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岳说:“是,属下姓今,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今。”
华灯唔了声,没再说什么。
是巧合吗?还是说沈昼喜欢给人改姓,通通改成姓今?
华灯选的地方不错,起码比沈昼那个归一殿更有人味,她沏了壶热茶,翻看起今岳替她找来的话本。
无聊的一天就这样度过了。
按照系统所说,这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不同,这里的一天,是现实的一个时辰,所以华灯倒也不会特别着急。
夜晚,她换好衣裳,舒舒服服躺到柔软的大床上。
刚躺了一会,酝酿出睡意,她忽然不受控制地睁开眼,四肢自动运转,下地出门,如同受到某种不明力量的召唤。
华灯一路走回归一殿,无语到快要杀人。
对于她杀人的眼神,沈昼视而不见,淡声说:“你就待在这,哪也不许去。”
华灯:“……”
你爹的!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沈昼说:“你想骂我?”
傀儡术尚未解除,华灯被迫开口:“你脑子有病,大晚上还让不让人好过了!”
沈昼说:“你对他也是这个态度?”
华灯:“嗯对啊,怎么了?”
她本来以为沈昼会生气,可是没有,他若有似无地笑了声,仿佛不经意地问:“你很讨厌我,要住在离我那么远的地方?”
一提这个,华灯就咬牙切齿:“因为那里种了山茶花,还点了两盏灯,我喜欢亮一点又好看的地方不行吗?”
沈昼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就因为这个?无聊的要求。”
华灯呵呵一声:“那你能满足我无聊的要求吗?”
沈昼说:“只此一次。”
华灯稍怔,没想到他真的会听。再回过神时,宫殿里已亮起明晃晃的灯光,窗外盛放的不止蔷薇,还有转瞬间被移植过来的山茶花。
“就这样?”他苍白的脸被灯光笼罩,染上少许温度,分明是一副“你敢摇头我就杀了你”的表情,却莫名不令人感到害怕。
华灯迟疑着点头:“先这样吧。”
说罢就转头去找自己的床,然而转身之后,她抬手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沉默了。
“我的床呢?!”
沈昼冷酷地说:“修仙者何须睡觉,我准许你和我一同修炼。”
华灯简直一言难尽,用比他更冷酷的语气说:“那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待在这。”
她说的是不想待在归一殿,沈昼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误会她是想回到那个现实世界,双眸刹那间黑沉。
华灯有时觉得,这个沈昼还挺有意思的,他不像后来一样喜怒不形于色,情绪都藏在很深的地方,偶尔会显露几分。
譬如现在,他神情几经变幻,最后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带来一张床,还是昨天那个。
华灯没看就摇头:“太硬了,我睡得不舒服。”
沈昼:“你昨天睡到说梦话,这叫不舒服?”
华灯:“就是不舒服嘛。”
沈昼微微冷笑,显然不打算妥协。
没办法,华灯只好又回到这张床上。她躺下去,明明昨天睡得还算可以,今天却愈发觉得坚硬,翻来覆去,唉声叹气。
翻到第十遍的时候,头顶乍然响起一声阴沉的:“起来。”
华灯从被子下探出头,眨巴着眼睛:“做什么?”
沈昼直接动手,粗暴地将她薅出来。
“在这等着。”说完这一句,他就又走了。
华灯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又出现在眼前,随即听到轰隆一声,一张接近两丈宽的大床被他扔到了地上。
华灯伸手按了两下,果然柔软度适中,而且精致豪华,相当符合她的审美。
原来的床被沈昼扬手变作齑粉,他拎着华灯的领子放到床上,给她蒙住被子:“你再敢吵,就永远别想睡了。”
华灯在被子底下挣扎:“呼吸也算吵?你好敏感哦。”
“闭嘴,你不想睡了是吗?”
“睡睡睡,我马上睡还不行吗?”
华灯终于从锦被下挣扎出来,往里翻滚一圈,拍了拍床铺,好心地道:“你要过来一起睡吗?这床也太大了吧。”
不知为何,沈昼微妙地停顿了几息。
他垂眸,盯着她手掌的位置,缓缓道:“我说过了,我不是他,而且我从不睡觉,你最好别再说这种话。”
不能说“床很大”这种话?
