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
华灯:“等等——”
来不及逃跑了,她被另一道元神包裹进去,如同生来就是一体。他们互相缠绕,密不可分,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化为空白,而感受则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当她快要晕过去的时候,那道元神撤开了些,她好不容易获得喘息的空间,第一反应便要逃跑。
可那团光芒追了上来,一直追到她自己的识海,又将她勾了过去。
他碰一下,她就抖一下,似乎觉得这样好玩,他还故意若即若离,追逐她在识海里到处逃窜。
后来华灯就不逃了,因为无论她逃到哪,最后都免不了被抓回去的结局。
人会撒谎,而元神不会,那团金色的光芒疯狂地占有着她,从前被主人很好隐藏起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宣泄殆尽。
华灯毫不怀疑,如果有办法将她吞进肚子,这团元神一定会这么做的。
等她终于被放过之时,人已经浑浑噩噩,她花了很久才渐渐清醒,旋即便意识到她正在抽泣,脸上水痕遍布,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而罪魁祸首则温柔亲吻着她的脸颊,舔去那些水珠,手也在她背后轻轻拍打,好似安抚。
但华灯一点都不觉得安慰。
她猛地转过脸,悲愤地咬了他一口。
她上当了。
她居然上当了!!
身下的胸膛传来震动,他压着喉咙发出清浅的笑声。与之对应的是他不讲道理的动作,按住她的手腕,将她禁锢在怀抱。
他居然还有脸笑着问:“怎么不继续了?”
我继续你个大头鬼!
华灯狠狠咬了一口泄气,直至他肩膀出现血痕才龇着牙松嘴。
她踹了一脚,也不管踹到哪,抬首投去怨愤的目光:“你什么时候醒的?”
沈昼睁眼说瞎话:“刚刚。”
其实今早她离开的时候就醒了,只是说出来,难免她又要恼羞成怒。
华灯还想着另一件事,没注意他压不住笑的语气,悄悄地拉开一些距离,试探问:“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沈昼低眸,一把将她拽了回来,神色似笑非笑:“华灯,我是受伤了,不是失忆了。”
华灯绝望地闭了闭眼,吞吞吐吐:“我、我和你……你的功法是不是……?”
她说的含糊不清,但沈昼显然听懂了。他的表情一下子敛去,黑眸沉寂难辨,看着她幽幽地说:“是啊,这可怎么办。”
仿佛很苦恼一般。
华灯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缓缓躺下,双手交叉,面容安详。
“你杀了我吧。”她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沈昼挑起一抹笑,随后向她靠了过来,与她贴着额头。
房间里响起华灯愤怒的叫声:“我是让你杀了我,不是让你干这个!!”
沈昼压着她的腿,喘息着说:“不舒服吗?”
华灯要疯了,流着泪问:“你不是不和人双修吗?”
“那套功法已经换了。”沈昼的笑声越发肆意,“现在可以了。”
“???”华灯瞪大眼睛,“什么时候换的?”
他的回答还是一样:“刚刚。”
华灯在波涛中起伏跌宕,还不忘挣扎着问:“你的修为不会下跌吧?”
“跌了两层。”沈昼无所谓地说,蹭她的鼻尖,“再过两个月就回去了,怕什么。”
两个月啊……
那确实没什么。
华灯觉得自己又能支棱了。
沈昼不知不觉贴近了,眼睛盯着她,呼吸洒在她耳畔。
“要再来一次吗?这次不会难受,我保证。”
嗓音低哑蛊惑,像树林里勾引行人的妖精。
华灯没能拒绝的后果,就是这次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哪怕最后她哭着咬他都没用。
“沈昼,我信了你的邪!!!”
沈昼的元神相当缠人。
也只有这时, 华灯才明白沈昼平素有多克制,起码他不会故意这么恶劣地对她,不会用各种花样磨得她几近窒息。
仅有的清醒时刻, 华灯一半时间在心里骂掌门,另一半时间就骂沈昼。
但她忘了, 神交时双方的想法都一览无遗。
沈昼显然感知到了,他说:“喜欢骂, 就骂大声点。”
华灯气到连骂都懒得骂了。
好不容易停歇下来, 她整个人浑似从水里捞出, 趴在他胸膛说不出话, 双目失焦, 呼吸颤抖。
沈昼懒洋洋地拥着她, 把玩她的耳垂,漫不经心问:“你是怎么进到我识府的?”
