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下效,母慈,才有子孝。母不慈,何来的子孝?」
「皇上事太后至孝,天地可表,然非太后干预朝政之由也。」
「太后乃皇上嫡母,理应温柔慈爱。今在臣子面前,视皇上如三岁小儿般,任意训斥打骂,上违国法,下违三纲五常。」
文华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的陈阁老,骂得更狠,指着太后鼻子愤然道:「圣祖有言在先,后宫挟孝道逼迫天子,干涉国政,乃死罪。百官和宗人府有权行圣祖之责,将其贬黜至冷宫,废为庶人。」
另外三位阁老也是群起激愤。
「叱司鸡晨,倒行逆施,对一国之君多打骂,少慈爱,既无妇德,更无嫡母风范,德不配位,上辱国本,下违祖训。臣等建议皇上立即昭告天下,祭告太庙,废黜冷宫思过。」
太后又惊又怒,老眼一翻,这回是彻底晕过去了。
我继续扑在太后身上痛哭流涕,这回再也没有官员指责我半句,还反过来宽慰我。
亲眼见识过胡搅蛮缠的太后,这帮家伙总算明白了我的不易。
不但帮着弹压其他反对的声音,还替我说了不少好话。
「太后虽为皇上嫡母,实在是德不配位。」
「皇上也不容易呀!」
太医说,太后连续多次急怒攻心,已伤了根本,加上年事已高,要是再被气上几回,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看着醒来后就歪嘴斜眼,口水横流,身子动弹不得的太后,我伤心得直掉眼泪。
皇后以及一群妃嫔们,自然是一番劝慰。
心直口快的宁妃忽然说:「都要怪贤妃,要不是她在太后面前多嘴提及荣成大长公主,太后就不会受此大罪了。」
贤妃花容失色,立即跪下请罪。
贤妃所出的四皇子是太子之下,最有力的皇位竞争者。
老四还拥有贤王之美誉。
贤妃本人出身高贵,又生了两个皇子,巴结太后,又与荣成交好,哪会没点想法?
如今撞上枪口上,倒也省了我不少事。
「贤妃干涉国政在先,忤逆犯上在后,德不配位,降为嫔,移至永巷。无朕命令,不得踏出永巷半步。违者,严惩不贷。」
压在原主身上几座大山,轻易被我搬走,使得我志得意满,自我感觉良好,信心爆表。
原主有九个儿子,十一个公主,帝王中算是高产了。
无子嗣压力的我再也不用强迫自己去后宫提枪上马。
唯一不好的就是没钱。
中秋佳节,我不得不借口太后病重,取消一应娱乐活动,只在坤宁宫设了家宴。
家宴热闹是热闹,却也发生了几件令我不愉快的事。
太子在东宫殴打太子妃,致太子妃流产,未能出席今晚筵席。
老四媳妇孕晚期,不便入宫,老四便带了侧妃进宫。
出嫁八年的二公主,在家服侍病中的婆母,向皇后告了假。
出嫁三年多的七公主,身体抱恙,并未入宫。
出嫁一年有余的八公主,刚被诊出喜脉,不宜走动,在婆家休养。
已出嫁五年的三公主,这回进宫居然带了个年轻貌美的妇人。
那妇人头上、手上佩戴的,只有皇室中人才有资格使用的七翅东珠凤钗,龙凤呈祥金瑞手镯。
三驸马与这妇人动作亲昵,仿佛他们才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坐在驸马身边的三公主仿佛成了外人,与二人格格不入。
十五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便问三公主:「三皇姐,这妇人是谁?」
「此乃驸马平妻,珍娘。」
十五「啊」了声,马上问皇后:「母后,驸马可以纳妾吗?」
「我朝可以纳妾,但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公主无所出或公主已殁,二是公主允许,三是驸马有功于朝廷。」
显然,驸马并不符合纳妾条件。
我生气地质问三公主。
驸马却振振有词:「此乃臣平妻,曾救臣性命,公主贤惠,主动为臣娶进家门,并许以平妻位。」
「我儿可是心甘情愿?」
三公主没有看我,低头回答:「是。」
看着驸马得意洋洋的嘴脸,我气得太阳穴突突乱跳,恨铁不成钢。
皇后问:「此女所戴珠饰,乃越矩之物。是你所赐,还是此女偷拿?」
