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又有宴几安与宴歧同时向她发出了邀请,在他们的身后是贵宾使用的专属电梯。
他们似乎坚定的想要替她省下那笔昂贵的Uber费用,正好外面的雪下得越发的大了,想要打到车并不容易……
南扶光还是选择走向宴几安。
毕竟好歹这位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或者是未婚夫),而她和宴歧实在不熟——
更何况方才宴歧猛然打断投影的动作属实莫名其妙,距离名垂青史只差临门一脚,被硬生生的抽离,是谁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所以就算是南扶光,也会感到稍微有些生气。
宴几安挥退了司机,替南扶光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后退到一旁,沉默地等她自己爬上去,然后“啪”地一声关上车门。
坐在真皮座椅上,那轻微的一声响让南扶光整个人抖了抖,若不是这会儿她坐在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里,她都有一种自愿被绑架的错觉。
架座那边的门被拉开,裹着车库的寒气,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侧身坐了进来,他低头扣上安全带时,感觉身边有一双意欲不明的目光。
他转过头,问她怎么了。
南扶光迟钝的“啊”了声,看着他启动车子,问了句:“你有国际驾照吗?”
很严谨。
看着宴几安摸索开启键的手停顿了下,他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淡道:“没有。谁查?……被拦下来就假装听不懂英语好了。”
南扶光顶着一脑袋的问号,心想姓宴的是不是都这副德行,上一次我和你家长辈(?)聊天,他也是三句话就成功给我干成一个行走中的巨大问号。
说着话时,宴几安已经出了车库,到正常行驶在路上了他也没解释一下方才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就在停车场耽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雪下得大了。
大概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原本应该黑透了的天在莹白雪光的反射下天色显得没那么暗,好像还是傍晚的样子,南扶光侧头看着窗外的城市街景,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上车——
早知道打Uber就好了。
虽然贵了点,但好歹她可以放松的玩手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尴尬的坐立难安。
沉默中,她觉得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满脑子都是呐喊“死嘴说点什么啊”但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对于她来说真的算是陌生人。
要真的就这么结婚以后躺一张床上,她可能整宿整宿都被尴尬得睡不着。
“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身边响起的嗓音平和,还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纵容语气……
南扶光很奇怪这种语气从哪来的,就好像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这个人是来求和的,此时此刻她问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可压根没有。
上一次他们就是互相礼貌点头然后道别@并没有吵架才对。
别人都这么问了,南扶光只好随便问些什么:“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工作的?”
话语一落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气音,她愣了愣懵逼的转过头才发现,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的人正在笑,唇角上扬,长长的睫毛微抖,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不拘言笑的人笑起来很有穿透力。
她顿时觉得相当窘迫,整个人恨不得缩到安全带后面,咬了咬唇角,她问:“你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想问问刚才发生的事,梵高的画,他想要说什么,或者是我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宴几安道,“看来你对我本人更感兴趣。”
他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戏谑。
但无恶意。
南扶光条件发射地嘟囔了句“不是的”,扭着脑袋楞楞的盯着开车的人:“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宴几安笑容收敛了一些,换上比较淡的语气:“哪种?”
南扶光也说不上来,于是就这么很没礼貌的让话题落在了地上,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与南扶光的坐立不安不同,宴几安像是很习惯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沉默,一路上甚至没有想过开个广播或者是放个音乐,就这么一路按照南扶光最开始报的酒店地址将她送到了附近。
眼看着要到地方了总要有点儿结束语,否则真的很像把人家当作司机,到了地方下车拜拜连车钱都不给。
南扶光开始没话找话,她问了宴几安今日为什么也会出现在那里,过去在这个项目中从未见过他的尊姓大名出现在任何一张文件上……
上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没提起。
“上次是第一次见面。”宴几安道,“第一次见面就提起工作上的事会让人感觉像甲方与乙方会面。我不想这样。”
这人突然长了嘴?
以前觉得宴几安是个年轻有为、钱多话少的有为青年,现在看来他好像挺会说话的,因为清冷的声音,他听上去很自然。
“这一次是逼于无奈。”
身边的人又道。
南扶光眨眨眼:“谁逼你?”
