的回答,让在座的人纷纷惊讶起来。
尤其温叶辞,更是难以置信。
竟然会有人为了师父的命令,不顾自己的前途?
这是什么大傻子啊?
就连系统也忍不住发了一连串【……】来表示自己的不理解。
王举人内心一喜,他原本还以为这小子背靠神秘大佬,聪慧过人,处理起来会有些棘手,可没想到竟是个愚蠢较真的,为了师父的几句话,竟轻易放弃了府试?
顿觉开心。
“哦?那看来童案首对这私塾,是非开不可了?”
童启谦虚的摆摆手,“嗨,我只是随便开开,完成师父的任务罢了,也没打算开成什么样,毕竟大家也见到了,我今年才十岁,即便是误打误撞考得了县案首,那也还有很多需要学的,怎么能比得上诸位前辈们呢?”
原本听到童启年少成名,又有师缘,大家心中早已嫉妒不已。
可如今见他姿态放的如此低,又自发退出了府试,不觉顺眼了一些。
当然,他们都不觉得童启能教出个什么来,可想到对方背后的神秘老师,也乐的维持些关系。
于是,一时间,互相称兄道弟,气氛倒也和谐了起来。
美美吃完一顿饭,成功收获了当地学阀势力的轻视与不屑,童启无比满意。
走到门口,却突然被温叶辞再次叫住。
“童案首,我觉得府试的事情,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比较好。”
斑竹林旁,身着青衫广袖的翩翩公子踩着碎叶,缓缓走出,坦言相劝道,偶尔咳嗽两声,颊旁泛起点点红晕。
童启知晓这人就是上次人群中呼声最高的温叶辞,内心领情。
但很遗憾,他俩注定不是同一条道路。
他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语气坚定,“抱歉,我要完成师父的任务。”
温叶辞惋惜的长叹一口气,摇摇头甩袖离开。
可能在对方眼中,这个年纪,正是为了科举奋斗的时候,童启却把这大好时光浪费在了普通平民身上,实在可笑至极。
但童启却不这么觉得。
他前世本就是一个辅导班老师,人生大半都是和学生们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的时光刻骨铭心,即便换了个世界,凭空得到一家学院,能让他看着这些孩子一点点成长为参天大树,也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他喜欢教书,更喜欢单纯的学生们。
能拉着他们的手一点点认知、接触这个社会,他觉得十分荣幸。
而其内所获得的成就感,也未必比三元及第,少多少。
感应到童启的想法,系统觉得颇为新鲜,他以往跟随的宿主们很少有这种知足常乐,喜欢安定的,哪一个不是凭借着金手指一路开大往前莽,无法无天?
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怂,教个书而已,还要一退再退的。
它不理解,但它尊重。
一场赴宴结束,几人在王举人宴席上的对话,不知经由谁的口传了出去,童启拜师的故事自然也瞬间流传遍了整个县城。
大家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如痴如醉,只恨不得让说书人再多讲几遍。
汪刘两家自然也有所听闻。
汪家家主汪平川沉默的坐在客厅内,沉吟着听到的消息,久久无法平静。
旁边坐着的长子汪启元开口道。
“父亲,我觉得,这华夏书院,可上。”
“不是,你也信那神神鬼鬼之说?儿啊,什么文曲星转世,都只是瞎传罢了。即便他背后有厉害的师承,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拜的,可是那沧澜山童启!不是他背后的老师!又不是真的到山穷水尽,找不到好老师那一步,何必如此?”
汪启元倾身给父亲倒了杯茶水,细细的分析着。
“父亲,你觉得读书读的是什么?难不成真的只是那辞赋文章吗?我至今县试已经考了三次,均未考中,您想过没有,若是最后科举一途,我们实在是走不通怎么办?我有直觉,童启这人背后隐藏的,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若真的像他讲的那样,华夏书院背后的山长如此厉害,只怕这书院教授的也不会是普通的科举文章,定还有更多我们无法接触的事情。您忘了那雷电之力照明的事情了?若我们也能学会……”
汪家家主瞬间一惊,如同被人在耳边敲了一钟般,恍然大悟。
是,科举之途谁都想走,可古往今来真正走通的,又有几个?
