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们顶替死去的村人身份,他便不用担心矿区的事情败露,自己会被抓去蹲大牢。”
要知道无论是非法偷窃矿产资源,还是致多人死亡,都是非常严重的罪行。
如若被抓到,张望虎最少要蹲几十年大牢。
何况他心虚,他手里还有更肮脏、查出来就要拉去执行死刑的勾当!
他现下六神无主一副天塌了的模样,自然不是为了同村替他卖命捞灰钱而死掉的村民们悲伤,是这些村民的家属——老婆孩子爹娘,私下里都知晓家里的顶梁柱在做什么行当,知道他们是跟着他张望虎一起干活。
村民死亡的消息要是让家属知道,他们一定会报警,届时自己就完蛋了!
张望虎本就是个自私自利、没有底线的小人,此刻乌金这个野猪精跳出来,要求合作,他只是最开始害怕了一小会儿时间,很快便镇定下来,欣然同意乌金的提倡。
他自然清楚乌金伪装成人类、混进小南村,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谋划,但他不在乎。
他身边有同样是精怪的诡异长发人保护他,他并不惧怕乌金会伤害他。
至于乌金会不会对小南村其他村民下手,干他什么事?
张望虎巴不得那些知情的、知道他们在偷矿的村人都悄然死绝,这样才算安全!
两方各取所需,相互打掩护。
当天乌金就变成了葛家男人的外形,潜入了村子。
它借口和张望虎有一笔大生意要做,这几天都得在矿上偷偷工作,所以其他几个村民才没回来,只让自己回村通风报信。
实际上它是在拖延时间,把主人教给它的阵法布设在村中,并给它挑选好的同族伙伴拖延时间,让它们有时间也转化为人形。
就这样乌金带领着伪装成人类的动物,彻底侵入小南村,一点点腐蚀、侵吞村里的百姓。
一开始阵法没有完全成型发力,部分同伴控制不住人身。
它们偶尔会突然变回原型,或者露出破绽被寄生家庭的亲人发现,但这不足为惧。
因为每当这时,张望虎身边的诡异精怪便会出手相助,会用奇怪的‘蜮’能力困住想要逃出山报警的村民。
有数不清的村民逃跑无望,饿昏在山林中,被找到他们的伪人拖回村子,生生活埋到新刨的地坑中成为新的阵眼,窒息而死。
作为回报,乌金等伪人除却帮助张望虎隐瞒秘密,还会帮他做事。
比如张望虎知道它们背后的动物神精通风水转运术数,便要求它们帮他也转运,还要它们想办法毁了自己侄子张有福的气运。
这才是张有福家的祖宗棺材为何被毁、尸骨被地鼠偷窃魇镇,以及他本人从三四年前起就开始倒霉运的原因。
光让张有福倒霉还不够,张望虎还要让其身败名裂,让他像自己一样一无所有,最少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这些年张望虎都在致力于毁坏侄子的资产,构陷侄子的名声。
张有福买什么矿,什么矿就塌陷。
投资什么地产,什么施工队伍便出事停工。
一桩桩一件件诡事,一条条无辜丧生的人命,完完全全都是人祸罢了!
比照真正的审讯室, 深山中的村落显然各方面都不及格。
考虑到这件事背后不仅仅有乌金口中能力诡异的神秘精怪,还有个未曾露面路数不明的动物神,为防止有任何纰漏让野猪精乌金脱身, 逃窜至深山中, 众人一致认为应该先把人证、物证统统送至山下, 送往距离最近的分部才有保障。
一日之后
虞妗妗刚抵达分部, 一进入大门正好碰上参与负责此案的部员之一。
对方明显认识她, 打过招呼后说道:
“那位张老板早上就过来了,在等候室休息, 成功解救出来的小南村村民中,已经有人状况逐步恢复, 可以正常交流了。”
虞妗妗没想到这么快, “好, 我过去看看。”
她在部员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私密性极强的室内, 里面亦然就有眼熟的人, 张有福。
在整个西北都有名气的煤老板此刻屈身半蹲, 他面前瘫坐着三个默默垂泪的‘怪物’。
一头骨瘦嶙峋、双眼含泪的老牛,趴伏在屋子正中。
一个上半身是中年妇女形象, 下半身却是绵羊的蹄腿,靠坐在人类的座椅上姿势怎么都颇为奇怪。
最后一位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她外形上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有偶尔抬手去擦擦低垂的脸颊上的泪水,旁人才能看到她的双手是一对粉中带灰色斑块的猪蹄。
此三人就是在分部天师的调理下,率先恢复神智、身上的异常转变也开始好转的村民。
也是目前唯三能交流、提供线索的村民。
根据他们自己提供的身份信息、并一一对照小南村的人口户籍,此三人的身份也已经确定下来。
年龄最小的女孩儿,就是金云岚的学生葛向雅。
她是村子里最后一个被同化的人类,乌金顶替的身份就是她的生父。
下半身还是绵羊的中年妇女是村子里最普通不过的一位村民, 至于那头老牛,实际年龄有近七十岁,张有福都得喊他一声族叔。
看到虞妗妗进门,张有福就想起身迎她。
虞妗妗止住他的动作,目光在屋里的三个村民身上扫过:“现在什么情况?”