华灯迷茫地眨了下眼,什么怎么进到……
她说:“你自己让我进去的呀。”
她都没费力, 直接掉到里面, 可就不是他放进去的吗?
“不可能。”沈昼不假思索。
“什么不可能?”华灯疑惑, 这人是神交多了脑子坏了吗?
沈昼说:“没有人能进到我的识府。”
华灯:“可我进去了。”
沈昼捏住她耳垂的手一顿,慢条斯理地捻搓着,淡声问:“是你体内那个东西在帮你?”
华灯失笑, 这都哪跟哪:“不是呀, 真的很简单。”
她干脆爬起来:“我现在给你演示一遍。”
她的确又演示了一遍,调出元神,叩开他识府大门,一路畅通无阻,宛如回家般轻松。
沈昼静静地看着,在她飞速撤离识府的时候, 也没有追上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很简单?而且你识府里的剑气也不会伤到我,还挺人性化的。”华灯说。
沈昼“嗯”了一声,从背后抱住她,手臂越缠越紧,快勒得她喘不过气。
华灯赶紧挣扎两下以示抗议,沈昼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手臂微微松开一些,却改成将她抱在腿上,是一个更为亲密的姿势。
其实华灯更喜欢两人面对面的样子,不过察觉沈昼气场有些微妙的古怪,也就随他去了。
她现在浑身都是温暖的,沈昼感受着她的热量,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她体内那个东西的确没有出来,她也没在撒谎。
他居然真的纵容一个人进入识府,乱走乱逛,甚至是在昏迷的情况下。
匪夷所思。
难道是因为今泽口中所谓的“爱”吗?
他偏过头,叼住华灯颈侧的一块软肉,轻轻磨了磨,仿佛泄愤一般。
华灯不觉疼,只觉痒,笑着去躲:“沈昼,你干什么呀?”
沈昼的牙齿稍微用了些力。
不会有的。
这些东西,早就他决定封印记忆的那一刻,就全都丢掉了才对。
可是……
为什么神交的时候,他感知到一些来自华灯的喜欢,元神会兴奋地战栗?
为什么他会如此渴望这种感觉,渴望到不想离开的程度?
他想不明白,所以他让元神溜进华灯的识府,准备再试一次。
华灯愣了愣,一把将他推开,满脸震惊:“你还来?”
沈昼抓着她的肩膀,面无表情,明显不为所动。
华灯是真的怕了,她现在腿还发软,衣裳也是湿的,当即凑上去亲了他几口:“不来了好不好?”
沈昼情绪难辨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华灯咬牙,干脆闭眼贴了过去,胡乱吻住他的唇,然后学着他的样子,生涩地伸出舌尖舔舐。
不过也只有短短几秒而已,她很快就红着脸与他分开,撒娇似的揽他的脖子:“真的不行了,明天再来好不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上去,看沈昼的表情怎么好像没效果啊?
正当她不满之时,就见沈昼捏了捏她的后颈,凉凉地问:“你不喜欢和我神交?”
大鱼大肉也不能顿顿吃啊!华灯按住他的胳膊,诚恳地说:“喜不喜欢的……你先让我休息一下行吗?”
沈昼倾身过来,盯着她的眼睛:“所以喜欢吗?”
华灯:“……喜欢,喜欢行了吧!”
渡了个劫回来,他折磨人的本事怎么比以前还强了?
她心里吐槽,沈昼大致猜到,却装作不知,压着她的后颈让她靠过来。
“最后一次。”他说。
华灯:“?!”
沈昼平静地说:“我要确认你没撒谎。”
大猪蹄子你就是找借口!
