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成为全员白月光by岁宴君
岁宴君  发于:2025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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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满脸凶恶瞪向那个孩子,一脚踹去:“小杂种,还不松手?竟敢冒犯玄微仙尊!”
这一脚没落下去,男子仰面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对上云青岫居高临下的视线,神色淡淡,看起来没有动怒,但他依然打了个冷颤。
云青岫半蹲下来,那孩子还趴在地上,紧紧拽住她的衣角。
头发乱糟糟的,衣衫也脏兮兮的。
甚至看不出性别。
然后,云青岫伸手去拉那小孩。
身后的剑宗弟子忍不住道:“大师姐……这小孩是个邪魔,别管他了。”
听见这话,小孩瑟缩着蜷得更紧,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云青岫回头看了一眼同门,眼神略含警告之色。
“别怕,我给你看看伤。”温和含笑的声音好似能消融一场雪。
柔和灵力从指尖淌出,修复身上大大小小累积的伤。
半响,小孩略微松动,声音很低:“我很丑,会吓到人……”
孩童的声音清脆稚嫩。
“没关系,我不害怕。”云青岫轻轻摸了摸对方脑袋。
乱糟糟的黑发一点点抬起。
半边脸蛋脏到看不出五官,但眼睛黑黝黝,十分清澈。
而另外半张脸布满漆黑细鳞,随呼吸起伏、张合,眼珠似一条血红窄线。
脏兮兮的褴褛衣衫中,许多漆黑的细小鳞尾像触肢游动,它们不像主人能掩饰心绪,面对释放善意的人热情地爬去。
“大师姐!!”剑宗弟子连忙去拦。
那一瞬间,云青岫连自己埋哪都想好了。
她怕一切带鳞片的爬行类生物。
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蓦然站起身,连退两步。
糟糕!她暗叫不好。
果然,那孩子已经像离弦之箭埋头跑远,只剩个移动的黑点。
云青岫派了两个弟子去找人,然后领着剩下的剑宗弟子直入芜城管事处。
一个时辰后,城内大钟敲响,城中管事更替。
然后,无数花楼赌坊被清查关闭,城中租赁邪魔的生意同样被清查。
传音玉简连续不断亮起,四洲八城内,无数宗门利益皆系于此。
云青岫置若罔闻,灵剑出鞘半寸,平静道:
“有意见的,就与我打一架。”
反对的声音消停了大半,但还有不少人投诉到剑宗宗主那去。
师尊也传讯给她,让她不要冲动行事,做事要留余地。
云青岫回:“劳烦师尊转告,我不与接不过三剑的人谈条件。”
“唉!你呀,这个性子迟早要出事的!”老宗主又爱又恨,无可奈何。
三日后,芜城井然有序。
只是派去找人的弟子回报,没找到那个小孩,对方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她轻叹:“没找到,就算了吧。以后如果见到,替我给瓶伤药。”
黄昏笼罩芜城,残阳没入荒沙远处。
剑宗弟子在城门处送云青岫登上芥子舟。
她站在甲板上,遥遥望了一眼夕阳下的芜城。
忽然,城门边小摊旁冒出个小小的黑色身影。头发掩盖了半边面容,只露出没有邪魔特征的另一半。
发丝下似乎有殷红渗出。
他仰头望着芥子舟的方向,离得很远,视线却无比具有存在感。
云青岫一怔,最终朝那个方向歉意一笑,挥了挥手。
芥子舟飞远,夕阳下的芜城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她本以为,芜城在肃清之后,会长久和平下去。
可没想到,仅仅过去五年,便传来了新任魔主诞生,攻破芜城,带领邪魔暴动屠杀修士的消息。
战火在仙州四处点燃。
而云青岫,也被仙州修士指责养虎为患。
她奉师命前往西荒域诛杀魔主,临行前老宗主神色不明,叹息:
“青岫,为师很久之前就同你说过,无人会记得你的好,心仁并不是好事。”
“此次诛魔若败了,剑宗便要向仙门百家给出一个交代。被推出去的,只能是你。”

天幕与黄沙之间,秘境入口浮动七彩华光,清幽的风吹出。
仙盟九宗与流云宗芥子舟停靠在入口外。
玄天秘境不似其他探查过的小秘境, 里面凶险异常。各宗都由化神大能领队, 只带金丹以上的弟子进入。
仙门大比秘境千里阵被毁给各宗都留下了心理阴影。
芥子舟上都留了不少接应的修士。
准备进入秘境的修士们聚在一块,领了仙盟提供的符玉,它与玄天秘境外的千里阵相连, 若遇不测可以提前离开。
除符玉外,还有显示修士位置的灵盘。
秘境入口外热闹得像大型考试长辈送行。
雾青色身影最引人注目。
旁人都是同宗长老、弟子送行, 只有云青岫身边,先是弥珍过来勾肩搭背, 和她嘀嘀咕咕了一阵,塞了一块护身阵玉。
阵玉上法阵密密麻麻, 炼虚大能来了也劈不开。
众人看着弥珍走后,一向冷清寡言的浮玉仙尊也过去了。
递了个乾坤袋, 解毒障的灵药、疗愈灵丹、天品九转金丹等等, 应有尽有。
众人的心态发生了微妙变化。
长得像那位就这么占便宜吗?只恨自己投胎时没长一张和那位相似的脸。
姜白溯离开后,众人摩拳擦掌, 准备进入秘境。
这时,赤金身影堂而皇之加入。
连云青岫都有些惊讶:“萧宗主也去?”