他们乃商家之后,本就不易,若真没有做官的命,能学到其他东西,好歹也是条退路!
汪平川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顺从儿子的想法,前往华夏书院拜师。
而其他的学生,有的和汪启元想法一样,有的却始终落不下面子,终究还是放弃了。
三日后,八位学生里,报道的人只来了五个,和系统估量好的名额一致。
【叮,新手任务已完成】
【叮,教师资格背景编造已录入,奖励中阶抽奖券一张,请继续努力。】
【叮,初试牛刀成就达成,您的声望值已达到323点,奖励低阶抽奖券三张,请继续努力】
脑海中一连串的通知,令童启心情飞扬起来。
“好,今日就是我们的第一天了,开学典礼什么的,过几日再举办,登记一下你们的信息,然后我们先来一场摸底考试。”
童启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卷子挥了挥,一张张发下去。
刘卜温、汪启元、吴韧三个人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身后,则是那个看起来性格暴躁的常仕进,以及他的表兄,杨舟万。
童启不想浪费时间,他的目的是要将这些孩子们教导好,快速扬名伊川县。
而打响书院的第一炮靠的是什么?
自然就是科举成绩了。
时间紧任务重,这几个明年就得参加第二轮的县试,还必须得在县试上取
得优秀的成绩才行,那么,先考一场,摸摸大家的知识底子和短板吧。
几个学生茫然接过手里的长卷,看到上面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考试的题目类型,心中疑惑不已。
但师命如此,没办法,只得低头开始解题。
别说,做了几道所谓的填空、选择之后,他们还真发现了一些不同,这种方式,好像确实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测出他们不熟悉的薄弱之处?
一时间,几人暗暗惊奇。
眼见着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写字的声音,童启放轻了脚步,悄然走了出去,站在角落里,连忙打开了系统提示的页面。
果然见到书院的地图右边,多出了一个大大的抽奖池,其内分为三类,标注着高阶、中阶、低阶,分别是金、银、铜三色。
高阶奖池里,大多数是远超于这个位面科技水平的物品,有武器、有方子、有设计图,还有各种蔬菜种子。(都是系统跨时空带过来的)
中阶则大部分都是建筑解锁券,以及可一键改装的装修风格模板。
低阶就比较丰富了,很多是书院所需要的各类小玩意,有校服、校徽,还有实际的银子、铜板之类,甚至一些常见的横线笔记本、圆珠笔、垃圾袋、卫生纸、保温杯等都在里面。
可单抽,也可十连抽。
童启搓了搓手心,忍不住内心祈求了一番。
先从低阶的奖池里开始抽起,一阵哗啦啦指针转动过后,缓缓停在了横线笔记本x10上面。
再抽一次——校服x10。
再抽一次——保温杯一个。
童启:……
也行吧,都是能用到的好东西,聊胜于无,起码不用他再单独去买了。
他拿起系统给他的奖品,横线笔记本就是现代那种最常见的笔记本,校服则是古色古香的长衫,天青色做底,上面印着一层淡淡的灰色竹影,整套里还配有黑色长靴与白袜,以及束发的带子,胸口处锈着“华夏书院”几个小字,附带着一本书籍的标志。
不用想,就知道那些学生穿上会有多么惊艳。
至于那剩下的唯一一张中阶抽奖券,童启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再次点了下去,指针摇摇晃晃,由疾至缓,最后停在了解锁建筑兑换券上面。
童启:!!!
没想到他这运气竟然还有单抽出奇迹的一天!
童启兴奋的思考了一下,立刻便想要将兑换券用在宿舍楼的解锁上,可却被系统急忙拦了下来。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傻?整个书院里最值钱的可是藏书阁,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这个吗?为什么要去兑换宿舍楼啊?”