华灯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你说的最后一次,要是敢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沈昼点点头:“嗯,不骗你。”
这次神交是在华灯的识海里进行,他没有撒谎,确实只有一次而已,问题在于他迟迟不肯结束。
不肯结束就算了,他莫名变得格外温柔,温水煮青蛙一般贴着她的元神,仿佛要仔细感受出什么。
他的想法华灯已经不想管了,她只觉得时间越长越难捱,快慰的感觉不断累积,却始终得不到释放。
她实在受不了,不得不抱着他胡乱地亲吻,或哀求或责骂:“你快点啊,你行不行呀?求你了嘛沈昼……别玩了,我真的讨厌死你了!”
沈昼拍着她的背,轻轻地安抚,嘴里含着她的耳垂、她的后颈,似某种觅食的野兽。
他不肯放开,华灯便一直得不到解脱。
神交至深处,她于战栗之中,隐约感受到一丝疼痛。
来自他的疼痛。
但没来得及多想,上衣忽然被人撩开,本就敏感的位置多了抹粗糙的触感。
这触感笼罩着她,不紧不慢揉了两下。
华灯惊呼出声:“你在做什么?”
他们从前也做过类似的事,可那都是发病的时候。
而现在她是清醒的,他们都是清醒的。
沈昼的手掌罩不住她,不断调整角度:“你不是难受吗?书上说,这样能让你快乐。”
华灯崩溃道:“我不是把话本都扔了吗!”
沈昼悠悠地道:“我买了新的。”
顿了顿,他似乎发现什么,好奇垂下眸子:“为什么会变硬?”
“…………”
华灯羞愤欲死:“闭嘴!你再说话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一低头就能见到他骨节分明的手背,指间是雪似的白,还有梅花似的红。她根本不敢多看,背靠着他胸膛喘息,紧闭的眼睫一阵颤抖。
沈昼咬着她耳朵问:“华灯,书上说这里会有……你……”
她失声道:“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有——”
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修仙界或许没有不可能的事,顿时紧张起来,那粗糙温热的触感更明显,也更用力了,好像真的要捏出什么。
她呜咽道:“你不准!你绝对不可以……”
耳畔一声轻笑,他吻了吻她的脸颊,说:“我不会的。”
华灯还是不信,起身要逃跑,却不知何时被他掐住腰,根本逃不出去。
他手指的力度变得温柔,安慰道:“逗你的。”
旋即又将她转过来:“但它好喜欢我,我可以亲亲它吗?”
“……?”华灯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不回答,沈昼便当做默认,低下头,含进了嘴里。
口腔的温度远比手掌要高,华灯按在被子上的手蓦然收紧,脖子向后仰去。
呜……他还用舌头……
和前两次惩罚般的啃咬不同,这次明显带有安抚意味,她小的时候蹲在路边,就是这么看着猫妈妈舔舐自己的孩子。
只是沈昼用的地方,实在……
不止舌头,沈昼的元神也贴了过来。
华灯完全没做准备,叫声瞬间变了调。
沈昼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他死死按着她,不准她逃离,眼睛始终盯着她的表情。
与此同时,他顶着禁制带来的刺痛,回想曾经那些人说爱他的时候是什么样。
很快,他放弃了。
谁管那些人。
他根本舍不得华灯现在这样。
想要再近一些,不止元神,他还要……
他迟疑了下,在华灯脱力时将她捞入臂弯,抱着她躺下,闭目无言。
华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了过去。
前半夜还算舒爽,因为有人用灵力安抚她疲惫的元神,后半夜神交的后遗症就开始显现,她又看到了新的记忆碎片。
她看到十三岁的少年,孤身离家拜入师门,当上外门弟子。但未出五年,便因私学禁术,叛逃出宗。
他离开宗门,一个人流浪,在一条小溪边被妹妹找到。
那少女比他还小三岁,却生得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她像极了父亲,而沈昼像极了母亲,两人几乎看不出是亲兄妹。
少女叫陈曦,陈曦对他说:“哥,你为什么偷学禁术?”
沈昼则一脸无所谓:“什么禁术,能学会的就不算禁术。”
陈曦说:“你到底学了什么?”
少年似乎有些不耐:“一共不就那么几个吗?我都学会了,九转乾坤术也学了,行了吧!”
