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办法让我与这位藏结法师聊聊吗?”楚弦月问马六。
马六摇摇头,“要是容易见的话,也就不用等到初一十五才带你来了。”
楚弦月几人一直在旁看到布施结束。人群散去,有几个穿着僧衣的和尚在跪拜过佛祖后脱去了僧衣,换上了普通的衣裳,然后也走了。
楚弦月好奇问马六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儿做和尚是随心的,想做就做,想走就走。”和尚虽然能够白吃白喝还受人尊敬,但需得遵从寺庙诸多规矩,不能吃肉,不能喝酒,不能嫖,不能杀生,连蚂蚁都不能杀死,天天青灯古佛,打坐修炼。许多人熬受不住这种清规戒律,来做和尚,只是心血来潮罢了,过几天和尚瘾便又还俗了。
楚弦月乐了,信仰这么随便嘛?随即又觉得正常,毕竟他们信仰佛祖,只是为了更好的杀生。
有几个老板走了过来,其中有一个是马六以前的老板。
马六给楚弦月二人介绍了一下:“这是沙老板,郦国最大的宝石商。”
楚弦月早已经听马六说过这个沙老板。
沙老板老家在邻国的一个小村庄里,村里总共十几户人家,家家户户全都穷的揭不开锅,有一天,村里来了几个招工的人,告诉他们郦国这边有宝藏,就是蛇虫鼠蚁太多,没人敢去,如果他们愿意去,可以按人头,每人先预支十两银子的工钱。
十两银子,可以买四五头牛,十几只羊,几百只鸡,他们满村人的钱加起来可能都不够这么多,很多人都心动了,甚至连十几岁的小娃娃都被算上了。
临走前的那一夜,村子里的人载歌载舞为他们送行,期盼他们能够赚回来很多很多的钱。
他一家子,除了母亲和最小的两个弟妹留在家里,其他的都随工头来到了郦国。
工头先是带着他们吃了一顿好吃的,然后又带他们洗了个澡,给女人们换上了干净又漂亮的衣裳,将她们打扮得像花儿一样美丽。
工头说:“男人们力气大,下矿去挖金子,女人们力气小,就留在城里缝缝衣裳,织织布匹,每个月也能有五两银子的工钱。”
一个月五两,一年就是六十两,两年就是一百二十两,女人们很满意,当即就应下了,男人们也很满意,觉得自己去挖金子,肯定不比她们赚的少,可等到了地方,他们全都傻了眼,他们要从地下几十米深的地方挖出带金子的石头,每天八个时辰,轮着下人去挖,轮着休息,没有半刻消停。
矿洞里湿润潮湿,一边要防着矿洞坍塌,一边要防着一些个不知名的虫子爬过,要是被咬上一口,小命可就没有了。
矿洞外面也不安全,常有毒蛇野兽经在附近出没,每次要么他们吃了毒蛇野兽,要么毒蛇野兽要了他们的性命,死去的人便就草草地往地里一埋,从此与金子同眠。
每天收工的时候,他们还要脱光了衣裳让工头检查身上有没有藏匿金子,甚至连嘴巴和后面都不会放过。
至于每个月的工钱,工头每次都说,在这深山老林里花不出去钱,所以都发给了他们留在城里的家人,死去人的抚恤金也都转给了城里的家人。
就这么做了半年,同来的伙伴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他们终于忍不住了,集体罢工,挟持了工头,要求他带他们出去见自己的家人,便是在那时候,工头说漏了嘴,工头说:“你们妻女早被糟蹋了!”
他们那时候才知道,当时他们为什么会给女人们穿上漂亮的衣裳。
他们杀了工头,将他的尸体喂给了周边来觅食的野兽,然后一人拿上一件武器,依着来时的记忆一路摸索着往外走去。
十天的路程,他们走了一个月才找到当时歇脚的地方,他们在肮脏的青楼里找到了自己的妻女,他也找到了自己新婚不多久的妻子,曾经那个娇羞着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少女,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他们怒起想要杀了青楼的老板,可长途跋涉这么久,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三两下就被青楼里的打手给撂倒了,还被逼着看着自个儿的妻女接客。
第124章 心魔劫(六)
有人忍不住屈辱自尽了,他妻子也是,鲜血不停地从她嘴里冒出来,她似乎还想和他说什么,短了一截的舌头,并不能让她发出声来,他却是知道妻子的意思,妻子让他活下去。
为了活命,他选择了妥协。
同伴们对此很是鄙夷,有几个明白了过来,也学着他一样,终于,那些不肯妥协的人都死了,而他们几个妥协活了下来的,成了青楼的龟公。
做龟公比卖苦力好,至少真的有工钱,只是要昧着良心伤害那些个和他妻子一样被骗的女人,逼迫着她们去接客。
一开始他根本就过不了心里那关,每月别说存钱了,连金疮药都买不起。后来他想,他妻子受过的罪,凭什么其他人的妻子不能受?
