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便找萧忱,我也可以去找他,我见过玉佩,我递给他一点儿消息,凭他智商他定能猜出你是他妹妹。”
“我先去问问云娘。”
虽然觉得自己是萧忱妹妹,但最清楚答案的人,应该是云娘,她的答案也可以确认自己和飞飞到底是不是穿书。
林蓁回想中秋节那日和云娘对话,按云娘说法,玉佩根本不是天子信物,是这样吗?现在回想,那时她的语气神态,似乎有难言之隐。
林蓁抽回自己的手,整理一番仪容,平复情绪后对方怀简道:“今日之事我俩知道即可,我会去核实一番,你等我消息。”
“明日我来此处找你?”
“三日后,三日后我们还是在这儿。”
傍晚时分,林蓁和梅棠走出御史台时,梅棠淡笑和林蓁分别:“盐铁使大人在等你,我们明日见。”
林蓁向御史台对面街角望了一眼,时彦的马车像往常一样在等她。以前时彦常常忙得不能回府吃饭,可自从她日日到御史台后,他好像突然就不忙了,每日都接她一起回府。
若是以前,她一定像只花蝴蝶飞向时彦,可今日之事,她再也变不成蝴蝶飞向他,但转念一想,如此平静走过去,会不会太反常被他发现端倪?
心里乱糟糟尚未拿定主意,就见时彦下了马车迎了过来,林蓁呼出一口浊气,摆出灿烂笑容小跑过去。
“累不累?”时彦牵上林蓁的手。
“有点儿。”
马车上,时彦递给林蓁一块热乎乎巾帕,“擦擦手吃东西。”
林蓁擦手空当,他把食盒里点心摆在小几上,“少吃点儿垫垫肚子,回家就吃饭。”
点心种类太多,小几上放不下,有几碟放在林蓁身边。即便总是叮嘱自己少吃,他准备的种类从来不会减少一样。
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啊,因为公主才配得?
林蓁咀嚼着点心,静静看着时彦。他长得那么赏心悦目,她觉得比飞飞还好看时,却得知这是一张假面,可他眉眼如此真诚,眉梢都带着笑意,仿佛看到自己是他一天最快乐之事,眼神清澈得似一弯泉眼,能看到他的心底。
不,是自己以为能看到他的心底。
口中点心味同嚼蜡。
“怎么了,这样的眼神看我?”
“今天点心不好吃?”时彦随手拿起一个尝了尝,并没发现什么不同。
林蓁不知平常自己什么样的眼神看他,是因为没笑么?
她挤出一个淡笑,随口道:“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我见公子眉眼,点心都能多吃几口。”
时彦眉梢笑意渐渐扩展,眸光闪烁间他伸手想捏捏林蓁脸颊,却被她低头躲闪开,他笑着靠近她,继续捏她的脸颊,林蓁弯腰躲避,却被他一个虚晃反手抱在了怀里。
林蓁的脸顿时红若晚霞,她看向刚刚从手中滚落地上的点心,可惜中带着嗔怪:“浪费了一个点心。”
“那么多还不够你吃?”时彦垂下头就要吻她,在他快要触碰到的那瞬,林蓁的手终于摸到一块点心,她飞快地把点心塞进时彦嘴里。
时彦脸上仍带着笑意,把唇边点心拿开,这次双臂禁锢林蓁更紧些,他一寸寸挨近,林蓁没法动弹,在感受到他的鼻息,以为下一刻他就会亲上来时,时彦却停住了。
“不喜欢我么?”他用气声问。
林蓁的心微微抖了一下,不知怎的,总觉得他似乎察觉到什么,她害怕那种未知带来的不确定感。
在今日遇到方怀简前,她无比确信自己喜欢时彦,可在想起那本书的存在时,她流泪了,她的爱消逝了,但此刻,如此近距离里,看到自己占据时彦眼眸的全部,看到他目光温柔似水,林蓁又有些不确定。
她还是抱有一丝丝希望。
“我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在时彦落下他的唇,熟练吻她侵占她的领地撩动她的情欲时,林蓁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那样的讨好她,支持她的愿望,顺着她的喜好,连最亲密的事亦是探寻她的敏感小心翼翼又大胆狂热地刺激她,她怎能不喜欢呢。
以为是彼此情深处本能驱使,现在她大概明白,只是讨好,可这样的讨好亦足以让她沉醉。
她沉醉其中,耳边却又响起方怀简的话,“你在他身边,他居心不净会想方设法诱骗你。”
是啊,死里逃生之人怎可能追求爱情,怎会在意这种最虚无缥缈之物,她不应被毒鸩迷惑,应该果断离开他。
在时彦放开林蓁,笑着用指腹摩挲她的唇看她喘气时,林蓁看着他的脸,还是不死心:“阿彦,你再没骗我的事罢?还有吗?”
