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扶光:【?你在我家干什么?】
师弟:【你男朋友也在。】
南扶光:【他怎么——哎。】
南扶光挂了电话,放下手机,这时候发现身边的人转过身来望着他,那双黑沉的眼目光温和的望着她。
他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
但却让人想到了主人在房间里偷吃旺旺仙贝,摸向包装袋的一瞬间大脑袋挤开房门探进头来的德牧,杜宾……总之所有耳朵竖的很高的大型犬。
“南教授?”
“……嗯嗯,什么事?”
“有想过这次去公差要给你丈夫带什么礼物吗?”
“我未婚。”
宴歧脸上的笑容明显真诚了些,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旁边的人补充了句,“但确实可以给男朋友带一份,宴先生有什么好建议吗?”
南扶光语落,就感觉身边的人沉默了一瞬,她好奇地转过头,发现他脸上从方才一个即将展开的微笑,又变成没什么表情。
她好奇地叫了他一声,后者这才慢吞吞的应了声转过头,问她你男朋友也是搞科研的么。
南扶光说不是,是家里介绍的,她也很懵逼,就上个月突然跟她说小时候有个娃娃亲,满月宴时那个哥哥还抱过她,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宴歧越听这个剧本越耳熟,当下连演都懒得演了,伸手管她要手机,说:“看看。”
南扶光觉得一个陌生人哪怕是金主爸爸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管她要她的手机这种私人物品怎么想都很欠抽,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冷着脸让他自重,再严重些问他是不是没吃药应该也没问题——
但她没有。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把手机递给他了,她发现男人在按她的解锁密码的时候脑袋上冒出了两个问号,一个给自己,一个给面前的人。
在他“喀嚓”一声顺利解锁进入界面时,她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了第三个问号。
不是没感觉到她诡异的目光,但男人这会儿却完全懒得搭理她,相比起在渊海宗那个用双面镜打字很慢的老年人,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相册的图标,点进去。
南扶光相册里的照片很多,但大多数都是猫猫狗狗花花草草,所以他轻而易举找到了所谓的“男朋友”。
时间正好是一个月前。
那是一张在别墅前的合照,看得出两人刚刚认识还彼此很拘谨,身着西装和大衣的男人很高,身材修长,手工定制的西装笔挺,他站在南扶光的身边,面容英俊,皮肤白的要命,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但当他和南扶光合照时,无论是有意无意,他的肩膀微微向着她的方向倾斜。
在人类行为学相关知识来说,这是一个浅显易懂的信号:冷漠是天性使然,但他显然心悦于她。
宴歧发出一声短暂的笑声,带着一点气音,他轻轻将手机熄灭锁屏放回了南扶光的手里。
是的,掐指一算,自“血色圣宴”至今放在最高处的他化自在天界不过的二十七天,地界过去二十七年。
这二十七天,他努力表现得像个战时正常的领袖人物,每天忙的两脚不沾地,强迫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甚至跑到地界来捣乱,就让南扶光过两天安生的日子——
他的觉悟如此之高。
但却忘记了有些人并不遵守他的游戏规则。
他差点忘记了熟知三界六道甚至地界真相的人并不只是他一人,而敌方当有道陵老祖坐镇,宴几安消失个一两天完全不是问题,他相当有时间像条哈巴狗似的跟下来企图捡漏。
弹了弹指尖,宴歧在想把他的好大儿脖子拧断的同时,由衷的感谢谢允星将他书房门拍断后,冲进来的那几声好骂——
否则他这会儿头上已经像是春天的呼伦贝尔大草原,莺飞草长。
“不太配。”
当男人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多酸,更多的是非常平静地评价。
南扶光第一反应是他觉得自己一个穷读书的配不上人家高大英俊年轻人,半晌身边那人却凑过来,问她:“你喜欢这种棺材脸?”
原来在说他配不上她噢?