不等三公主回答,驸马立即大声道:「当然是公主所赐!公主乃大妇,赐珠饰头面给平妻,天经地义。」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皇后一时间都给愣住了。
皇后看了我一眼,又问三公主:「驸马所言,可否属实?」
三公主低头,讷讷不敢言。
驸马却推了三公主一把,不高兴地道:「皇后问你话呢!你如实回答就是了。」
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又愚蠢至极的人,我都给气笑了。
我问太子:「三公主软弱,驸马无耻,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太子正在神游天外,被我这么一问,支吾了半天,都答不出一句来。
我又问其余几位成年皇子。
素有贤王赞誉的老四第一个开口。
「父皇,此乃三皇姐家务事,我等外人,怕是不好插手吧!」
顿了下,又侃侃而谈。
「三皇姐贤惠,乃众公主典范,理应褒奖。」
其余几位皇子也是差不多的话。
也就老七说了句:「三皇姐如此无能,使我皇家颜面无存。依儿臣看,让三皇姐回宫,重新学学皇家规矩才是。」
一直当软蛋的三公主突然冲老七怒斥:「七皇弟,我好歹是你皇姐,你身为皇弟,对皇姐这般无礼,哪学来的规矩。」
老七撇唇:「皇姐有本事冲小弟发脾气,却无法辖制驸马,让区区一个贱妾骑到头上来,简直丢尽我皇家的脸。」
然后老七冲我拱手道:「父皇,驸马不敬公主,公然纳妾,纵容贱妾佩戴越矩之物。并公然带贱妾进宫,与公主平起平坐,这是对公主的羞辱,更是对皇权的羞辱,儿臣恳请父皇,重责三驸马,以儆效尤。」
驸马居然嚷嚷道:「皇上,臣娶平妻,是经过公主同意的。不信,皇上可以问公主。」
然后又推了三公主一把:「问你话呢,你说话呀!之前还觉得你贤惠大度,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邪火在胸口乱蹿,恨公主的软弱无能,更恨这帮便宜儿子,除了老七外,就没一个拿得出手。
三公主被驸马推得几乎倒地。
我大怒:「来人,把这个软饭硬吃、以下犯下、欺负公主的混账,拉出去杖责三十。」
驸马傻眼了,见侍卫来拖他,赶紧求饶,又让三公主救他。
「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杖责吗?」
三公主回过神来,赶紧向我磕头,并请求我收回成命。
我懒得再看这种恋爱脑,吩咐皇后:「公主无能,上不能辖制驸马,下不能收拾贱妾,毫无皇家风范。皇后辛苦些,派几个厉害些的嬷嬷,好生教养公主。」
至于那个嚣张妾室,我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
「拖出去,乱棍打死!」
我又吩咐老七:「你去监刑!」
老七愣了下,很快眼里闪过狡黠,大声道:「儿臣领命。」
没一会儿,老七进来,身后侍卫把驸马拖了进来,被打得鲜血淋淋的他,双手双腿俱断,脸上身上湿淋淋的。发现三公主已不在殿内,吓得赶紧求饶。
老七说:「儿臣回来复命,驸马方才用手推了三皇姐整整三次,儿臣便断他双手。驸马用贱妾羞辱三皇姐,就是羞辱皇室,儿臣便断他双腿,以示薄惩。」
我满意地点头,这么多个便宜儿子里头,总算有个合乎我心意的。
三公主的前车之鉴,使我对另外几个未进宫来的便宜闺女产生了不好的想法。
我让老七亲自去二公主婆家,打探虚实。
堂堂公主之尊,居然还要纡尊服侍婆母,连皇室家宴都不出席,简直荒唐。
老七很快就回来了,给我带来了无比震惊的消息。
「二皇姐每日都在宁阳侯夫人房中服侍,每日卯时去,晚间戌时方归。驸马也并未与二皇姐同寝,而是歇在妾室屋里。妾室已育有一子,今年三岁,记在二皇姐名下,那妾室如今肚子又鼓了起来。后来打听,方知这妾室乃宁阳侯夫人的侄女。」
有了三驸马的倒反天罡在前,二公主的遭遇,宁阳侯府的做派,反倒没那么生气。
也就是恨铁不成钢。
我打量老七,发现这小子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完美地卡在我的审美上,对这个便宜儿子便多了几分兴趣。
我问他,公主被婆家欺负,身为娘家人,该不该为公主撑腰,如何撑腰?