便从这时候起,他一改之前的仁慈。
他变得越来越冷血,正是这股子狠劲,让他被上头的老板看中,独自管理起一个青楼。
对于他们这种管事,老板非常大方,短短一年,他就赚了五万两银子。
本该是要回家的,可这时候他犹豫了,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喜欢上了这儿嗜血的生活,他无比享受这种做上位者,人上人,肆意奴役虐杀底层百姓的爽快。
一直到几年后藏结法师出现,沙老板曾经的老板死在了藏结法师的手下,沙老板担心自己也会被藏结法师清算,终是放弃这边的一切,带着所有的金条现银,逃回了自己的家乡。
到家里他才知道,在他们被工头带走的第二天,村里便来了四五个劫匪,将村民刚拿到手,还没焐热的银子又都抢走了,有人不愿给,还被生生被砍断了个胳膊。
要是以前听到这种事情,他肯定会义愤填膺,可这会儿,他却在想,工头还是仁慈了,若是他,肯定是要斩草除根的。
他在心底里惊惧自己这个念头,怎么能对自己的亲朋好友产生这么残忍的想法?
常年的暴虐并没有在平淡的日子里消散,而是愈发在心里肆意生长。
家里,两个弟妹已经想长大,弟弟刚娶了妻,妹妹也相看好了丈夫,只等过了年就要出嫁。每次看到他们,他心里总是忍不住闪过各种各样残忍的手段,想象自己能够怎么折磨他们。
那天,他宿醉起来,母亲和弟弟已经出门,弟媳在后院忙活,他随意在屋檐下解手,一旁窗户猛地一关,妹妹红着脸骂道:“光天化日的,你也不躲着些!”
妹妹的怒声将他心底里那些压抑的恶念全部激了起来……
事后,他早早做了准备,根本没费什么工夫就逃了出来。
他拿着钱,在大江南北转悠了一圈,一直到变成个通缉犯才又回到郦国,只有郦国才能容下如此罪恶的他。
郦国在藏结法师接手后并没有改变太多,他凭藉着以前的经验,很快就在这儿混得风生水起。官府看中他的能力,将官府开设的青楼都交给了他打理。
几年后,因他表现出色,官府又给了他几座宝石矿的挖掘权,慢慢地,他便成了郦国最大的宝石商,成了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沙老板,就算是官府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沙老板,久仰大名。”楚弦月微微欠身,给他行了一礼。
“楚弦月姑娘有礼,早有耳闻姑娘姿容绝色,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沙老板谬赞了……”楚弦月与他互相吹捧了几句,若不是早听马六说过他的事迹,这会儿怕是会被他文质彬彬的模样给欺骗了。
“时候不早了,楚弦月姑娘可否赏脸一起吃个饭?”
