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出了两步,李笙笙喊道:“江宛!”
江时洲听她喊声停了脚步,李笙笙慌忙上前拉住了他:“算了,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抢便抢了。”
江时洲却皱着眉道:“你等着,我非要把他找出来不可。这种人一般都有几个据点,我大概能猜到都些什么地方。”说着又要走。
李笙笙见他样子十分正经,赶忙阻拦道:“你干嘛呀?你找他做什么,还据点?多危险呀,走了走了。”
江时洲听她如此说,远远看了一眼那人跑走的方向,似是有些不想放弃,但也没再坚持。
个人逛了一会儿,江时洲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李笙笙看他仿佛面色不悦,想给他分分神,笑着喊他道:“看那边有猜灯谜的,江大状元,能不能给我赢个花灯回来?”
江时洲收了神思,温和一笑:“好。”
摊子上不过都是些极其普通的灯谜,不是猜些寻常物件就是猜些诗句,怎能难得倒江时洲。
他得了两个别致荷花灯,便觉得无甚趣味,对李笙笙道:“阿笙先猜着,我来盛京游玩一圈,也未给家人带着特产回去,我去那边逛逛。你若猜累了,便先去这后边的烟波楼点些饭食等我吧,我去去便回。”
李笙笙正专注摆弄着手中的荷花灯,想着一会儿可以放入湖中,听他如此说也没在意,随意回道:“好。”
江时洲对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江宛,”李笙笙忽然在后面喊他:“怎么仍是少年脾气,你就非要去寻那人啊?你也说了人家都有据点,恐怕不是单枪匹马。你势单力薄的,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江时洲知她看破了自己的想法,停住了脚步,转身道:“我又不是莽夫,难道自己闯进去?只是先去寻下在何处,再找到这岛上常驻的官府之人报官罢了。”
李笙笙无奈一笑:“行了,明天都要走了,何必让他破坏我们心情。”
江时洲有些愤愤:“我便是看不惯有人欺负你。”
李笙笙晃了晃刚被勒出道道血痕的手指,笑道:“别管那些了,先找个地方给我处理下手吧,很是疼的。”
江时洲才看到,赶忙走了回来:“怎么刚才不说?我都没有瞧见。”
岛上也没有医馆,两人寻了半天,只能找到个酒楼的掌柜,要了些药涂了。
江时洲看她伸手涂着药膏,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刚是要去寻那人?”
李笙笙看了他一眼:“你从前不就是如此吗?读书的时候,有一回那个叫薛年的,想要逗我抢了我的香囊,你本约了我去书肆选书,就骗我说自己家中有事,非要去寻人家的麻烦。你说你……那人本是个纨绔,成日一帮狐朋狗友到处混的,你打得过人家吗?”
江时洲:“哎,你可别这么说啊,最后我不是抢回来了?”
李笙笙笑了笑,有些无奈:“是。”
江时洲停了半晌,忽然轻声问:“你仍是记得么?”
李笙笙看他一眼,有些莫名:“这话问得好生奇怪,我又没有失忆,如此大事怎会不记得?”
江时洲顿了顿,笑道:“走,咱们买些吃的,去湖边赏月喝酒,这桂花酒我都提了一路了。”
月色陈酿如酒,湖面微光粼粼。
岛上种了许多桂花树,上次来时还未全然开放,不过短短数日过去,这次却已是悄然盛开,暗香浮动。
两人一人一瓶桂花酒,坐于湖边对月畅饮。
江时洲看了半晌月色,忽然转过头看着李笙笙,眼中亮如辰星:“阿笙,那天,如果不是贺知煜闯进来,你会让我吻你吗?会不会推开我?”
李笙笙正喝了一口桂花酒,听他此言忽然呛了一口,甜中带辛的酒味猛的弥漫进她的喉咙,她不由自主地呛咳了起来。
李笙笙咳了半天,以为自己不必回答了,可是江时洲明亮的眼睛却仍是盯着她,李笙笙有些不敢看他,哼哼唧唧为难道:“那天,可能会吧。”
江时洲没有明白:“会什么?会让我吻你,还是会推开我?”
李笙笙叹了口气,觉得这种话题很难说出口,小声道:“哎呀,前边那个。怎非得问得如此清楚呢?”
江时洲盯着她不依不饶:“那今日补上?”
