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如意by暮兰舟
暮兰舟  发于:2025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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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驸马等人带着圣旨南下,正德皇帝还不忘跟张永张公公打招呼:“朕还想在家里多住时日,要豹子营吉祥和赵铁柱先赶去,吉祥父亲瞎了眼。”
“啊?”张永大惊。
正德皇帝遮住自己的左眼,“瞎了一只眼,人没事。”
吉祥和赵铁柱听到消息,当即快马加鞭,赶往通州!
通州,宝源店。
风尘仆仆的吉祥看到父亲戴着一只眼罩的样子,很是心疼,“爹,还疼不。”
“不疼。”鹅姐夫都这个样子了还安慰儿子,“挖眼的时候喝了麻沸散,睡过去了,没感觉到疼,就是养伤的时候觉得眼睛痒痒,蚂蚁爬似的,又不敢动手挠,难受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吉祥忿忿道:“我一定要去江西剿匪,为父亲报仇!”
鹅姐夫忙道:“乖儿子,听话,莫要冲动,朝廷已经派了人去江西主持公道了,朝廷自会派兵剿匪,你可别单枪匹马的去,爹已经尝到了打仗的滋味,太残酷了,我们商队死的死,失踪的估计也死了,爹不想你有事,你就这里陪着爹。”
鹅姐夫还捂着眼睛装不舒服,“哎哟哟,眼睛怎么开始疼了?是不是连日下雨的缘故?吉祥啊,你去请个大夫给我瞧瞧。”
鹅姐夫是个慈父,为了稳住儿子,不惜装病撒娇。
吉祥去请了大夫,大夫给鹅姐夫看眼睛的时候,吉祥问如意娘,“如意知道这事吗?”
如意娘说道:“没告诉她,怕她在园子白白的担心难过,唉,瞒过这阵再说吧。”
吉祥说道:“如意今年二十四,明年二十五,按照张家的规矩,丫鬟到了二十五岁,或配小厮,或求了恩典出去,都要有个去处,如意娘,到时,我一起把你们母女都接出来吧。”
如意娘点点头,“是得出去了,没人配得上我的如意,我可舍不得我家如意胡乱嫁人。”
咳咳!吉祥轻咳了两声,把胸膛挺了挺,然后使劲给母亲鹅姐使眼色。
鹅姐会意,就牵着如意娘的手,到一旁说体己话去了,“如意的婚事自是不能草率——你对未来女婿有什么要求?”
如意娘说道:“人品好,长的好,脾气好,最重要的是如意看得上,若是我家如意看不上啊,管他什么人,我都不稀罕。”
吉祥一听,顿时放了心——这不就是照着我的样子说的么!
且说崔驸马等朝廷官员赶往江西时,从钱帚儿那里得到消息的宁王幕僚日夜兼程,抢先到了宁王府,向宁王禀告土匪是王府死士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费宏上了京城告上御状了!
宁王一听,晓得把儿子推向皇储、成为太子的事情是彻底黄了!
不如……
宁王狠狠将杯子一摔,说道:“盼儿子当太子、当皇帝是盼不上了,不如我自己当皇帝!正德皇帝这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废物!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本王就要造他的反!”
正德十四年,六月十四日,江西宁王杀了江西巡抚,宣布当今正德皇帝昏聩无能、不生皇储、国本动摇,他奉张太后懿旨,起兵监国。

宁王奉张太后懿旨,造正德皇帝的反?