张有福:“我也刚来不久,正和叔说说话。”
趴伏在地上的老牛泪流满面,不停地用蹄子扒拉张有福的手臂。
从他口中吐出的不是牛叫,而是人言:“有福啊,你小叔……忒心狠了!他太不是人了!!”
“村子里哪个老人不是看着他长大的,还有跟着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姐妹,他怎么能对村里人赶尽杀绝啊?!”
老牛泣不成声,哽咽的话语断断续续:“可怜我的闺女女婿,我的孙子,人都没了!全没了啊!!”
一想到至亲之人惨死在眼前时,他浑然不觉。
他磨刀霍霍时,身边被绑住的家畜还哀声啼哭,满脸祈求。
那时候老人只生出一瞬间的心软,还是提着刀给了待宰的牲畜一个痛快。
直到他自己也沦为同样的下场、变成牛棚里口不能言的老牛,他才崩溃意识到自己曾经宰杀的牲畜,其实是他的子孙亲人。
比起对自己遭遇的恐惧,那才是真正让他痛苦崩溃、每每想起来都夜不能寐的事。
族叔的哭嚎让张有福心里一阵阵难受,脸上也羞愧难当。
毕竟张望虎是他血缘亲戚,两个人几乎像兄弟一样一起打拼了很多年,张望虎做出那么些令人发指的事情,丢的是他们张家上下的脸。
待老人家发泄完情绪清晰稍微稳定些,才终于能够回答天师府和张有福的一些的问题。
提及偷窃矿石一事,族叔说道:
“这件事情我知道,但那些小子们不是好吃懒做才会去昧公家的钱,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有福你之前不是给村里投过一笔钱,建设村小学。”
张有福猛然想起这回事,“对啊,我发家之后就投钱给村里的娃娃们建学校了啊,为啥小雅还要去小河村读书?村小学呢?”
“塌了。”老牛疲惫说道:“大约五年前,学校教学楼坍塌了。”
“因为楼坍塌的时候娃娃们忙着放学,教学楼里没几个人,造成的伤亡不重,但还是有两个学生死亡,多名学生和一位老师重伤,引发轩然大波。”
张有福神情震惊:“一栋楼,好好的怎么会说塌就塌了?”
“村里人也不懂啊,还是老村长找了外头的施工工人来看,人家说教学楼当初建的时候就没建好,无论是建筑材料还是施工都有大问题,属于豆腐渣工程。”老牛说道。
他没有说的是,教学楼是张家人投资建设,村里死伤了人的家庭当然无法接受,哭着闹着要找张家人负责。
恰逢那年失踪了许久没人见过的张望虎,忽然返乡,村里人便一窝蜂找上了他,让他给个说法。
而张望虎把事情全部推到了张有福的身上。
他声称学校的建设投资、以及当时的工人和材料,都是张有福在负责,自己并不知情,更没想到会出现如此的严重的事故。
在他口中,已经成为西北知名巨富的侄子张有福,简直是当地恶霸,黑心肝且无恶不作。
村里人就算去闹,也胳膊拧不过大腿。
经过张望虎的渲染,悲戚的村民们不敢找上张有福问罪,生怕会有□□上门教训他们。
一时间村中笼罩着低沉的阴云,不知道有多少村民诅咒张有福不得好死。
甚至还有村民去张有福父母的坟头撒尿,吐唾沫。
张有福听到这儿瞠目结舌,‘噌’得站起来:“他爹的,张望虎是这么说的?他真不要脸!”