陈曦摇头:“你只在里面待了一晚上。”
沈昼却冷笑道:“一晚上就够了。”
陈曦默默看了他片刻,说:“九转乾坤术并不是完整的,你应该知道,你手里只有残本,你……”
“我已经写完了。”沈昼说,“剩下的内容,我已经补上去了,我有自信这不会比原本的九转乾坤术差。”
“……”
“哥,你的天赋应该用在剑术上,只要你想,别说内门弟子,就算被收为亲传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后呢?”沈昼轻蔑地反问。
“……你想要什么然后?”
“我想要你们活着,这很难理解吗?”沈昼冲她摆摆手,“总之,你多关注母亲的状况,一旦她有破境的想法,第一时间通知我。”
良久,陈曦说:“我知道了,哥。”
她看着沈昼走远,半天都没有动作。
九转乾坤术是以命换命之法,她知道,沈昼也知道。
至于要换谁的命……
她默然转身离去。
沈昼拜入的宗门叫天命宗。
据说创立之初, 是末法时代后一群人为了寻求天命,重启登仙梯而组建。只是数千年过去,登仙梯仍未现世, 天命宗也放弃了自己的初衷。
沈昼拜师之际,因身为五灵根, 资质平凡,而被分到了外门。
他的妹妹作为单灵根, 先是去了内门, 不久又因表现出色, 而被选中为亲传弟子。
好在沈昼没有等太久, 第三年的春天, 负责教导外门弟子的九长老, 看中他的悟性,亲自传授他剑术。
竹影簌簌的山林间,少年双手捧剑, 恭敬地跪着。
九长老则负手而立, 问他:“你可想好, 这一生为何执剑?”
少年不卑不亢地回答:“为了保护家人和朋友。”
九长老皱眉摇头,瞧上去痛心疾首:“俗念而已,不成大器!你今天就跪在这里, 给我想明白。”
少年跪了一天, 翌日九长老来问,他的回答仍未改变。
于是他一天天地跪下去,直至第七天,九长老拿剑对着他,沉声问:“再问一遍,你是为什么修道, 又是为什么而执剑?”
少年身姿笔挺,面无表情回答:“为了保护家人和朋友。”
九长老的剑尖落了下去,化作一声叹息:“世事无常,而剑道有常,即便你如今再执着,他们也总有逝去的一天。到那时,你的剑还能提起来吗?”
“不会有那一天。”少年的神情淡然而笃定,“我会死在他们前面。”
九长老不再多言,从此之后,便不时将他带至后山,传授剑术。
这一举动很快被外门其他弟子发现,少年受到更为严重的欺压,他几乎每天都带着伤,疤痕一道叠加一道。九长老视而不见,把这当成历练他的一环。
他没有告诉陈曦,想必告诉了陈曦也不会在意。但他的另一个朋友,天命宗的首席弟子知晓了此事,当场提着剑为他报仇。
在华灯看到的片段里,那位朋友常着蓝衣,丰姿俊秀,快意恩仇,与沈昼的阴冷沉默截然相反,却又相处得意外融洽。
她似乎听到沈昼叫他什么“泽荆”,不过回忆太破碎,倏忽便掠去。
春去秋来,两年过去,内门弟子选拔即将开始,那位朋友带着酒来找沈昼,提前为他庆祝。
那一晚两人都喝得尽兴。
可第二天,天命宗却得到消息,弟子沈昼偷学禁术,一夜杀光曾欺压他的十余名弟子,叛出师门。
天命宗六大禁术,他一夜学了个透,虽碍于修为无法发挥,却足以碾压与他同境界的修士。
无论他的朋友、妹妹还是九长老,都从未想到他会有这种能力,而他也从未显露过剑术外的天赋,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所有人都为他自毁前途而扼腕,但华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就在前几天,他收到来自陈曦的消息,他们的母亲决意要突破境界,冲击化神境。
所以他学了六门禁术,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九转乾坤术,以命换命。
离宗后的第二个月,他回家见了母亲一面。
他曾劝过母亲不要历劫,这十年来她屡次受伤,身体亏损,又无法器护体,雷劫之下生还的可能不足五成。
但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房间里怀抱父亲牌位的女人。
女人将牌位摆到他面前,冷着脸喝道:“跪下!”