童启:……
“我是最想要藏书阁,可你有注意到这个朝代的藏书数量吗?”
系统:“什么意思?”
童启忍不住捏了捏额角,这个年代可不同于现代,想知道什么直接互联网上一搜,能瞬间蹦出十几个词条来,详尽解释的局面。
很多知识内容,如今尚处于被豪门贵族垄断的情况。
简单来说,在这个朝代,藏书的价值要远比普通金银器皿还值钱!
寻常人家有几十卷就可称得上是书香门第了,就连朝廷馆阁,如今也不过只有八万多册藏书,而他,直接在这里解锁一个三层高的图书馆?
疯了吧?
那无异于在一片鱼塘中扔下一颗核弹,大喊着“我有宝贝,快来抢啊”的程度!是生怕引不起有心之人觊觎吗?
就为着这一个风险,他就不可能优先解锁图书馆!哪怕这栋楼最贵!
系统茫然的摸了摸脑袋:“可我以前的宿主都说掌握了图书就掌握了文人的心啊?”
童启:“那你那些宿主有没有说过,如果手无寸铁,掌握了图书会是什么样子?”
系统:……
他默默关上了藏书阁的解锁页面。
虽然他也很馋,空降大奉朝,许多摸不准的东西也急需一些专业书籍来补充教案,可在短时间内,还是算了,无异于小儿抱金过街,太过冒险。
童启将目光继续投射在建筑解锁的页面上,其实就目前来看,学生吃饭和住宿都是最需要解决的难事,但好歹五个人,做饭尚可以请一个厨娘来帮忙,可住宿总不能露天吧?
所以,他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率先选择了解锁宿舍楼。
随着一阵白雾缓缓散去,教学楼对面隔着大半个足球场的位置,缓缓露出了一栋笔直的建筑,照样是灰瓦白墙,看起来应该就是地图上新标注出来的学生宿舍楼。
童启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学生们完成试卷估摸着还有一会儿,于是干脆掩上门,亲自去实地瞅了瞅。
那宿舍楼一共有三层高,建设的不似教学楼那般辉煌大气、古色古香,可能是由于住宿的缘故,整体更偏向于现代的公寓设计。推开正中央厚重的玻璃门,刨去宿管老师的房间,一层楼大概有十几间,每个房间可以住下两个人,上床下桌,皆是木质结构,配有洗漱台和卫生间,看起来和普通的大学宿舍没什么不同。
童启简单的逛了一圈之后,便迅速决定了要搬过来和学生一起住的想法。
无他,这里竟然有自来水和暖气欸!!
可比他现在住的漏风茅草房好太多了!
反正多的是空房间,大不了中间竖个隔板挡起来,左边住学生,右边则可以提供给童母、弟弟妹妹和其他工作人员。
方便又省钱。
童启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回到教室。
孩子们已经答得差不多了,不需等待,他当场就批改了五个人的卷子,然后站在讲台上一拍黑板,威严立显。
“今日,是我们开课的第一天,你们可能会觉得,时间还很充裕,但是恕我直言,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童启拿起一支粉笔,直接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
距离县试还剩下408天。
一瞬间,扯紧了整个教室里学生们的紧张感!
刘卜温近乎头皮发麻的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那个人,情不自禁握紧了拳。
如同战争即将被打响一般。
所有人都觉得,距离县试结束没几日,下一场应该还有很远时间。可被童启一写出来,不知为何,却有种迫在眉睫之感。
似箭锋破风而来,直冲所有人的眉心。
令他们连原本好奇‘这块黑漆漆的板子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想法,都直接抛在了脑后。
只剩下滴滴答答倒数的声音。
童启痛心疾首的站在讲台上,大声讲道。
“你们瞅瞅你们写的试卷,我想过你们的基础会很差,但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差到如此地步,整个班,五个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够达到及格线以上分数的!震惊、荒唐、难以想象!你们晚上,是怎么睡得着的啊?失败,谁都有过,可屡战屡败,却不懂得总结失败的规律,寻找原因,任由它糊涂下去,这便是你们的愚蠢了。”
“下面,我念到的名字,上来拿你的试卷。”
被童启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学生们尚来不及反驳,接过手中的试卷,当看到分数时,又纷纷熄了火。
露出一副惭愧心虚的表情来。
分数最高的,是吴韧,只有五十七分,最差的,则是刘卜温,才二十三分。
二十三分,放到现代,光是选择题瞎猜,也不至于会如此低!