李笙笙叹了口气,不想再逃避了,她转过头看着江时洲灼灼的眼睛,问:“江宛,你真的想要如此吗?”
江时洲停了半晌,没有说话。
忽然,他幽幽道:“阿笙,我那天说……想要辞官,其实不是真心的,是想让你劝我。我想了很久,觉得不该骗你。”
李笙笙转过了头,看着湖面碧波悠悠,叹道:“江宛,你这个人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这么点心思,不必说出来,谁都会有的,算不上是什么骗。”
江时洲有些烦恼:“可我自己很是纠结。”他蹙着眉看着李笙笙:“你呢?又是带我看什么书肆,又是要同我分什么学堂,想说什么,说吧。”
李笙笙笑了笑:“真是逃不过你的眼睛。”她看着江时洲,认真道:“我便是想说,我们少年相识,你对我影响很大,于我也很重要。不管未来如何,这种情谊是永远不会变的,而且很是牢靠。”
江时洲点点头:“这话不错,阿笙于我也是。”他又问:“不过,那索性今日聊清楚,是哪种重要?”
李笙笙直言:“少年时是喜欢。现在是……重要的……家人?知己?”她面色有些为难,但仍是坦诚道:“都是重要,但确是……与从前不同了。”
江时洲看着她:“无情!”他停了片刻,又轻笑了一下,神情似是有些满意,问:“你少年时喜欢过我?”
李笙笙有些无奈,觉得这问题很是没有必要:“问这种问题很是无趣了。”
江时洲却道:“有趣的很!这是第一次同我说!”
李笙笙无语:“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吗?”
她觉得自己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少女,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曾经,不过都是些尘埃落定的事情:“这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我也不想再编造什么借口说是从没有过这些事情,那时候你待我好,四处带我玩,还总是帮我,”她看着江时洲,杏眼盈盈:“江宛哥哥。”
江时洲轻轻笑了笑:“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他停了停,似是在想些什么,忽然道:“其实那天贺知煜说得那些话,虽有些没有章法,但有些也有几分道理。”
李笙笙没想到他又提起贺知煜说的话:“你们到底聊什么了,他还能劝得了你?”
江时洲叹息一声:“人最难敌的是真情实意啊。他若是有些诡辩之言,我倒是可以应对。非要说些实话,反不知该说什么了。嘴上说人家说得是鬼话,却难免仍是会往心里去。”
江时洲看着她,又道:“你这忽然从犹豫变得坚定了,不会是因为他来了吧?”
李笙笙觉得毫无关联,不满道:“同他有何关系?”
她停了片刻,忽然问:“江宛,以前……我做错那些事,你怨过我吗?”
江时洲回忆起了往事,自嘲笑了笑:“我又不是圣人,开始怎能不怨?”他看着李笙笙笑道:“本想着,考上状元,是要气你的!谁成想后来得知你过得那般差,我还如何怨怪?”
李笙笙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口口喝着瓶中的桂花酒。
过了许久,忽然,江时洲幽幽看着李笙笙道:“今日让我吻一下,可以吗?”
李笙笙没想到两个人说了这么半天,怎么又绕回了这个话题,惊奇道:“你有完没完?同你讲啊,那日我脑子混沌,如今清楚了,不行。”
江时洲看着她,眼中如月色温柔:“阿笙,我……我还是没有想好今后到底如何,唉。”他停了停,道:“但我今日想替十九岁的江宛,吻一下十六岁的阿笙。”
李笙笙听闻此言,怔愣了片刻。
她未再言语,轻轻闭上了眼。
一个轻柔的吻,带着桂花酒的甜香,落在了她的鼻尖。
她睁开眼睛,江时洲似是有些尴尬,已转过了头,目视着前方柔柔水波。
他找话题道:“怎么样?明日要走了,想对我做什么?尽快啊,走了可别后悔。”
李笙笙看着他,杏眼灼灼:“真的吗?”
江时洲蹙了蹙眉,他看着她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以他对李笙笙的了解,心中升腾起些不祥的预感,很想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李笙笙没再等他回答,忽然拿起没喝完的桂花酒,“哗啦”一下泼在了江时洲的身上,大笑道:“从小便想把你这身白衣服弄脏!”
江时洲惊住了:“李笙笙!”