“宴歧说我是你事业上的伥鬼。”
外面的雪光中,年轻人的侧颜显得更加白皙,说到他那个他大概并不喜欢的长辈,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他唇角轻抿。
“我很不服气。”
他看上去有些委屈。
南扶光哑口无言,心想小宴总到底还是年轻,是会被长辈三言两语就说得不高兴的年纪,她正想说什么安慰他,正好这时候车子拐到了一条宽阔的大道等红绿灯。
前方的钢筋水泥的高楼林立,人行道上绿灯的行人擦肩汹涌,与车内瞬间的安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宴歧对你说了什么?让你离开我,跟他走?”
疑问句的句式,却是肯定句的语气,宴几安的语调充满着冷嘲讥诮。
“他当着你的面诋毁我,说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不可能找到那棵树,他是在骗你。”
红绿灯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宴几安干脆的挂了空挡,手此时此刻只是松松的搭在键盘上,目视前方,他语气很淡,一口气说完。
“可以给你很多钱,支持你的一切工作,就像遛狗的时候总要在前方摇晃着零食袋,哄骗你开心起来,迈开步伐奔向他……但实际上,你永远不会真正得到他手中的那份奖励。”
宴几安告诉她。
“来阻止你找到那棵树的人是他,并不是我。”
南扶光完全被说的云里雾里。
而此时,宴几安转过了头,望着她。
前方城市灯光璀璨仿若映照在面前这张年轻而俊美的脸上,黑色的双眸在这一瞬异常的明亮,宴几安道:“日日。你本来就该属于我的。先来的人是我,先动心的人是我,他不该抢走你。”
南扶光不知道宴几安在谁那知道了她的小名。
可能是她那迫不及待要把她嫁出去的父母。
当面前年轻人过分冰凉、车内空调花了二十来分钟都没捂热的指尖划过她的耳廓,她整个人像是被定格了一样,突然觉得车内过分的昏暗。
难以言喻的温度伴随着暧昧在滋生,她的呼吸变得很轻,面前的人再完美不过了——
年轻有为,英俊多金,冷漠外表下可能是有情绪稳定的内核。当他从天而降,断层式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很像老天爷双手捧着送来的一份甜蜜礼物。
但当他触碰她时,她内心非常违和的有一丝抗拒飞快的掠过。
那速度太快,她把握不住。
所以隔着中控扶手,驾驶座的人将她一缕长发别至耳后,俯身吻过来时,她并没有及时躲开。
窗外有路人看见了停在斑马线边的豪车内的互动,惊呼与欣喜让他们的脚步缓慢甚至停下来,笑着鼓掌为他们送上祝福。
……哪门子的祝福?
——红灯倒计时十秒。
冰冷柔软的唇瓣轻轻压在她的唇瓣上,伴随着完全陌生的气息和淡淡的古龙水香,南扶光从来没闻到过这种味道。
光是简单的唇瓣相贴,南扶光却觉得好像被蛇亲吻。
细腻却凉凉的触感和她以为接吻会有的感觉完全不同,她煽动着睫毛,感觉到自己的睫毛扫过宴几安的睫毛,甚至有一瞬间的交错打架。
——红灯倒计时七秒。
前方两座高楼之间的尽头大概是某个广场,正在举行什么庆典活动,“砰”地一声一朵巨大的礼花绽放,像是夜空中突然绽放的昙花。
红色、蓝色的光芒交织,在贴过来的人越发温热的鼻息中,南扶光有些仓促的转开了头。
她来不及抬手擦嘴,只是下意识地一转头,紧接着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在盛开后即将燃烧殆尽的烟火照耀下,她看见白雪形成的雾色中,一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苍茫古树,在远处高楼之中拔地而起。
原谅她词语匮乏,无法准确的描述那一棵树。
从她的方向,她并不能看到关于那棵树的任何体积概念,就好像一只蚂蚁来到了展示蓝鲸的水缸前,当它抬起头,能看到的充其量只是蓝鲸鱼翅上的一颗藤壶。
那棵树不可能属于这个世界。
它粗壮的树干藏于雪雾中,冲天入云,不见尽头。
烟火光芒时而照亮它树干的一隅,覆盖着青苔或者别的什么爬藤植物缠绕,树藤就是蚂蚁眼中已然震撼的藤壶。
——红灯倒计时三秒。
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没有任何一个人转过头为那个凭空出现的庞然大物感到震惊,他们说说笑笑着穿梭于街道,就好像……
这一秒和上一秒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们看不到那棵树。
——红灯倒计时一秒。
南扶光瞠目结舌的转过头看向宴几安,在她缓缓睁大的圆眼中,后者大概是因为证明了自己所说的话所以挑了挑唇角,正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见“砰”的一声,紧接着一股极大的撞击力从后方传来!