原本还想着他们好歹县试副榜,底子不错,补起课来很容易,结果呢,这不错个啥啊!怪不得他随随便便,临时抱佛脚一个月,就能考中县案首呢!
若伊川都是这个水平,那也没必要往上考了!
童启隐隐有些失望,决定彻底实行高压政策。
他敲了敲讲台。
“从今日起,我们要正式开始县试的准备工作。目标,就是下一次县试的前五名。”
不等众学生反驳,童启打开教室内的白炽灯,俯视着所有人。
高大的阴影投射在墙壁上,威压十足。
“别急着说做不到,你们可以先看看周围的环境待遇,再回复。整个伊川,我敢说没有第二家私塾,能有你们的待遇好。多少人冻得瑟瑟发抖,点着蜡烛照明,都无法看清书上的字,而你们坐在教室里,风吹不到,雨溅不到,二十四小时不必发愁任何琐事,就这样,连个县试还考不中,那
你们现在就可以掩面离开了,简直是浪费家里人给你们掏的学费。”
他将卷子上的分数一一陈列在黑板上,不容置疑的宣布了后续的安排。
“从明日开始,我们实行半封闭式授课。给你们半天的时间回去收拾东西,之后的每个月,除了初十、二十、二十九或者三十你们可以回家探望父母,其他的,必须留在学校里,一同吃住。学校内会配有食堂和厨娘,负责你们的一日三餐,至于住宿,你们将统一住在学院南边刚收拾出来的学生宿舍里,汪启元、吴韧住在101,刘卜温、常仕进住102,杨舟万你暂时一个人住,每三日,会有宿管老师进行卫生检查,不合格的扣分。不允许带小厮,不允许带太多的个人物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想着假手于人。”
“衣服什么的,也不用带,只需拿换洗的内衣即可,学校里分发有校服,只要入校,必须穿戴整齐。三日后是三月一日,正式举办开学典礼,可以允许学生家长观礼,其余时间,不允许学生家长探望,送东西。”
“以后学校每月一考,大家最好做好经常考试的准备,因为每次都会张榜公示。前三名,有奖励,持续吊车尾超过八次,不仅需要单独补考,还要请家长,一同聊聊你的教育问题。”
“都听明白了吗?好,今日就先这样,下课。吴韧,你单独跟我来一趟。”
童启说完,直接将校服和宿舍楼的钥匙分发给众人,然后转身离开了。
丝毫没有想过他的这一番话以及分发下来的东西,会给学生群体里带来多大的风浪与震惊。
左拐右拐,童启带着人一起来到后院,找到了那块大概两亩左右的试验田,指着说道。
“以后你的学费和住宿费,就用这块耕地里的所有收成作为顶替。学杂费已经统一免了,这地里的产出如果多出实际价格,便属于你个人所有,少于实际价格,则需要用奖学金和各种补贴作为补足,如何?”
吴韧眼睛一亮,有些难以置信,紧接着便是眼眶一热。
目前华夏书院入学的这几名学生,家庭条件其实都不算太差,毕竟能在这个年代读的起书的,还是少数。
唯有吴韧情况比较特殊,童启提出可以用勤工俭学的方式。
他还以为会像是兄嫂一般,做各种杂事,没想到,竟然会是种地!
这个时代,大多数寒门士子都有下地的规矩,对于农活来说,并不算陌生,耕读结合,本就算风雅之事,即便将来入朝为官,也落不了任何话柄。
这哪里是勤工俭学啊?简直就是做慈善啊。
吴韧看着眼前的田地,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转头哐当一声,直接给童启跪了下来!