老七说:「儿臣已经把驸马和妾室给抓了起来。」
他冲我凉薄一笑:「驸马私自纳妾,藐视天威;置病重母亲不顾,与小妾花天酒地,此乃不孝,凭此二罪,就能让他死上两回。」
我情不自禁地点头,果然与我不谋而合。
「那宁阳侯夫人呢?」
「这老太婆更不是东西,不过,到底在病中,儿子就算贵为王爷,也不好对一个老太太喊打喊杀。所以儿子只好让太医亲自给老太太看病,并开了药。还请皇后娘娘每日派个嬷嬷,去宁阳侯府盯着老太太用药才是。」
我笑意加浓:「太医开了什么药?」
「半生不熟的糙米,加了半斤黄连一起熬制而成。」
我哈哈大笑。
这个老七,果然是个妙人。
三驸马被打断双手双腿,流放两千里。
其家族也因刻薄羞辱公主而受到牵连,整个家族,削爵抄家,贬为庶人。
二驸马被打得半死,流放三千里。
小妾也被赐死。
其家族倒是不曾受牵连,但宁阳侯府的爵位,从这代起,也就到头了。
宁阳侯府的其他子弟,三代以来,休想进入朝堂中枢。
宁阳侯夫人,连续喝了三日的黄连糙米粥,便暴病而亡。
老七不屑地道:「黄连糙米固然难喝,也不至于把人吃死。依儿臣看,分明是被宁阳侯给弄死的。」
我深以为然。
但我并未多说什么,前脚压下言官对宁阳侯府的弹劾,后脚就以宁阳侯妻孝间,与小妾花天酒地而降爵罚银。
自古妻死,丈夫需守孝一年。
守孝间,不管你如何花天酒地,只要不被发现,也就无事。
但宁阳侯这种妾室成群的男人,如何忍得住?
派出去的锦衣卫也只盯了三天,就给逮着了。
我以「无情无义,德不配位」为由,正大光明削了宁阳侯爵位。
这些食君之禄却不干人事的世家,早已形成纵横联合之势,尾大不掉,占足王朝资源,霸占民脂民膏,甚至有实力与皇权抗衡,正愁没理由找他们开刀呢!
朝堂内外,都清楚我对宁阳侯是公报私仇。
却无人敢站出来碍我的眼。
看吧,只要我稍稍表现出任性一面,这帮家伙就纷纷闭嘴了。
也怕我把任性施展在他们身上。
说什么不畏强权,铁骨铮铮。
说穿了,也就是沽名钓誉,妄想通过骂皇帝捞个不惧天威名声的伪君子罢了。
我借口为太后祈福为由,再度裁减宫人。
帝后加各宫妃嫔、主子不过六十余人,光服侍的人就有上万,服务主子们衣食住行的各司人马,就有近十万人。
这里头产生的费用和贪腐,超乎常人想象。
就算裁掉一半宫人,也不影响皇宫运转。
乔装打扮,去民间转了一圈回来,把内务府和光禄寺等各个专司采买的衙门连根拔起。
理由是严重贪腐。
宗室子弟个个奢侈浪费,遛街逗狗,纸醉金迷,整天不干人事。
看谁不顺眼,我就以「太后病重,尔等还有心情寻欢作乐」为由,一通发作,削爵的削爵,罚奉的罚奉。
国库里的银子蹭蹭上涨。
我的私库也日益饱满。
当然,我也不是一味地当扒皮。
差事办得好,对我足够忠心的世家、望族,我依然大力任用并提拔。
寒门出身的中低级官员,我主动为他们提高福利待遇,并责令工部为他们修建官?,让他们免于租房之苦。
寒门出身的官员,这帮人并不缺才干,缺的是往上爬的机会。
我是帝王,只要给予他们梦寐以求的平台和权力,不愁他们不效忠于我。
虽然梁进此番立下大功,几乎把匈奴灭绝。
但也被言官们弹劾手下士兵烧杀抢掠,违反军纪,要求严惩梁进。
此次并非言官们凭空捏造,而是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我端坐其上,目光如炬,居高临下地审视梁进。
梁进四旬左右,身披战甲,入朝时的锋芒毕露,再到此时的惶恐与不安,汗水自额间滑落。那滴汗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将言官们费心搜集的证据掷于梁进面前,沉声质问道:「梁进,身为朕之肱骨,竟犯下如此大错!」
我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如同雷鸣般在大殿内回荡。