楚弦月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只是不着痕迹地给鹤龄递了个眼神,让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防范着沙老板使坏。
那么巧,沙老板请他们去吃饭的地方,就是彭升带他们去品尝野味的酒楼,更巧的是,沙老板竟点了彭升那天一样的菜。
再怎么巧也不可能点得一样的菜,不用说,沙老板肯定早就调查过他们,对他们的经历全都一清二楚。
第一道菜便是楚弦月喝了一口又吐了的蟒蛇羹。
第125章 心魔劫(七)
目睹蛇羹制作的全部残忍过程,楚弦月实在喝不下嘴,于是便推说自己闻不惯蛇肉的味儿,将蛇羹推到了一旁。
沙老板没说什么,让大厨赶紧上了第二道菜。
第二道菜是鲜炖猴脑。
和前面的蛇羹一样,是将活蹦乱跳的猴子带到食客面前,展示制作的全过程。
大老板们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厨烹饪,完全没有将猴子的惨叫和蟒蛇痛苦的挣扎扭动放在眼里,楚弦月很难想象,他们刚刚还作为虔诚的佛教徒,口诵着阿弥陀佛在参与寺庙的布施。
“楚弦月姑娘还是不喜欢吃?”沙老板问楚弦月。
楚弦月尴尬地点点头,就见沙老板一挥手,吩咐说:“换个厨子来。”
大厨与其他帮厨全都跪了下来,哀求沙老板不要将他们换掉。
要是他们被换掉,轻则要被打一顿,扣掉几个月的工钱,重则要被关进饲养毒蛇猛兽的房间里,能不能活下来,就全看命了。
沙老板不比一般的客人,他们要是被沙老板换掉,肯定会是第二种结果。
“我也不想将你们换掉,无奈楚弦月姑娘不喜欢吃你们做的菜。这样吧,若是楚弦月姑娘吃下你们做的菜,我就不将你们换了。”
沙老板轻轻开口,大厨等人便纷纷求起了楚弦月。
楚弦月手指微颤,没想到沙老板这么快就弄了个套来迫着她钻。
楚弦月低头抿了一口茶来掩饰自己的慌乱,随后弯唇笑道:“事到如今,我也直说了,不是我不愿吃,而是今天是十五,我要斋戒,不能沾染荤腥,你们与其求我,不如去求求佛祖,佛祖若让我吃,我就吃。”
不就是甩锅嘛,楚弦月也会,直接就将锅甩给佛祖,且看沙老板还能怎么说。
岂料沙老板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今儿个是十五,是要斋戒的!你们竟也不提醒提醒我,叫我犯了大戒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说自己也忘了,只有鹤龄翻了个白眼,刚刚还在给百姓布施,这会儿说忘了要斋戒,鬼才相信呢!
沙老板让人换了素菜来,连桌上的酒也给撤了,又问:“楚弦月姑娘如此虔诚,刚刚怎不见你进庙来拜?”
“听闻你们这边规矩颇多,我们初来乍到,担心会有所冒犯。”楚弦月藉着这个话题聊起了他们这边寺庙里的规矩,再借由此事聊到了藏结法师身上。
有事先对沙老板的了解,楚弦月还算能够把握与沙老板聊天的分寸,从他口中问到了一些关于藏结法师的事情。
“藏结法师是我见过最虔诚的信徒。”这是沙老板对藏结法师的评价,“只有他能舍弃满国之富出家为僧,日日苦修,不慕名利,像我们这等俗人,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沙老板一生作恶多端,有时候午夜梦回之际,回忆起自己过往做过的种种混账事情,也不免愧疚难当,想要弥补赎罪。
有一回,他也想学藏结法师那样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为自己一生所犯下的罪行赎罪。为表决心,他把头发都剃了,天天跟在藏结法师身边,与之一块儿苦修。
他以为,有藏结法师在旁约束,自己肯定能够坚持下去,然而这个想法只持续了一个月,他就忍耐不住想要吃肉,喝酒,忍耐不住想要睡女人。
佛经和苦修并不能帮他压抑住这些欲望,反而愈发放大了他心中的恶念,最终在他咬牙坚持了第九十九天的时候,实在忍耐不住,还是又还俗了。
一出寺庙大门,他便抓住路过的一个小孩狠揍几拳活动了一下筋骨,发泄了这些日子的憋屈。
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奔向了青楼。
也正是这一次的体验,让他真真正正地钦佩起藏结法师,只有圣人,佛陀,才能做到他这种地步。
鹤龄又翻了个白眼,如果藏结法师真有他说的这么好,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郦国百姓各个杀人不眨眼?又怎么可能会重用沙老板这种人渣?
楚弦月也想到了,但这会儿并不能直接挑破。
正说着,来了个小沙弥传话给沙老板,“刚刚抓了四个偷儿,沙老板可要亲自去行刑?”
“竟有人敢往庙里偷东西!真是不要命了!”
沙老板立马起身,跟着小沙弥走了,楚弦月看了眼鹤龄,也跟了上去。
庙里已经围了许多人,摩拳擦掌着想要杀死那几个偷儿,毕竟杀死不敬佛祖的人,于他们来说是无上功德,他们都想积德。
沙老板也是一样,因为他有权有势,就算不在现场,也会有小沙弥去做通报。
藏结法师与一众和尚跪在蒲团上诵着经,在他们旁边便就是被五花大绑着的四个偷儿,楚弦月定睛一瞧,不是冯臣他们四个又是哪个!
