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灯灯你说的是真的。”苏意轻瞳孔地震,她再也不说闺蜜恋爱脑了!
华灯默默拿出面具给沈昼戴上:“你就当没看到吧。”
此时,裴见明正阴暗地缩在角落,疯狂戳系统:“系统,他是不是比我帅?是不是比我帅?”
系统:“对不起,您的系统已死机。”
裴见明:“!!!”
华灯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动静,沈昼或许注意了,但吝啬施与眼神。他抬脚就往上走,没走两步,衣袖被人扯住。
“你就这么走啦?”华灯不满地说,大概是方才吃得太辣,嗓音微微发软,像是撒娇。
沈昼好整以暇地反问:“不然呢?”
“不然你可以背我呀。”华灯走近了一步,仰脸瞧着他。
沈昼当然不想背人,可华灯看他时,偶尔会习惯性咬住下唇,本就昳丽的红色变得更深更柔软。
他不想再看了,所以干脆转身,弯腰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
等了会,却没有动静。
他回首,华灯还站在那,故作纠结地说:“可我记得以前有人死活都不想背我呀?唉,我也不想强人所难,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
话到一半,沈昼点点头站了起来:“那算了。”
“别算了啊!”华灯一急,直接整个人跳到他背上。
她扑的力度不小,还以为沈昼至少会踉跄一下。但他始终稳稳站在原地,扶着她的腿,将她往上托了托。
沈昼姿态轻松地开始往上走,华灯趴在他背上,竟然能感受到来自他的温度。
她尝试着揽住沈昼的脖子,他也没说什么,更没有将她扔下去。于是她胆子更大了,悄悄摸了把他的头顶,手感意外不错。
当她再接再厉想要再来两下时,身前的人冷不丁出声:“这个高度你可以直接摔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华灯缩回手,老老实实趴了下去。
她看不见沈昼的表情,百无聊赖地晃晃腿,幅度越来越大,几乎整个人要晃下去,被他掐了一把以作警告。
他这次掐人的力道不重,很痒,华灯受不住笑出了声,又怕他生气,赶紧说:“好啦,我会乖乖待着的。”
沈昼哼了声,不置可否。
华灯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真的不能留下吗?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有事要做。”沈昼隔了会回答。
“什么事?”
“离开。”
很少见他说废话的时候,华灯更迷惑了:“我知道你要离开,离开之后去哪呢?”
“不知道。”沈昼说,“应该是很远的地方。”
华灯应该再追问他几句,可她忽然没了心情,哦了一声后就不再言语,揽住沈昼脖子的手也渐渐垂下。
过了会,沈昼说:“看到上面的阁楼了吗?”
华灯头也没抬,闷闷地回:“没看到。”
台阶还有几百级,沈昼当然也没看到,他说:“上面就是天级法宝,你去拿了,我们出秘境。”
“你很着急出去吗?”华灯慢吞吞地说,“我还想多玩两天呢。”
“留下也可以。”沈昼说,“这次的月圆之夜就在秘境里度过吧。”
华灯愣了下,蓦然仰头去找月亮。
月亮升至中天,只留点点残缺,快要逼近圆满。
第38章 蝴蝶振翅
阁楼里不止有天级法宝, 还有其他几样法器,长老们设下禁制,每个人只允许挑选一样。
不知道沈昼用了什么法子, 总之他大手一挥,全部法宝都飞进了华灯的乾坤戒里。
华灯:“……”
沈昼说:“留着吧, 有我在没人能发现。”
说完就走了出去,守在阁楼外防止有人突然接近。
过了会, 苏意轻和裴见明也爬了上来, 两人累得气喘吁吁, 骂遍了设计者的祖宗十八代。
华灯挑了几样上乘的法器送给苏意轻, 苏意轻直呼没白来。
至于裴见明……
他崩溃道:“我爬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华灯:“你能不能理智点?”
裴见明脱口而出:“什么理智?理智在唐朝!”
吼完才发现不对, 三个人都安静下来, 华灯和苏意轻面面相觑。
裴见明烦躁地摆手:“算了,你们两个土鳖根本听不懂。”
“你才是土鳖。”苏意轻幽幽地说,竖了个中指, “泰勒公式知道吗?莱布尼茨公式知道吗?学过微经、宏经、国际贸易吗你?”
