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优雅杀猪by青浼
青浼  发于:2025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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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还一筹莫展、灰头土脸。
一个白日过去东西就被找到了,这放谁不觉得好奇?
留下南扶光与仙盟盟主段从毅面面相觑前者脸上非常尴尬,大概是因为方才宴歧从头至尾连南扶光第一口喝的是酒还是水都细无巨细的安排好了,却懒得抬眼皮子同他寒暄一句。
真实演戏都懒得演。
南扶光身为云天宗大师姐,在他化自在天界地位是不低,但云天宗宗主尚且坐在稍远下首座,她又凭什么与仙盟盟主并肩平起平坐呢?
但南扶光不在意。
不远处四面八方刺来的目光五花八门,饱含情绪褒贬不一,南扶光只是略微垂眸扫了眼如今看她也要微微抬起下巴才能看得到的宴几安与鹿桑,她喝了一口手边的米酒酿。
“是不是觉得我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她这声音不高不低,也是不知道说给盟主听还是说给真龙、神凤听。
“改不了了,他就这样,你们忍忍……忍不了就憋着。”
到了晚宴正式开始,宴歧才姗姗来迟回到位置上,从他脸色来看打听到的未必是什么好消息,但南扶光问他,他也不说。
很快南扶光自己就得到了答案。
各种喧闹、编排得华丽又热闹的歌舞乐器表演后,一面硕大的、相比起南扶光曾经在渊海宗看见过的那种呈像镜,体积大如呈像镜祖宗的四面呈像镜被摆放到了宴会最中央。
一名身着「翠鸟之巢」执法者衣袍的人捧着卷轴上前,开始发言,陈词滥调的歌颂仙盟与执法者部门,形容他们为他化自在天界之鞠躬精粹——
在他描述的过程中,成像镜也有了画面。
一名又一名身着执法者道袍的修士在模拟舱的环境中厮杀,黄土,瀚海,沼泽,飞沙,冰川……
刀口舔血,日日夜夜。
有的人倒下了,有的人坚持到了最后。
他们经过了考核,进入“丁”级模拟舱,真正参与到了探索「忒修斯之船」与「神主言书」的计划中。
南扶光所熟悉的一幕幕在呈像镜中出现,一切的苦难来源于他们在探索船舵的密令的过程,一次次深入疍族村落,明察暗访……
至得到线索,送回仙盟。
仙盟后勤连夜加班加点破译。
错误的密令被传出,哪怕知道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执法者也义无反顾的转动舵盘,换来的便是坠入深渊梦境。
有的人受伤了,有的人疯了,有的人在离开模拟舱就自杀。
薛明,王珂,李修斯,杜佳……
一个个名字伴随着他们生前或则离职前的证件照被投放在呈像镜上,伴随着激昂沉重的背景竹丝笙箫之音,现场没人说话。
以鹿桑为首,许多人红了眼睛,为这一场彻头彻尾的人海战术、执法者系统人员前仆后继的无畏精神感动得红了眼眶。
“仙盟在很早时期便掌握,密令为疍岛族人世代守护的信息,为了实现凡人与修士的和平,坚决共同进步、绝不践踏、抛弃任何一方的誓言,模拟舱的诞生让一切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模拟舱内,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疍族岛屿上的人们即使真的存在,与执法者接触的他们也是假的,在一次次的摸索中,追寻密令的过程中,执法者总有情绪过激的时候,他们会错手伤人,这个时候,模拟舱就会将入舱者切断模拟,强制弹出。
呈像镜中是这样呈现的,当执法者对着一名疍族青年拔出武器,鲜血四溅时,下一刻的画面就立刻变成执法者从模拟舱中醒来。
这名执法者受到了停薪、写检讨、罚俸的处罚。
南扶光认出了那个失去手臂的疍族年轻人,正是那个当初在海崖边同她搭话的那个,那个年轻人三言两语被她说得脸红成猴屁股……
在呈像镜中,他失去了手臂,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
但这是模拟舱。