楚弦月不禁扶额,他们几个还真是一点都不给她省心!
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不敬佛祖在郦国是罪无可赦的,你们千万不要冲动。”
马六悄悄叮嘱他们,然而沙老板的排场实在太大,他们随同在他身后,想要低调都不行,冯臣顺着沙老板进门的身影,一眼就看到了他们,高兴地直喊:“鹤龄!你们来了!快快救我!”
这下子,就算楚弦月二人想躲都没法躲了,只能站出来,礼貌询问一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冯臣急忙说:“我只是拿起来看一眼,没有想偷。”
楚弦月才不相信他的话,转头问古伦清和于少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冯臣被你训过一顿,赌气出来溜达,看到街上许多人都拿着寺庙布施的物品,才知今日能够去庙里领东西。”
早在那天被卖进赌坊的时候,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物什就都被人给搜刮走了,这几日的衣食住行都是楚弦月二人花的钱,听说庙里能够领钱,几人都心动了,没成想正好撞见楚弦月他们也在那儿。
担心被楚弦月发现,他们没敢立马去领,而是蹲在远处等了一会儿。
在那里,他们听见有人在谈论庙里的杯子都是金子做的,冯臣一想,背着楚弦月领这么点布施的银子,还得给人家磕头道谢,不如偷偷溜进庙里去偷几个金子做的杯子,正好现在人都在门口布施,庙里人不是很多。
其他几人都不愿去偷,可谁也拦不住冯臣,眼睁睁看着他跟猴儿一样就翻进了庙里。
他们本想告诉楚弦月他们听的,又担心楚弦月责怪他们看管不利,正犹豫时候,冯臣又翻墙出来了,竟然真的被他偷到了四五个金杯。
冯臣说:“里面不止杯子是金子做的,还有金盘子,金壶子,翡翠,玛瑙,珍珠,咱们发达了!”
他们听冯臣这么说,也都有点心动,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进去,只是在外帮冯臣接住偷来的宝贝。
眼看外面的布施结束,他们让冯臣别偷了,冯臣不依,贪得无厌还想再偷一轮,结果就是这一次,让他被人给发现了。
楚弦月听完,实在不知该怎么给他们求情,她觉得她但凡说出一句求情的话语,一旁围看的人们,就会一拥而上,将她与鹤龄一块儿绑起来。
“楚弦月姑娘,你们没钱可以和我说呀,再怎么也不能偷盗佛宝呀,要是佛祖因此动怒,降下天罚,这罪过你们谁能担待地起?”
“佛宝是他们盗的,怎么还怪上我了?”
“他们不是你的人吗?”
“要照沙老板这么说,您手下任何一个小啰啰犯事,都该算到您的头上。”
冯臣听楚弦月这话是要和他们撇清关系,赶紧叫嚷说道:“楚弦月姑娘,做人可要讲良心!明明是你指使我们来偷的,我们一直顶着压力不供出你,你倒好,立马就与我们撇清关系了!”
楚弦月真是服了,她第一次见这么没脑子且恶毒的人,把她和鹤龄都拖下水,他们就能平安了吗?
本来就狼多肉少,多两个人杀,功德更多,旁边人一听还有主谋,纷纷要动手将他们二人一起拿下。
沙老板帮他们拦下了第一波攻击,趁机凑到楚弦月耳边说道:“只要你跪下求我,我就出面保你一命如何?”
楚弦月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侮辱,一张粉面瞬时冷了下来,然,还不等她答话,一旁鹤龄就出了剑,直接将近在咫尺的沙老板挟持做了人质。
“让开!”
利刃划开沙老板的脖颈,鲜血染红了他的衣领,沙老板面色都被吓白了,忙让人按着鹤龄的意思做。
冯臣见此,又赶紧好哥哥,好哥哥地唤起了鹤龄的名字,求他将他们一块儿带走。
鹤龄没搭理他们,只让楚弦月跟紧他,可就在他们要走出寺庙的时候,藏结法师突然下令道:“得罪佛祖的人,不能放任他们离开!”