时彦微微诧异:“我们不是说好都不骗人么。我没有再骗你的事,你有没有骗我的事?”
林蓁抿紧唇,似笑非笑摇摇头。
“权力和情爱,只能选一时,人们都会选什么?”
“吁”,车夫吆喝着,马车慢了下来。
时彦没听明白,问道:“什么?”
林蓁已从他怀中坐正,她透过车帘隐隐约约看到已进了侯府侧门:“没什么,到了。”
题来问时彦,十分愚蠢,林蓁说出口就后悔,庆幸他并未听清。
与往常一样两人径直去用膳,其他人都已在饭厅等候,很平常的一日。饭后,时彦拉着林蓁想去偶园时,林蓁拒绝道:“我想去找云娘说说话。”
时彦察觉出今日林蓁异样,不过父母和弟弟妹妹都在,时彦只道:“每日都回来得晚,是有一段时间没和云娘说话,想来她亦记挂你,走罢,我和你一起回去。”
云栖院里,林蓁直奔云娘厢房,看着林蓁背影迅速消失,时彦隐约觉得哪里有变。
自从林蓁早出晚归日日去御史台,云娘就甚少见到她,不过她没什么不放心,林蓁与时彦琴瑟和谐,她计划找个合适时机该离开了。
林蓁突然敲门,云娘很是意外,她一边开门一边问:“怎么不陪你的夫君,到我这儿作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能有什么事,”林蓁向云娘淡淡一笑,“就是想你。”
云娘笑着给林蓁斟了杯茶:“你肚子里蛔虫我还不知道?说吧,什么事,云娘帮你出出主意。”
林蓁摩挲着茶盏,茶上热气氤氲慢慢消失,她呆呆看了会儿才缓缓问:“云娘,这会儿就我们二人,你告诉我真相,我是不是当今天子的孩子?”
云娘大吃一惊,目光急忙看向门窗,见门窗紧闭都关得好好的,才轻声问:“你从哪儿听说的?”
她的声音发颤,透露出她不自知的紧张,神色绷紧,如临大敌,虽然云娘什么也没说,但林蓁已知晓答案,她就是如假包换的公主,她就是书里的纸片人,时彦就冲公主身份来招惹她。
心中一点点希望一丁点光火熄灭得彻底,再不会复燃,像一个美丽肥皂泡泡,又大又亮又美,可云娘不经意的一句话,甚至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就把这个脆弱的泡泡戳破了,什么都没留下,除了手中滑腻腻的些微水渍。
她一个二房庶女,名声不佳,和方怀简纠缠不清,女扮男装跑大街上摆摊,如此这般时彦还要求娶,原来玄机都在此处。
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傻得可笑,蠢得生气,还有和方怀简之间被强行阻断的联系,她该恨时彦的,可心里没什么气愤,只是一片悲凉莽荒,如同荒芜大地刚刚冒出嫩芽就遭遇狂风暴雨,一切生命被吹得七零八落,一切希望被雨砸得干净。
云娘正想开口询问细节,却见林蓁脸上流淌着两条小溪,她忙拿着巾帕给林蓁擦拭眼泪,小心翼翼地问:“蓁蓁,你很委屈,是想做公主么?”
林蓁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想做什么公主,宫阙里皇权争斗你死我活,女性从来是皇权斗争的工具人或者牺牲品,她一个毫无根基半路公主去凑什么热闹,何况她记得小说中男主妹妹结局不大好。
时彦改变他短命人生,她林蓁也可以选择更好道路。
云娘似松了一口气,她眸中闪着泪光,轻轻抚摸着林蓁后背。
“好孩子,你的母亲也不想你回去做公主。”
她讲起了那段往事。
潭州秀才之女孟惠君与一位路过潭州的公子互生情愫珠胎暗结生下双生子,后来公子派人接母子时,孟惠君因父兄牵连废太子案而四处奔走营救,没有离开潭州,还留下了生病小女儿。
父兄营救无果被判充军,孟惠君未婚也没籍为婢,她带着女儿东躲西藏寻找公子,直到遇到林若柏。
林若柏帮助孟惠君寻找她的“夫君”无果,孟惠君迫于无奈嫁给林若柏,回了皇城后才知林若柏早有妻室,但木已成舟,孟惠君只能安安分分做了妾室。
可英国公府一次接待天子,府上全体主子都排队跪礼,已经改名唐氏孟惠君窥见天子后当即晕了过去,此时她才知她两个孩子的父亲是当今天子。
此时唐氏有孕,林承俭才两岁,唐氏对谁都没说,心中郁郁寡欢一病不起,早产后娃娃没了,她也不成了,临终前才把这些事儿告诉云娘,让她把天子所赠之玉扔掉。
当初唐氏按照地址寻找天子没有找到,她不知是天子还是林若柏缘故,无论哪种原因,都不宜再与天子相认。
云娘不舍得扔玉,把玉给林蓁留个念想,压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和天子还能有牵扯。
云娘问林蓁:“你从哪儿知道这些?”