秘境内压制修为,萧灼是炼虚后期, 进入后几乎是寸步难行。
萧灼道:“听闻玄天秘境内有遗落的上古神器, 可平荒息, 我代仙盟出面寻此物。”
身后的弥珍几乎要用视线把萧灼扎穿。
死鸟, 抢她的活, 本来这趟是她去。奈何修为差了对方一线,被抢了。
萧灼感受到视线, 心情好得想吹口哨。他递出一根朱雀长羽,散漫含笑道:“仙门大比时打赌你赢了,赌注。”
见云青岫要开口,他又道:“先前那根不必还给我,你自行处置。”
一根长羽抵朱雀百年修为。
云青岫淡定收下,道:“那便暂时存在我这,萧宗主想要,随时可以取走。”
萧灼眸色微暗道:“既然送出,就不会收回。”
系统蓦然弹出一个任务。
【支线任务3:在玄天秘境中找寻浮生镜。奖励:藏玉剑,任务点数+200 】
云青岫满头雾水,浮生镜是什么,藏玉剑又是什么?
系统解释道:“宿主,玄天镜就是传闻中遗落的上古神器,这东西不能落在旁人手里,必须要拿到。藏玉剑……是你的本命灵剑。”
云青岫总觉得这个任务来得突然。
且听名字,玄天镜与玄天秘境应该存在极深的联系。
“为什么必须要由我拿到?”
“哎呀……就是,反正要你拿到。”系统开始耍赖,“200点数呢,你做不做嘛!”
云青岫在心中啧了一声,“不给线索,秘境这样大,上哪找?”
系统沉默片刻,只说:“你进入秘境就会找到的。”
秘境入口七彩华光如涟漪层层扩散、荡开,玄妙气息笼罩在西荒域上方。
乌金小令灵光璀璨,如收到指引,笔直竖起朝向入口处。
已有修士陆续御空飞入。
云青岫没时间与系统扯皮,她转身望向不远处浮空的流云宗芥子舟。
洛云语携三位弟子笑着朝她的方向挥手。
云青岫回以一笑,抬手挥了挥,与百里竹带着裴宥川徐月御空进入玄天秘境。
玄天秘境中,擎天巨树遮天蔽日,微弱日光如星子落下。
林中灵气充盈,草木幽深,奇花异草遍地,偶尔可见残垣断壁,从中可以窥见昔日的恢弘。
云青岫托着灵盘,几个闪烁灵光的小点在不远处移动。
衣裙逶迤,拂过花木时簌簌作响。
整座深林幽静至极,云青岫自进来后,没有见到除植物外的任何活物。
并且深林上方布有禁制,一旦御空飞行或使用传送术法,便灵脉滞涩难以运转。
系统也失去了联系。
任她在识海里怎么敲,都没半点反应。
没走多远,云青岫先遇到了裴宥川,随后见到了和百里竹一块的徐月。
云青岫道:“此处有禁制,无法御空传送。这深林总有尽头,我们一路向北,赶路几日看看。”
裴宥川乖巧道:“一切都听师尊的。”
徐月跟着点头。
百里竹一身窄袖白袍,身后背一柄长剑,面容清俊冷淡,极少有神情波动。
见他一直不应声,云青岫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师兄是想出了别的法子吗?”