少年平静地说:“为何要跪?”
女人声色俱厉:“为你有愧父亲的教诲!”
“教诲?”
少年扯了下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越来越大,黑眸里浮现毫不掩饰的恨意。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教诲?他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女人的表情凝固了,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少年不退反进,这一霎所有情绪骤然爆发,“你总是看着他,看着他!可他带给了我们什么?什么都没有!他保护不好你和陈曦,他就是个废物!”
在母亲惊诧的目光中,他冷酷而决绝地诉说。
“几年前一伙人追到我们家门口,你伤得那么重,我以为你要死了,我抱着你到处去求医师,可没人愿意救你!最后是我用现学的法术保住你的命。”
“还有一次,陈曦差点被人抓走,那些人活生生拧断她三根手指,那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恨不得回到过去,将你的丈夫,我的父亲,扼杀在他与你成婚之前。”
他越说,女人的表情就越痛苦,气得浑身发抖,扬手给了他一耳光:“你住口!”
少年擦去嘴角的血,继续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冲击化神,因为父亲死前就是元婴巅峰,他毕生的心愿便是能让境界更高一层。他没做到,所以你必须做——可笑至极。”
女人闭上眼,再睁开时,她放下了手里的牌位,掌心多出一柄剑。
“你爹死得早,没能亲自教导你,而我,我是个不称职的娘亲。”
她用剑对着儿子,就像曾经对付那些魔修一样。
“你偷学禁术,残杀同门,不知悔改!既然你执意做一个邪道修士,那今日,便让我这个当娘的来管教吧,免得你日后为祸苍生!”
少年一动不动,剑刃穿透琵琶骨,而他的身影也在原地消散。
“忘了说了。”他道,“这是分身术,您好像没看出来。”
女人错愕地注视他消失,仿佛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孩子。
同一时间,远在万里外的沈昼低头,捂住身上多出来的伤口。
他的修行还没到位,分身受伤,仍会影响本尊。
在他对面,披头散发的灰衣老者投来心不在焉一瞥,懒洋洋笑道:“看伤的位置,她应该没想杀你,是想将你抓起来。”
老者印堂发黑,脖颈青筋暴起,瞳孔隐现红光,是入魔多年才有的迹象。
沈昼没什么表情地包扎好伤口,说:“我知道。”
老者随手为他注入一抹真气,道:“你现在怎么想的?还是要跟我走?”
“自然。”伤口快速愈合,少年勾唇一笑,“我们走吧,师父。”
华灯在头痛中醒来。
怔怔地醒了会神,她终于想起,为何天命宗听起来有些耳熟。
因为这是五千年前覆灭的门派,被崛起的青阳宗侵吞殆尽。
而且冲击化神居然还要历劫,那明明是一万年前才会有的事。
华灯:“……”
她翻身捏了把沈昼的脸:“你最好真的二十四,我不喜欢年龄大的男人。”
“是真的。”
沈昼不知何时醒来,挑眉看向她。
他身上伤疤还在,只是看上去没那么严重。华灯检查完他的身体松了口气,突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沈昼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如以往一样,但他从前最喜欢看她的眼睛,如今却半垂着眼睫,不知在看些什么。
“你……是不是看不见了?”华灯缓缓问道。
破境之时,将会真气失控,以至五感全失,她还记得这件事。
“是。”沈昼并未隐瞒,回答得很随意,“我开了天目,还看得见你,不用担心。”
“那其他感官呢?”
“味觉最先失灵,然后是嗅觉、视觉、听觉、触觉。”沈昼笑了笑,“不过我还会听风术,不会听不见你说话。”
华灯沉默地抱住他,过了会问:“要多久才能恢复?”
沈昼说:“至少一个月。”
华灯小心翼翼去碰他的眼睛,被他捉住手腕。她低声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快点好起来吗?”
沈昼说:“有。”
华灯惊喜地问:“是什么?”
沈昼说:“多神交几次就好。”
华灯:“……”
她就不应该心疼这个狗男人!