此桂花酒入口清甜,并不浓烈,却后劲十足,缓缓上头。
江时洲送李笙笙回了李府,李笙笙此刻才发觉自己已是醉意朦胧,头重脚轻。
李府中下人歇息较早,此时也已经很晚了,庭院一片寂静无言,唯有一轮孤月停于空中。
起风了。
秋夜凉风簌簌吹过,树木暗哑沙沙作响。
笙笙伸出受伤的右手紧了紧衣衫,想要快步走回内院。
“怎么回来这样晚?”她听见贺知煜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手怎么了?”
李笙笙醉意上头,看贺知煜仿佛更加高大,月色勾勒出他修挺的轮廓,很不真实。
她想起江时洲的话。贺知煜不仅不再听永安侯的了,还把他送入了狱中。
“还没休息啊?”她凭着仅存的一缕清明客气了一句,问些未经思考的话:“你何时回汴京?”
贺知煜走上前,想拉住她的手看一下,似是低声自言自语:“怎么回去啊?且是无法回了。”
李笙笙见状,慌忙退了一步。她脚步不稳,差点踉跄。
贺知煜停了片刻,止住了脚步,只是从怀中取出一精巧木盒药膏,递给她道:“涂下吧,治这种外伤效果最好。”
李笙笙接过,闻到一阵淡淡的药香,勾了勾唇角:“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东西?”
贺知煜语气无波:“战场上总带着,习惯了。”
李笙笙抬起一双朦胧杏眼,看着他永远清冷自持平湖无波的样子,那些幽怨愤恨的心思忽然堪堪探出了头。
为何可以永远有这般置身事外的清冷?她不想看他如此。
她嫣然一笑,忽然道:“贺知煜,今日江宛他……吻我了。”她说完,杏眼一眨不眨,静静地注视着贺知煜,想看他是否仍能维持住这份冷静。
不是说心悦我么?李笙笙心里有些恨恨。心悦我还说要娶旁人。
她看见他陡然睁大了眼睛,寒潭幽深的双眸中翻滚出嫉妒、不解、伤悲、狠厉,似有百种情绪交集,暗潮汹涌,不止不息。
李笙笙如愿以偿,颇为满意。
她嘴角浮现出一丝难察的笑容,心中亦于醉意下放纵自己升腾起一片隐秘的欢喜和过瘾。
“你醉了。”贺知煜低垂下眸子,遮掩自己眼中神色:“喝的什么酒,怎喝成这样?”
李笙笙仍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未发一言。
贺知煜见她良久无话,有些奇怪,抬起头看着她,眼中那片暗潮已被压下了七分。
他早知今日李笙笙今日是去见江时洲了,因着自己从前乱吃醋生出无数事端,一直在暗暗告诫自己,如今自己连从前的夫君身份都没有了,莫要再随意言语,惹得夫人不快。
但他本以为不过是同之前那样叙叙旧玩乐一番而已,听闻她如此说,又怎能做到无动于衷?只能强压下自己的情绪。
好无趣啊。李笙笙心中有些失望。
她觉得自己愈加醉得厉害,往前迈了一步,距离贺知煜很近。
她抬起头,脸上吹弹可破的如雪皓肤上被酒意染了些朝霞颜色,杏眼中一片神色迷离却又清亮如月,她用一派天真神色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脸。
贺知煜不知她想做什么,却被盯得心如擂鼓,要跳出胸腔。
李笙笙忽然偏过头微垂下双眸上鸦羽睫毛,伸出纤纤玉手拢了下鬓边的碎发,又抬头看着贺知煜,冲他轻柔吹了一口气,似只是想证明自己所饮为何物。
她嫣然一笑:“桂花酒。”
甜醉迷人的酒气带着点点杏花香,伴着她温热的体温,暧昧又迷离地扑到贺知煜的脸上。
李笙笙又在细细观察他的反应。
她再次如愿以偿。
她看见他刚还残留嫉妒伤悲的眼中,瞳孔陡然放大,似是涌起难以抑制的情/潮,那眼神似要片刻间便将她生吞活剥。他的呼吸亦变得急促,线条分明的颈上喉结滚动。她很想抓住他骨肉匀亭的手腕,探一下那脉搏是否加快。
因她而加快。
李笙笙终于满意,她轻笑一声,伸手推了一下贺知煜,道:“你怎么站得离我这样近,离远些。”
贺知煜像被震住一般,似是忘记了说话,被她推得退了半步,只愣愣地看着她。
“安。”李笙笙转过头迈进内院,又回眸一笑:“药,谢啦。”
翌日清晨, 竹安迈着两条竹竿似的长腿,一溜小跑跑回了李府。
他进了贺知煜居住之所, 兴奋道:“侯爷!江大人确实是走了,我看得清楚。”他又补充道:“少夫人只是笑着同他告了别,送他走了,两个人也没做什么。”
贺知煜正心不在焉地翻着本册子,闻言抬起头道:“嗯。”他面上似松了口气:“走了好,终于是走了。”
他思忖了片刻,蹙了蹙眉:“我该同萧明征去封信。”
竹安问:“侯爷有何事要交待吗?”