百里竹略微涣散的视线聚焦,慢吞吞摇头:“师姐说了,秘境里听秀秀的。需要打架喊我。”
“……”
她的师兄有点像人机。
一行人向北赶路。
路上祥和得不像在秘境中,云青岫和徐月看见稀罕灵植便放进乾坤袋内。
装满了就装进裴宥川和百里竹的。
连行三日,乾坤袋都装满了,但深林依然没有尽头。
绕过一口深潭后,裴宥川对正在揪果子吃的云青岫道:“师尊,此地应有迷阵。”
他指向不远处一小块被薅秃的地。
那是他们第一日经过的地方。
云青岫吃掉最后一个灵气浓郁、酸甜多汁的果子,弹出一缕灵息在林中探寻。
没有阵法波动。
素白掌心凝出磅礴灵潮打入植被幽深的地面。
霎时间,盘根错节的树根断裂,深坑之内,隐隐有法阵灵光流淌,并连接着未断树根。
举目望去,擎天巨树密密麻麻。
它们都是法阵节点,与地下深处未知的庞然巨阵融为一体,如奇门遁甲之术将林中的活物囚在此处。
唯有找到阵眼才能破阵离开。
云青岫放出神识,缓缓沉入巨阵之中。
出乎意料的时,巨阵轻而易举接纳了这缕神识,全然不排斥。
神识顺着玄妙繁复的巨阵探寻——
云青岫倏地睁眼,看向西南方。
“阵眼在西南。”她抬手按在身旁一棵巨树上,灵力灌入,碾碎阵法节点。
眼前的景似迷雾淡去一分,有了细微的差别。
四人开始重新赶路。
一路上,四人合力摧毁了无数巨树内的阵法节点,原本幽密的深林渐渐开阔起来。
然后,终于穿出深林。
幽冷的风无休止从狭长、深不见底的荒芜深渊之下吹出。
深渊对面,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古战场。
残垣断壁、黄沙尸骨堆积。
残破旌旗在坍塌的庞大祭台上哀伤摇曳。
一面华光璀璨的古镜悬在深渊之上,威压深重。
“云宗主!”身后忽然传来方清和喜悦的呼唤。
萧灼与方清和亦从深林中走出。
他小跑过来,清润面容上满是笑意,作揖见礼:“百里长老、小月、裴道友。我与萧宗主在林中相遇,没想到还能碰见其他同修,真是有缘。”
徐月看见他,抿唇轻笑,回了一礼:“方道友。”
萧灼仍穿得精致华贵,腰间金链泠泠晃荡,朝云青岫挑眉笑道:“偌大秘境,你我能相遇,看起来是命定之缘。”
裴宥川眼眸微眯,灵剑正要出鞘,被云青岫按住,她八风不动:“如此说来,我与两位徒弟、师兄、方小友也是极有缘分。”
方清和不知想到什么,连连附和。
“啧。”萧灼只好换个话题,细细打量那面古镜,“这就是阵眼了,观其纹路似乎是‘玄天’二字,倒有些像传闻中的上古神器。将其取出,此阵可解。”
云青岫认出这就是系统要她找的玄天镜。
“萧宗主不觉得,此处有些像无间渊?它像是在镇守这道深渊,若贸然取出,也许会产生不可控的变故。”
无间渊常年被奔涌的荒息弥漫,众人只知是隔断仙州与阴鬼蜮的深渊,却没* 见过原貌。
但云青岫这样一说,萧灼也看出了两分相似。
深渊一侧灵气充盈,另一侧荒芜寂寥。
深渊之下,不知存在什么。
“先看看里面有什么。”萧灼掌间燃起离火,一枚火种如灯落入深渊,迎风见长。
离火如一道光亮,破开黑暗。
方清和凑到徐月旁边,探头往深渊下看。
某一刹那,他看见离火遇上了黑紫翻涌的雾气,那雾气深处似乎有一点红芒……
他忍不住往前一步想看得更清楚。
倏地,雾气如遇猎物,蛇一般吞噬离火并顺着深渊峭壁扑来!
“当心!”云青岫一把揪住方清和的后领。
“嗡——”
玄天镜荡开璀璨白光。
黑紫雾气、云青岫、所有人都被笼罩在白芒之中。
一道亮色劈开了昏暗天幕。
雷声转瞬即至,阵阵起伏。豆大的雨连绵不绝,风急雨骤,吹得佛寺内所供的长明灯摇曳不止。
“阿弥陀佛,云施主?”