“可沙老板……”有人问。
“能为佛祖而死,是他的无上荣耀。”
有了藏结法师的命令,便连沙老板贴身的随从也都不再管顾沙老板的死活,齐齐朝着鹤龄与楚弦月攻了上来。
鹤龄立马结果了没有利用价值的沙老板,然后将尸体往前一推,阻挡了一下他们的步伐,趁这时候,他一把搂过楚弦月,抱着她从人少的一侧快速杀了出去。
待出了寺庙,鹤龄便不再攻击,只是利用身法和速度,不停地躲避他们的攻击,尽可能将追击而来的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外面现在是不安全了,鹤龄只能往林子里跑,就算林子里满是毒虫猛兽,这会儿也得闯一闯了。
随着不停地往林子里深入,追上来的人越来越少,一直将所有人甩掉,鹤龄才停下来,然后将顺手从追击者身上夺来的佛牌给楚弦月和自己戴上,如此应该就不用担心降头师下降头害他们了。
“你竟还想到了这个。”楚弦月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细,逃命的时候,竟还能想着要拿上佛牌。
鹤龄笑了笑,身边有个中降头的马六跟着,很难不想到万一中降头了要怎么办,所以在逃命的时候,一有机会,他便抢夺那些人身上的佛牌,以防范降头师偷袭。
这儿的林子湿气很重,昼夜温差也大,到处可见吸血的虫蚁毒物,但也奇怪,只要鹤龄一靠近,那些毒物就会一哄而散。
鹤龄试过几次都是如此,看看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直到有一次从树上下去没有拿剑,才知道原来是宝剑驱虫。
鹤龄端详了一番佩剑,想起上次杀死的蛤蟆精,难不成是沾染上了蛤蟆精的气息,吓得其他毒物不敢靠近?
鹤龄倒是听说过五毒教会收集毒蛇,蜈蚣,蟾蜍,壁虎和蝎子五种毒物来修炼毒功,他们将五种毒物放在一起,最后留下的就是毒王。
蛤蟆精就是蟾蜍修炼而成,已经有五百多年的道行,普通毒物自然是不敢靠近的。
“这倒是巧了。”
有宝剑驱散毒物,两人在这林子里并没有遭受到什么不可预计的危险,再加上二人早前就在林子里住惯了,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佛牌起了作用,想象中的降头术也没有攻击到他们,正当他们盘算着要偷偷回去之时,藏结法师扛着刀找到了他们。
与上次见到的不同,藏结法师这次并没有穿着僧袍,而是穿上了普通人的衣裳。
“你还俗了?”楚弦月问他。
“阿弥陀佛,待我杀了你们俩再出家。”
藏结法师的话算是证实了楚弦月的猜测,佛牌确实抵御住了降头师的攻击,其他人加在一起都不是鹤龄的对手,藏结法师没办法,只能亲自出山来抓他们回去受罚。
鹤龄从树上跳下,并没有躲闪,而是直接迎了上去。
在听闻藏结法师一个人打穿以暴力闻名的郦国的时候,他就有所好奇藏结法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天布施,他远远观察了一下藏结法师,从他身形步伐来看,并不像是什么武林高手,只是比一般人看着要精壮一些,这么一个普通人,却能够打遍郦国无敌手,这很难不让人怀疑神砖是不是在他身上。
本来想晚上回去时再说与楚弦月听的,没想到会发生冯臣偷东西的事情。
所以当今日发现藏结法师在找他们的时候,鹤龄并没有隐藏,而是故意露面,想要与他打一场,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说不定能够以此找到神砖的下落。
鹤龄完全没有惜力,运足了十成功力便攻了上去。
刀剑相碰的声音在安静的林子里格外响亮,藏结法师顿时被击飞了数米,这更印证了鹤龄的猜测,他根本就不会武功,然而就当鹤龄再一次攻上时,藏结法师又突然变得十分精通武艺,轻巧就避过了鹤龄的杀招。
鹤龄直觉不对,可又不知这一时半会儿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精通武艺的,只得再次攻上,想要试探试探他的底细,看看他是哪个门派的武功路子。
一连十来招,鹤龄眉头皱了起来,他发现藏结法师所用的招式和他的一模一样,此时此刻,就像是他在和自己过招。
这一刻,鹤龄突然知道为什么藏结法师能够战无不胜了,藏结法师现在就是另一个他,只有能赢过自己的人才能赢过藏结法师。
楚弦月看不懂武功招式,但也看得出来,鹤龄从明显的优势上慢慢弱了下来,反观藏结法师却是越来越强。
楚弦月心下着急,想了想,朝着藏结法师的方向大声喊道:“藏结法师,我有一事不明,你明明可以将郦国打造成佛国,为什么突然背弃佛祖,让郦国继续陷入永无休止的斗争当中?”