宁王的起兵檄文里写正德皇帝荒淫无道有很多人相信,但是说张太后写了懿旨,要宁王去造自己亲生儿子的反,基本没有人相信,都觉得是宁王伪造了张太后的懿旨,想让自己起兵谋反听起来名正言顺而已。
可见宁王想当皇帝都想疯了,其疯癫神经,正德皇帝和宁王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圣人了。
看到抄录的宁王起兵檄文,张太后简直比窦娥还冤啊,在正德皇帝那里哭诉冤屈。
正德皇帝说道:“太后说檄文里的懿旨是假的,朕相信太后,此乃反贼的离间之计,可是——”
正德皇帝给了张太后一封密报,“除了太后懿旨,反贼还拿出了大舅写给反贼的书信,信上大赞反贼是千古罕见的贤王,觉得反贼的儿子适合当太子,信上的字迹是大舅的,就连大舅寿宁侯的印信也是真的。”
张太后扫了一眼密报,忙道:“哀家可以以性命作保,寿宁侯绝对不会和反贼来往,哀家的懿旨都可以伪造,寿宁侯的书信当然也可以伪造,求皇上明鉴!”
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是真是假,官方都必须认为是假的!绝对不能给宁王任何师出有名的机会!
因为,如果亲舅舅的信是真的,那么,太后的懿旨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宁王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拿着寿宁侯的“亲笔信”,就伪造太后懿旨,说自己起兵是奉太后的命令。
正德皇帝日常也在发疯,但遇到正经事他一点都不疯,晓得其中厉害,现在大敌当前,不能自家先乱了阵脚,哪怕之前正德皇帝再不待见张家,此时也必须一致对外,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大舅舅的事情,得需大舅舅解决,明天大朝会,朕要宣布御驾亲征,剿灭反贼,到时候大舅舅要站出来,痛骂反贼伪造信件,他从未与反贼有过任何来往。”
张太后晓得皇帝在给自己亲弟弟一个划清界限的机会,连忙说道:“皇上明察秋毫,一眼就能辨忠奸,哀家立刻着手去办。”
这对母子相处,不像母子,更像君臣。
张太后命女官将伺候老祖宗的芙蓉姑娘召进宫里——其实应该直接把两个弟弟召进宫里商议明天大朝会的事情,可是,因大弟弟东府侯爷年轻时在宫廷不知收敛,酒后轻薄宫女,正德皇帝不待见两个舅舅。
所以,张太后以前有事都是宣老祖宗进宫商议,后来老祖宗身体不行了,就宣芙蓉进宫,基本不让弟弟们进宫。
因宁王起兵造反之事关系重大,是朝廷驿站一千里加急送来京城的,京城里,皇帝先知道,民间,甚至官场都还没有传开,芙蓉在颐园就更不知道了。
芙蓉听了张太后口谕,忙道:“奴婢这就回去告诉老祖宗,急召两个侯爷商议明日大朝会该如何说。”
张太后说道:“哀家的大弟弟秉性如何,哀家很清楚,他是个花花肠子、老鼠胆子,断然不敢接触藩王的,可是他这个糊涂人平日如何保管印信?哀家不知,或许被人偷盖或者伪造也未可知。”
“去查一查哀家大弟弟身边能够接触到印章、能模仿笔迹的师爷或者幕僚,或许是他们收受了宁王的贿赂,铤而走险,临摹大弟弟的笔迹,盖了印章也未可知。最近要对东西两府和颐园都严加管束,以防后院起火。”
“还有,此事切莫声张出去,即使明天大朝会皇上宣布御驾亲征,咱们张家也不要谈论国事,要牢牢记住,外戚只要不干政,就会一直享富贵荣华。”
芙蓉应下,赶回颐园,以老祖宗的名义紧急召集两个侯爷。
平日,这种烦心事是不敢惊动老祖宗的,可如今此事关系到张家荣辱,芙蓉不得不硬下心肠,一五一十告诉了老祖宗。
老祖宗听了,灰白的面容回光返照似的,突然红光满面!