慈悲和善的声音唤回了云青岫的注意力。
她看向檀桌对面的慈安大师,对上一双蒙了白翳的眼,但他慈眉善目,并不让人觉得恐怖。
春雨的寒气一点点侵入。
云青岫拢紧鹤青大氅,唇色浅淡,浑身虚软疲乏,歉意道:“抱歉大师,是我神游了。”
慈安捻着檀木珠,笑道:“从脉息看,云施主的弱症有细微的好转之象。”
云青岫一怔,喜意逐渐生出。
母亲怀她时被大妖所伤,她生来就带有沉疴弱症,险些夭折。是慈安大师为她改了命数,才勉强平安长大。
逆天改命不是易事,慈安为此付出了一双眼睛,瘸了一只腿。
每三个月,云青岫便要到菩提寺调理弱症,施完针后总是格外虚乏。
她忍着不适,起身长拜:“这些年,多谢大师为我费尽心血调理。”
慈安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仍是笑:“云施主身负重任,老衲救你,亦是为了天下苍生。”
他望向阴沉雨幕,又道:“雨势渐急,云施主可要在寺中留宿一夜?”
一只雪白信鸽扑棱棱冒雨飞来,停在窗沿,歪着脑袋朝云青岫“咕咕”叫。
它腿上扣了一道玄铁环,刻有四方印。
是奉天司的大印。
云青岫取出信筒里的信,内容不长,奉天司内镇妖阁管事的字迹。
镇妖阁内有一缕六阶心魄有异动,需要加固封印。
这个世上人妖共存,却水火不容。妖分一到八阶,五阶以上算大妖,即使被身躯被诛灭也会留下心魄,极难打散,只能收入法器中镇压。
普天之下,被收容的心魄都会送入奉天司的镇妖阁。
而能设阵镇压的,只有云青岫。
云青岫无奈婉拒:“多谢大师好意,司内有急事,怕是不能留了。”
慈安轻叹一声,笑着摇头,没有挽留。
菩提寺外停着一辆马车,随行的有两位奉天司除妖师以及十多个护卫。
云青岫收伞,弯腰登上马车。
车内燃着暖炉,长榻铺了波斯毯,暖意融融。
湿冷雨意被渐渐驱散,云青岫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雨点砸在车顶,噼里啪啦之声不断。
云青岫困乏睁眼,入眼满是暗红,身下摇摇晃晃,一颠一颠。
流苏坠子在她面前晃动。
残存的困意瞬间消失,她往身上一摸,喜服、凤冠、红盖头。
狭窄的喜轿忽然停下。
尖细的声音带着洋洋喜气,高声道:“新娘到——”
一只手无声无息从轿帘一侧递入,肤色青白,没有掌纹。
“娘子,请下轿。”阴恻恻的声音含着几分笑,幽幽响起。

青白冰冷的手扣住她的手腕, 无数身影推推搡搡,挤着向前走。
唢呐高奏,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
冷雨砸落, 喜服如同千斤重,寒气直往骨子里钻,四肢僵麻不受控制, 正亦步亦趋随着“新郎”跨过高高门槛。
她透过晃动的盖头流苏去看那只手。
死而不腐,死者怨念长留, 称作僵,是妖物的一种。
这里是妖物所幻化的境, 诛灭境中妖物或离开范围即可破除。
她身上配有护身玉,妖物极难杀死她, 便想出各种法子控制她。
结亲,也属结契的一种, 被天道所认可。一旦在妖境内礼成, 就要和这只妖物绑在一块,被他控制。
云青岫竭力控制空闲左手, 一点点往腰间摸。
“跨火盆——”
腿不受控制,僵硬跨过火盆。她摸到了喜服外袍,以及坚硬的匕首刀柄。
“一拜天地!”
脊背一寸一寸弯下去, 朝着府邸正门拜下。
手按上了冰冷刀柄。
“二拜高堂!”
盖头流苏随着转身晃动, 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夫妻对拜!”这一句难掩喜悦, 格外尖细。
紫电劈开天幕, 一声平地惊雷中, 红盖头落地,匕首直插新郎心口。
湿淋淋的乌发贴在素白面庞, 雨水从纤长睫羽滚落,她垂眸拔出匕首,竭力朝门外奔去。
一头青丝,满脸皱纹的喜婆尖声叫道:“新娘子跑啦!”