裴见明大惊失色, 因为他确实没学过, 他是高中毕业穿来的。
“你们,你们……”他手指了半天,说不出整句的话, “难道系统你们也——”
华灯和苏意轻纷纷点头。
裴见明脸色愈加苍白, 几乎摇摇欲坠。
“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
缓了好一会,他总算恢复些许自信:“你们还不知道吧,两百年后,我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剑修。趁现在为你们的行为道歉,抱我这条大腿还来得及!”
华灯只觉好笑,调侃道:“你那什么书, 靠谱吗?”
不知为何,裴见明的脸有些发红,他吞吞吐吐地说:“靠谱,怎么不靠谱?反正就和你们一样的书嘛。”
在华灯和苏意轻的强烈要求下,她们看到了裴见明那本书的名字——《单身到死的我是怎么成为修仙界第一强者的:天灵根酸爽升级之路》。
苏意轻:“哇偶。”
华灯:“呃。”
很难想象,有人会愿意穿进这种标题的书里。
阁楼被扫荡一空,除了裴见明满脸不甘,华灯和苏意轻都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然而沈昼竟然不在。
正当华灯困惑之时,忽然手背微痒,一只蝴蝶落在上面,翅膀轻轻扇动。
哪来的蝴蝶?
“哇,华灯快看!”苏意轻的惊呼声打断了她。
她抬头,秘境中骤然起了一阵清风,数不尽的蝴蝶飞出丛林,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风拂过脸颊,吹起她的发丝,当她伸手之时,所有蝴蝶振翅盘旋,围绕她翩翩起舞,宛若阳光下的花海。
不多时,风停了,蝴蝶顷刻消散,仿若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华灯呆呆地站着,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但耳侧突兀响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次看够了?”
她扭头,说不出话。
“一脸傻样。”沈昼屈指弹了下她脑袋,“看够了就走吧。”
就算他用了点法术唤来这群蝴蝶,也完全不理解这究竟有什么好看的,甚至能把人看傻了。
华灯终于回神,两手捂住额头:“我知道了!你不准动手!”
此时,秘境外,正忙着维护法阵的长老都感受到一股来源不明的灵力波动。
“……?”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困惑和无奈。
这是干嘛呢又?
华灯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出了秘境。
两个天级法宝加身,她的积分完全断层式碾压,之后还会额外获得五千灵石作为奖励。
秘境外围满了人,裴见明一眼瞧见熟悉的人影,眼泪汪汪扑了上去。
“哥!”
他喊得太大声,华灯都不自觉看了过去。
“哥,就是他们欺负我!”裴见明委屈地说。
男人笑笑,对华灯等人道:“抱歉,舍弟不懂事,给诸位添麻烦了。”
华灯说:“客气了,互相照应罢了。”
她嘴上说着,脑子里不忘问系统:“这也是剧情里的人物?”
长得好看的,她总是有点不放心。
“是的,但他与宿主并无直接关系,不在任务对象的范畴内。”系统说,“他叫裴度云,是化神中期,青阳宗掌门的亲传弟子。”
华灯放心了,朝裴度云点点头,两人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这时苏意轻的道侣也找了过来,华灯曾见过一次,少年还是那般温和的模样,牵着苏意轻的手说:“我联系过你很多次,你为什么不回复?”
苏意轻的脸一下子垮了,甩开他的手道:“你别总缠着我,真的很烦。”
云鸣玉似乎习以为常,沉默地退后,但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无论苏意轻去哪,都跟得寸步不离。
两个人跟连体婴似的,连沈昼看了都不禁皱眉:“他们两个有病吗?”
华灯胳膊捅了他一把:“你不懂,这就是恋爱。”
沈昼:“无聊。”
华灯微微挑眉:“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沈昼不屑一顾:“你吃到过?”