芙蓉赶紧将准备好的救心丸喂给老祖宗,“莫要气,这节骨眼上生气可没有用,两个侯爷都在等老祖宗示下。”
老祖宗如今白天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甚至有失禁的现象,不知不觉湿了裤子和褥子,这些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三个人——花椒,来寿家的和芙蓉知道,都没有告诉过别人。
如今关系到政事、张家生死存亡之际,芙蓉素来谨慎,把花椒和来寿家的都打发出去了,只有她一人服侍老祖宗。
老祖宗吃了药,两个侯爷也赶过来了,芙蓉解释了一遍张太后的意思。
东府侯爷吓得跪地说道:“老祖宗,儿子无能,可是儿子绝对不会和宁王——”
“是反贼!现在已经不存在什么宁王了,只有反贼!”一旁西府侯爷连忙纠正到,此时他吓得额头全是汗珠儿!此事若真,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啊!
东府侯爷立刻改正了说辞,说道:“儿子绝对不会和反贼有任何牵连的!儿子寿宁侯的官印,都是随身携带,府里的幕僚和师爷们平日里在东府书房里替儿子办事,使用的都是儿子的一枚闲章。”
说完,东府侯爷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寿宁侯的官印是巴掌大小的白玉印章。
东府侯爷明白,只要不干政事,无论他如何花天酒地,老祖宗都会随他去,所以,这些年他就是玩出花来,也一直没出过大错,老祖宗从未将他禁足——除了被老婆周夫人抓破脸被迫在东府养伤之外,东府侯爷一直在外头浪荡。
西府侯爷听哥哥这么一说,当即说道:“大哥这些年一直把棉花胡同山东菜馆那里当成家,如果那信是伪造的,多半就是棉花胡同的人有问题,得好好搜一搜。大哥,小弟跟你一起去肃清门户。”
西府侯爷这么一说,东府侯爷当即垂头顿足说道:“是了是了!我在棉花胡同养的那个外室是古董行出身,惯会临摹字迹,平日里,我场面上应酬的书信应答都是她代笔,写的可像了!我的官印虽然从未给她看过,但是……同眠共枕时,得宽衣解带啊,不可能一直带在身上……”
东府侯爷的声音越来越小,并不是觉得丢人,而是觉得不知不觉闯了大祸,老祖宗要大发雷霆了。
出乎意外,老祖宗并没有骂他,而是呆滞了片刻,芙蓉赶紧服侍着又给老祖宗吃了一枚救心丸。
老祖宗对二儿子说道:“你即刻去棉花胡同,替你大哥料理此事,倘若……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无论是真是假,都必须是假的,你明白吗?”
老祖宗对大儿子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了,只和二儿子交代。
西府侯爷说道:“明白,老祖宗放心,我带的都是身边绝对信任的人。”
与此同时,五戒骑着快马,风尘朴朴的赶到了护国寺附近,他的黑眼圈很吓人,看起来差不多两晚没睡的样子,在马背上几乎摇摇欲坠。
五戒翻身下马,这里有一家民信局,他要了纸笔,现场写信。
原来,五戒拿着钱帚儿给的五万两银子去外地买新户籍、买房置地,南方地多人多,容易藏匿踪迹,所以他一路向南寻找适合钱帚儿和抹儿隐居的地方。
到了济南的时候,他听到了宁王造反的最新消息!
五戒猜到东窗事发了,宁王谋反,钱帚儿私底下收受宁王幕僚贿赂的事情很有可能暴露啊!
不好,钱帚儿有危险!
五戒赶紧往回赶,一路更换马匹,两天两夜都没有睡觉,也就比朝廷驿站接力送的情报晚两个时辰到京城而已。
五戒心想,钱帚儿暴露,张家牵扯到宁王谋反案里,还不知会如何,到时候还在张家当差的如意等人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于是,五戒下了马,在民信局里给如意娘写信——因为如意娘知道了,就会告诉鹅姐一家,大家一起快离开大厦将倾的张家。
信中,五戒不敢说钱帚儿的事情,只是说宁王谋反,张家东府侯爷牵扯其中,一定会殃及池鱼,要如意娘等人赶紧想法子脱身,离开张家。
为了让如意娘等人顺利离开张家,五戒还把十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包裹在信里,一共一万两银子,足够如意娘等人自赎出府。
五戒把银票和信都塞进信封里,写下地址和如意娘的名字,问伙计,“即刻送到这个地址多少钱?”