“当初我俩说好了,建设村小学的钱我来出,但我那时候忙于跑业务经常出差,顾不上看顾学校的建设,所以寻找施工团队以及购买施工材料的事都全权交给他负责。”
“我就是想着在学校里读书的都是村民的娃娃,无论如何安全最重要,特意拨款预算增加,还强调他一定要盯紧了工人手里的活,不能让他们干歪了糊弄咱们村……”
学校早就塌了,现在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张有福气得浑身发抖,咬紧牙关。
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那笔建设的村小学的钱,张望虎一定从中捞了一大笔,才会竣工出一个豆腐渣工程。
最不要脸的是他还反手把这盆脏水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你们为啥不来找我?我先前回村迁坟的时候,怎么也没人来找我讲这件事?!”
老牛隐忍落泪:“有福你是大老板了,天天上电视,身边都是保镖,我们哪里敢招惹你这种大人物……”
至于张有福迁坟的时候,村里已经在乌金它们的掌控下。
有张望虎那边的神秘的‘蜮’帮助,村里人别说向外寻求帮助,连见都见不到外人。
张有福那时能碰到的村民,肯定都不是原装的‘村民’,皮下还不知是什么物种。
一想到自己先前和一群怪物打过交道,张有福便一阵后怕,心想还好自己身边的保镖多,那些东西当时不敢对他做什么。
老牛继续叙述,村小学倒塌后,村里的孩子便没学可上。
最严重的是很多有伤员的家庭没有赔偿款治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张望虎说出一件事,他说自己知道隶属于侄子张有福的某矿脉,其实有一个封禁的矿区。
从那里进入可以偷偷开采矿石,他声称自己有门路运售,能卖不少钱。
他还说那些受伤的村民本就是受到张有福的牵连,卖他的东西赚钱,赚的是治病救命的钱,天经地义。
这番动员和撺掇下,不少村民都很认可他的话。
为了给还躺在床上伤情一天天恶化的家人治疗,他们才会铤而走险,去明显封禁了、有危险标识的矿洞中采矿。
葛向雅的妈妈就是先前村小学的一名教师,也是在塌陷时为了保护学生,被砸成重伤的伤员。
她的父亲是为了给妻子看病,才会加入采矿队伍。
葛向雅的母亲被石板砸到的是头部和腿部,原本她父亲卖了矿有钱把妻子转到县医院,治疗并截肢后,已成功保住了一条命。
人已经背回家休养,只等慢慢伤口养好,以后还能坐轮椅或者安装义肢活动。
她父亲却又在矿洞中被砸死。
待乌金顶替男人回到家中,对方的妻子第一时间敏锐察觉到丈夫的不对劲。
故而它入侵村子的第一步,就是把那个躺在床上动不了的可怜女人给替换了。
上学回家的葛向雅惊喜发现,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妈妈重新站起身,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自己,她欣喜若狂地扑进母亲的怀抱。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已经换了芯子,早已不在人世了。
等老牛的和张有福骂完几轮张望虎,虞妗妗才适时出声,询问道:
“老人家,我想问你一件事。”
张有福忙介绍道:“叔,这位就是解救村里大家的虞大师。”
老牛支起身想用牛身给虞妗妗下跪,被身边的人制止,他说道:“虞大人,你要问啥?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
“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几年前附近哪个村子的人在大兴狩猎,猎杀附近山中的动物?”虞妗妗问。
按照乌金的说法,它痛恨附近的村民是因为自己的同族,以及山中其他的动物族群,曾被村民们残忍杀害过。
那种杀戮方式并不是单纯的猎食,而是一场完完全全的虐行和屠杀。
大量动物被各种陷阱残忍地折磨了数天,才痛苦咽气,导致人和兽类之间仇恨不共戴天。
她稍微一描述,老人就有了印象:“是有这么回事,几年前山中突然多了许多陷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少野兽落进去就是一死。
连我们村的村民都有人半夜走路没看清掉进去,被扎伤了,还是他打电话给家里人,才被俺们找到捞上去。”
“但我老头向大师们保证,那些陷阱真的不是我们小南村的人设下的!我们祖祖辈辈靠山吃山,虽然也会打猎,可绝对干不出那么丧尽天良缺德的事情。”
老人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说道:
“发现这件事时,村里连同周围的其他几个村子就召开了大会,经过对比山里头的陷阱,大家都怀疑山里进了盗猎者。
因为那些陷阱的坑很深,钢刺也又粗又尖锐,布置一套费时费力,还不能一击毙命,附近几个村子的猎人根本就不用那些东西……!”