若不是南扶光上了安全带,这会儿她还不意外已经被甩飞出去,等她猛地意识到他们被狠狠地追尾了时,听见车外传来又一声巨大的踹门声,车身都因此要晃。
然后她这边本该上锁的车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像是一扇门长了腿凭空出现在马路中间似的,在所有路人当然也包括南扶光本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弯下腰——
解开安全带,钢铁似的手臂揽住她的腰,抱棉花玩偶似的一把将她抱出副驾驶,三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接触到外面冰冷的空气,南扶光只来得及“啊”一声就被安稳的放在了车边的地上。
她狠狠蹙眉,用力抬头想要质问面前的男人发什么疯这是大马路有没有一点法律意识,却在目睹了他脸上的神情时,瞬间收声——
面前的人黑如煞神,眼角都因为怒红多生一条细纹,他暴躁的摘了手套,随手塞进外套的口袋里。
随即,带着薄茧的温热指尖压在她的唇瓣上,非常用力且粗鲁的胡乱抹了两下。
她唇上传来疼痛,“嘶”了声拧着脑袋要躲他才放开她。
低低的说了句“一会再跟你说”,语气当然更像“等下跟你算账”,然后,立在她跟前山一般笼罩她的人抽离了——
正巧这会儿宴几安下了车。
他刚离开车身站稳,下一瞬就被快步走到他面前的男人踹出来的一脚踹飞了真的有两三米远。
那一脚用了多大的劲只有宴歧自己知道,结结实实给宴几安踹的趴在地上过了至少五六秒才勉强撑起上半身。
周围的尖叫声与手机拍照的快门声此起彼伏;黑色豪车翻起来的后盖“滋”地冒出白烟;
后车车头上长着翅膀的小金人落在地上,像顶级好莱坞电影的长镜头,极具戏剧性地在雪地里滚了三圈;
不远处大雪纷飞之中,不知其真面容的古树安静耸立,如森然怪物……
南扶光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各种围观中相当后悔今天出门怎么没带个口罩。
第192章 猫猫哭泣.JPG
虽然这是在美丽的大洋彼岸, 别人的地盘,完全陌生的城市,周围连围观群众的种族都和他们天差地别,但南扶光当晚还是荣幸地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看到了自己。
时代在变迁, 当“留子吃瓜群”和“美洲吐槽君”这种类似现代版的《三界包打听》在一个社交软件滋生壮大, 人与人的距离突然就会变得很近。
南扶光看见自己的朋友发的图, 是她坐在车里被宴几安亲吻的一幕。
这张照片应该拿去参加情人节主题类别摄影大赛的——
豪车的两个M立标为前景,之后是半透明的车窗,车窗倒映着远处高楼林立与绽放的烟火模糊光影,车窗内身着西装的男人一手扶着方向盘, 俯身亲吻坐在副驾驶的年轻女人。
图片上方, 是南扶光的朋友兴高采烈的配字:啊啊啊啊啊啊是我朋友是我朋友今日份“美洲吐槽君”第一热度八卦主角是我朋友!第一次吃到周围新鲜的瓜!兴奋!