伙计一看地址,很近嘛,都在北城,说道:“两百钱就足够了。”
“我给你二两。”五戒拿出银子,“你当着我的面马上就送去。”
伙计得银子,当即就揣着信骑马去送了。
办完了这件要紧的事,五戒强撑着疲倦的身躯上马,赶往棉花胡同。
五戒并不知道,如意娘鹅姐等人都去通州港宝源店,还没有回京城。
民信局的伙计到了四泉巷送信,发现大门上了锁,人不在家。
井亭里淘米洗菜的妇人们告诉伙计,如意娘和鹅姐有事出门了,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也不晓得去了那里,应该是出了远门。
民信局的伙计就把书信塞进了如意娘家的门缝里。
且说五戒赶往棉花胡同山东菜馆,此时钱帚儿还在窗下描眉、往脸上贴花钿,等东府侯爷回来继续唱曲助兴。
听抹儿说五戒回来了,钱帚儿手里的花钿落在梳妆台上,“我要他去办事,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房门外的五戒已经等不得抹儿传话了,直接进屋,说道:“宁王起兵谋反!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京城!到时候你和宁王的书信来往就会暴露,你和抹儿赶紧跟我走!”
钱帚儿故意装傻,“宁王谋反?他不是一直谋求他儿子当太子吗?怎么直接就反了?”
五戒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在济南的时候听到消息,立刻回来报信,两天两夜都没有睡觉,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钱帚儿听了,方确定东窗事发,她不想把五戒和抹儿牵扯进来,说道:“你不会是借口哄我和你私奔吧?你先带着抹儿走,我随后就去。”
上次五戒就要带她远走高飞,她严词拒绝了,还狠狠羞辱了五戒一顿。
抹儿说道:“帚儿姐姐不走,我就不走。”
五戒差点要给钱帚儿跪下,“姑奶奶,求求你,快走吧,我若骗你,要我不得好死,天打——”
钱帚儿捂住了他的嘴巴,“我不准你自己咒自己,好,我跟你走。抹儿,收拾行李。”
见抹儿和五戒都不肯走,钱帚儿只得退而求其次,三个一起走。
五戒说道:“抹儿别收拾了,我手里还剩四万两银子,足够我们几辈子生活了,现在就走!”
五戒一手一个,拉着钱帚儿和抹儿就往走,他是直接骑马进院子的。
钱帚儿看到只有一匹马,说道:“一匹马载不动三个人,跑一会就累了,抹儿,去后院把马车赶过来。”
抹儿去了后面的马廊,就在这时,前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马匹躁动不安,五戒抚着马脖子,钱帚儿有种不好的预感,拉着五戒就要去后院。
但为时已晚,东西两府的侯爷带着一群精壮的心腹赶到这里,将五戒和钱帚儿包围了!
钱帚儿见势不妙,甩来五戒的手,她会唱曲,朗声尖叫道:“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大白天闯进我的院子,侯爷!你也不管管!”
钱帚儿故意制造大动静,是为了给后院赶马车的抹儿示警,要她快跑!
示警之后,钱帚儿就扑到了东府侯爷怀里,“侯爷,你带着这些人来做什么?奴家好害怕。”
美人在怀,东府侯爷的心就摇摆了,但是看到五戒,又开始起疑,“五戒?你来做什么?”
不等五戒开口,钱帚儿就说道:“我夜里做了个怪梦,就找五戒道长过来,给我解梦。”
东府侯爷的心摇摆的更厉害了!但是一切都瞒不过冷静的西府侯爷,他命人搜查五戒的身和马匹里载的东西,翻出了四万两银票来!
西府侯爷指着厚厚一叠银票,“解梦而已,要给四万两的酬劳?钱帚儿,你这些钱从何而来?”