第118章
从虞妗妗口中得知, 村子所遭遇的灭顶之灾,和当年凭空出现的捕猎者陷阱有极大的关联,仍是牛身的老者恨不得以头磕地喊冤:
“老天爷, 我们冤枉啊!”
“它寻仇寻错了人呐!!凭啥没有证据, 那群畜牲就要把账算在俺们小南村的头上?凭啥啊?!!”
张有福单膝跪在地上, 听到牛头锤在地上发出‘砰砰’的碰撞声, 连忙伸手抱着牛脑袋、用手心去护:
“叔, 你冷静点,别激动身体再出问题……”
“我咋能不激动不恨呐?全村上下大几十户, 上百口子的人就这么没了!”老牛泣不成声:“我的闺女和孙子,斗了一辈子的老伙计们, 全都死绝了啊!!”
半身绵羊的妇女浑身都在抖, 捂着脸哭泣:“我家的娃娃又犯了啥罪, 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他们丧尽天良……”
张有福情绪也有些克制不住, 他看向虞妗妗郑重说道:
“虞大师, 那事一定有蹊跷。”
“您就说我们市遍地是矿产,又发展重工业, 附近村里年轻的劳力无论是去矿上当矿工,还是去工厂冶铁打钢筋、去建筑工地……哪一行不比蹲在山上当猎户更容易致富?”
“我年轻的时候, 村子里就没多少青壮年了,都跑去县城和矿上打工,更别提现在,就村里那些老弱妇孺留守儿童,哪有能力围猎野猪啊?!”
眼瞧着老牛哭得要昏过去,一直低声啜泣的葛向雅也像是被吓到了,放声大哭。
虞妗妗见状退出房间, 让张有福和其他负责的部员安抚他们的情绪。
她走到审讯室门口,推门进入。
屋里的野猪精几乎要维持不住人形,身上多个部位出现了畸变,半人半猪的模样很是诡异。
饶是精怪,经历了两天一夜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审讯,它的精神状况也很颓靡。
看到虞妗妗进来,它耳朵抖动片刻,又垂下视线一言不发。
“虞大人。”负责看守兼审讯的分部成员站起身,神情拘谨。
“怎么样了?”
“油盐不进。”部员语气愤愤:“我们告诉它小南村的幸存者们并未屠杀山中的生灵,不怀好意的另有其人,它偏不相信。”
虞妗妗观察片刻,轻嗤道:“怕不是不信,而是不愿接受真相,否则我们乌金大人岂不是从道德的制高点,一下沦为无故屠杀的恶徒了。”
这句话狠狠刺激到萎靡不振的精怪,它猛然抬头,恶狠狠盯着虞妗妗,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昨日和天师府可以通灵的走阴人,专门向地府的阴司确认过,小南村那些死于你们手中的村民的灵魂都不翼而飞,并未魂归地府。”虞妗妗对其眼神视若无睹,继续说道:
“无论是轮转大阵,还是种生基术,都不会吞噬生灵的灵魂,在你和那些速成的精怪身上,倒也没有杂斑的魂力、只有屠杀和食人后无法挥散的血腥和孽力。”
“你们没有吞噬灵魂,你说那些村民消失的灵魂,能去哪里?”
乌金语气阴沉:“那些人类,便是魂飞魄散又干我什么事。”
“确实。”虞妗妗轻飘飘说道:“不过是小南村人的死伤造成的孽障,会尽数反噬到你和其他动物的身上。”
“若幕后之人当真是为了万物生灵谋福祉,真的像它自己所说那么大义凛然,那么牺牲一小波同伴的性命也算值。”
她轻视中带着冷郁:“可一个藏头露尾、搅动厮杀盗取生灵魂魄的腌臢之物,竟也敢自称神明?”