南扶光盯着朋友圈转耳挠腮, 最后只给这位友人留下了无语万分的“……”。
半分钟后,后者便嘻嘻笑着私聊她说, 【嘿嘿, 报意思, 忘记屏蔽您了,么么哒。】
南扶光只能发给她更多的省略号。
为了报答她的省略号,对方又给她发了原贴链接——
这事儿能直冲热度第一,让一群留子吃瓜吃到兴高采烈,当然不是因为伟大浪漫又唯美的豪门故事……
真正事件的核心是这张浪漫照片里的男主, 后来被赶来的男二一脚踹飞。
南扶光看着照片的画风从“情人节备选获奖照”到“战争事件备选获奖照”,其中一张照的也很有水平——
拍摄者站在宴歧的身后照的。
以男人宽阔的肩膀为前景, 拍摄者打开人像镜头, 模糊了那半边肩膀与街景,追踪聚焦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宴几安那张英俊的脸。
这个角度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带入站立着的男人的视角, 那种身临其境的居高临下感,扑面而来。
配图的作者还在下面一行粉字OS:(该说不说,这哥真的好高啊!我为了拍越过他肩头的角度手都快举断了还要踮脚!)
南扶光将这个帖子迅速浏览完,体感到了发帖人应该也是个女生。
因为她从头到尾在叹息“姐妹吃得好喔”,还给南扶光不经意被照到的侧脸用了模糊的马赛克功能。
宴歧的脸也没怎么出现。
出现的只是宴几安在趴在地上英俊却脆弱的破碎面容。
——只有宴几安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南扶光关上链接时,友人微信框还在叮叮咚咚响着新消息提示,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上蹿下跳的邀请南扶光,既然看都看到了,干脆再给她的朋友圈点赞……
然后她可以截图再发一条,以表示她真的认识今日份纽约街头女明星。
南扶光一脸黑线,去给她发的那条补了个赞。
然后问她:【宴歧的照片咋也做模糊处理了?】
上一秒还像瓜田里躁动的猹一般满地乱蹿的友人突然沉默了一瞬,而后道:【你也知道那是宴歧,认识不认识的动动手指上天眼查或者度娘查一下这两个字有多难,查完你再回来告诉我,谁敢?】
南扶光:【……】
南扶光:【这么识抬举?】
识抬举女士:【还行吧,你以为我们这种脆弱的小动物能在这个复杂又残酷的世界活下来靠的是什么?】
识抬举女士:【是对危险的敏锐。】
识抬举女士:【也就是识抬举。】
有一瞬间南扶光真的考虑去查查宴歧是什么人。
毕竟他很有钱,而且还很能打,最神奇的事之前那会儿宴几安从地上爬起来没再还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南扶光很肯定,今晚但凡换个人来,怕是要被宴几安整得渣都不剩。
南扶光:【还好啦,法治社会,还能因为别人发了自己的一张照片做掉别人?】
识抬举女士:【难说!宴几安甚至是他侄子,你看他手下留情了吗?那是在异国他乡的大马路上,当时你们离时代广场就差三条街,你想想街上多少人?】
……这样吗?
那是有点过分。
正所谓白天不讲人晚上不讲鬼,在南扶光想动手搜一搜宴歧这号人的一瞬间,她微信又震动了下——
这一次在各种私聊她吃瓜的新消息中,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她毫无印象的头像顶置在了最前面。
那头像是一只小猪,不是卡通形象,就现实意义上粉嫩的小猪。
来人的名字叫【壮壮】。
当南扶光点开他时,发现这个【壮壮】给她发了张照片——
是一个人用自己的手机照另一个人的手机屏幕的照片。
被拍照的手机屏幕中央显示的是某人的朋友圈列表,南扶光的友人,也就是识抬举女士的发言被照了下来,不知道是圈子里的哪位人才,总之他(她)还是南扶光和识抬举女士的共同好友。
于是在照片里,南扶光给那张可以拿去评情人节类别奖项的照片点赞的行为被记录。
壮壮爸发了南扶光点赞这照片的照片。
紧接着发了个小猫仰天大哭的表情包。
南扶光:“?”