这都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包括今日傍晚,一把火将整座岛屿燃烧,惊慌失措的村民都跑出了屋子,有些人跑着跑着就没了,掉到了海崖下面,海浪瞬间吞噬他们的身体,只留下狂狼拍岸,带血的细腻泡沫。
这也是假的。
有执法者谎称得到了「神主言书」,他高呼疍岛在过去这段时间如此不配合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他将杀掉所有人,为自己最近来的辛苦轮班值守寻求补偿。
说这话的执法者十分年轻,甚至稚气未脱,但因为是模拟舱,什么都是假的,所以他也冷酷的像是假人,做起事来肆无忌惮——
他跟随着村里的其中一名惊慌失措的少女来到「忒休斯之船」,少女登了船,直奔驾驶舱,纤细的胳膊抡动那沉重的船舵。
仙盟的情报是对的,疍族确实世代守护着「神主言书」的密令。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岛屿上的人们还是那么天真,当有人宣称「神主言书」已然到手,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上藏东西的地方,亲眼确认东西是不是还在。
可怜的少女根本不知道大放厥词的执法者跟在自己的身后,她抡动输入了正确的密令,取出了还好好放在那的「神主言书」——
然后她死了。
跟着她的执法者杀了她。
模拟舱,什么都是假的。
从“辛”级事件一路经过杀戮鲜血爬上来的执法者们,早就对模拟舱中发生的一切都麻木,他们从一开始的于心不忍到逐渐意识到模拟舱真正存在的意义是为了锻炼他们的杀伐果断,于是他们开始变得心狠……
到“丁”级时,他们已经习惯了麻木的屠戮。
恶意在虚拟世界永远能够被无限度的放大。
少年执法者现实中或许只是个腼腆的、同同龄人多说一句话都会害羞脸红的家伙,但是在呈像镜中的他目光冰冷,手起刀落时,他就像只是斩杀了一个毫无意义、由术法编码构建而成的虚拟角色。
少女的血,飞溅在「神主言书」的一角。
南扶光注意到,这个最终拿到密令的少年执法者今夜并未出现在宴会之上。
哪怕按照道理他应当是最大功臣,今晚之后别说什么区区「翠鸟之巢」三级跳,他将名垂他化自在天界青史。
本应当由他昂首挺胸地捧着「神主言书」从天而降,这场大戏似乎才可以完美落幕。
但少年不知所踪。
有的只是陌生的面孔,身着执法者礼炮,恭敬地将「神主言书」这么一个小小的石碑呈上,奉献到仙盟盟主段从毅的跟前——
本着仙盟“公平、公正、公开、信息共享、共同进步”的原则与理念,今晚有个重要的环节,参与晚宴之人都有机会亲眼把玩这「神主言书」。
但段从毅乃他化自在天界掌权者,理应他先过目。
石碑越发近地送来,就在眼皮子底下,宴歧看了一眼,停顿了下,又笑了一下。
在他身边真正实现与他一个位置上挤挤的南扶光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好奇这个人是不是少根筋,这种时候都不见得着急。
宴歧用只有她能听见的耳语声道:“假的。”
南扶光眨眨眼。
又转头好奇去打量此时已经落入段从毅手中的石碑,后者此时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但他们坐的距离太近了,南扶光一转头清清楚楚地看见仙盟盟主捏着石碑一角,迅速地用深色衣袖在上面揩擦了一下。
南扶光停顿了下,看见他的手抖了抖,大概是因为过于紧张或者激动他忘记用咒术,所以他的手指腹挪开时,还挂着一点血渍。
那就是守护密令的少女被弑杀时,血液喷溅的地方。
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
血飞溅在那块黑色的石碑上。
段从毅的头颅滚落在地,在他还坐着、保持着手捧石碑的身体旁,站着手持长剑的云天宗大师姐,再旁边,是一脸从容注视一切的旧世主。
他唇角上扬的弧度甚至没有改变,就像是刚刚围观杀猪匠的夫人杀了一头猪。

第187章 血色圣宴
模拟舱确实是在潜移默化地影响所有进入它的人, 关于这一点,南扶光已经看清并且早已坦然接受不再逃避。
手起刀落时的心跳一如平常,就像是无数次站在模拟舱事件中堆积如山的灵兽尸体或则盗贼、穷凶极恶匪贼残肢中央——
她确确实实被打磨炼造成为了一把锋锐淬血的刀剑。
水蓝色的长剑闪烁流淌着水泽光芒,伴随着主人手腕一抖, 水光四溅, 无数酒液如倒放泼溅落回四面八方的酒器!