南扶光心想虽然棺材但它确实很好看且镶金,人要识时务,这两年她被家里催婚催的想跳楼,天上掉下来这么个听都没听过的娃娃亲,要不是这会儿在飞机上今晚她高低多放一挂鞭炮。
“还行吧。”南扶光打开手机看了看那张合照,“他也姓宴,这姓挺少见的,说不定你们八百年前是一家。”
“用不着八百年前。”
男人露出个索然无味的表情。
“这是我侄子。”
南扶光“哦”了声,心想,合理。
“这年头小叔文学挺流行的。”宴歧一边说一边重新拎过他的平板电脑,“你要不要考虑踹了他跟我在一起?”
南扶光的大脑“啪嘎”一声宣告短路,她“啊啊啊”了半天,像是一只被拎着脖子的鹅。
认真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正主儿转过头跟她说那一句“我开玩笑的”,她只好自己开口:“别开这种玩笑。”
正常人这会儿顺杆子往下爬打个哈哈就结束了,奈何对方似乎很震惊她居然还敢提这茬(?真的很莫名其妙),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没在开玩笑。”
南扶光被看得心惊肉跳,有一种自己做错事的感觉。
就好像上辈子他们明明说好了彼此等一等对方这辈子她却先出轨为敬。
于是南教授悻悻然,一脸内伤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缩成了一团,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就成了出轨的负心汉之类的角色。
就像月下老人某天睡醒了,突然想起世界上还有她这么一个边角料。
身边那人飘过来的低气压太吓人,南扶光心中忐忑开始看周围想换个位置,奈何周围的人在平飞后就基本睡着了还睡得很香,她只能硬着头皮坐着。
在身边的人调整坐姿时,南扶光这才发现这位大哥方才正一本正经地在欣赏一部……
仙侠题材狗血电视连续剧。
也不知道这年头霸总除了爱投资烧钱有不切实际的项目外,还喜欢业余闲暇时看看狗血短剧……
南扶光跟着偷偷看了一段,女主的未婚夫就为了搞PUA硬是不给女主想要的东西,害女主深入锁妖塔龙潭虎穴死去活来——
在锁妖塔里,女主靠着个起死回生的法器才没死得发硬,期间她被掏心窝切脑袋死了不知道多少回,每死一次南扶光就在心中高呼一声“傻逼吧”“啊啊傻逼吧”“卧槽真的傻逼吧”。
到最后她想邀请宴歧换一个电视剧看,这种电视剧看多了他脑子受损大概率会富不过三代,结果还没来得及开麦,就听见宴歧叹息一声。
“也许他们就活在未来。”
南扶光还沉浸在脑残剧情中无法自拔,想了想“嗯”了声:“哪里像未来?”
“他们可以御剑飞行,不羡慕吗?”
南扶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蜷缩在沙发上的脚:“羡慕什么?我也在飞,是站在剑上飞会比较高贵吗?那我觉得还是坐在飞机里飞比较舒服,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累了还能睡一会。”
宴歧轻笑了一声。
是这样的啊。
可惜大概是距离得太远,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他化自在天界从来不会俯首勘探哪怕一眼,永远沉浸在自己还是人上人、地界是囚犯才去的不毛之地的美梦里。
他们以为凡人甚至是地界之人愚昧无知,连沙陀裂空树都无法窥视的生灵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前程呢——
他们大概也不知道,地界早就有了龟兔赛跑的寓言故事,三岁的奶娃娃都在听。
“真有神仙就好了。”
“………………怎么?什么?这部剧的哪个剧情还让您向往上了?”
宴歧幽幽转过头:“可惜‘仙侠‘的‘仙‘是‘修仙‘的‘仙‘,若真有神明,比如什么神女仙君司命星君——”
南扶光:“?”