华灯说:“我也没有,不过看着挺有意思,应该是种不错的体验。”
“是吗。”沈昼淡淡地收回视线,不以为然。
这时,忽然听到华灯说:“你也可以。”
“什么?”他侧首。
华灯站在三步外,嘈杂人声中,嘴唇一张一合,清晰地对他说:“去感受,去爱,像其他人一样。你也可以。”
静立须臾,沈昼说:“感受那些有什么用。”
“好吧。”
就知道是这个回答,华灯丝毫不恼,仍是噙着笑说:“那就祝你能体会到被爱的滋味。”
这一回沈昼没再反驳什么,或许是根本没在意她说的话。
霞山秘境结束,仙门大比还在继续。
华灯报名参加了金丹组的弟子比试,接下来两天几乎没有合眼,从早到晚勤恳修炼。
很快,属于她的场次到了。
华灯手持扇子踏进比武场,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试图发现熟悉的身影。
意料之中的,沈昼不在。
一直到她轻轻松松赢下比赛,这人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虽然有些生气,但华灯更多的是对胜利的喜悦。
她一面向外走,一面通过传讯碟和苏意轻分享,顺便在脑子里说:“系统,我今天都不要理他了,沈昼真的太讨厌了。”
一句“金丹组不看”,说不来居然就真的不来了。
“宿主,要我帮你扫描下吗?或许他就在附近。”系统说。
“……随便你。他最好在!”华灯哼了一声。
快要走到门口时,面前多出一个人影,华灯抬头一看,打了声招呼:“裴师兄,你来看比赛吗?这里是金丹组,裴见明不在这。”
“见明的比赛已经结束了。”裴度云微微一笑,语调温润,“我是来找你的,华小姐。”
“找我?”华灯诧异。
裴度云笑容不变,从容道:“清茗轩的茶不错,不知裴某是否有幸,能邀华小姐一同前往?”
华灯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开玩笑,只要是书里出现过的,哪怕没有直接联系她也不想接触。
但就在这时,系统出声:“宿主,找到沈昼了,他的神识就在附近,应该正在看着你。”
华灯瞬间改口。
“好啊。”她笑眯眯地说,“刚好我想喝茶了。”
两人结伴向清茗轩走去,一路相谈甚欢,华灯屡次被他逗笑,还主动跟他分享起秘境的经历。
在两人都没注意的地方,一抹神识绕着上空转了一圈,随风向后掠去,穿透重重建筑,回到主人身上。
芭蕉叶参差不齐的阴影下,沈昼靠着窗户,缓缓睁开眼睛。
这男的叫什么来着?
他对旁人向来懒得多看一眼,此刻只能勉强回想起那个男人的长相。
清俊,斯文,是个弱得要命的小白脸。
但如果她喜欢薛子非的脸,应该也会喜欢这种类型。
他把玩着手里的剑穗,漫不经心地想,看来这次月圆之夜,倒是不用他操心了。
“……”
“丑。”他对着剑穗上的兔子说。
哗啦一声,他翻到屋子里,窗户被整个关闭,日光完全隔绝在外,房间里再没有半点动静。
清茗轩是品茶之地,但裴度云恰好带了壶可口的葡萄酒,华灯一时兴起,顺便喝了两杯。
裴度云言谈举止,与其弟裴见明完全不同,是真正风度翩翩的君子。
他请华灯喝茶,就真的只是喝茶谈话,没有任何其他举动。
趁此机会,华灯问了一个始终萦绕心头,却不知向何人求助的问题:“裴师兄听说过转世投胎之事吗?”
这就是她思来想去多日,所得出的最贴近沈昼情况的猜测。
裴度云并未多想,略微沉吟之后,便回答道:“九州奇人异士众多,转世投胎当然不在话下。只是千万年来,转世之法限制重重,是以愿意转世者少之又少。”
“为何?”