剑回鞘时, 最后一滴酒液归入一名仙盟高层手中酒杯中,溅起酒液,落在他的下巴上。
冰冷的液体像是将定格在举杯状态的他惊醒!
猛地一抖,他手中酒杯落地, “噌”地站了起来, 脸色惨白, 唯有双眼暴突怒红,高喝一声:“南扶光!你天大的胆!”
他话语落下, 终于将呆滞中众人惊醒, 鹿桑发出一声类似鸟鸣的尖叫声时, 「翠鸟之巢」执法者从外入鱼贯入。
为首的是段北,一进入率先看到冰凉反光的大理石砖面上喷溅式的血液和仙盟盟主段从毅的半睁眼的头颅,「翠鸟之巢」指挥使微微愣了愣,抬头看向一脸平静立于最高处、段从毅失去头颅的躯体旁的南扶光……
以及她身边的宴歧。
后者保持着最开始的坐姿未动,随性盘腿坐着, 一只手肘撑在膝盖弯折处,另一只手搭在面前矮案的边缘。
他垂着眉毛, 唇角微微上扬。
从他的方向稍稍抬起头就看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南扶光, 她站立所投下的阴影将其一半身躯掩藏……
阴暗中只能看见一只明亮的眼,全程专注的投放于面前的人身上。
“日日!”
又是一声低磁声起,宴几安站起来时, 众人便不自觉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包括他身边正惊恐地睁圆眼的鹿桑。
就连南扶光也偏了偏头,转过脑袋。
唯有宴歧看似不动。
段北却清楚的看见,高处矮桌后的男人搭在桌上的手指轻弹,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姿态,但指尖压住了桌案上的一处放点心的空碟边缘。
空碟翘起一边,点心滑落至桌案上。
此时,远处传来丧钟之音。
是仙盟盟主命盘黯淡、命星陨落自然触发的响动,那钟声如深山百年铜钟撞曳,一声声仿若敲在此时此刻众人心头——
一切仿若定格。
突如其来的杀戮,众人仿若沉浸在噩梦中,他们眨着眼,看着高处仙盟盟主的尸身,失去头颅的他还双手捧着那黑色的小块石碑……
姿态虔诚。
浓稠的发黑的鲜血还在涌出几乎淋满了他身上的华服,好似一场静默无声且吊诡的献祭开场。
“从千百年前,以谎言骗杀旧世主文官黄苏,埋其骨,试图掩藏当年仙凡战争真相,至推崇《沙陀裂空树》奉为最高律法,字字句句高呼仙凡同源,共同进步。”
清冷声音响起,字句落地清晰沉着。
“实则从大日矿山至渊海宗,再到「翠鸟之巢」,他化自在天界视凡人如草芥,凡人视仙盟如寇仇。”
南扶光弯腰从那无首尸身手中取下那黑色的石碑,指尖翻看,只见石碑的少女的旧血渍上,覆盖上了新的温热血渍。
“这场骗人骗己、虚伪至极的大戏,今日有人该落幕了。”
“哐”的一声,那引得无数人前仆后继的「神主言书」从高处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模拟舱分作“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个级别。
自打「神主言主」挖掘计划开始,作为仙盟之下最高执法系统,「翠鸟之巢」一直在忙活这件事,无论是扩招新人或者是培养方向,几乎都是围着这件事打转。
新人执法者入组织,先从“辛”级事件开始,熟悉「翠鸟之巢」日常执法模式,再到“庚”级,逐步涉及追逐、护送、捕杀、猎杀、平乱等一系列的过往任务事件。
到“戊”级时,曾经看见个兔子尸体都能吓一跳的新人已经练就了铁石心肠,他们知道,在模拟舱中,什么都是假的。
然后他们进入“丁”级事件,正式接触到「神主言书」计划。
有上位者以及过往模拟舱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们,在模拟舱中他们可以有无数次失败从来的机会,他们可以肆意使用任何手段和方式去探索有关于「神主言书」的一切。
——刻板印象、下意识行为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几乎没有人猜到,“戊”级事件是个分水岭,在这之下的事件确实是模拟舱在做过往事件模拟,但从“丁”级开始,一切都是真的。
模拟舱中浸泡的黑色溶液是沙陀裂空树的树根根液,这东西从一开始就作为模拟舱的一部分出现,但实际上,它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在“丁”级之后。
相当于一个撕开空间间隙的载体。