“至于你们,不过是被当成刀使的一群替罪羊,临下地狱自身都难保还要为那东西守口如瓶,你还真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乌金表情扭曲,猛然起身向虞妗妗的方向,却被四肢牵制的锁链按回椅子上。
虞妗妗最后看了它一眼,走出审讯室。
她不愿在这种冥顽不灵的家伙身上耗时间,有这个功夫,不如再去找找线索。
当她次日重回小南村,和调遣过来的天师府成员一起挖掘地底的尸体、并在村子里勘察线索时,接到了从看守乌金的分部打来的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部员强压着兴奋,说道:
“虞大师,乌金开口了!”
“哦?”虞妗妗手上的活儿停顿下来,夹着手机:“有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他交代了张望虎的行踪!”
虞妗妗当即把手套脱下来,“等着,我安排一下山上的工作就过去。”
她身后是调取上山的小型挖掘机队伍,以及数十名天师府的部员和负责挖掘的工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工作。
原本平坦的小南村地面,经过一天的精准刨挖,眼下每隔一小段距离的土地上,就有一个深坑。
远远看去密密麻麻,错落有致,如同一个巨大的蜂窝。
一具接着一具的青灰色僵瘦的尸体从坑穴中挖出,是那些种生基的可怜村民。
尸体来不及立刻运输到山脚下,只能临时放在地面上随处可见的担架上。
被抽干了精血气运的尸身个个骨瘦嶙峋,又因为是活埋至死,濒死前的痛苦和绝望定格在那一张张布满泥土的脸上;
大多数尸体大张的口鼻和耳道中堵塞,为了防止尸变,天师还在尸体印堂和天顶穴贴上了符咒,简直就像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但凡胆子小一点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吓得睡不着觉。
简单交接了一下手头的活,虞妗妗便下山,直接往定位的地方赶过去。
——————
到了山脚成功和几名部员会和,虞妗妗直切入重点:
“张望虎在哪儿?”
部员告诉她,在她走后乌金又在审讯室独坐了一整天,期间滴水未尽,也不回复任何一言一语。
就在天师府诸人都打算放弃从它那里入手时,它自己主动喊来了人。
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询问被抓捕的其他动物精怪会有什么下场。
分部的成员们也没说好话糊弄它,直言像它们在小南村开展如此恶劣的虐行屠杀,同时导致上百条灵魂不翼而飞,绝对没有好下场。
活着处以死刑,反而可能是人类给予它们最轻松的处置。
死后下了地狱身上背负的杀孽,才是真正难以洗刷的。
听完这番话,对同族还算有点良心的乌金沉默许久,终于愿意交代自己知晓的一切;
毕竟事到如今,此事的开端其实和它脱不了干系。
它唯有一个愿望,希望能让同族赴死之前走得轻松些,最好一切的罪责都由它自己来承担。
天师府也如实相告,只能保证前者,后者评判功过那是只有阴曹地府阎王殿才有资格。
从乌金的交代中得知,张望虎大约是五年多前从省外回到了本地。
根据乌金后来的了解,那个时候张望虎的身边就已经跟随了那个诡异的长发女人。
没有人知道那怪物的来历,又是为什么会一直帮助张望虎,替他承做那些肮脏的勾当。
哪怕乌金和张望虎合作了好几年,也从来没和那个怪物有过交流。
准确的说是对方不会搭理除了张望虎以外的任何一个生物。
但乌金知晓一点,张望虎的藏身之处大隐隐于市,他一直藏在张有福的矿上!