梁进身体一震,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触碰到地面。
「卿身为三军总兵,却不约束将士,纵容底下人烧杀抢夺,胡作非为,此等过失,岂能轻饶?」我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连空气都为之颤抖。
梁进心中面有不甘,面皮微抖,最终还是伏地请罪。
「陛下,臣该死!身为主将,却未能约束士兵,致其犯下军纪,臣接受责罚!」
我又看向百官,询问他们的意见。
一半的人建议以「纵兵逞威,违背军令,胡作非为」的罪名重惩梁进。
一半的人则认为:梁进虽懒于军纪,然此番大败匈奴,功大于过,可功过相抵矣。
还有部分人则认为:梁大败匈奴,乃大功,疏于军纪,乃小过,岂能因小过抹去大功?不能寒了功臣之心。
看着又吵成一团的臣子们,我心中已有主意,道:「夫为将之道,首在治军,军纪不严,则无以成行伍之制,无以树三军之威。卿自领兵以来,虽日夜勤勉,然于军纪之整饬,尚有不足,致使士兵轻忽禁令,擅作威福,此皆卿之过。」
一边说,一边观察梁进反应。
此人仍然恭敬伏于地上,但面上似有不甘之色。
我继续道:「刑赏信则民服,法不阿贵,绳不挠曲,今汝之麾下,既有违禁之徒,汝自当首当其罪,以明军法,以儆效尤。」
我提高语气:「百姓,乃国之根本,社稷之主。汝之罪责,不可轻饶。然汝战功赫赫,对朕忠心耿耿,此番大败匈奴,扬我大盛国威,朕岂能因小过而抹去汝之功劳?」
梁进迅速抬起头来,飞快地望了我一眼,又把头深叩于地。
「臣叩谢陛下宽宥。」
我又道:「三军总兵梁进,疏于军纪,致使麾下将士,欺压良民,此罪当罚。总兵梁进,杖三十军棍,罚俸半年,以肃军纪,以儆效尤。」
等梁进打完军棍后,我扬声道:「总兵梁进,挞破匈奴,此诚巍巍之勋也。宜加龙武将军之号,赐黄金百镒,以酬其劳。且麾下将士,奋勇争先,有功必赏,有过则罚,此乃治军之要也。即日当具表奏上,请功论赏,一切赏罚之事,皆委之户部,以昭公明。」
「臣叩谢主隆恩。」梁进把头深深叩于地上,语气激动,脸上似有泪意。
「朕非无情之人,知你心中有愧,故先罚后赏,以儆效尤。」我缓缓道,「从今往后,望卿更加谨慎行事,勿再让朕失望。」
言罢,我从龙榜上旁取出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亲自下阶,为梁进佩戴于胸前。
近距离打量梁进,此人脸上呈激动之色,强忍泪意,再度对我叩拜。
我亲自搀扶他,道:「卿不必多礼,回去养好伤,朕还有重任交付于你。」
本朝文官对武将天然带着三分蔑视。
每当武将班师回朝,或进京述职,这些文官集团们就会出幺蛾子。
弹劾内容不是穷兵黩武,就是贪功冒进,或作战不力。
我大都采取先罚后赏模式,并改善武将,包括普通士兵们的待遇。
对于那些拥兵自重的世家将领,我也不好贸然打压。
而是让他们每隔五年换一次防。
这些世家出来的将领,并非草包,反而有不少勇谋兼备之人。
对于这些人才,我自然要给予重用。
但我仍然会不动声色提拔另一股势力来制衡对方。
随后,我又颁布了不少新的军令,其中首条就是「不得扰民,不可与民争利,不拿百姓一根一线」的军令。
之后,我时常去军营,进行阅兵仪式,提升将士们的作战能力和凝聚力,加强皇权统治。
随后,我又下达一系列惠兵政策,并整治军纪,肃清军队里的贪腐不正之风。
一批人落马,新一批年轻将领,又将冉冉升起,取代老旧势力。
我这一系列的措施下,武将们也没机会拥兵自重,更不可能自成派系。
武将们对我的忠诚度也有了大幅度提升。
就是有点儿费钱。
但为了提升将士们的作战能力,和对我的拥护,这钱花得值。