奇怪的要求,华灯躺下闭上眼:“知道了,你去修炼吧,别打扰我睡觉。”
她察觉到沈昼没有动静,也并未在意,渐渐生出睡意。
他嘴上说着要修炼,似乎一直在那里站了许久,看了她许久,才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
换了张床, 华灯果然睡得更好了。
今岳当真是个好人,大早上就给她送来一堆吃食,生怕她不满意, 各种口味都有,华灯饱餐一顿, 心情都轻快不少。
不过人吃饱睡足就是容易无聊,趁着沈昼不在, 她干脆跑出归一殿, 四处闲逛一番。
紫阳教虽大, 却没什么人的样子, 就算有, 也只敢低头从她身边路过, 被她搭话就像遇见鬼,闷着头跑得更快了。
华灯只得作罢,权当做一个人逛街了。
走着走着, 她走进一间摆放着宝物的宫殿, 她后知后觉, 自己应该穿过了某层结界,因为她体内有沈昼的真气,所以被识别为通过。
宫殿的宝物看上去都很值钱, 华灯随手拿起一个玉瓶, 正对着光端详,背后蓦地响起森冷的声线:“你在这做什么?”
华灯吓了一跳,玉瓶啪一声就掉到地上,碎成渣滓。她也不知道这玩意怎么搞的,居然这么脆,不过都这么脆了, 她应该赔得起。
她转头,只见沈昼面无表情,看着她说:“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
不等华灯回应,再次警告道:“待在我身边,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语气华灯可太熟了,她根本没放在心上,跟着沈昼往外走,道:“我刚才不小心弄坏了你的宝物。”
“宝物?那算什么宝物?”沈昼皱了下眉,“你想砸就砸,想扔就扔,能被你弄坏的也不值得留着。”
说着,又把华灯带回了归一殿。
华灯很无奈:“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要让我一天到晚待在这吗?”
沈昼说:“你不是喜欢睡觉?就在这睡。”
华灯:“……我是人,不是睡神。”
沈昼:“你可以修炼。”
华灯:“我不要。”
她的回答过于果断,沈昼的眉心抽了下,似乎终于厌倦这无聊的对话,消失在原地。
华灯环顾四周,决定还是睡觉算了。
但没等她躺下,今岳就来了,还叫来几个看上去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
今岳笑着说:“华灯姑娘,您想玩什么,她们都可以陪您解闷。”
这几个姑娘瞧上去大胆多了,看见她也不害怕,笑吟吟地和她打招呼。华灯来了兴趣,教她们玩飞行棋。
又过了会,今岳送了一堆东西过来,有她方才看的宝物,有名贵的法器,也有各种新奇玩意。
空荡荡的归一殿,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塞满了。
华灯左手掷骰子,右手捞起一只猫儿玩偶,不禁感叹:“今岳兄弟,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跟着他干了?”
今岳正替她倒茶,闻言笑了笑,回道:“属下是青莲道体。”
这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然而华灯听了,却微微一愣。
青莲道体,听上去像是挺厉害,实则没比她的合欢圣体好哪去。青莲道体最适合的,便是当做药人,沦为炼丹的佐料。
每有青莲道体现世,便会遭遇追杀,更有残暴不仁者,蓄意豢养青莲道体,以其血肉入药,代代不绝。
华灯当即明了。
他跟在沈昼身边,是因为沈昼庇佑他,让他逃脱被追捕的命运。
当魔修不过燃烧寿元,折损心性,做药人可是生不如死,犹如牲畜。
有人陪着,一天的时间很容易打发过去。
晚上沈昼回来,见她玩得不错的样子,冷着脸问:“还想要什么?你最好一次性说完,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华灯说:“暂时没有了。哦对了,我明天想吃酱香鸭,还有还有……”
沈昼:“去告诉今岳,他会为你准备。”
华灯笑眯眯点头。
就这样,她白天玩飞行棋、打马吊,由今岳等人陪着闲逛,晚上回归一殿休息,沈昼也不会打扰她,每天吃饱喝足,日子居然过得有滋有味。
但这天,她醒来时突然察觉不对,四肢冰凉不说,还透着一股麻意,仿佛被蚂蚁啃咬。
她惊恐地看向沈昼:“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我没兴趣做这种事。”沈昼冷漠地说,“你受了他的真气,境界提升太快,身体承受不住就会这样。”
华灯不信:“我以前怎么不这样?”