童启:!!!
“山长的大恩大德,韧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将来万死,必报答您今日的体贴与温情!”
童启:……?
什么温情?
他挠了挠头,看着如此大的一块闲散农田,默默的收回了“不行还可以再商量”的话。
这些天,童母过得很迷惑。
丈夫出去走镖,大半年渺无音讯,本就够忧愁的了,大儿子又因为意外落水,差点丧了命,让她几度崩溃。
好不容易刚恢复了点儿,眼瞅着启儿可以出门了,她刚松了几口气,可谁知兄嫂却从县城里跑来,硬说什么她儿子被神仙收为了徒弟,考上了县案首之类的?
简直荒唐!
县案首哪里是那样好考的?
虽然启儿之前的确说过,他在沧澜山被一个神秘高人教导的事,可那才多久,怎么可能就突然考上县案首了呢?
青天白日,便是做梦也没有这样梦的。
可不止兄嫂,就连街坊邻居也这么说,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一下,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难不成……确有其事
“你瞅瞅你这母亲当的,怎么连这都不清楚,哎呦喂,从小我就看这启儿出身不凡,果不其然!要我说,你们家这也是熬出来了,祖坟冒青烟,竟还有这样的造化!听说那高人连书院都给启儿建好了,富丽堂皇,跟仙宫似的呢!你可别忘了多跟你儿子提提我们这些亲戚才是,这都是提起萝卜带起泥的关系,何必跑那么远去收什么徒弟,他云宝、富宝两位表弟不也在家闲着吗,一起带过去给那什么高人看看,同一个师门,也好帮着说说话不是?”
二嫂子笑的讨好,拉着童母的袖子亲热的活像是一个人似得,二哥却板着脸袖着手,站在一旁不做声。
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童母冷淡的将自己的手抽出。
她爹妈死的早,大哥憨厚老实,一向不管事,二哥倒是精明狠心,偷了家里的钱在镇上置了业,娶了老婆媳妇,日子过得风声水起。启儿刚落水时,她为了买药,急着借钱,求上门去,可他家非但不借,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什么“这就是咱们穷人的命”、“治不好了,反正是累赘趁早放弃”之类的,到现在,她还怒气未消呢。
如今看启儿好了,反倒想起来沾光了?
呸,别以为她不知道那几个孩子,什么云宝、富宝,名字起的倒是好,可从小到大,性子都被惯得上天了,哪里是个读书的命?还想让他儿子帮忙引荐?想的倒美!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许是谣传也不一定,等他回来,我自会问问情况,就不劳嫂子操心了。”童母客气而疏离的笑着。
二嫂子不屑的撇撇嘴,见问不出话来,干脆蹲在院子里,等童启回来。
不止她,左邻右舍听说此事的人也都好奇到底是不是真的。
沧澜村村长童家岙伸长了脖子等在王婶家门口,心里上上下下,忐忑又激动。
作为村长,沧澜山被人买下的事,他早就听说了,可对方具体买来做什么用,却始终不知。
县里刚传来消息,说是建了一座书院的时候,他还堂皇畏惧,生怕村民们哪天不慎扰了贵人的兴致,闯了祸。
可紧接着便听到买下的人是自己村里的童启!他考上了县案首,要经营书院收徒弟!顿时激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这地界,穷乡僻壤,一向连个马车都少有踏足,就只有一座山,平日里够砍砍柴用,没有任何助力。
哪能想到,还能出个童生,沾沾文气?
于是,等童启解决完学生问题,拿着满满当当的束脩放假回来,看到的便是近乎半个村的人都乌央乌央蹲守在了自家的门口处,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吓得他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连忙挤了进去。
一问,才知道原来都是找自己的。
听着村长手舞足蹈的反复确认,童启哭笑不得,“是,他们说的县案首确实是我,但那书院是我师父的,我只是暂时帮忙管理。嗯,今年的徒弟已经收完了,再多教不下,您放心,我也是乡里的一份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定直言不讳。”
一番话,令村长喜不自禁,直拍着童启的肩膀,连称“好小子”。
这可是自己村里出来的第一个文化人啊!