林蓁胡乱编道,是萧忱所说,明晖手中的玉是他妹妹所有,因而猜测得知。
云娘略微放心:“你母亲真实身份仍是在逃官婢,事情一旦揭露,你弟弟和英国公府怕是都会受到牵连。特别是你弟弟,马上春闱在即,耽误考试可是误了他终身!”
“你母亲当年隐忍不说,也是为两个孩子前程着想,至于你,你母亲是得了林若柏亲口承诺,定给你找个好人家,她才安心闭眼。”
说到此处,云娘和林蓁都眼眶湿湿,云娘道:“既然你对公主位置无意,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们让它烂在肚子里,我不会再和第三个人说。”
“玉佩就当没有见过,谁要谁拿去。”
“现在你嫁给时彦,我瞧你俩夫妻和美,心里别提多开心,你母亲泉下有知定会为你高兴。你们两个自由自在,不比做公主各种规矩拘束强太多。”
云娘说到时彦,脸上悲色渐渐淡去,林蓁看着她脸色从苍白到逐渐红润,咽下心中话语什么也不再说。
第67章 她实在比母亲幸运
天色已晚,云娘希望小夫妻多相处别把时间浪费在她这儿,催促林蓁快些回去,林蓁却不急不慢续了茶,央求云娘:“母亲这些事情我从不知道,今日云娘既然说起,再多和我说说母亲闺阁时候的事罢。”
云娘一时心中酸楚,若不是林蓁突然问起,小姐孟惠君永远顶着假名假身份成为一个虚无,谁会知道她曾经亦是潭州家喻户晓人人钦慕的才女佳人呢。
她先叮嘱林蓁万不可为外人道,娓娓倾诉她心目中的完美小姐。
林蓁听着听着出了神。
她的经历和母亲何其相似!
母亲有与之心心相印男子她的父亲当今天子,可天子却未妥当安排致使母亲与他失去联系,阴差阳错嫁给爱慕她的另一位男人林若柏,而林若柏亦有私心,欺骗她娶了她,回了皇城却全不是那么回事,她不得不委身为妾,为了孩子们为了两位男人的前程和体面,她自己咽下苦果,郁郁寡欢早早去世,还带累小弟弟也未能成活!
林蓁泪眼模糊。
她那么爱恋飞飞,当初追求方怀简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可他那么不靠谱,送还自己的平安玉丢失,使得她被时彦欺骗,相信时彦而嫁给他,即便事后她知道时彦不是飞飞,可一夜夫妻百日恩,她还是接受了他的爱,孰料这份感情亦为假,而方怀简亦有了妻室。
事到如今,任何一个男人,她都与之相隔天堑,情感上的天堑,现实中的天堑,咽下这个致郁的结局,那她的以后和母亲一样,走不出来抑郁而亡。
所幸她比母亲幸运,她没有官婢的身份,她可以堂堂正正走进御史台,用笔墨成就她今后人生,此刻,林蓁无比希望通过御史台女官考试,亦慨叹冥冥中哥哥萧忱对她的帮助,没有他的引荐,她哪能跟随梅棠学习呢。
林蓁流泪得双眼通红,恰好时彦让彩橘请她回房,云娘停下了讲诉。
可林蓁并不想回去,不想面对时彦,她还没有想好如何与时彦切割,不想闹得难看,最好不要挑明真相,以免时彦又折腾出什么。
林蓁对云娘道:“我再坐会儿,我眼睛红
红的,回去他要问了。”
云娘依了她,但亦不再讲孟惠君之事,关心起林蓁在御史台各种事务,又嘱咐林蓁虽忙亦不要忘了关心时彦,这样的夫君世上再无二人。
她嘴角带着笑意,说话间俱是调侃,林蓁笑笑,应道:“云娘说的极是,这样的夫君再找不着第二人。”
这样心思缜密,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之人,当真少见亦让人恐惧。
两人闲聊间,时彦竟亲自过来,他高大身形映在门扉上,轻扣门璧:“蓁蓁。”