沈昼不知想到什么,眉眼又冷了几分,略带嘲讽地说:“因为他每日都会为你疏通经脉。”
华灯愣了愣,说:“每天?”
沈昼:“一旦超过三天,你就会感到不适,超过五天,你的经脉就会疼痛。”
“那你不在身边我怎么办?”华灯问。
“等你突破元婴,肉身得到加强,自然就没这个困扰。放心吧,有他帮忙,元婴对你轻而易举。”沈昼淡淡地说。
“可是现在没有他帮我了。”华灯仰着脑袋看他,“你能帮我吗?我不想疼。”
沈昼勾起嘴角,似乎早已等待她这句话。
“可以。”他说,“你过来求我。”
华灯头顶冒出问号,你这么不当人的吗?
“你骂我。”沈昼说。
“对,我骂你不当人。”华灯瞪他,“不帮算了,谁要求你!”
沈昼说:“那你就疼死吧。”
华灯:“疼死就疼死!”
她说到做到,之后的第四天和第五天,始终未曾对沈昼松口。
五天过后,她的经脉果然开始疼痛,夜晚便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闭着眼不肯吭声。
片刻,床边塌陷些许,她知道是沈昼坐了过来,反而向床内侧蹭了蹭。
少顷沉默后,她听到沈昼说:“你求我一声,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华灯把头整个埋进被子里,声音透着委屈:“我不想待在这了,你快放我回去。”
她这次说的,的确是不想待在这个世界。
眼前蓦然一亮,沈昼将被子掀了起来,按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说:“是他让你难受,是他让你痛苦。”
“你为什么不恨他?”
华灯直接踹了他一脚,堵着气说:“因为他是为了救我,而你只会见死不救!”
沈昼森然道:“他就是我,你凭什么相信他?他比我多活一万年,也比我多疯一万年,你以为他有多正常,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说了一堆华灯都懒得听,不耐烦地道:“说这么多,你到底帮不帮?”
沈昼默然不语。
华灯在床上滚了两圈,扬声道:“我要疼死了!有没有人来帮帮忙?如果这时候有人愿意救我,那他一定是天底下最英俊、最正义、最仁善的大好人!”
沈昼不屑于当好人,他对华灯的说辞毫无兴趣,嗤之以鼻。
他帮她,只是为后来的自己收拾烂摊子而已。
他抬手,揪着华灯的后领将她捞回来,低头替她注入灵力。
过程很舒服,华灯乖乖地躺着,没有乱动。
这感觉相当熟悉,沈昼每天睡前都会做一遍。她一直以为是助眠的法术,毕竟催眠效果确实挺好的,没想到还有这一重作用。
解决一大问题,华灯又恢复悠闲的生活,她尝试联系系统,可惜没有回应,让沈昼送自己回去,他也随口就拒绝了。
她只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不过因为上次的争吵,她最近都不太想理沈昼了。而这个混蛋,好像完全没发现,还跟没事人一样时不时就在她眼前晃。
华灯每天都无视他的存在,除了打牌就是看话本。
“你们紫阳教实在太枯燥了。”这天,她实在忍不住道,“飞行棋、叶子牌我已经玩腻了,有没有歌舞表演什么的啊?”
对面的今岳老老实实回答:“我曾号召弟兄们为尊主表演绿腰舞解闷,被尊主罚了钱还要挨打,后来再也没有人敢了。”
华灯:“?”
她看了眼今岳五大三粗的身材,不禁沉默了。
讲道理,如果她是沈昼,她也不会想看一群大汉跳绿腰舞的好吗?
这个话题就此作罢。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她就被沈昼拎去另一间更大更豪华的宫殿。
宫殿里跪着娉娉袅袅,身着舞裙的男女,两侧还有各种乐师拿着乐器待命,什么琵琶、古琴、竹笛……反正华灯认识的基本都有,连唢呐都在。
沈昼把她往最高处的桌前一摁,说:“开始吧。”
桌子上摆满了她爱的吃食,华灯踌躇了下,还是没忍住,拿起筷子。她才品尝一口,就被石破天惊的唢呐声震掉了鸡腿。
舞姬们开始跳舞。
不管跳舞的,还是奏乐的,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凝重的表情,好像表演完就要跳进刀山火海,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整个大殿,除了华灯,全都弥漫着一种悲苦的氛围。音乐越欢快,越让华灯感受到什么叫“乐景衬哀情”。
这时,从头到尾看着前方,仿佛没在意过她的沈昼忽然开口:“你为什么不笑?”