当执法者躺进模拟舱,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是真正的被短暂传递到了那座与世独立的小岛,身边每一个上前与他们对话的人,都是活生生存在的。
他们在岛上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在所谓的“下一次进舱”时,重新读档似的抹去。
在进行“模拟”时,岛内的一切都会被带回来,就像那一根发带,就像那一个红豆饼——
如果在岛内受伤,离开模拟舱的时候,他们的伤也会被保留下来。
这样的谎言太容易被揭穿了,但是硬生生被仙盟、被「翠鸟之巢」的人隐瞒下来,是因为太少人发现这一点,他们进入的疍岛本质上接触的还是一群凡人,凡人如蝼蚁,他们在疍岛几乎不会受伤。
偶有受伤者,或许是迅速发现了真相,但此时为时已晚,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已经多次进入模拟舱在进行事件探索的过程中,做了太多放在现实中,他们的道德和人性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一瞬间接触真相的痛苦足以打到他们,使得他们精神崩溃。
是以这些执法者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正如那手起刀落杀死守护密令的少女的少年执法者,他应当也是在离开模拟舱的第一时间看见了手中染血的「神主言书」以及衣服上飞溅的血液……
原本他也没有必要杀人放火,焚毁整个村落,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用一些更聪明的办法的,那些办法或许可以更加温和,不用牺牲那么多的人——
可他哪里知道这些事呢。
很难不崩溃吧。
可事实悲剧已经发生。
从眼下人们盯着那摔碎的「神主言书」,以及南扶光的眼神来看,很显然关于模拟仓的事,仙盟高层有的知情,有的并不知情。
晚宴流光溢彩,不断有装饰性的荧光从天空飘落如白雪,眼前华彩纷乱与死寂形成了诡异违和的对比,南扶光看着一片光斑落在那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仙盟高层脸上——
她想起了疍岛老太太捧在手中吹飞的花生皮,露出手纹深刻的掌心中央的花生米,白白胖胖几颗。
这高层乃元婴末期乐修,放了过去南扶光怕是也要瑟瑟发抖高呼一声大佬先行,但如今她从高处一落而下,无人看见她的动作,名为“等等”的剑柄已经抵在他的颈部。
“你——”
一句话尚未说完。
金色光芒的长剑凝聚而成,刺穿他的喉咙。
“啪嗒”一声,浓稠的鲜血顺着剑刃流淌汇聚,滴落在地。
“林英乃元婴末期!”
“她怎么能——”
“南扶光!她不是金丹破碎已成凡人,就算手中神器再利,也断不可能一击毙命元婴期修士!”
“怎么可能!”
众人大骇,群体惊起,要知道今日晚宴皆为仙盟高层,执法者精英,乃至各大排行榜上大仙门宗主,齐聚一堂。
他们之中有仙盟忠臣的拥护者,大家如同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利益共同,段从毅已死,无为门群龙无首,仙盟盟主之位虚空……
这是一个意外。
也是一个机遇。
“诛杀南扶光者,将拔的这场闹剧的头筹”的想法钻入脑海中的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
南扶光立于中央空地,看着从天而降向自己聚拢而来的格式神兵仙器,玄雷阵法,好不热闹,她将长剑从那名再也叫嚣不得的所谓元婴期大能喉中抽回,走神一瞬。
她有些麻木又茫然地心想,今日两剑,属实冲动,看此架势,仙盟众人处于各种角度,也要让她生生扒掉一层皮,才够走出这里。
但很显然,有人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距离南扶光最近的那名阵修,直接展开最顶级的神灭阵法,试图困住南扶光逃脱路线,在更改处,宴歧动了。
那被他翘起边缘的空碟凌空飞来,如开锋飞剑见血封喉,在“噗嗤”一声深深刺入那阵修胸膛时,血溅三尺中,白瓷碟四分五裂!
血飞溅上了南扶光的脸上——
她下意识闭上眼偏了偏头,后退一步。
围攻上来的人们蛮以为抓住了她的一瞬错漏,心中狂喜,再一名器修高举手中巨斧,迎头劈下时,眼前突然有刺眼的金光闪烁!