林蓁看着门扉上的影子撇了撇嘴。云娘忙蹦起身开门,向时彦笑道:“许久未见蓁蓁,我忘了时辰。”一面说一面把林蓁拉到了时彦面前。
云娘厢房距离小夫妻卧室不过几步路,时彦牵着林蓁的手走在路上,明月清辉洒在两人身上,石径上落下两人暗影。
时彦柔声细语:“和云娘聊什么了,这么晚也不回来,留我一人独守空房。”
他语气颇有些撒娇嫉妒意味,若以前林蓁必会温柔哄他,可现下林蓁听出他语气中刻意,或者并不是刻意,是她知道真相后,所听所看所感都和过去大相径庭而已。
想装作以前的样子哄一哄,想想母亲孟惠君遭遇,又觉太委屈自己,林蓁垂首看着脚下石径,一时间搭话的心情都没有。
时彦早就察觉不对劲,他按捺下性情,等二人回了房间,他随手扣上门扉,一把拉住走在前面的林蓁,将她搂在怀中。
“怎么了,蓁蓁,你今天不对劲。”
这会儿室内灯火煌煌,林蓁迎上时彦目光,他敏锐察觉出她的异样。
“蓁蓁,你哭了?御史台里遇到什么事了?想告诉云娘不想告诉我么?”
林蓁瞅着时彦的眼睛,那纯澈眼神中满满关切。
自己是公主,那他会如此温柔小意一辈子这般对待自己?自己对他为所欲为乱发脾气,他也会包容宽待么?若能演戏一辈子,倒也不容易,自己好歹也算享受到,林蓁暗自腹诽。
可惜,自己不想做公主,亦不想看始终戴面具之人,那等他知道自己心思,竹篮打水一场空时会怎样呢。
林蓁在时彦怀中挣扎了下,他箍得紧紧的没有放开意思,林蓁暗想,不交代点儿什么看来他不会放过,她眨了眨眼,回道:“是有些事,我又碰到萧忱。”
“曾经你让我告诉他平安玉来历,后来你改变主意,又和云娘想的一样,让我别多管闲事。”
那时林蓁还诧异,为何时彦突然改变想法,他是一个一旦做出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之人。
今日林蓁明白缘由,全为自己公主身份,他曾想自己早点与萧忱相认,自然希望自己在萧忱面前提平安玉之事,可方怀简闹腾一番指责他心怀叵测后,他大概不想自己太早认亲暴露他的心思,改变了主意。
“可我见到萧忱总是不由自主害怕,我想想,把玉的事情告诉他,他或许感激我的帮助,对我好一些。”
“我去问云娘玉的事儿,我们谈及母亲,都很感伤。”
“母亲若能见到你,不知会怎样激动心情。”
就像遇到林若柏一样,一定痛恨女儿遇到诡计多端之人。
林若柏欺骗,但对母亲还有点儿真心,时彦的心,林蓁琢磨须臾,过去以为他着实爱她,除去他爱她的心,他的其他林蓁其实一点儿都看不透。
不过她没有逃婢身份压制,没有孩子们拖累,她还有一份婚书,上面写着随时可以和离,她实在比母亲幸运。
时彦放下了心,问林蓁:“萧忱今日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忌惮?”
林蓁并不回答,反问道:“三年后大周是何局势,天子立下太子了么?”
“萧忱那时做什么?”
“还有,时姝那时嫁了谁?”
时彦搂住林蓁的手微不可查地僵了僵。
第68章 他没有一句真话
事物发展通常有迹可循,可过去林蓁恋慕时彦信任时彦,从未留心过那些蛛丝马迹。现在她回想过去,时彦诸多行止处处漏洞,各处破绽罅隙组合在一起,简直在时彦脸上大写着“我别有居心。”
诸如新婚夜讨论平安玉,诱她发誓做各种保证,中元节非要她和时姝去遥远的红枫寺上香,还有他惯常说谎的毛病,各种谎言张口就来,那时她竟然觉得他有苦衷,轻易放过此事!林蓁好笑,笑自己单纯天真,亦笑时彦狂妄自大,他做得如此明显,就笃定不会有被识破那天?