华灯:“???”
华灯眼角抽了抽,敷衍地扯了下嘴角。
沈昼转头:“不是这种。”
狗男人要求还挺高。
华灯朝他露出一个空姐式标准微笑。
沈昼面无表情,说:“难看。”
华灯深吸一口气:“就算你是周幽王,我也当不了褒姒!”
她没笑,沈昼倒是不知道被戳中什么笑点,突然扶着太阳穴大笑起来。
这一笑可不得了,奏乐声不见了,舞姬们也不跳了,所有人通通跪下,等着即将到来的惩罚。
随即,他们听到上首处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今岳,带他们下去领赏。”
看完歌舞表演, 华灯的评价是:“你们紫阳教太压抑了,我要出去玩。”
沈昼说:“凭你的修为,出门就会被人杀死。”
华灯:“死了正好, 我本来也不想待在这。”
她说完这句,沈昼的脸色相当难看, 冷冷地盯了她一眼,说:“胡闹。”
华灯指责他:“你以后明明不这样。”
沈昼说:“我以后什么样?”
他的确很难想象, 在华灯嘴里, 未来的自己似乎无所事事, 每天都在陪她玩无聊的过家家游戏。
他的生命如此短暂, 却不懂得珍惜, 浪费在这些事上。
华灯想了想, 拿出一条五彩绳,沈昼给的戒指有储物功能,刚好这绳子被她放到了里面。
其他的法宝都用不了, 唯有戒指跟着她来到这里, 也是神奇。
她道:“前几日是端午, 你陪我和家人一起包粽子,我们还一块做了五彩绳。”
她抓起沈昼的手,他的手腕冷得像冰, 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刚好我做的绳子还剩一条, 送给你吧。”
沈昼反手扣住她,华灯感受到他骤然袭来的力度,大概是太久不和人接触,条件反射便要把她胳膊拧断。
可碍于反杀咒,或者什么别的原因,他到底没做, 沉默地抓着她。就在两人僵持的这一会,她把彩绳给他戴上了。
这绳子委实和他不搭,他从头到尾一身黑色,只有皮肤是惨白的,现在又多了一抹彩色,点缀在他骨骼突出的腕骨间。
沈昼一言未发,目光落在那绳子上,转头走了。
宽大的长袖压住彩绳,华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五彩绳扔掉。
总之过了会,今岳又来了,这次是专门领她出去逛街。
华灯兴致盎然,换上漂亮裙子,梳好头,跟着他往外走:“他让你来陪我?”
今岳默了默,主子的原话是:“看好她,除非你想和她一起死。”
这肯定不能说出来,他回道:“是的,尊主令小人贴身保护姑娘。”
“哦,那他还挺贴心。”
今岳有合体期修为,何况附近几百里都是紫阳教的地盘,华灯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即便如此,她还是直观感受到,这个时代与后来截然不同。哪怕是最繁华的城镇,路边也常有尸骨累累,当街杀人越货更是家常便饭。
混乱,血腥,无序,这便是沈昼曾经所处的时代。
据今岳所说,紫阳教的扩张于仙门百家是一场灾难,对平民百姓却未必没有益处。起码在紫阳教的地盘,没有各方势力争斗,翻手间覆灭整座城池。
今岳带人能直接瞬移,华灯连去了几个地方,花的都是沈昼的钱,别有一番快感。
眼见天色由亮转暗,今岳坐不住了,苦口婆心劝她:“祖宗,我们回去吧,再晚就不安全了。”
华灯说:“你都合体期了,还有什么不安全的?你看那家酒楼,我想去那里吃!”
今岳叫苦不迭,忙追上她到酒楼里,点了几道菜。
菜上齐,今岳未动筷,他没有吃饭的习惯,而是继续劝华灯:“华姑娘,吃完我们就回去?”
华灯:“你不觉得华姑娘很像花姑娘吗?”
今岳:“啊?”