贺知煜:“我得告诉他我在大盛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万一有些事情也让他知道我在何处。”
他叹了口气,有些抱怨:“让他给我查了三年竟也没查出夫人的去向,到底在做什么?既是此事没有办成, 总该再帮我拖住些江大人, 别再给他放什么一月休沐了!”
竹安偷偷笑了笑,没有说话。
停了半晌, 竹安试探问道:“侯爷, 上次说的, 要同少夫人说些心里话,你后来说得如何了?”
“说了一些, 但好像没有什么用处。”贺知煜微蹙双眉有些愁容,他看了看竹安:“我说她从前心悦于我, 为我做了很多事, 让她不要不承认。”
竹安疑惑道:“侯爷说这个干嘛?”
贺知煜看了看他, 很是惊奇:“不是你说,让我把心中所想说出来,我是如此想的啊?”
竹安发现侯爷这个人在这些事情上还真是不开窍,不能只给他讲个大概, 详细说道:“侯爷不该说这些,你可以说说夫人离开的这些年,你有多么痛苦伤心。你睹物思人,吐血失眠,茶饭不思,心痛无药,相思成疾……”
贺知煜听得一阵脸热,都不想承认这些事是自己做出来的,打断道:“停停停……这怎么能说得出口?”
竹安想了想,又道:“若是如此说不出口,那便具体说说做了什么,说你如何揪出了对不起少夫人的人,为她出气的。”
贺知煜为难道:“这……邀功一样啊。”他又道:“她本就不该受那些罪。”
竹安觉得贺知煜很是无法教授,但仍是苦口婆心,努力寻求解决之道:“或者侯爷说说,自己在战场上受了多少伤,还有那太后……太后不是那时候还对侯爷用刑了,竹安想起来都很是生气,你说出来,让少夫人心疼一下也可以呀?”
贺知煜疑惑:“一个大男人卖惨吗?”
竹安:“……该卖可以卖。”
贺知煜停顿了半晌,叹了口气,站起身道:“算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还去管管这帮护院去吧。”
竹安想起了什么:“哎,侯爷,上次我来的时候看少夫人这雕花盒子似是要紧的,便从汴京带过来了。你看看要不要拿给
少夫人。”
贺知煜看了看,道:“先放下吧。等我寻个机会给她,都是她从前辛辛苦苦攒下的东西。”说着准备起身出屋。
竹安看他穿得单薄,又道:“秋凉了,侯爷添件衣裳吧。才从战场上回来,本该好好歇上几月,却又连日奔波跑到这盛京来,很该注意着些。”
他说着又帮贺知煜拿了件外衣,又道:“昨夜也很不该洗什么冷水澡。”
贺知煜接过了衣服,眉间似有烦躁之色:“燥热难眠。”
竹安有些奇怪,如此节气,天气日益凉爽,寒气渐渐滋生,怎还会燥热?