气愤地甩掉这狗男人的手,她踹了他一脚,拢着被子躲到床脚,以示自己抗议的态度。
沈昼伸手去扯被子,故意抓住她,做出要神交的样子,华灯一个翻滚从他手下逃脱,听见他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他的元神根本没有过来,华灯此时也醒过味,一扬被子蒙住他脑袋,企图把他捂死。
可惜她没捂得死,沈昼倒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腰。
她发现了,这人笑点高的时候跟机器人一样,笑点低起来也是完全没下限。
且和她一起,似乎笑点低的时候格外多。
华灯无语地撒开被子,穿鞋下床自己跑出去玩。不出片刻,当她抬手想要捉一只花瓣上的蝴蝶时,一阵冷风吹过,蝴蝶被卷到了远方。
她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做这么无聊的事。
她拿着鱼竿去池塘钓鱼,旁边的岸边就会莫名落下鱼粮,将所有鱼儿都吸引走。
她跟傀儡人对练法术,傀儡人会突然倒地,眼泪汪汪求她饶命。
华灯觉得自己像灵异片女主角,永远跟着一个背后灵。偏偏这背后灵还很欠揍,她只能一边默念他是伤员要宽容,一边恨不得动手把他锤死。
当她不做别的事,在房间里或院子里陪他的时候,他就变得很安静,抱着她让她坐在腿上,不再是磨人的恶鬼,而是一只粘人的大猫。
有时候通过神交,她也能感受到沈昼心绪的起伏,只是她感受的很浅,那些戾气和阴郁克制地埋进他识府深处,鲜少散发出来。
又过了几天,华灯喊他名字的时候,发现他听不见了。尽管她没说,但他很快便察觉到,不知做了什么,回头笑着说:“现在可以了,你想说什么?”
华灯从后面搂住他脖子,说:“我们在这再休息几天,好吗?”
他仇家那么多,她不放心他现在这样出去,虽然这世上或许没人能伤得到他。
沈昼没有拒绝。
然而华灯不会想到,最先后悔这个决定的人居然是她。
当天夜里,她被沈昼喂下丹药,躺倒在床上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月圆之夜到了。
沈昼握着她足踝,亲吻她小腿内侧的肌肤,轻笑道:“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我本来想用别的办法帮你度过这几夜,不过你执意要求,我也只能……”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你把手拿开!”华灯抬脚便踹,另一条腿也被他制住。
他偏头咬下,湿润的痕迹顺着腿侧蜿蜒,一路延续到她小腹的位置。
华灯睁大眼。
他抬起头,喘息了声,若有似无地笑道:“要试试别的吗?”
“什么……”
“反正我现在看不见,也听不见……你不想试试?”他蛊惑般低问。
那双黑眸黯淡无光,即使在光下也无法聚焦,可被他注视的地方,还是飞快升了温,绯红一片。
华灯盖住眼,轻轻挣扎:“你别……”
话音戛然而止,变作一声抑制不住的吟叫。
他好像真的听不见,无视了她的话语,慢条斯理俯首,如同亲吻她另一张唇般,贴了上去。
这人不仅学法术快, 学别的也强到离谱。
他把头埋下去,如往常一般与她接吻,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可以轻描淡写说要杀她, 也可以云淡风轻做这些她根本没想过的事。
她的唇被吻住了。
……不,这算吻吗?
华灯迷蒙地睁着眼睛, 咬住食指指尖,她是不是应该阻止?可是他都听不见……
华灯咬得更用力了。
指尖的刺痛没能转移她的注意, 她的精神依然集中在沈昼的接触上。
起初他只是轻轻贴上去, 仿佛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轻而柔地触碰, 若即若离。
但很快, 他似乎找到窍门, 舌尖沿着唇缝,仔细地舔过。
华灯脚尖骤然绷紧。
偶然间低头,便瞥见了他乌黑的发顶, 随着动作微微伏动, 那根鲜红的发带于灯光下格外刺目, 她慌乱地别过眼眸。
可余光还是能瞥见一些东西,她只好抬起手,手背搭在眼帘上, 企图蒙骗自己。
视野黑暗下去, 感知竟更加清晰。
单纯的流连已经不能满足他,他张开嘴,随意逗弄两下,将她的唇珠含了进去。
舌尖重重地碾过。
华灯发出一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