宴歧:“我可能会站在司命星君的身后,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盯着他,直到把你命簿上的桃花一笔一笔全部划掉。”
南扶光:“……”
宴歧微笑起来:“直到我出现。”
确认了。
是变态。
南扶光站起来,踩着拖鞋换到了后面那个又大又宽还很柔软的主坐上,在听见动静探头出来、欲言又止的空姐注视下,整个人舒服的陷入进去。
下飞机的时候,南扶光有些灰头土脸,却没想到停机坪上再次从天而降她那个从天而降的男朋友(未婚夫)。
宴歧没撒谎,他们还真是认识。
阴雨连绵的阴天有乌压压的云层,年轻男人的一身黑色呢子大衣被寒风吹得向后扬起,他转身抬眼看来时,目光越过了南扶光,落在了她身后斜靠在楼梯边缘打呵欠的男人身上。
绝对称不上是友善。
“别用这种不受欢迎的眼神看我。”男人微笑着说,“好像在趁乱想偷吃的人是你。”
宴几安转向南扶光,牵起她的手。
北风将他的手吹的有些冰凉,宴几安俯身与她脸对脸,认真道:“离他远些,不是好人。”
他嗓音清冷带着难以言喻的认真。
南扶光几乎就要条件反射点头,直到立在两人身后的男人淡道:“你可以信他的话。但如果你跟他在一起,恐怕永远都不会有看见那棵树哪怕一枝一叶的那一天,他是你事业上的伥鬼,有他一日,你永远不会走向成功。”
南扶光抱着自己的电脑,难以自信的回过头,不敢相信大过年的怎么能有人讲话那么歹毒又难听——
无论那个娃娃亲到底怎么回事,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对吧?
但在男人看来似乎后到也没关系,他都不屑讲什么“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这种话,他直接就上玄学攻击。
当南教授扔下争锋相对的两位男士,迅速回归前来接机引路的研究团队,天空的飘起了雪子,转瞬雪越下越大。
宴歧转身,放眼看去是一片灯红酒绿、霓虹灯光闪烁的钢铁森林,平整的道路是汽车川流不息,街道上人潮汹涌。
一朵烟火升空,绚烂的火花盛开时光芒映照在男人的脸上,歪了歪头,并没有看不远处身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人:“地界的科技水平超出预料了,是不是?”
宴几安微微抿唇。
“要去告状吗?”宴歧嗤笑,“毕竟和你的新爸爸你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西装不是很适合你,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宴歧转过头,看着他,唇边的笑容变得清晰,“哦对了。这句也可以纳入告状的范畴。”
第190章 文森特·梵高的秘密
宴歧一身衣物过分随意, 若不是现在还是飘雪的冬季,他可能会穿上沙滩裤和人字拖。
按照常理来说,身着西装的人应该要比一身休闲服的人气场强大,但或许是因为宴歧身形过于高大, 宴几安立在他面前占不到一分便宜, 长长的睫毛敛下掩去眼中的情绪。
因为知道嘴巴笨说不过面前这人, 所以干脆不接他的话茬。
宴几安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学术组队伍,在天价聘请来的保镖团队簇拥下,此时只能看到南扶光一个背影……
一个白男保镖弯腰凑近问了她些什么,她摇摇头似乎是拒绝了他的某个提议, 与此同时更紧的抱紧了怀中的电脑包。
宴几安收回目光, 再次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停顿了一下,他道:“你骗她。”
他不是来阻止南扶光带领地界的人寻找沙陀裂空树的。
宴几安只是在感情上迟钝, 但他并不是傻子。
只是一瞬间困惑宴歧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后, 他立刻就猜到了一些真相, 比如……
在这件事上,某人正以小人之心揣测他人用意。
——真正想要阻止南扶光以地界人类的身份接触到沙陀裂空树的人,是宴歧。
被揭穿了,男人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慢吞吞摘下了手上那副和休闲装很搭配的毛绒绒手套,这样的动作在他做起来就像摘皮手套时一般无二的优雅。
“别这么说嘛, 这样显得日日很可怜,周围的男人好像没有一个好东西, 各个心怀不轨。”
他顿了顿, 脸上的阴阳怪气收敛了些。
唇角挂着的笑倒是还在。
“所以,你又来做什么了?别告诉我是为了和我媳妇儿在地界再续前缘,弥补遗憾……过了海关、出门在外默认单身这条规则我不同意。”
宴几安瞥了他一眼, 抬手拂去肩上落下的雪点:“与你无关。”
“哦。新爸爸又交给你什么缺德任务啦?”