华灯笑了声,拿起筷子:“再等等,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才不想回归一殿。”
说着就去夹她最爱的宫保鸡丁,可肉刚夹起一点,就被另一双筷子打掉。
扭头一看,沈昼端坐在她旁边,夹起块鸡丁放进她碗里:“不回归一殿,你还想去哪里?”
华灯:“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沈昼手里的筷子敲了敲碗沿,说:“现在就吃。吃完回去。”
华灯想到什么,招手唤来店小二,另点了道爆辣的麻辣兔头,等菜上来后往沈昼面前一推,笑盈盈道:“试试,这个你肯定能尝出味道的!”
沈昼兴致缺缺,见她一副他不吃就不罢休的样子,勉强夹起一块,送进嘴里。
咀嚼的动作一顿,他缓慢地吞咽下去,面无表情:“无聊。”
这反应一定是被辣到了,华灯笑得直不起腰,哪怕沈昼看上去要杀人,她也根本停不下来。
沈昼转向今岳,语气非常不耐:“你还在这干嘛?滚。”
今岳:“好嘞!”
他屁颠屁颠地滚了。
吃完这一顿,沈昼就带着华灯回到紫阳教。
如今的归一殿应有尽有,华灯打开衣柜,将白天买的衣服都放进去,唯独留了一件在外。
“虽然花了你的钱,但我也给你买了件新衣服,你快穿上试试!”
她手里拿着的是件雪白的衣裳,华美清雅,沈昼却瞥了一眼,就毫不留情将其扔进柜子,吐出一个字:“丑。”
华灯摇头叹息:“你的审美真是没救了。”
沈昼冷笑一声,不予理会。
从这之后,华灯就得到了外出的许可权,今岳每次都陪伴在她身边。
沈昼有时也会出现,出现后便抢走她的糕点,抑或喝掉她的茶饮,喝完就走,可以说非常之强盗。
日子无波无澜地度过,华灯努力寻找回去的方法,始终未遂。
这天,她逛街无聊提前撤退,结果回去的路上迎面飞过浩浩荡荡一大群修士,剑锋直指紫阳教。
她愣了下,今岳也愣了下,但后者丝毫没有慌乱,不疾不徐带着她往回赶。
苍穹阴云遍布,太阳不见踪影。地面上,修仙者大军正对沈昼一人,以一名灰衣男子为首,皆是仙剑出鞘,怒发冲冠的姿态。
华灯仔细听了下,灰衣人咆哮道:“你欺人太甚!当了魔教的皇帝还不够!难道想当九州的皇帝吗?!”
面对这些人的质问,沈昼眉头都没动一下。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似笑非笑说:“我可以不当。”
这根手指稍稍往下一压,强大的威压就席卷全场,灰衣人额头冒出冷汗。当手指压到底时,所有人都扑通跪了下去。
“——但你们不能不跪。”
灰衣人是最后一个跪下去的,可他到底也跪了,浑浑噩噩抬不起头。
他本身就是渡劫期的高手,身后更是聚齐修仙界大能。
可他从前竟不知晓,原来渡劫期与渡劫期,亦有天壤之别。
华灯赶到人群边缘时,沈昼开始杀人了。
最高阶的傀儡术,足以令任何人自寻死路。无需他动手,地上的人便相继自爆。
血肉越溅越多,不知谁的断臂落到灰衣人头上,他终于扛不住,低喝道:“住手!你不就是想要我们割地赔偿吗?我给你!幽州十二城,全都让给你!”
沈昼止住法术,盯着他看了看,忽而抚掌大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要你们的地盘?”
灰衣人惊愕抬头。他们都如此屈辱地跪在他面前,可他居然说,他不要了。
华灯走到一半,远远望了眼,便见那灰衣男目眦欲裂,脸色绿得发慌。
他身旁有一个模样稚嫩的少年,少年见状,扬声问道:“你不要地为什么打我们的人?”
沈昼略略回忆了番:“你说那个什么真君?”
少年道:“我们就是来给真君报仇的!”
沈昼轻描淡写说:“你口中的真君无故伤了我的属下,我就把他大卸八块,礼尚往来。”
闻言,少年沉思片刻,转头认真道:“爹,我觉得他没做错,咱们回去吧!”