贺知煜走进庭院,不少下人都同他礼貌打招呼,他亦客气回礼。
他虽一贯清冷寡言,但因上次请王妈妈给众人分了见面礼,又得王妈妈快言快语得宣传,人人都知李府来了个芝兰玉树又功夫极好的护院统领,都悄悄来相看。
下人们瞧见他果真仪表堂堂,又私下打听他婚配与否,只是王妈妈亦传达了贺知煜的情况,众人无不扼腕叹息。
贺知煜纠集了二十多个护院,在庭院一角操练。
说是护院,无非就是些寻常人家里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没经过什么系统的训练,于习武之道与围攻之策其实并不甚通。
贺知煜从前在军中只管些大事要事,如今闲了下来,虽是为着接近夫人而在盛京停留,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偶尔遛遛达达,偶尔读书看戏,偶尔制香品茶,也偶尔帮着李笙笙的铺子搬货上货,如今又教授些寻常人习武之道,颇觉得原来自己的人生可以不是只有那些“要紧事”,仍有许多其他事可以做。
许是因为靠近夫人让他生了些“此心安处是吾乡”的这些年都不再有过的安定感,他觉得做什么都有些意趣,似从孤冷清寒的月宫来到了繁花满地的人间。
自从不再迷信父母规劝和高门训诫,他这几年思考了许多。
从尝试开始于战地制香这件恐怕会被母亲归为“大逆不道”之事,到如今他能每日拿起些江大人推荐的优秀话本细细品上几段,虽则有时人的性格已经形成,就像他可能永远都是清冷寡言之人,无法做到像江大人那般和风细雨如旭日春风,但他仍在自己能力所及之处悄然改变。
日积月累,再回忆起几年前,他为着些高在山巅的事情,常常告诫自己需要戒情戒欲,不让片刻光阴虚度,永远处在生怕自己落下一点的奔命状态,已是恍如隔世了。
如今,他教着这些一团散沙的护院,想到可以护夫人安稳,也让这些人学有所长,亦觉得是件有意趣之事。
贺知煜让护院操练了一会儿,教了些阵法阵形和拳脚功夫,又讲了一些“上下同欲者胜”“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等较为浅显的兵法之道,众护院听得认真,都没想到这商贾之家一个区区护院统领能如此专精于此,亦对李府生了些敬畏心思。
“这在庭院中练功,地方也太小了些。”贺知煜看人多,有些施展不开拳脚,低声对竹安道:“对面那个府邸咱们不是租着,我瞧着很是空阔宽敞,不如买下练功用吧。”
竹安小声应道:“好。”
虽是低声,但下面有些离得近的护院仍是听见了,心中很是震惊,这统领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钱财如此之多?又回忆起贺知煜给的见面礼,有些人心中不免犯了嘀咕。
“今日便练到此吧。”贺知煜道。
众人散了,一个护院犹豫了一会儿,磨蹭到了人都走光了,凑上来对贺知煜谄笑道:“统领,您刚说的‘上下同欲者胜’,这句我想同您再探讨探讨。”
贺知煜看他神色谄媚,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那护院一直看贺知煜似是个十分有钱的主,很想攀上这棵大树,恐被旁人争了先,自己失了机会,表衷心道:“您刚讲的,上下同欲,说是为在上在下者能够一心,方能成事。”
他声音悄然:“昨夜,我恰好瞧见您同那李家小娘子,挨得可是真近呢。”他面上一片轻浮之色:“我看统领并不缺钱财,怕是看上了那小娘子的美貌吧?可我昨日瞧着,似是尚未得手?”
贺知煜瞟了他一眼,眼中已有怒意。可他惯常面上都是清冷,那护院竟未察觉。
那护院继续道:“我与统领同心。说是什么李府,这种连个男人都没有的家门,最是软弱好欺,我也是为着想看看能捞些个什么才来。咱们今日是护院,明日也可以袭院,不过统领一句话的事儿。我帮你想法子得了那小娘子,她们这种全是女子的人户,还敢声张不成?还怕坏了自己的招牌名声呢。只盼着到时,统领能赏我些银钱。”
贺知煜冷笑一声:“没有男人?我就是她夫君!”
说着他反手剪住那护院的双臂,咔嚓咔嚓两声,卸了他肩上关节,瞬间便已脱臼。
那人吃痛,“啊”“啊”得喊了起来,疼得满地打滚。
“竹安!赶出去!”贺知煜对竹安道。他心中很是烦闷,怀疑李笙笙这几年要遇到多少这种糟心事,便是她聪慧可解怕也时常烦忧。
“干什么!”忽然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怎么在我们李府中打人!”
贺知煜抬头一看,是那个叫做阿染的男孩,旁边还跟着李笙笙。
阿染一看这人竟是贺知煜,他没想到贺知煜竟又出现了:“怎么又是你?不是早说了让你别再缠着笙笙姐了吗?”他皱着眉道:“你是在你们侯府里撒泼惯了吗,我们李府中的人,岂是你说赶出去就赶出去的?”
贺知煜不欲与阿染争辩,面上仍是清冷平和,只简单解释道:“这人胡言乱语,不成体统。”
李笙笙斥责道:“阿染,怎说得如此难听?没有礼数。”
阿染眼中却是一片怒色:“笙笙姐,这人怎么对你的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他今日还穿着这李府护院的衣服,难道你把他收了当护院了?”