我可不想像雍正那样,在拥兵自重的年羹尧面前,还得忍辱负重。
武将们对我的忠心,也给了我安全感。
面对那些动辄就爱对我说教的大臣们,我也有底气臭骂回去。
当然,对于真正的治国人才,我还是非常客气的。
不但给权给钱,有时候连我的棺材本都给了出去。
有时候还得忍受他们的暴脾气。
我这个老板还是颇有容人之量,只要不是原则性的放肆无礼,就算说话的口水喷在我脸上,我都不会当回事。
当然,我对这些官员的压榨也是全方位的。
反正能者多劳嘛!待遇又不是没给足。
虽然不喜欢那群动辄说教又爱指手画脚却又不干实事的官员,但在他们的哄衬下,我反倒得了「明辨是非,宽容仁慈」的君王形象。
数年帝王做下来,自我感觉良好。
虽然偶尔还是会被官员骂,但这帮人也非常有脸色地不敢真来触我的霉头。
右都御史张仲景,这老家伙还真是个刺头,一天到晚带领着徒子徒孙们,专盯着那些世家大族弹劾。
有时候急了眼,连皇子都敢弹劾。
我要是维护两句,也得被指着鼻子骂「子不教父之过」。
算了,看在京城风气好转的份上,我就大仁大量,不跟他计较。
全福给我寻来的话本子非常精彩,昨晚没能忍住,熬了半个通宵。
以至于早朝上到一半,上下眼皮直打架。
但又不敢真的睡去,因为这些言官,最喜欢捉帝王的错处,然后逮着我骂。
骂到你认错为止。
使出帝王威仪也不管用。
说不定还会当场碰柱给你看。
因为用生命死谏的言官,是要被载入史册的。
哼,我才不会让这帮人有青史留名的机会。
正当我昏昏欲睡时,一个有名的刺头站了出来。
「皇上,臣要弹劾太子宠妾灭妻,为花楼妓子,殴打太子妃。私德不修,内闱不宁,难堪储君大任。」
我的瞌睡瞬间就没了。
说起太子,真的让人头痛。
上次中秋家宴,因殴打太子妃,被我禁足于东宫。
这家伙禁足期间也不安分,时常与宫人腻歪。
我一怒之下,把他身边漂亮妾侍全给撵了,只留下太子妃。
谁知这家伙仍然不安分,竟然私下出宫,去花楼寻欢作乐。
为了争个粉头,不但把人打成重伤,还把妓子带回了东宫,简直荒唐。
不怪言官们弹劾太子,就连我都忍不了了。
面对群起激愤的百官,我面无表情地道:「太子永明居东宫之位,应恪守孝悌之道,恭敬事亲,友爱兄弟。然骄奢淫逸,好逸恶劳,不学无术,行为不检。致使朝野失望,民间嗟怨。朕屡次教诲,未能悔改,故废为庶人,以示警醒。」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原主对太子感情复杂,因是白月光所出,极其疼爱,许以太子尊位,并奚心教导。
奈何这厮骄奢淫逸,难以教化。
原主多次失望,早想废之,奈何白月光杀伤力太大,总是于心不忍,加上废黜太子,有可能动摇国本,朝堂震荡,便一直蹉跎至今。
我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既然屡教不听,那就废了。
虽然废黜太子在朝堂内外引发了巨大海啸,但我又向群臣丢下另一枚炸弹。
「朕当盛年,成年皇子有五,欲择贤能者为储。诸卿可有中意之选乎?」
朝堂上一片寂静,随后,又开启了狂热的推销模式。
「臣举荐四皇子齐王,齐王在诸皇子中年纪最长,占了个『长』字。另,齐王礼贤下士,朝堂内外,风评颇佳。立长立贤,齐王两样齐占,臣举荐齐王为储君。」
「臣虽是庄王亲舅,但举贤不避亲,臣举荐庄王。庄王自幼习武,英俊潇洒,出身高贵,文武全才,乃储君最佳人选。」
庄王亲舅乃工部侍郎,竭力举荐庄王,又还踩了老四一把。
「齐王虽长,然至今尚未有子嗣承继,此或为皇朝未来之隐忧,恐有动摇国本之虞。再者,其生母赵嫔因涉及干政之事,已被幽禁于永巷之中,此二事皆令人忧虑,故非储君最适宜之选。」
老六庄王乃宁妃所出,宁妃出身书香世家。
庄王也是储君的热门人选。
老五鲁王出身也不差,盖因时常被王妃胖揍,乃有名的妻管严,朝臣们都嫌弃他丢男人脸,几乎无人选他。