既然他读过那本小说,他和自己一样是现代人,说什么从三年后穿来,他的预知都是小说里的情节,明明时姝以后会是皇后,到时他自然升级为国舅富贵荣华,为何人心不足还要来诱骗自己?!
想到此林蓁心中愤恨,见时彦不言语,继续追问:“我考过女官了吧?三年后我官职为何?”
时彦淡淡一笑:“怎么突然想到这些?”
“你知晓三年后之事,着人先鞭有天然优势,譬如今后谁是天子,谁为太子,我们尽早投奔于他,岂不是事半功倍于自己前程?”
时彦轻笑:“进了官场,你也势利起来。”
“怎么是势利,这是顺势而为,只有认清局势,才有我俩宏图大展的可能。时姝尚未婚配,若她三年后夫君发展不好,现在就应给她相看三年后天子身边红人。包括时隽,三年后天子倚重谁,就为他求娶那家姑娘。如此这般,侯府谁也不敢小觑,也不枉你重来一次的机缘。”
“快告诉我,我考上了么?”
时彦垂首,眉心抵上林蓁额头微微磨蹭,这本是极亲昵举动,林蓁却有些不适,她抬手轻捏时彦下颚也是微微推开了他:“快说呀!”
时彦思考了须臾:“你并未考女官,我们有宝宝,你身心都在我和宝宝上,从未想过考女官。”
林蓁心下嗤笑,他可真会幻想。
“这一次,是你全新体验。”
“三年后大周格局和现在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天子仍未立太子,各个皇子依然暗中博弈,并没有谁有明显优势。”
“时姝倒是嫁人了,她嫁给了萧忱。”
三年后早就是萧忱天下,他夺取帝位后就迎时姝为后。
林蓁凝目注视着时彦,他的话真真假假,实在太具迷惑性,若不是她想起书中剧情,她定然看不透他严丝合缝的话术。
“时姝嫁给萧忱?”林蓁似乎不敢相信,“那以后,我应该不再怕他?”
“是,他没那么可怕,他外冷内热,其实是很关心家人的人,”时彦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现在你知道了,也许不会那么怕他?玉的事情不用那么着急告诉他。”
“不早了,快些休息罢,以后我慢慢和你说。”
听在林蓁耳里,似乎谎言还没想好,他还得好好琢磨完善一番再来继续哄骗。
林蓁收拾一下快速躺到拔步床最里面,她还没想好什么借口拒绝他,按照他俩过去频率,等会儿他一定会贴过来。
在林蓁贴着床沿想心思时,时彦慢慢脱下衣裳,林蓁今日浑身不对劲,或许他可以在床上哄好她。
吹灭了灯烛,时彦适应黑暗的同时脱掉了中衣,他转头一看,林蓁扒在拔步床最深处,似个小猴子抱紧它的树枝。
他先拉住林蓁的手,缓缓追了过来,头挨在她的颈窝,气声问:“今天是怎么了?”
林蓁背对着他:“和云娘说起母亲生前往事,想起许多许多,我两世父母都过得悲苦。”
“我有没有和你提过,我前世父亲常常带我去一个叫鼋头渚的地方,有水有山,山在水中,山水一色,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地方,父亲去世后,每当烦恼的时候,我都会去这个地方散心。”
“我好想再去这个地方,不知这个时空它是否依然如故。”
“鼋头渚?有点儿印象,你提过它很美很喜欢它。”时彦伸手慢慢搂上林蓁的腰,“什么烦恼,和我说说?”
“以前我说和飞飞去过苏州耦园,你也去过吗?”
时彦一愣:“我当然没有去过。”
“可你那时描述耦园情景就像你去过。”
时彦默了片刻,今日林蓁极其怪异,她到底遇到什么?是方怀简找她说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会,诚恳赔礼道:“蓁蓁,对不起,我过去扮演想象中的飞飞,说了许多骗你的话。我没有去过耦园,所说或者是你告诉我的,或者是我想象的。”
“你刚才的话也是想象的?”
“什么?”时彦没有明白,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下一刻,林蓁丢开时彦抚在腰间的手,噌一下坐起来。
她激动指责:“你说谎说习惯了?你嘴里有几句真话?!”
时彦亦坐起身,想搂住林蓁,却被她打开手。
“我最后问你,你还有哪些谎言我不知道的?”