“……”
宴几安看上去再也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转身跟着南扶光离开的方向抬脚离开。
留着男人独自站在原地,他径自站了一会儿,才过身去。
停机坪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开阔的山地,相比起城市的地平线偏高,放眼望去可以轻易的将纽约市灯红酒绿与城市灯光璀璨闪烁尽收眼底……
奶白色的雾气从他鼻息间冒出,他又缓缓呵出一口气,挑了挑眉。
在沙坨裂空树的根部,一眼万年、时间缓慢流淌的地界显示出了什么叫真正的“逆流汹涌”。
黑暗之中的低维生物在看不见的地方狂野生长,结果就是当再一次被上位者回忆起时,当初的莽荒之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换——
上位者还会袖手旁观吗?
一日休整后,南扶光换上了世界联合密码与符号考古组织统一定制的制服,按照请帖上的地址前往。
一路上很顺利,大概是真的没有人对世界上存不存在一棵看不见的树感兴趣,所以没有暗杀也没有追逐绑架,事实上连堵车都没碰到,一路每个十字路口都亮着绿灯,她无比顺利便来到那璀璨的大楼前。
下车时,Uber司机祝南扶光拥有美好的一天。
整个项目已经进行到了最尾声,梵高的《星空》原作与其说是研究的一部分,实际上更像是最后一块拼图。
今日所有学者为这耗时五年的项目齐聚一堂,不过是为了共同见证自己的成败而已。
成了,在座各位便不再是“执着于根本不存在之物”的疯子,“浪费时间与金钱的骗子”,而是打破维度与空间枷锁的先锋勇士。
败了,五年心血付之一炬,一切都是白费力的虚无与妄想,南扶光有时候猜测这一次的正式仪器启动被安排在一百多层的高楼宴会厅举行,只是为了方便稍后部分学者跳楼。
宴歧口中的那以分钟计时计费的、前缀很长南扶光至今未记得名字的仪器被小心翼翼搬出来,随后第二个登场的,是那副价值连城的旷世画作,来自文森特·威廉·梵高的代表作,《星月夜》。
国内更多的情况下管它叫《星空》。
这幅百年前的画作被特殊的防弹玻璃完美保存,因为顶级团队的养护,许多年过去了,也未见丝毫的氧化与损坏。
隔着玻璃,南扶光不经意抬眼,便与不知道何时进来的男人对视。
后者落座于一张看着非常舒适的扶手椅上,无论是他的周围还是屋子的周围都挤满了人——有些是他带来的保镖,有些是仪器投保公司带来的安保,更多的是针对那副价值连城的画作的保护团队。
保镖们西装革履,就像簇拥着公主出嫁的骑士庄严严肃。
男人从手边的盒子里拿出一根雪茄。
骑士们顿时仿若看见闯入送嫁队伍的登徒子,花容失色,如临大敌——
执事管理者一个箭步上前,踉跄着像是要为这位尊贵的客人下跪求他不要乱搞。
当他笑着只是开始修剪那只雪茄,骚动的人群淡定了一些,管理者瑟瑟发抖的送上了红酒杯,希望以酒液困住这双不安定的金主之手。
一眼就看出这是这人故意为之,南扶光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每个人都被要求戴上了特殊材质的过滤器,就像是他们呼出的二氧化碳都是有毒气体。
佩戴完毕后,那笼罩在画作上的罩子被打开了。
当仪器发出精密仪器特有的翁鸣,跟随而来的执事管理者用难以直视又掩饰不住兴奋的咏叹调叹息:“这是这幅画第一次被放在因素原位仪下扫描,无论是画的暴露式解析出借,还是这绝无仅有的仪器,它们今日的相遇都是因为造物主的神迹!”
哦,这玩意叫因素原位仪。
南扶光心不在焉的想着,眼看着在众人屏住呼吸的惊叹声中,仪器打下的第一束柔软的光呈扇形,从作到右扫过画作——
身后的同步电子屏上立刻显示出第一次扫描最表层的结果,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不可避免的灰尘或者跟普通的存放污损物质组成。
这丝毫没有打消现场人们的热情。
“看见那漩涡中心的十二颗亮星了吗?”南扶光身后一人赞叹,“那正好应对《爱多列雅奥义书》的第十二卷,时轮,象征着十二维超立方体的展开!”