“因为修仙之人,身死则道消,若要违逆天道,强行转世,必定招致天谴。即便逃避天谴,转世动辄需要数百年,且转世者承载神魂记忆,寿元至多不过几十岁,修为更是连金丹都未必达到。”
华灯心里咯噔一下,但听到后面,想起沈昼合体期的修为,又顿时放心不少。
他从来蔑视天道,又何惧天谴一说?这天地束缚不了他的。
有了隐约的答案,华灯看了眼天色,在日落前向裴度云告辞离开。裴度云亦未挽留,目送她离去。
清茗轩离住所有些远,回去的路上华灯想着事情,不知不觉走得慢了,等到门口时,夜幕已经垂落。
她慢吞吞推开门,屋子里幽暗一片,她以为沈昼不在,刚要宽衣休息,忽然手腕被人按住。
她吓了一跳,好在转头就对上熟悉的黑眸,没有继续挣扎,只是抱怨了句:“你干嘛呀,怎么不点灯。”
沈昼没有回答她,黑暗中他的眼睛仿若盯住羔羊的猎豹,平静却饱含着某种压迫感。
他微微俯身,似乎闻到什么,声音变得更冷了:“你喝酒了。”
华灯脑子有点迟缓,随口说:“对啊。”
沈昼的眼睫垂下,覆盖了他眸子里的情绪,只剩下毫无温度的话语:“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华灯的手一紧,轻轻别过脸。
她当然记得。
这是新的月圆之夜,也是她……第二次发病之时。
“为什么喝酒?”沈昼问。
“是果酒, 而且只喝了一点点。”华灯手指比划出“一点”的距离,“你看,我这不是没醉吗?”
沈昼瞧着她, 脸上的确看不出醉的迹象,可说话的语调明显没有往常清脆, 像浸在酒水里。
他不咸不淡道:“谁给你的酒都敢喝,胆子大了是吧。”
华灯道:“不会啊, 裴师兄人很好的, 有风度懂礼节, 说话也好听。”
“你还真看得起他。”沈昼冷冷地说, “一个化神期, 出门被人踩死都不知道。”
华灯反驳道:“可裴师兄还年轻, 人家已经很厉害了。”
裴师兄、裴师兄。
“他和你什么关系,你要叫他师兄?”
“一见如故嘛。”华灯眨着眼说,“而且你都快走了, 我多交点靠谱的朋友怎么了?”
“他靠谱?”沈昼嗤之以鼻。
华灯轻哼道:“总比动不动就要走的人靠谱吧。”
“……”沈昼看着她, 抬手捏了捏眉心, 掩去脸上神色,“我的确有事要做。”
华灯喝的酒后劲极大,此刻也不知是酒劲上来, 还是被他的话刺激到, 竟不管不顾脱口说道:“可如果我偏要你留下呢?”
她仰着脸,固执地望着他,而他不言不语,脸色依旧平静。
脑海里蓦地回响起裴度云的话:“转世动辄需要数百年,且转世者承载神魂记忆,寿元至多不过几十岁, 修为更是连金丹都未必达到。”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她不能知道?
她别过头,赌气地踢了脚地上的石子,道:“那你去做你的事好了,还管我干嘛。”
沈昼不回答,她越发难受,干脆一次性把所有话倒出来。
“反正一个月后你也会走,到那时我是死是活你都不知道了吧!”
“我管不着你,你也别来管我,我爱喝茶就喝茶,爱喝酒就喝酒,跟谁一起干什么都不要你管!”
“华灯。”
她被叫得下意识扭头,就见沈昼目光沉沉,一瞬不瞬凝望她。
她本能地缩了下脖子,又觉得这样没气势,挺直腰杆不服气地道:“看什么?你还要凶我呀?小心我……我扣你工资!”
沈昼微微叹息,侧开身子让她到床上坐下:“你喝醉了。”
华灯站在原地没动。
沈昼看了她一眼,说:“我出去一趟,子时前会回来,你先冷静下。”
他走得很快,华灯怔怔地站了片刻,迈着沉重的腿走到床沿坐下。
房间里空荡荡的,外面大风呼啸,乌云密布整片天空,看上去随时要下雨。
她忽然抬手,懊恼地捂住了头。
她不该发脾气的。
她那样说,他一定很为难吧。
不……或许他根本已决意要走,不存在为难一说。
华灯抓起枕头,颓丧地往头上砸了两下。
天含山,断云殿外。
山巅的风景一如寻常,沈昼凭空出现,久候的今泽并不意外,将将准备好的药瓶递给他:“你要的三清散。”
沈昼扬手接过,说:“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今泽点头:“有,是……”
沈昼打断他:“下次再说。”
今泽:“?”那你问我干嘛?