不等钱帚儿开口,五戒说道:“这不是钱老板给小道的,这是其他香客资助小道开新道观的。”
西府侯爷追问:“那些香客?这么有钱,居然资助一个小道士四万两银子。”
五戒说道:“香客们身份尊贵,请侯爷恕小道不能明言。”
西府侯爷一笑,随即脸色一冷,“捆起来,两个都套上麻袋,不准他们两个挤眉弄眼,互相打掩护。”
钱帚儿见事情要糟,骂道:“你一个小叔子闯进嫂子的屋里,还要把嫂子绑起来套麻袋是何道理?难不成你也看上了我的美色?”
钱帚儿做困兽之斗,紧紧抱着东府侯爷,“侯爷,我一生只有过侯爷一个男人,绝对不伺候别人。”
美人计向来都是管用的,佳人在怀,东府侯爷回抱着钱帚儿,“我说弟弟,你是不是搞错了啊,帚儿是无辜的,她都吓得发抖了,怪可怜见的。”
西府侯爷冷冷道:“ 这个女人天生狐媚,大哥已经被她迷了心窍,这个女人和这个臭道士明明不清不楚,大哥还没蒙在鼓里。大哥若再不放手,我只能请求老祖宗把大哥关在祠堂反省了。”
东府侯爷一天不在外头浪就心里难受,怎么可能甘心被关?当即就放手了,说道:“帚儿,不要怕,等查清真相,就放了你,你且先忍耐。”
帚儿正还要努力争取,西府侯爷说道:“这对狗男女,一个是唱戏的,一个是当道士的,都惯会察言观色,迎来送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太会说话了,蛊惑人心,堵住他们的嘴,就是缴获了他们的武器。”
于是帚儿和五戒都被绑了,用麻核堵嘴,套上麻袋,口不能言,目不能视。
帚儿陷入一片漆黑,方知她的气运已尽,常在河边走,今天要掉进河水里了……她不后悔,只是可惜连累了五戒……
五戒的世界也一片漆黑,心想死劫难逃,他和帚儿此生不能在一起,若死能同穴,死而无憾!
西府侯爷向来办事利落,吩咐道:“你们把钱帚儿的房间细细搜一遍,地板撬开、木头锯开、墙砸开、房梁上也不能放过,就像梳子似的,细细梳一遍。”
侯爷一声令下,就像拆家似的,钱帚儿的屋子被细细的拆开了翻看,果然,在梳妆台后面的墙壁里,发现个夹墙,里头有藏着金银珠宝,还有几封信。
打开一瞧,西府侯爷的魂魄都要吓飞了,是宁王的亲笔信!感谢东府侯爷对宁王世子的赞美,将来世子若成功入主东宫,成为大明太子,宁王定当厚谢云云。
西府侯爷把信给东府侯爷看了,“都这样了,你还信这个狐媚子?就是她贪图宁王的贿赂,伪造了你的信,差点给咱们张家带来灭顶之灾!”
东府侯爷当场吓的瘫软在地,抱着西府侯爷的大腿哭道:“怎么办?我的好弟弟,不是我的写的,但是字迹和印章都是我的,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西府侯爷恨不得哥哥立刻死在黄河里!但是,这是他亲哥哥,东西两府,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哥哥若出事,当弟弟也会跟着倒霉。
西府侯爷说道:“只能灭口,死不承认。这钱帚儿和五戒本身就是张家的奴婢,且都没有父母亲人,无人牵挂,就是消失了,也无人去寻——”
还没说完,东府侯爷说道:“钱帚儿还有个贴身丫鬟抹儿,感情好的就像亲姐妹似的。”
西府侯爷大惊:“抹儿人呢?”
东府侯爷一愣,“这……应该就在菜馆里头,你派人再找找。”
西府侯爷的人把山东菜馆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抹儿,最后,西府侯爷命人把钱帚儿和五戒嘴里的麻核都拿出来,依然套上麻袋,拿起棍子就打!