妖们撕下人皮伪装,张牙舞爪追来。
混乱中,某只妖物利爪划过云青岫的手腕,护身玉荡开灵光,他惨叫着飞出。
殷红的血融在雨水里。
“好香、好香的气味……”
所有妖物瞳孔一缩,不停地吞咽唾沫,直勾勾盯向云青岫。
她抬手掷出法器,震得狂躁的妖物惨叫后退。
彻骨寒意像是冻住了五脏六腑,云青岫暗骂一声,这寒症发作起来是真的要命。
她艰难跨过正门门槛,扶住门外漆红大柱。
府内,妖物被特殊香味吸引,趴在地上争相抢夺,舔舐地上含血雨水,有些妖激动得舌头掉出来大半截。
“……”无论看多少次,云青岫依然觉得这样很变态。
府邸之外是一团浓黑。
一只纸鹤从手中飞出,扑棱棱往北飞,留下一路灵光,云青岫拖着不听使唤的身体,喘息着跟上。
变态的妖物们舔完,四肢着地朝目标爬来。
泥泞的路满是雨水,繁重喜服绊住绣鞋,她骤然失去平衡。
亮银破开一团浓黑。
一只手环住云青岫的腰身,阻止她的下滑,然后将人按进怀中。
血珠顺着素白指尖落下。
环在腰间的手瞬间收紧,云青岫耳旁传来急促的跳动声,但没看见黑暗中绷紧的下颌,以及因为渴望滑动的喉结。
毛骨悚然的视线落在手腕的伤痕上,然后又一点点移开。
“铛!”法力操纵长剑,无情诛灭一众妖物。
遍地妖物里,只有一个六阶大妖,已经被云青岫一击诛杀,他的身躯溃散后飘出一缕黑紫雾气。
红匣把这缕心魄收容。
悬着红灯笼的府邸如水墨褪色消散,同云青岫身上的喜服也褪色变成原本的鹤青大氅。
大氅被雨水打湿,沉沉压在身上,冷得刺骨。
眼前是黑底金纹的圆领袍,外披蓑衣,视线向上,是冷白脖颈与起伏的喉结,再向上,云青岫看见精致下颌与宽檐雨帽下的一点红痣。
他身后,是陌生的荒山野林,天已经漆黑,夜雨不歇。
妖境会将人带离原本的地方,往往进去片刻,出来时已经过去许久。
他收回揽腰的手,改为扶住手臂,寒气顺着掌心传来。
少年掌心温热,云青岫轻轻一颤。
“阿姐,冒犯了。”他语气柔和,一手揽背一手穿过膝弯,将她轻松抱起。
手掌按住云青岫的脑袋,压向他的怀中。
冰冷的侧脸贴在少年脖颈与锁骨之间,蓬勃的温热让人贪恋。
山洞内燃起温暖的火堆。
防风油布挂在洞口,阻拦了风雨。
云青岫靠坐着山壁,轻声咳嗽。少年正背对她为火堆添柴,并架起铁锅烧一锅姜汤。
“宥川,你怎么会在这?”
“我从澧县除妖归来,途径附近,见有引鹤飞出,想着有同僚遇险,便过来看看。”裴宥川脱下带雨蓑衣,转身看向云青岫,“没想到是阿姐。今日是去菩提寺的日子,为何不见小月?”
想起徐月,云青岫轻叹:“是我让她别跟来的,日日守着我,方公子下了十余张邀帖,她全拒了,不像话。这个年纪,就该多与同龄人游玩。”
一头乌发早已松散垂落至她的肩头,肤色白得病态,唇色浅淡。
漂亮、病弱。这是裴宥川的第一印象。
但他记得,他这看起来病弱的阿姐,刚刚才杀完一只六阶大妖。
裴宥川脱下黑金圆领袍,递给云青岫,只剩纯白中衣。
“湿衣寒凉,阿姐先穿我的,等将衣物烤干再换上吧。”
说罢,他自觉走至洞口处,背身而立。
云青岫默然解开湿重的大氅,又脱下天水蓝外裳,尤带体温的外袍拢到身上,带着浅淡的冷冽气息。
“换好了,麻烦你了。”她说。
裴宥川转身走来,将地上的湿衣拾起,架在火堆附近炙烤。
“不麻烦,为阿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他的视线落在云青岫脖颈上的红绳,一枚白玉被红绳穿过,垂落在心口。
视线很快移开,裴宥川拿出伤药,半跪在地托起云青岫的右手,素白手腕有道狰狞划伤,边缘黑紫溢出妖气,血已经凝固。
只有妖物能闻到的香气无孔不入。
贪欲像身后那锅烧开的姜汤,不断往上冒,甚至要溢出。
指腹忍不住摩挲伤口边缘。
然后,裴宥川看见她掌心的一道浅淡伤痕。
贪欲被理智压制下去,他迅速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一丝风从油布边缘挤入,吹得火堆摇晃不止。