突如此来的强烈光芒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然而当他好不容易适应睁开眼时,才发现立于众人围攻中央的少女早已不知所踪——
她化作一道金光,落入身后男人手中。
“啊,抱歉,我还在这。”
懒洋洋的声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十足的刺耳狂妄。
金色的碎屑如萤火绕身,金光迸溅。
二式长镰刀锋雪亮,暗纹如岩浆流淌,闪烁涌动,鸟类造型长镰头部之翎羽,在流光溢彩的晚宴光照下,泛着森冷的杀意。
镰刀如毫无重量在高处男人手中挽起镰光,众人面色大变时,不知道谁踢翻了桌案“哐当”一声巨响。
寻声望去是一名吓破了胆的仙盟高层,区区元婴中期的他,刚刚目睹了更高阶的修士在这些人面前,如何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肉粽送菜……
依靠着昂贵的金丹,养尊处优的炼化,好不容易突破至元婴中期的他最清楚自己的战斗力,怕是还不如「翠鸟之巢」普通执法者——
他在这,一定会死。
几乎是手脚并用的,连滚带爬冲向唯一的出口,他满心想着那旧世主距离他如此之远,哪怕是舍近求远杀过来他也有准备的时间……
但下一瞬,他喉头一凉。
鸦雀无声中,他瞪着难以置信的圆眼转过头,却看见远处男人手中,长镰化作一把金弓,金色光芒的箭,“砰”地插入坚实岩壁,遮挡去了他的去路。
“这位大人,急着上何处?”
男人微笑起来,
“戏已开腔,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
长弓再次化作镰刃,镰光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四方神明,俯身低语,请君入座,仔细聆听。”
闭所之内,不分修为,那金光镰似自有判断,刀刃嗜血舔过之人有一个算一个皆为方才段从毅命陨后,提及渊海宗以及模拟舱时,面露一瞬心虚者——
而面露震惊如云天宗宗主谢从,则呆坐原地,未动分毫,亦未被伤及一根毛发。
血腥气与什么人吓至失禁的臊腥混作一谈,大概实在是有仙盟高层混至今日也年纪一把……
他们面露惊恐,大概无论如何想不到千百年过去,他们会是重新直面旧世主手中镰刃的第一批。
那些古籍中记载的“以一当百,万夫莫开”的盛况好似已经很久远了。
久远到他们从未将之放在心上。
如今直到那手握利器的男人,身着寻常布衣落入他们中间,那铺天盖地袭来的压迫感如冰冷的湖水涌入使人窒息——
头颅落地,命星陨落时,有些人茫然的想,今日出门前应当占卜一卦,结论必然是大凶。
代表着仙盟高层星盘黯淡的丧钟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铛”“铛”的丧钟齐鸣,杂乱至最后却又犹如谱出一曲激昂圣曲。
当以段从毅为首的仙盟内阁高层,七零八落,被简单粗暴的绞杀至横尸边野,他们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了无限的恐惧之上。
灰白的双眼所见的最后画面,是旧世主唇边微扬的弧度,以及他手中金光璀璨的夺命镰冰冷雪刃,倒映着的,他们自己因为恐惧而扭曲的丑陋面容。
自沙陀裂空树枯萎,仙盟成立,推出三界至高律法《沙陀裂空树》之后又三千一百一十七年,旧世主宴歧降世归来。
以虚假「神主言书」开启晚宴为起始,斩杀仙盟盟主以及其下组织内阁共七十七人,横跨元婴初期至化仙初期境界不等修士大能。
真龙仙君宴几安、神凤鹿桑联手阻止,最终铩羽不敌。
后人称此一战为“血色圣宴”,为凡人、修士长达数年征战拉开序幕。

第188章 新年快乐
“血色圣宴”过去三日, 莫说他化自在天界一片静默,《三界包打听》成了哑巴,还有一些有点奇怪的事也在同步发生。
——头等怪事,针对整个三界六道。
自不净海那座横跨东、西两岸的大桥中央, 有一座巨大的金色光轮从海平面的边界线升起。
仙盟的一半修仙界大能倒下了, 但他们的命星并未堕入其他界域, 当然也未修成鬼修。
旧世主手中的武器能斩断一切因果善孽,他们是杀孽深重,但他们并没有段南那能一样有机会修为鬼修,按照道理他们应该被消散于三界六道永世不得轮转回生……
但当他们的金丹碎裂时, 金丹却并非弥散, 而是在某一瞬间, 如数道流星,尽数飞向了沙陀裂空树。
沙陀裂空树吸收了数位大能生魄金丹后, 突然从原本的只抽芽状态长出无数苍翠新叶。
与此同时, 那座巨大的金色轮盘从海边升起。