印度口音的英语几乎成为一门独立的语言艺术,因为近些年的人口扩张问题,三哥全面入侵世界各地各个阶层——
这群三哥聪明勇敢有力气,每次参与会议或者学术研究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
在社会风气上,南扶光对他们嗤之以鼻,在学术范围与敬岗爱业方面,南扶光有一段时间几乎差点儿变成阿三吹。
一点儿也不意外听着身后冒出来的声音,尽管她觉得在这扯十二维超立方体实在是扯淡,第五维都没有具体定义的情况下,十二维到底准备往哪塞?
“左侧柏树的第十一个拐点,我的主,那是十一重火祭坛的构造,我发誓他们一模一样!那是十一进制转换的密钥!是人类登上天国的阶梯!”
“快看!仪器显示《星月夜》被创作时,月亮表面有可捕捉的八十七道笔触,那真正对应了八十七位创世神,是87°黄金分割!”
南扶光在认真盯着仪器运作时,身后七嘴八舌、夹杂着全球各大陆口音的讨论声让她觉得自己已经误入了什么邪教组织。
人群的骚动已经开始有些失控。
莫名其妙的躁动让她觉得不安。
当她抬脚借口去洗手间,想要暂时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场合时,这时候,从里面距离画作与仪器最近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与之前的骚动绝对不同的惊呼。
南扶光的手臂被人从旁一把握住。
她抬起头,发现来得是宴几安,这位她见面次数不多、相处也不算熟的“男朋友”,此时依然一身西装革履,他神出鬼没——
没人知道他从哪搞到的邀请函。
此时此刻,年轻人居高临下地望过来,双眸中平静得无一丝波澜:“别急着走,仪器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当仪器粗略扫描至第八十七层钴蓝时,突然在纸张与颜料的最下方,检测出了碳元素。
对于画家来说,炭笔是最常见不过的画材,但用炭笔打框架这种事仅存于新手当中——
《星空》这幅画的创作于梵高临终前最后一年,那时候他已然是一名成熟的画家,尽管当时精神状态接近崩溃癫狂,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创作。
换句话说,尽管病重他终日手执画笔,所以病得再厉害,他也不会需要用到炭笔处理画作初期结构……
碳笔出现在世界名作《星月夜》(*既《星空》)涂层下,完全不符合常理。
“这位伟大的画家大概曾经想要在自己的作品中留下一些秘密。”
轻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南扶光转过头,边看见半边身体匿藏于阴影中的宴几安。
笔挺修长的身形让他很像是同样该被陈列于艺术馆内、挂着“人类黄金比例”介绍牌的石膏像。
在南扶光向他看去的同一时间,他从倚靠在墙边的姿势变换了个站姿,他站了起来,然后转身向着她笑了笑。
那笑容温和又仿佛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未等南教授解析其中一丝不同,他已经与她擦肩而过——
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周围那么多人,似乎没有一人对这陌生面孔表现出一丝警惕或者是抗拒。
人群自然而然的从中间一分为二,让出了一条道,宴几安轻而易举的通过了人群,来到了那台仪器跟前。
在他在操作手毫无异议的诡异妥协下接手那台仪器,在其不远处,宴歧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
“叮”地将手中红酒杯搁置,他站了起来。
宴几安双手放在仪器表台上,飞快调试按了几个键。
保持着一定距离悬空于画纸上方的探针挪动方向,集中于碳元素密集的方位,几束光芒照亮,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紧接着,那金色的光突然扩散,如打碎的星辰,宴几安淡道:“关灯。”
乌漆嘛黑太合适偷鸡摸狗,昂贵的旷世画作在前,谁也担不起一丝责任,从方才至现在整个场地都处于灯火通明的状态——
此时却因为宴几安,一个莫名其妙的闯入者的一声令下,猛地陷入一片黑暗。
人群骚动一瞬,但很快伴随着一位女士的尖叫,捂着脸指着天花板,人们纷纷抬头,这才看见,那金色的光芒浮动着,竟然是靠扫描解析出了那数十层颜料之下,隐藏的碳元素的信息。
那是一封信。
一封一百三十六年前,由文森特·梵高写给他弟弟提奥·梵高的一封信。
【亲爱的提奥,我终于解开了那个遥远的谜题,一切皆非妄想,它就在身边——】
突然投影剧烈摇晃,紧接着一个个缓慢形成的金色字于空气中消散。