每打两棍,就问他们“抹儿在那里”。
但一直打到两人气绝,他们都没有透露抹儿一个字。
钱帚儿在麻袋里哈哈大笑,“我死之后,宁可忍受地狱之火的折磨,也不愿转世投胎。两位侯爷,我会狱火里等你们!”
五戒在麻袋一直重复着“今生无缘,但愿来世”,一直到气绝。
东府侯爷听到一声声闷响,掩面救不得!
将五戒和钱帚儿杖毙之后,西府侯爷下令,在满是血的原地挖个深坑,把两个血淋淋的麻袋扔进去,泼上油,一把火烧了,焚尸。
对外却说,东府侯爷的外室和道士私通,偷了张家的金银,两人带着钱财私奔,跑了。
但是,抹儿是真的跑了啊!之后新帝登基,抹儿敲登闻鼓,告御状,新帝命人彻查此案,从棉花胡同里挖出两具烧得焦黑的尸骨!
此案得以重审,西府侯爷又辩解说,是家中婢女钱帚儿偷了张家金银给道士,他气不过,就杖毙焚尸了。
《明实录世宗实录》大卷第一百五十五记载:“尝以婢窃金施僧,遂执婢及僧杖死,焚其尸。”
愤怒的抹儿和西府侯爷对簿公堂,除了这场血案,西府侯爷还有其他人命,甚至连当年曹鼎的父亲曹祖敲登闻鼓告状暴亡的案子也重新拿出来审理!
墙倒众人推,西府侯爷最终背负十几项罪名,在坐了十几年牢之后,最终被押解到西四牌楼,斩首示众!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咱们暂且按下不表,继续说本回目的故事。
且说西府侯爷以雷霆手段替东府侯爷灭口,搜到了宁王给哥哥写的书信,将书信带到颐园,给老祖宗看了。
西府侯爷说道:“老祖宗放心,宁王的回信已经找到,人已灭口,虽逃出去一个丫鬟抹儿,但不足为惧,一个丫鬟而已,又无证据,撼动不了张家。”
老祖宗看完了宁王的书信,“这么说,宁王手里的你哥哥的亲笔信是真的了。”
东府侯爷忙道:“是假的!狐狸精模仿我的字迹,偷了我的印章盖上的!”
“和真的没有什么区别。”老祖宗把宁王的回信放在蜡烛上烧了,蓦地挥起拐杖,朝着大儿子打去,“你这个败家子!”
吓得东府侯爷连滚带爬,躲避老祖宗的拐杖,大叫道:“书信真的假的都不重要,反正皇上绝对不会说这是真的,皇上都说是假的,谁敢说这是真的?老祖宗,您得讲道理啊,这个家怎么就败了?我怎么就是败家子了?”
老祖宗平日走路都需要两个健壮的丫鬟扶着,今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杵着拐杖追打满地滚爬的大儿子,骂道:
“你这个蠢货!为了御驾亲征反贼宁王,皇上当然会帮我们张家遮掩此事,可是未来的皇帝呢?将来无论是皇上生了亲生儿子,或者从宗室里挑选储君,新帝都会厌恶打压我们张家!因为你这个蠢货写信给宁王,说他儿子最适合当太子!”