海域中央, 轮盘之上,梵文闪烁着金色光芒时,他化自在在天界之主——道陵老祖——从那棵树中苏醒。
「尘归尘,土归土,回归溯源, 放得永恒。」
自称万道始祖的道陵老祖如是言。
一个段从毅的倒下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动乱,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傀儡倒下, 那个一头白发、眉宇间有一点红的男人在关键时刻回来了, 正如真龙镀鳞日那惊鸿一瞥。
在弥月山,众目睽睽之下,他从天而降, 带走了与旧世主厮杀的真龙与神凤。
——第二件怪事,大概只针对谢允星一人。
自打“血色圣宴”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南扶光。
无论是云天宗,还是大日矿山上宫殿,旧世主的寝宫,旧世主的书房,弥月山,「翠鸟之巢」总部……
云天宗大师姐,如人间蒸发。
谢允星哪里都找不到她。
南扶光不见了,周围的人却好像都见怪不怪。
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有一个人人失踪了的模样,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谢允星,他们是否见到过南扶光在哪。
云天宗的那些师兄弟姐妹甚至是高层宗主自不必说,如今仙盟排行前五十的大宗门,有一个算一个,包括谢从在内,在“血色圣宴”中活下来的宗主不超出十五人。
南扶光乃云天宗大师姐,却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又化身为旧世主手中那把传说中的“大梵净世镰”——
那是传说中天下神兵利器的缔造者,是万器母源。
若不是还有个坚决站在仙盟这边、当场与旧世主拔刀相向的真龙与神凤,这般动乱,谢从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但眼下如此情况,谢从就算是不死也脱层皮,这些日子游走于宗门与为道陵老祖与云上仙尊坐镇的弥月山之间,备受质疑其立场与成分,忙得不可开交。
莫说问他是否知道南扶光去了哪,他怕是比任何人都想要找到南扶光与杀猪匠,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允星无别的办法,只能去问段南,他只知道蹙眉,告诉她别瞎操心,人没死就行。
问吾穷,吾穷欲言又止,一副无语又不好具体说些什么的表情。
壮壮也没哭唧唧,能吃能喝能睡,只是多了一项每日趴在大日矿山码头,望着金轮发呆的娱乐活动。
问黄苏,黄苏叹气,道你去问那个人试试。
宴歧已经躲在书房数日未出门。
大概也听闻谢允星在找南扶光,他只托段北前来带话,只道南扶光一切安好,请她放心。
“当时南扶光与宴歧双贱合璧,所向披靡。”
「翠鸟之巢」指挥使淡道,“莫说是死在那场争斗中……那器身,被血浸得锋芒再露,实在是润得很,莫说碎裂,连一丝裂痕都没有。”
“你莫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日日去哪了呢?”
“你知道那日他们斩杀包括段从毅在内一共多少大能?也是,最近无《三界包打听》看热闹,你哪里能知道——实际就是,如今他化自在天界的半边天都塌了……”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的意思是,也许大战之后,他们疲惫不堪,‘伶契‘被旧世主关起来润器去了呢?”
“别叫她这个名字。”谢允星停顿了下,那张俏丽的脸沉了下来,“你当我傻子哄?”
按照道理,三界第一美人温柔如水,她沉下脸来,那模样除了能镇一下云天宗的师兄妹,放眼整个三界六道,能被她眉眼沉沉唬住的,大概也只有「翠鸟之巢」正副使大人了。
“……你别摆脸色给我看。”段北立刻警惕的望着她,金眸闪闪发亮如嗅着危险的戒备犬,“不信我,你还问?”
谢允星盯着他。
半晌,她突然平静道:“你刚才下意识转头往不净海上那抹光轮看了一眼,你知道吗?”
段北嗤笑:“不可能。诈我?这套把戏我三十年前就用腻——”
谢允星目无波澜:“壮壮最近也老趴在码头上盯着那个东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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