而且还会源源不断带着更多的文化人过来!
假以时日,还怕他们村子里出不来当官的吗?怎么也得使劲儿笼络住啊!
感受到了村长出奇的热情,童启沉吟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这样,正好我们书院如今需要一个帮忙看守大门、保护学生安全的人,薪资虽不算太高,一个月只有200钱,但管吃管住,待遇还算不错。如果村长有合适的人可以推荐一下的话,那便算帮了我大忙了。”
200钱,在大奉朝,确实不算太多。
可在这种村子里,却俨然已经是极好的工作!
看着周围一瞬间亮起的眼睛,村长连忙拦在众人面前,将童继本给拎了出来。
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但身高壮硕威猛,干练十足,隐隐有种行伍之气,可手上却拄着一根拐,走起来一颠一跛的。
村民们见到是他,争抢的心顿时绝了。
“若是别的,我没准还真不好说,但若只是看看大门,保护学生什么的,你继本叔绝对可以!”村长激动的紧拉着手里
的人,生怕童启会嫌弃,道,“你别看他腿有点毛病,但以前可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有一把子力气!且不必给他薪酬,他家里人都死绝了,只剩他一个,只要管吃住就行!”
身为沧澜村的人,童启自然听说过童继本的情况。
他家世代捕猎为生,前朝战乱,村子里好几次遇到山匪,都是这童继本家里的人带着钢叉保护的村民,但可惜没熬到新朝,便都死光了,独留童继本一个,等他从战场受伤回来,又瘸了一条腿,去给人做工搬东西,哪里都无人收,一来二去,就熬到了现在,基本上相当于村里的五保户,属于村长最头疼的问题。
童启打量两眼,直接敲定了下来。
“若是继本叔,我自然放心。但不给钱肯定是不行的,这样吧,一个月薪资还是200钱,管吃管住,若继本叔心里实在过不去,平日里可以多帮着我做点其他的事,管理管理学生的课间操,帮他们锻炼一下身体之类的,如何?”
童继本连忙应下。
童家二嫂子站在旁边,看着童启一顿安排,早激动的不行,不等他们话音结束,便连忙上前争抢道,“哎呦呦,你可别忘了你二嫂子家啊,启儿,咱们才是真正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呐!你富贵了,可不能不管我们这些穷亲戚!”
“您是……”
童启有些陌生的看着来人,见到一旁的童母连忙摇头,便知晓不是什么好的关系。
“我是你二舅母啊!你忘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旁边的村民冷笑道,“什么二舅母?黄鼠狼给鸡拜年才是真的!童小子,不必搭理这人!上次你母亲去他们家借钱给你买药,还被她骂喂了狗也不便宜你吃呢!”
“呸,你是谁,敢挑拨我们的甥舅关系!”
二嫂子跳起来,恨恨的呸了一声,村民们顿时哄笑一片。
童启眼神微冷,没有说话。
“我们家的事,就不劳烦各位操心了,你就是启儿?”一个身穿长衫,脖子上围了一圈兔绒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通,表情严肃,看起来,估摸着就是所谓的“二舅”。
“正是,不知有何贵干?”
“听说你在沧澜山开了所书院?你两个表弟正好到了启蒙的年纪,有机会跟你师父说一声,一起收了罢,束脩少不了他的。”张贵颇为自傲的说道,一点没有求人的模样。
在他看来,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罢了,能做得什么主?装模做样,终归还是他那背后的师父想要借机扬名罢了。
能将童启教成县案首,那他家的两个孩子一定也行。
而他儿子还远比童小子嘴甜哩,说不定哄一哄,那什么书院就成了自己家的了。到时候卖出去,不比留在童小子这蠢孩子手里强?
明显的轻蔑态度,令童启有些好笑,他客客气气道。
“抱歉,家师已经离开伊川,归期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