时彦回想刚才的话。
“鼋头渚,我没有印象你提过它,但我不想你不开心,所以顺着你的话说。”
“你为这个不开心吗,这是我的说话习惯,我总希望你高兴,在你的兴头上你说什么我都会附和你。”
“你若是为这个不高兴,我改掉它,以后不这么说话了。”
林蓁的拳头似打在一团棉花上,她那么愤怒,事实证明他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可他还能把自己说得如此无辜,似受气小媳妇,一切都是他百般讨好自己而为,她就是不懂事不会感同身受无理取闹的那个人。
只觉胸闷难受,想和时彦撕破脸,又有种预感,他做事说话滴水不漏,她冒然和他针锋相对未必讨得先机,若自己去认亲做回公主自然不担心时彦作妖,可现下不想做什么公主,就得好好考虑如何平稳甩脱他。
“蓁蓁,你不喜欢我了?”时彦握上林蓁的手,与她手指交缠。
赤。裸上身在幽暗中散发着淡淡光泽,时彦拉着林蓁的手,寸寸滑过雕塑般结实流畅的身躯,胸口,腹部,一直往下。
“不喜欢吗?”
过去对林蓁极其有效的一句话,可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这句话绝对有pua的意味。她想抽出手,奈何时彦紧箍着引导着她,她瞪着眼,僵直着身体咬紧牙关看向时彦。
时彦似完全没有看见,垂首贴了过来,一只手撑在床栏上,林蓁本就靠在拔步床床沿,这下被他完完全全圈在怀中,不过他并没有抱她,仍是攥紧她的手继续在肌肤上摩挲,挨紧她亲她的耳垂。
周遭全是他的气息,林蓁想避开,可那样只会倒在他的怀里,他如此会撩,并不亲吻林蓁正脸,只留恋在她的敏感处,她僵直躯体被亲得渐渐柔软。
并不想如此,林蓁另一只手推他,触碰到健硕肌肉,紧绷又有弹性,这推却莫名变成了一种挑逗。
林蓁恨恨道:“我不想!不许欺负我!”
“那你欺负我。”
他突的倒下,拉着林蓁的手猛带她向下,林蓁毫无防备倒在他的身上。
时彦的手立刻圈住她:“让你不高兴,怎么欺负我都行。”
林蓁枕在他的胸口,心跳声沉稳有力一声接着一声,这是她每晚最爱听的声音,特别安稳踏实,每次她枕着这样的声音很快就睡着了。
她很烦躁,她的反抗在他看来,似乎欲拒还迎,她想咬他挠他,可那更像事前的情趣?事情怎么会变成如此,分明她应该与他大吵一架,让他意识到他的欺骗,她明明这样做了,可怎么是如今状态?枕在他的胸口?
林蓁意识到,与时彦争吵的时机不对,不应该在睡前,不能在床上。她讨厌愤恨他的欺骗,可他也是黑夜里抱紧她给她安慰的人,是耐着性子陪她闲聊逗她笑的人,是她生病时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的人,还是带着她看晚霞览瀑布说永远陪着她的人。
她其实很留恋,很留恋这些温暖,很喜欢他的讨好,听着“咚咚”心跳,有一息林蓁甚至想,算了吧,就当是交换,她容忍他的欺骗,他给予她需要的温暖。
可旋即意识到,她给不了他想要的权势,她只是他追逐目标过程中的一个工具,如果于他有用,他或许会揣着她,如果毫无用处,他自然会丢弃毫无价值的负累。
沉迷当下无异于饮鸩止渴抱薪救火。
林蓁伏在时彦胸口,眼眶渐渐湿润。
哎,为什么是自己呀。
“我有些困了,想睡了。”
“那就睡罢,”时彦抚着林蓁乌发,亲了亲她的额角。
林蓁有些诧异,本以为他会闹腾一番。
“我可以枕着你睡么。”
时彦轻笑,把林蓁抱在胸口放好:“你不是一直这么睡的么。”
林蓁搂了搂时彦的腰。
是的,成亲后她一直这样入睡,但很快就不会,她眷念地贴了贴胸口,想把这样温暖的感触深深印在记忆中。
“如果你的期望实现不了,你会如何?”
“我的期望都实现了,你的什么期望,让你觉得实现不了?”
“我想我的爸爸妈妈,想和他们说说话。”
“和我说不可以么,我帮你,我实现你的期望。”
林蓁默了片刻,问道:“我说什么都答应吗?”
“做得到的都答应。”
“我想搬到静苑住。”
愣了愣,时彦意识到,林蓁今日不对劲都聚集于这个问题,她想搬离毅勇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