他又对着贺知煜道:“如何胡言乱语了?胡言乱语两句,不合你的心意,便要被赶出去?也太过霸道了。”
贺知煜不想把刚才那人说的话重复一遍,亦不想同阿染一般见识,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竹安在旁却有些听不下去,不过一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少年,怎么能上来就教训他主子,他虽没听到刚才那人对贺知煜说了什么,但知道必定事出有因,冲阿染道:“你是谁呀,说话尊重些!”
“你又是谁?”阿染有些莫名其妙:“我是笙笙姐的亲弟弟。”
竹安才不信能忽然冒出来一个长得分毫不像的亲弟弟,嗤笑道:“亲弟弟,谁信啊?我们侯爷和夫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多嘴什么?”
贺知煜也没想到竹安如此激动,亦斥责道:“竹安,少说几句!”
阿染冷笑一声:“不是早就和离了吗?和离了就是毫无瓜葛!我不同意他再来找笙笙姐!”
竹安本听了贺知煜的话,不欲再言语了,但他本是个多话的性子,因为李笙笙假死心中已不快多日,不过为着贺知煜的态度才觉得自己不该一味纠结此事,此时竟又跑出个莫名其妙的弟弟来插嘴,他心中怨气有些遮不住。
“人家郎才女貌由得你同意不同意?”竹安索性说个痛快:“再说了,要是和离就好了!我们侯爷是以为自己夫人死了,死了!”
他回忆起贺知煜当年伤心欲绝的场景,心中很是悲愤,对着李笙笙道:“少夫人,你知道他当年有多伤心吗?你知道他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李笙笙心道我不知道啊,要不你好好说一下?
她发觉自己知道永安侯的事情之后,好像开始有一丝丝的好奇到底在贺知煜身上发生了什么。
贺知煜却喝止道:“竹安!别说了!”他眼中已浮现出冷厉神色。
竹安这次没再坚持,恨恨地闭上了嘴。
阿染却冷冷道:
“是,笙笙姐不过只是差点丢了性命,你们侯爷可是真的伤心呢!”
李笙笙听到阿染这句话,有些吓了一跳。
心中那种“一不小心就没命了”的恐惧,又被恰到好处地强化了几分,脑中思绪清明一片。
她不欲再于此地纠缠,对阿染道:“不是有事情同我说吗?走吧。”
阿染点点头:“嗯。”
李笙笙和阿染走出几步,李笙笙回头:“竹安,把你主子要赶走的人快些赶走吧!”
李笙笙同阿染进了厅堂,他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李笙笙笑了:“都十九岁了,转眼都要弱冠了,怎么如此小孩脾气?”她又道:“说吧,今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阿染抬起头,看着她:“笙笙姐,咱们之前定的那批珠子出问题了。”
第65章 追妻 你便厌我至此吗
“有何问题呀?”李笙笙奇道:“那做珍珠生意的柴老板不是我们一直稳定合作的么?上次我见他, 也没听见他同我提这批货能有何困难?你别吓我,店中断货许久了。”
李笙笙自己回忆了片刻, 又道:“似乎只是说,这次的货物不错,恐价格高些。前几日我忙着也没问你,难道价格确是不合适聊不下来?可是南洲的珠子昂贵,在盛京也不是流行之物,基本只我们一家在做,他还当真为难我们不成?”
“提起这事我便来气!”阿染有些气闷:“那柴老板便是仗着自己在盛京几乎垄断了珍珠的货源, 又知最近咱们已开始筹备中秋和后面新春首饰,不知道最近他是碰上了什么大主顾,他便囤货居奇, 仗着自己在这上面的渠道门路比得过旁人, 便对咱们涨价了不少呢!”
“那……你便没订吗?”李笙笙心中升起些不祥,惊讶道:“再过十来日那选皇商要预呈上报样物的日子就到了, 咱们可是已经送呈了样稿上去的, 如今只待将做好的样物呈上, 得用好一批那珠子!旁的日常售卖的也便罢了,这可真是耽误不得!”
阿染看着李笙笙:“笙笙姐, 我怎能不知此事重要?可那柴老板,实在是不能惯着。我遍寻了盛京, 才找到另一家价格合适的商家, 也给我看了样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