老七与老四一母同胞,都是才被贬为嫔的赵氏所出,外家齐国公府。
盖因老七自出生后,赵嫔身子多不爽利,被护国寺和尚称老七刑克她,需养在他处,方免于刑克。
是以,老七便一直由无子的容妃抚养。
容妃已逝去多年,赵嫔嫌弃老七刑克她,并不亲近。
故而,老七并不受朝臣重视。
老八湘王生母只是宫女出身,朝臣压根没考虑过他。
因此,老四齐王和老六庄王,呼声最高。
我顺应大流,把呼声最高的老四派到都察院。
庄王被派去监管工部。
把老七燕王安排进了刑部。
让老五鲁王去宗人府当差,老八则被安排去了户部。
朝堂内外,都认为,我重视齐王,偏爱庄王。
也有大臣认定,我只是在搞平衡。
我也清楚,这些落马的官员,无不与皇子沾亲带故。
有的是被算计入坑,有的是确有其罪,不管是哪一种,只有一个下场,一撸到底。
总的来说,这些被撸的官员,有的是曾经的太子一系,有的与庄王沾亲带故。
我很烦。
斗倒太后,收拾外戚,整顿后宫,清理朝堂,处理国政,刚开始倒还志得意满。
几个逆子的行为,反倒让我感受到了森森寒意。
朝堂上不时有官员落马,这些都是曾经在朝堂上总喜欢对我指手画脚的那帮人。
既然有了把柄,自然是毫不留情,一撸到底。
但在户部当差当得好好的老八,也让人给弹劾了,我就彻底怒了。
「臣弹劾湘王,纵容母舅,闹市行凶,仗湘王势,强买强卖,殴打百姓,伏请圣上严惩,并惩戒湘王管教不严之罪。」
老八去了户部后,就发现户部的账本不对,这阵子正每日 007 加班干活查账,废寝忘食,焚膏继晷。想来是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坐不住了,开始搞党争了。
当然,我明面上并不偏帮老八,只是让锦衣卫和京兆府尹负责彻查此事。
锦衣卫的办案效率非常高,当天晚上,就把证据呈到御前。
「此人确实是湘王生母胞兄,但湘王从未理会过。此人仍然在外以湘王娘舅身份横行霸道。与商贩争利,殴打商贩也确有其事。在五城兵马司面前,以湘王母舅身份拒捕,并口出狂言。」
「湘王这阵子都待在户部查账,户部不少官员和身边人皆可作证。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的人也确实找过湘王,但湘王有言在先,并无母舅,对方胆敢冒充他母舅招摇撞骗,让京兆府务必严惩此人。」
次日,在朝堂上,纵然有京兆府尹言明:「冒充皇亲国戚,败坏湘王名声,闹市逞凶,杖三十,罚没家产,徭役十年。」
但言官们仍不肯罢休,非要严惩湘王。
我就知道,这帮人分明冲着老八而去。
被弹劾的当事人老八,昨晚搬了几个箱子进宫。
只字不提被弹劾一事,老八拿出账本呈交给我,双眸晶亮。
「父皇,儿臣不过粗略查了最近五年的账,就发现诸多不对劲。户部里但凡有品秩的官员,就没一个是干净的。」
18岁的老八脸上犹带三分稚气,但说出来的话,却令我血液沸腾。
「儿臣估算了下,随便找几个蛀虫开刀,抄其家产,或令其补上亏空,咱国库必能丰盈。」
正愁国库无钱的我,听到这话,瞬间来了精神。
我清清喉咙,慢吞吞地道:「老八呀,户部者,国家财政之枢机,其重要固不待言。故吾辈当以严谨之心,详察细核每一笔账目,务使每一笔金钱皆用当其处。其间,必严加惩治贪赃枉法之徒,勿使其有容身之地;然亦须秉持公正,勿枉无辜。如是,则国家财政可望康健,而民信民望亦可期矣。」
「父皇之训,儿臣铭诸心髓。」老八声音洪亮,精神十足,复又望着我,「那将死之人必将有困兽之斗,奈如何?」
我从鼻孔哼出声来,让他放心大胆地查,我自会为他撑腰做主。
刘忠义这厮,不愧为特务头子,皇帝身边的第一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