老祖宗怒极反笑,“哈哈,我这一生都为了张家的前途谋划,我把唯一的女儿送进宫廷,当太子妃,当皇后,当太后,宫中高处不胜寒,我女儿只得半生娇宠,余生皆是焦虑,惶恐不安。”
“我那爱说爱笑的二孙女,为了联姻生儿子,五年三次流产,力竭而亡。”
“我那乖顺听话的三孙女,宁可正青春就削了头发做姑子,也要斩断红尘,从此不当侯门女。”
“而我,更是活成了一个笑话!把女儿,孙女一个个填进去,用她们煎熬出来的油,来养你们这群扶不上墙的烂泥!一生算计,到最后,万念……成——灰。”
说到“灰”字的时候,老祖宗手一松,拐杖落地,芙蓉赶紧上前扶着老祖宗,老祖宗身子重重的压在芙蓉身上,双目圆睁,已然气绝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办丧礼简繁各不同,主帅逃姨娘登城墙
芙蓉第一个发现老祖宗气绝,虽然老祖宗的身体如一节枯木,芙蓉早就有了老祖宗随时会走的预感,背地里还要西府侯爷把板准备起来,冲一冲。
但,当死亡真正到来的时候,犹如当头给了芙蓉一拳,芙蓉顿时觉得一阵耳鸣,耳朵嗡嗡叫,听不见两个侯爷跪在老祖宗遗体旁边大哭的声音。
花椒,来寿家闻讯赶来,看到老祖宗遗体还在芙蓉身上,连忙要健壮的丫鬟婆子抬了板来,将遗体在安放在上头。
芙蓉木木的站起来,这个世界似乎变得没声音了,她看见如意扶着戴着眼镜的王嬷嬷进来了,王嬷嬷张口跟她说话,但是芙蓉听不见,只看见王嬷嬷的嘴巴开合。
如意看到芙蓉僵在原地,脸色苍白,触手冰冷,就跟王嬷嬷说道:“嬷嬷,芙蓉姐姐有些不对劲,我先扶着她坐下缓一缓。”
王嬷嬷说道:“等芙蓉姑娘好些了,你问问她老祖宗是在几时几刻走的,阴阳生马上就要来了,要根据老祖宗的生卒年和家里人的八字推算殇榜的日期。这可是关系张家后人气运的大事,不能马虎了。”
王嬷嬷悲伤是有的,但是不多,她更关心张家的将来。
说完,王嬷嬷和来寿家的去找了一件老祖宗经常穿的衣服,要小厮辛丑搬来梯子,爬到了老祖宗刚刚咽气的房间的房顶上,一边挥舞着旧衣,一边大呼着: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这是古老的招魂仪式,虽然明知人死不能复生,但总要做些什么,给活人一点安慰。
如意扶着芙蓉坐下,给她端了一杯茶,还放在唇边喂给她,芙蓉喝了茶,方能听见外头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了。
芙蓉抓住如意的手,眼泪簌簌落下,“如意啊,老祖宗去世了,她死在我的怀中,我亲眼看见她——”
芙蓉的话戛然而止,老祖宗是被侯爷活活气死的,这是家族丑闻,她不能说,得憋着。
看着芙蓉又僵住了,如意赶紧又端了一杯茶递给她,“老祖宗一身的病,本就病了多年,因你的悉心照顾,已经算是长寿了,你已经做的很好,问心无愧。”
照顾的好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一帮败家子给毁了!功亏一篑!
此时的芙蓉就像老祖宗一样,万念成灰!
如意说道:“方才王嬷嬷说,待会阴阳生就要过来了,要准确的生卒时间,用来写殇榜,问老祖宗是几时几刻没的。”
芙蓉掏出一块西洋怀表看了看,“应该是是申时三刻没的。”
如意用纸笔记下,给了王嬷嬷。这时东西两府的侯夫人、少爷少奶奶等等大小主子们都换了白色粗麻孝服都来了,白晃晃的一片,松鹤堂哭声震天。
东府侯爷看着西府所有人都在哭,唯独东府少了个人,就是三儿子张宗翔,西府的哭声远远高于东府。
东府侯爷觉得没有面子,便责令东府管家潘达快去找人,务必把三少爷找回来哭丧!
主子们都在哭,下人们都在忙。
此时东府大管家潘达忙的连上吊都没空,怎么有闲工夫去找不知去那里浪的张宗翔?
潘达胡乱答应了,派了个小厮出去找,小厮怎么可能知道去那里找人?反正一个庶子,连三少奶奶都懒得找丈夫,谁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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