他憋屈地应了一声,沈昼不再多话,转身要走。只是他还没来及传送,突然发出一声清晰的咳嗽,今泽眼睛瞬间睁大。
随即就看到沈昼抬起手,擦了擦唇角,而那里赫然流出殷红的鲜血。
“你受伤了?!”他紧张地问。
“不是。”沈昼淡淡道。
今泽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愤怒地说:“这具身体快撑不住了,你为什么要把计划延期?”
沈昼说:“你不需要过问。”
今泽怒不可遏,第一次壮起胆子反驳沈昼:“你的剑呢?烈天!你把烈天给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沈昼眼皮都没抬,随手一挥,烈天从今泽胸口飞出,微微铮鸣。
今泽握住烈天,对准沈昼。
沈昼漠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有一天我失控了,你就用它杀了我。”这是当初沈昼对他说的话。
可后面还有一句。
——“你什么时候会失控?”
——“四年之后,一月初八。”
一月初八,早就已经过了。
今泽的视线落在剑刃上,这把剑如同它的主人,即便被他人握在手里,即将斩杀剑主,也没有丝毫波动。
这是世间最强的剑,也是唯一能杀死沈昼的剑。
而他,是沈昼钦定的执刑人。
云烟无声掠过,沈昼说:“来啊。”
今泽缓缓抬眼,他的手开始抖动,直至彻底握不住剑。
烈天从他手里飞走,重新回到他胸膛。
今泽颓然地退后,他永远做不到像这一人一剑这般冷血。
沈昼平淡地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径自到台阶前坐下。
他摘下荷包,掏出一颗糖,静静地含进嘴里。
终于,今泽想,算了。
沈昼不想死,他还不想杀呢。
他默默坐到沈昼旁边。过了会,沈昼开口,没什么波澜地说:“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今泽诧异地投去目光。
沈昼从不与他聊这些事,况且他这个人,难道也会为此困惑吗?
沈昼慢慢地咬着糖果。
他并没有困惑,更称不上悔恨什么,他只是久违地想起这个问题。
曾经的那个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做出如此决绝、如此惊世骇俗的选择?
良久,他说:“我想不起来了。”
他的一部分记忆尚被封存在烈天里,只有突破渡劫,才能完全拿回。
他把糖嚼碎,咽了下去。
这糖对任何人来说应该都是甜的,只有对他不是。
可他还是喜欢吃,每次吃的时候,总是莫名想到那双常常望着他的眼睛。
黑亮如曜石,安静却夺目。
真奇怪。
为什么那些口口声声爱他的人,总是一次次将他推远,从不回头。
“阿昼,你别怪爹狠心。”
“阿昼,是娘亲对不起你,你放手吧。”
“哥,我现在才发现,我和爹娘都是一样的人。所以,别管我了,让我去死吧。”
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满满写着要他留下来的情绪。
他从前总是避开她的眼,遮住她的眼帘,不愿与她的目光对视。
可现在,他忽然,很想见到那双眼睛。
清风带走了山巅的云彩,一道鹤影划破天际,鹤唳如哀鸣。
沈昼突然说:“你吃过火锅吗?”
今泽一怔:“什么东西?”
沈昼淡淡一笑:“味道不错,你下次可以尝尝。”
说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道:“计划推迟,四个月后我会来找你。”
这一次,今泽不再阻拦,起身目送他离去。
他想,或许应该见那个女人一面。
至少知道,是什么留住了沈昼这只孤魂野鬼。
幽寂的房间里,沈昼踏雨归来,点亮屋内的灯光。
“怎么不开灯?”他看向散落的床帏。
华灯从床帏后探头,小声问:“你去干什么了?”
沈昼递出药瓶:“给你拿药。”
华灯接过去看了看,不明白:“什么药?戮仙散的毒不是解了吗?”
“这是压制你病症的药,三清散。”沈昼说,“每月发病时服用,连续服用四月,你就再也不会遭受这份困扰。”
华灯震惊地捏紧药瓶:“真的吗?世上竟还有这种齐药?”