“开灯。”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鸦雀无声的空地响起时,如痴如醉的盯着那行金字的人们才如从梦中惊醒。
周围暗下去的光芒重新亮起,猛然降临的光明让人们不适应的微微眯起眼——
当他们猛地转过头去,心中还有方才盯着黑暗的中心唯一亮起的一行文字时那般异常涌动的兴奋与狂热。
胸腔之中的心跳与脉搏短时间内尚未恢复平静,大部分人不约而同的抬手捂了捂胸口,说不上是失望于那近在咫尺的、即将被揭露秘密被人打断,还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转过头同时,只见众人所熟悉、敬重的神秘出资人、那位宴先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立身于仪器旁。
他的红酒杯被留在了扶手椅旁边的小酒几上。
此时此刻,他的手不急不慢从刚刚关闭的仪器中挪开,在他身后,是刚刚被强制与仪器分离、此时拢手站在旁边,正一脸讥诮的年轻人。
“今日到此为止。”
宴歧淡道,脸上不再挂着那种春风和煦的笑容时,他显得十分冷漠,眉眼间也会不经意地露出不容任何人违抗的强硬气场。
“方才那三分钟的违规操作,我不会为之买单,谁做的找谁,你们把账单发给他。”
说的仿若有深仇大恨。
而非在《星月夜》颜料图层下找到惊世秘密后应有的惊喜。
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宴几安向着南扶光,两人视线不经意碰撞时,他对她动了动唇,无声的用口型问——
「现在,你看谁才像是那个伥鬼?」
第191章 你本来就该属于我
文森特·梵高在他最出名的旷世佳作背后留下了几行字, 似乎是写给他的兄弟的决别书,又或者是,他有什么别的想说的东西。
先不提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那么一棵树,原本大家的目的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它。
若将整个组织的起始至今看作一场成年人的童话幻想, 或是彻头彻尾的无理取闹的游戏, 那么今日的发现, 几乎已经算是对这场胡闹的一个完美交代——
歪打正着,他们真的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明日,“《星月夜》与梵高的秘密”之类的标题救火席卷全世界的各大媒体平台,全球六十亿人口将为之沸腾。
这绝对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伟大发现!
学者们轰动了起来, 他们用期颐又不解的目光望着宴歧, 完全不明白作为研究的资金发起者, 他怎么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喊了停……
舍不得那点钱?
这完全说不过去。
毕竟今晚之后,无论这位神秘的宴先生身处什么行业, 持有哪些股份, 他的身价都会发生一些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就像“有人花钱买下一栋即将拆除的落魄房子却在墙布中发现整面墙的金子”这种趣闻总是会上新闻, 并且流传百年一样。
华尔街都会为他独到的目光与幸运倾倒。
然而面对蠢蠢欲动的人们,即将到来的泼天富贵,宴歧的态度却很坚决——
他没有一点儿要继续的意思。
甚至在其中一个发起者表示可以想办法出资承担接下来的费用、只求打开仪器继续时,男人罕见的露出了一些不一样的神情。
他瞥了提出者一眼。
这样的冷漠至有些傲慢的神情,过去几乎不曾出现过在这张成熟英俊的面容上, 大多数情况下这个男人总是在微笑着,显得平易近。
这一眼却有了真正上位者居高临下的气氛。
以至于那斗胆上前的人瞬间收了声, 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当出头鸟铩羽而归, 人们虽然不理解却也意识到今日恐怕劝说无望……
好在光“揭露《星月夜》背后的秘密”这样的幌子就抬头足够强壮了,更何况还是确认了百分之百准确的消息,那些有钱闲的没地方花的富豪们, 总是会为这种事疯狂。
他们会前仆后继的送钱来的。
有钱就好办了。
打着或许之后还会得到其他同款仪器的想法,众人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勉强妥协,原地散去。
南扶光顺着人流往外走,在工作人员的秩序安排下,乖乖排在队伍的最后等公共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