从几年之前,他便伪装成前去务工的矿工,在张有福的矿上工作。
每一次张有福的矿脉出事,其实都脱不了他的干系。
据乌金所说,张望虎会拿着小南村各个村民的身份证,乔装打扮,和他身边的怪物伪装成一对夫妻,在矿上打工。
每次吊儿郎当工作一段时间,便引发一次矿井坍塌。
而张望虎永远都在那批塌陷中的工人失踪名单里。
说是失踪,其实工地都会按照死亡结算。
毕竟深山矿洞、岩层塌陷,就算张有福是个人还不错的老板,每次都会安排救援队伍和挖掘机,把塌陷封住的洞口挖开试图为里面的工人找寻一线生机。
但想要挖开掩埋住的通道何其困难,这些救援行动少则三两天,多则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都有;
任凭谁被掩埋在其中,都逃不过一个死的结局。
最终矿洞通开,也只能找到一些被岩块砸得面目全非、腐烂得不成人形的尸首,甚至有些尸体根本就找不到。
考虑到深入挖掘会引发二次塌陷,每每有寻不到的尸体,矿上的老板们都会给家属双倍的赔偿款,以示尸骨无存的安抚。
张望虎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每隔一段时间就用一个新的身份证,扮演新的身份到矿上。
有他身边的怪物保驾护航,他可以轻易地从矿井塌陷的事故中脱身,没有丝毫生命之忧。
再然后那个怪物便扮演丈夫死亡、尸首下落不明的可怜女子,在矿上哭嚎。
用这样的方法,张望虎在每一次矿井塌陷的事故中,最少都能捞到几十万。
张有福的矿井上出了多少次事故,他就捞到了多少次赔偿款。
之所以近两年矿上的事故愈发频繁,完完全全是张望虎尝到了甜头,作案逐渐频繁。
可他能够全身而退,是假死骗赔偿款。
其他和他一起深入矿洞,遭遇事故死亡的矿工,却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那些靠着苦力吃饭的矿工没有超凡脱俗的能力,都丧生在暗无天日的矿洞中,血肉模糊地掩埋在地底。
这些人一般都是一个家庭中的父亲、丈夫。
只因为张望虎一念之间的贪婪,原本幸福的家庭便支离破碎。
从乌金之口问出的矿洞坍塌真相, 也早有天师府的部员转告给张有福。
听完因由的张有福沉寂了许久,一向好脾气又憨厚又粗糙的脸上阴云密布,流露出的低气压让他平添几分传闻中土老板、黑大哥的匪气。
他没再斥骂、愤怒, 而是坚持要跟着天师府的部员们一起去寻找张有福的藏身之处。
此刻他就坐在副驾驶上, 默默听着车后座的梳理、交谈声。
“这张望虎心真是够狠毒。”虞妗妗感慨。
每当她以为自己见识多了物种多样性, 总会有更跌破底线的存在跳出来告诉她, 恶人没有最坏, 只有更坏。
她询问前方的张有福:“张老板,那张望虎在你的矿上兴风作浪, 几年内多起作案,你就没发现什么问题?”
张有福苦笑道:“虞大师, 说句自夸的话, 干到我们这种体量的老板, 手底下的投资和项目都不可能局限于挖矿这一行, 我每天一睁眼就有新的合同要谈、新的会议要开, 大大小小合作的企业派人来约时间谈生意, 根本没时间去基层。”
“我能做到就是绝不克扣工人的工资,尽量规范工具和开采设施保障他们的安全, 毕竟我自己也是从卖苦力的矿工一步步走到今天。”他说到这儿,长叹道:
“加上矿上的工人流动性强, 不少都是临时工,按天、按小时结算工资的人不在少数,今天还来排工明天可能就不干了,想要规范管理几乎不可能。”
历来工地、矿场就是上下结构闭塞性最强的几种工作,问题能传到张有福耳朵里再想去控制,便为时已晚了。
张望虎就是深知矿场工人的特殊性,才敢那么大胆, 逮着张有福的资产薅。
“不过……”张有福顿了片刻,说道:“那些在矿井事故中尸骨无存的工人如果都是张望虎扮演的,那我对他们有印象。”
由于近两年矿上实在是太倒霉,张有福去视察了好几次,还亲自和出事的工人亲属会面,当面像他们致歉。
其中有那么一个女人,他印象深刻。
他记得那次塌陷范围极大,死伤的工人近十人,导致他刚到工地就被一群男女老少的死者亲属包围。
在一众悲痛欲绝、恨不得扑上来撕扯他的亲属中,有一人显得格外特殊。
张有福还记得那是个身量体格又高又瘦的女子,头发乱蓬蓬遮住半边脸,衣着陈旧,默默地站在人群后头无声地哭。
明明看不清女人的面孔,偏就有种无形的吸引力,把他的注意力都拉扯到了人后的女人身上。
他承诺完赔偿金、并和死者家属们道完歉,又忍不住询问陪同的矿场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