灰衣人两眼一翻,气晕过去。
华灯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出来,才发觉这一声笑着实不妥,除了风声,全场静得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在看她。
连沈昼也看着她,莫名地跟着笑了下。
他说:“过来。”
华灯就来到他身边。
他似乎厌倦杀人的游戏,头也不回,带着华灯向宫殿走去。
可这时,那灰衣人又蹦起来,以剑指天道:“你别以为自己有多厉害!我们已经找到你的弱点!”
华灯不解,他哪来的自信?她都不清楚沈昼的弱点是什么。
可马上她就发现,这人说的居然是真的。
随着他的剑气迸发,天上乌云散开,日光泻落,光芒洒照在沈昼脸上,竟留下灼烧般的痕迹。
他苍白的肌肤,寸寸裂开黑烟,不断愈合又不断出现。
而他浑不在意,对着华灯道:“你为什么这么吃惊?”
说罢,笑了一笑,淡淡地说:“也对,他转世之后,必定会放弃修魔,以免像我一样。”
“如果他是魔修,你这个正道人士,也不会当他的道侣。”
华灯总算从震惊中回神,立刻开口道:“我不是……”
沈昼却无视她的话语,径直回眸,扬手召出一柄仙剑,仙剑如掠无人之境,转瞬斩首上百人。
几息时间,血肉横飞,尸骨满地。华灯记得这把剑,沈昼管它叫“宝贝一号”,她曾经亲手握过。
遍地残肢上,只剩一个活口,就是那少年。
沈昼隔空将他拽过来,对华灯说:“你来杀了他。”
华灯摇摇头,推开他递来的剑:“他是你的仇人,不是我的。”
沈昼笑:“你不是我的道侣吗?我的道侣,竟然不愿意为我杀人。”
华灯扬起下巴:“现在想承认我是你的道侣?我还不认呢。”
沈昼沉着脸:“你说什么?”
华灯说:“我说我不认了!”
沈昼转头踹了少年一脚,骂他:“蠢货!你爹死了你不伤心?”
少年莫名被踹,仰头“啊”了一声,呆呆地说:“那是我义父,像这样的义父,我还有三个。”
华灯:“……噗。”
鉴于场面不合适,她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沈昼看了她一眼,神情依旧是冷的,低头厌烦地道:“滚!回去告诉他们,再敢来紫阳教,我就把幽州、雍州全打下来。”
少年掏出纸笔:“义父,您能写下来吗?我记不住。”
沈昼斥道:“谁是你义父!”
眼见他又要杀人,额头的青筋都明显跳了两下,华灯赶紧替他接过纸笔:“我给你写,你快走吧。”
语毕刷刷两下,还给少年,少年纳头便拜:“谢谢义母,孩儿走了!”
等他走远,沈昼幽幽地说:“你就这么喜欢认儿子?”
华灯小声说:“你要是想我也可以认你。”
沈昼:“你……”
华灯:“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她飞快转移话题,抓住宝贝一号,明知故问。
沈昼阴沉地收起剑,硬邦邦地回:“剑需要名字?”
不需要,那你干嘛取名叫什么宝贝?
华灯心底悄悄吐槽一句,好奇地问:“刚刚你为什么不用烈天啊?”
沈昼拧眉:“裂天?什么?”
随即明白过来,又是他不了解的东西。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这一句,他带着华灯回到地下宫殿,抬脚往归一殿走。
终于不用面对满地死人,华灯松了口气,抬手拍拍胸脯。
这一举动很快被沈昼捕捉,他嘲讽地道:“你连死人都受不了,还要和他在一起?”
华灯反驳:“那个时代很和平,跟你们这里不一样。”
沈昼嗤道:“再和平的时代,也轮不到他当好人,还是说他在你面前,真的能装得那么好?”
华灯看了看他,轻声说:“他在我面前,确实很少杀人。”
望着眼前的人,她更加不明白了。既然已经如此强大,凌驾于九州之上,他为何还要坚持转世?
是因为修魔折损寿元,他不甘心,所以要轮回补偿回来吗?
思忖的间隙,沈昼已经坐到归一殿的窗边。
他沉默片刻,问华灯:“他不杀人,平时做什么?”
这个华灯可就有的说了,她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陷入回忆之中:“我们一般辰时起床,晚一点的话就是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