南扶光心想这他妈谁,最近她可没在大马路上瞎添加对她一见钟情的高中生……
或者小学生。
反应了一会儿,她打开对方的朋友圈,全是正儿八经、看标题就不会有人想看的枯燥财经相关政策新闻转发,微信号是yanqi7788外加一串意味不明的符号。
南扶光:“……”
南扶光:【宴先生?】
对方不说话。
又给她发了三个不同的猫猫大哭表情包。
南扶光:“……”
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微信里的?
飞机上?
就那十几秒?
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他不仅自带破译功能飞快的解锁了她的手机,还就用看她和宴几安合影的那么十几秒功夫,打开了她的微信,自己添加了自己的微信好友……?
啊啊??
哪怕是钢筋水泥高楼如怪物的林立的超一线大都市,这位于城市中心的酒店的高度,也足以让住在顶层套房的贵宾俯瞰整个城市。
露台上拥有的无边泳池水波荡漾,恒温泳池中一身赤条的男人如游鱼从水波纹下游过。
至泳池边缘时,他破水而出,湿润的结实手臂滴着水,并不在意温度似的,懒洋洋搭在泳池边缘的积雪上。
他歪了歪头,看着凭空出现在泳池边缘的年轻人——
后者还是下午那一身衣服,西装革履笔挺,除却头发在寒风中吹的有些凌乱,那张本就因为却发血色的白皙脸蛋在冬日寒风中更加苍白。
泳池中的男人撩起水,将额发往后捋露出光洁额头。
眉眼舒展,他看上去丝毫不为住处从天而降不速之客感到烦恼,微微一笑,问他有何贵干。
宴几安站在泳池边,从下至下的俯视趴在泳池边的男人——
这样的姿势让他过于强壮的肩部肌肉以惊人的弧度隆起,隐藏在水中的腰精壮有力。
肌肉走向分部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标准的像是医学者的人体学解剖教科书。
当男人自下看来时,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丝毫未减半分。
不高兴的情绪再次在胸腔中蔓延,宴几安抿了抿唇,很不耐烦的说:“他没有给我下达任何有关于地界的指令。”
他说完,转头去看他们身后,高楼中隐约可窥见一隅的苍天古树静置耸立,冲入云海。
“是吗?”
男人挂着标志性的虚伪微笑。
“那看来你觉得他对你很好哦,安安。”
宴几安烦躁的“啧”了声,让他别叫这么恶心的名字,不出意外的又换来几声笑。
他总是这个样子。
想要把脚边这颗湿漉漉的头颅踩回水底,宴几安张张口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说完了——
道陵老祖是我的师父。
道陵老祖对我与鹿桑确实很好。
道陵老祖没有交代任何的任务给我让我来到地界,临行前,他只是道,既然有诸多遗憾,又放心不下,便去地界看她一眼,助她顺心如意。
宴几安来了,他发现到了这边的南扶光也没闲着,作为这个世界的先知类角色,她早就踏上了寻找沙陀裂空树真相的道路。
地界的人不应该有资格看到那这棵树的,他们甚至没资格发现它的存在。
但作为上位者的道陵老祖却没说不许,他默认了让宴几安助南扶光如愿——
而今日。
在那繁忙的交叉路口。
正如所有童话故事中会有的一吻,她看到了她毕生追寻的东西。
所以宴几安不明白,宴歧眼中的不屑与那一瞬的愤怒来源于什么。
他不相信仅仅是因为他吻了南扶光这么简单的事就会招惹男人在那么多地界的人类面前出手。
在那一瞬间被踹出去时,他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森然的杀意。
今晚宴几安出现在这,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你披着伪善的皮,就连日日都不知道,睥睨众生,视万物为蝼蚁,孤傲乖戾的人,始终是你。”
宴几安几乎一字一顿道。
“在你看来,地界的人,永远没资格看到那棵树。”
没有立刻回答。
“哗啦”水声中水波荡漾,冲开了泳池边的积雪,在薄怒的宴几安眼皮子底下,男人不要脸般坦荡的摇晃着腿间雄性尊严,擦擦手上的水,拿过了自己放在旁边的手机。
在一瞬间他微微蹙眉,打开微信聊天界面,飞快地在上面摁了几下。
玩够了,他才抬起头,看向宴几安:“他没让你做什么,但你还是下来做了很多事,不是吗?”