“你想要,就能有。”沈昼说,“其中一味月华凝露费了些功夫,所以现在才给你。”
“那我应该出多少钱合适?”华灯惊喜地问。
沈昼微微笑了下:“我说过了,剑穗的回礼。”
华灯抿了抿嘴,也跟着笑起来,攥着床帏的手慢腾腾松开,给他让出一块地方。
她垂下头,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头顶落下一声轻笑,沈昼坐到她旁边,懒散的语气一如既往:“我不跟酒鬼计较。”
华灯鼓起脸:“我没喝多少……算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和你说话。”
沈昼低头,看见纤细的手指抓着他的胳膊,耳畔传来少女清甜的嗓音:“其实你要走,我不是非得挽留,但是……”
她似乎很艰难才说出口:“我只是有点……你懂的。”
沈昼抬眸,压下眼中笑意:“什么?”
华灯吞吞吐吐:“就,那什么。”
他摊开掌心,倒出一粒丹药送到她面前,盯着她湿润的眼睛,步步紧逼:“那什么?”
华灯咬牙,一鼓作气把药吞下,闭着眼睛说道:“有点舍不得你,不想要你走,行了吧!”
说完这一句,她羞赧难当,耳朵红了个透。
听到笑声,她蓦地睁开眼,恼羞成怒:“憋回去,不准笑!”
可沈昼还是笑,华灯伸手,用力地推搡他,意料之中没能将他推远。
沈昼笑够了才说:“你可以挽留。”
他凝视华灯隐含期待的眼眸:“三清散需连续服用四个月才能生效,我会留下来,直到你的症状完全消失。”
华灯飞快瞄了他一眼,点头,假装淡定地“哦”了声。心情犹如雨过天晴,她嘴角翘起来,抱着膝盖,默默消化刚才吃下去的药。
然而没多久,燥热袭来,她蓦然察觉不对。
这感觉太熟悉,却比前几次还要强烈。
“这个药,为什么……”她抓住沈昼的胳膊,蹙眉询问。
沈昼说:“有一点副作用,但你可以忍过去。”
很快地,华灯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抓着他胳膊的动作变成缠抱他。沈昼顺着她的力度让她躺下,喂了第二颗丹药。
华灯趴在他怀里,就着他的手指,将丹药吞下,舌尖倏忽绕过他的手指,轻舔了一圈。
沈昼别过眼,不知为何,他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仔细去闻却又捕捉不到。
半晌,华灯脸色潮红地道:“不行,我忍不了!你这什么药啊……我……”
她难以启齿,脸埋进枕头里。
沈昼不禁蹙起了眉:“这么难受吗?”
华灯闷闷的声音传出:“你能不能,想点办法?”
沈昼思索:“什么办法?让你晕过去吗?”
华灯恼怒道:“不是这种……你就一点经验没有吗?”
沈昼大概明白了,说:“没有。”
华灯怒道:“没见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
沈昼依然说:“没看过。”
华灯惊呆了:“……书也没看过?”
沈昼:“我只看剑谱。”
“………”
华灯放下枕头,索性开始往外爬:“算了!我去找别人……”
沈昼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拦。一直到她快要爬到床沿,忽然脚腕传来冰凉的触感,粗糙的大掌一把拽住她,狠狠将她拖了回去!
华灯猛地往后一撞,直接撞进他坚硬的胸膛,脑子都空了几秒,张嘴便想骂人。
可他仿佛提前预知到,箍住她下巴不许她出声,另一只手锁住她腰肢,将她死死摁进怀里,低声问:“想找谁?你的裴师兄吗?”
华灯发不出声,他下巴蹭了蹭她头顶,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这个门,他马上就会变成死人。”
说罢,手指一松,华灯终于能开口说话。
“你怎么这么混蛋!”她气得脸都红透了,“你不是不会吗?那我找别人怎么了?”
“我确实不会。”沈昼不紧不慢地笑道,“不过你的话本很有趣,我已经学完了。”
华灯一惊:“我的乾坤戒不是锁了吗?你竟然偷看我的书?”
沈昼毫不羞愧:“我告诉你,就不是偷看。”
华灯气结,可身体的难受已经不可阻挡,她别别扭扭地问:“那你……你学了什么?”
“很多。”
沈昼说着,垂下眸子注视她,明明一如往昔般平静,却让她有种随时会被吞掉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