恰如少年的心。
云青岫喝了一碗姜汤,身体只短暂暖和了一下,她的神色依旧恹恹,像一尊素白易碎的瓷器。
“阿姐喝我的血吧。”他忽然道。
云青岫一怔。
初见裴宥川是在一个七阶大妖手里,妖大多以人的血肉、精气为食。大妖捉了不少人当储备粮,裴宥川是其中之一,且因为他的血特殊,大妖没急着杀他,而是留着放血。
云青岫佯装凡人,被大妖捉去混入对方老巢,见到了苍白削瘦的少年。
掌间的伤痕,是为了救裴宥川留下的。她给了大妖致命一剑,奉天司支援及时,合力将大妖困杀。
见他资质不错,云青岫将他带回云家,教了他不少除妖本领,他也顺利进入奉天司成为除妖师。
三年前,两人一块出城除妖时,她体弱之症发作,裴宥川割腕放血,喂她喝下。
那时,云青岫才知道他的血不仅对妖物滋补,对人也是。
从那以后,每月初一,少年都会为她放一次血。
春去秋来三年过去,腕间的伤疤愈合又被割开。
少年也已成为司内最出色的除妖师之一。
云青岫摇摇头:“慈安大师说我的弱症已有好转之象,放血伤身,往后不要再……”
话还未说完,裴宥川已长剑出鞘,剑锋划过手腕,鲜血渗出。
温热手腕压在冰凉柔软的唇上。
云青岫皱眉,抬手推拒:“不,唔……”
少年的手臂似铁箍,刚推开又牢牢贴来。另一只手捏住素白下颌,微微用力,强迫紧抿的唇分开。
“阿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区区一点血,算得了什么?”
腥甜液体带着淡淡奇异香气,灌入唇齿间。
火光摇曳,两道影子映在山壁,看起来如同在相拥。
渐渐地,彻骨寒气散去,只剩下能忍受的普通冰凉。
温热的血汩汩流入,有一些来不及吞咽便从唇角溢出,落在黑金外袍上。
云青岫用力扭头避开,掩唇咳嗽,眼尾泛红。
“……够了!”
温热的指腹擦拭唇瓣,轻柔为她拭去唇边多余的血渍。
鲜血把原本浅淡的唇色染得殷红。乌发,红唇,过于素白的肤色,组合在一起成为难以言喻的艳色。
裴宥川眸光幽微,缓缓收回手,柔声道:“阿姐睡吧,我来守夜。”
他坐在几步之遥,背对云青岫,向着洞口,长剑放在手边。
云青岫抿了抿唇,温热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上面,说不出的怪异。
但她实在是体弱困倦,拢紧外袍,靠着山壁合上眼。
山洞外的雨声稀疏,很是助眠。
半梦半醒间,似乎因为睡得太沉险些摔到地上,然后又被及时地接住。
云青岫寻到一块温热且高度合适的枕头,再次陷入睡梦。
梦里纷乱繁杂。
似乎是一段寻仙问道的人生。
再次睁开眼时,火堆还在燃着,烤干的鹤青大氅盖在她身上。那个梦已经像黎明的雾,悄无声息散了。
云青岫微微一动,发现自己靠在裴宥川肩上。
对方的手从她后颈穿过,再轻轻按入她的乌发间,让她不至于睡着睡着便栽倒。
少年偏头垂眸,一点曦光从油布边缘穿过,正好落在他半边面容。
昳丽漂亮的面容半明半暗。
油布外忽然撞上一个东西,传来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以及清脆的“啾啾”鸣叫。
“——秀秀?”
一贯散漫慵懒的声音只余焦急,由远及近,还伴随着快速逼近的脚步声。
雪白团子般的小雀从油布边缘挤入一个脑袋,歪着脑袋瞧洞内两人,欢快地“啾啾”叫。
紧接着,修长的手伸入,正要掀开油布。
有人比他更快,只一晃眼的功夫,少年便走出来,还顺带压稳油布。
高束的乌发有些松散,身上的雪白中衣亦有褶皱,显然是刚醒不久。
裴宥川看向神情错愕的红衣青年,温文有礼道:“世子稍等,我阿姐在挽发。”
除妖师五感敏锐。
萧灼清清楚楚听见里面的簌簌换衣声,再一看裴宥川外袍都没穿,气血倏地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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