“让日日如愿看到那棵树也算?你意思是这本来就是他的计划?”
“嗯。”宴歧说,“算是吧。”
停顿了下,男人换了一个很淡的语气。
“毕竟你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南扶光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了一晚上。
在一一将宴先生的“猫猫大哭.JPG”表情包存下来后,她冷静地对还在发表情包的男人说她准备洗洗睡了,明天还有针对《星月夜》的进一步研究会议。
后者发表情包的速度慢了些。
过了一会儿回答——
壮壮:哦。
壮壮:我撤资回国了。
据南扶光所知,因为数额太大,涉及到的艺术品也是人类瑰宝,所以为了防止离谱的意外发生这一次针对画作的扫描与研究是全款预付形式……
都给出去的钱人家必然是不会还的。
扯什么撤资。
南扶光给他回了个【……】以代替脏话,祈祷他能看得懂。
去浴室之前小助理给她发来了今日的会议记录,因为今天的意外插曲过多、发现的结果过于伟大,会议记录很长,而且是多方会议记录翻译过来的英文版本。
小助理说这个会议记录是公开性质的,为了接下来方便吸纳资金也为了整个组织本身造福人类、共同进步的性质,现在媒体已经连夜蹲在了会长的酒店外等待发布会。
最快的情况是等南扶光洗完澡出来今日份的热点不再属于她与她的豪门狗血情。
南扶光对此感恩戴德并叫小助理住嘴,她一边浴缸放水一边打开会议记录随便看了两眼,发现这个会议记录不知道是哪个国家送来的版本翻译,把“梵高”的名字都拼错了。
“Van Gogh”变成了“Van Dogh”,不知道是哪国语言的读音或者是拼写习惯问题,就好像写这个会议记录的人本身深刻讨厌梵高并开始骂人一样离谱。
南扶光截图给小助理看又送了她【……】,其实所谓的小助理也就是她本科的学生,发过来一个小兔子尖叫的表情包,道:【我没注意啊啊啊老师?】
也就这个时候乖乖叫她老师。
南扶光当然不会因为这种错误骂人,坐进浴缸的同时她随意翻开了电脑点击自动纠错功能,想着还有什么离谱的拼写错误一起纠正——
然而就在她点下功能键的一瞬,屏幕上频繁出现的“Van Dogh”单词被自动纠错成了“ShraDha”。
铺天盖地的“ShraDha”看得南扶光微微一愣。
拼了半天也没拼出这是什么意思,南扶光微微蹙眉退出了软件,点击不保存,重启软件。
再次回到桌面时,原本的英文会议报告连名字都变成了“ShraDha”,南扶光打开文件,发现会议报告里的替换已经完成,这个单词像是病毒入侵电脑一样稳稳的被留了下来。
大晚上的,酒店就她一个人。
浴缸里的水很暖,但是身体接触到浴缸瓷面的地方,还是有一股寒气往外冒,穿透了她的皮肤。
南扶光伸手推开了电脑,调亮了室内的光。
爬出浴缸裹上浴袍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像喝可乐似的一口气牛印一大口,她放下杯子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得不受控制。
拉开酒店落地窗的窗帘,暴雪已停,夜幕降临,林立高楼间,那棵树还在那里,黑漆漆的一片阴影笼罩在城市的上空,就像是帝王组织放出来的远古巨兽有一只于纽约登岸,可拼命仰视,只能看见它的一条腿。
下一秒城市就会在它的脚下毁于一旦。
“唰”地一下重重拉上窗帘,南扶光背对着窗户,心跳比刚才更快,水珠从她的发梢滴落发出“啪嗒”一声轻响,落在地上,蜿蜒伸展。
水痕像是一棵正在生长的树的模样,自她的脚底蔓延。
原本只是细细一条水痕,很快的水痕扩散成了一泊积水,苍天大树在南扶光的面前伸展,她赤脚站在树的这一端。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像是一颗石头堵在了喉咙,人在最恐惧的时候根本不可能尖叫出声,事实上机智的恐怖是后脑勺都在发麻,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