楚弦月想要透过话语让藏结法师分心,从而帮到鹤龄。
藏结法师并没有回应楚弦月的话语,楚弦月却还是不放弃,继续叫嚷问道:“藏结法师,你为什么会任用沙老板那么个人渣?莫不是你其实也和他是一丘之貉?佛口蛇心,嘴上信佛,手上杀生!”
“你日日苦修究竟是信仰佛祖还是想用肉体上的疼痛来消除自己心里的愧疚?”
楚弦月不停地说着,突然也不知是那句话触动到了藏结法师,藏结法师突然飞身朝着树上的楚弦月攻了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鹤龄一时没有防住,楚弦月被突然窜上的藏结法师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是忘了自己是在树上,径直摔了下去,还好鹤龄及时将她接住,才没有受伤。
以免牵累到楚弦月,鹤龄没再继续与藏结法师打斗,抱上楚弦月就往前逃了,然而藏结法师这会儿也拥有了和他一样快速的轻功,他抱着楚弦月逃跑根本没有优势,很快就又被他追了上来,于是鹤龄一边抵挡着他的攻击,一边故意将他往毒物聚积的地方引。
鹤龄有避毒的宝剑,不用担心被毒物攻击,只不过,藏结法师敢深入丛林来找他们,自然也是有备而来,几瓶刺鼻的药粉洒在身上,毒虫们也都避之不及,就算是鹤龄将他衣裳给划破开,露出没沾上药粉的地方,毒虫也还是不敢靠近。
“这下糟了!”
鹤龄气喘吁吁地往前奔走,楚弦月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喘息声如此之大,明显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若是再找不到逃脱的办法,他们俩个估计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别带着我了,你一个人逃吧。”楚弦月当机立断,他觉得鹤龄如果不带着自己这个累赘,肯定能够逃脱。
“没有你也逃不掉的。”鹤龄将藏结法师突然学会他所有武功的事情告诉她。
“神砖肯定就在他身上!”鹤龄非常肯定,只要知道藏结法师是怎么学会他的武功的,就能够拿到神砖,只有拿到了神砖才能将他打败,不然他们两个都别想逃脱。
鹤龄说完,还不等楚弦月多做思考,藏结法师就又追了上来,鹤龄不得不放下楚弦月,执剑迎上藏结法师再次攻击过来的长刀。
体力消耗大半,鹤龄这会儿已然不是藏结法师的对手,本来因为逃命而划出道道血痕的身上,顿时又多添了几道伤痕,鲜血挥洒在土地上,变成了肥沃土地的养分。
楚弦月看得心口发紧,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藏结法师的神砖究竟藏在哪里。
随着血液流失地越来越多,鹤龄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就在藏结法师要一刀刺向鹤龄心口之时,楚弦月没忍住冲了上去,想要用身体帮他挡下这致命的一刀,然藏结法师却突然收了手。
楚弦月有些不明所以,问了藏结法师才知道,对于不敬佛祖的人,要杀死在人前以儆效尤,这一刀本来就不是想要鹤龄的命,只是为了让他没法再做反抗。
为防止鹤龄恢复过来,藏结法师想要挑断鹤龄的手筋,楚弦月拦着不让,近在咫尺之时,楚弦月注意到藏结法师脖颈上也戴了个佛牌,他佛牌上的佛没有雕刻五官,是个无相佛。
楚弦月突然明白了什么,假意看到了草丛里的毒蛇,尖叫着往藏结法师身边捱了过去,然后一把扯下了他脖颈上的佛牌。
佛牌一倒她的手里,就变成了一块神砖,而藏结法师则是立马失去了武功,就算鹤龄力竭,也还是能将他按倒在地,反挑断了他的手筋。
“公主是怎么发现他的佛牌有问题的?”鹤龄很是好奇。
在郦国,几乎人人都会弄个佛牌挂着,所以在看到藏结法师脖颈上挂着的佛牌时,压根就没有多想,只以为他和别人一样,挂着个佛牌是因为信仰和防止别人对他下降头的,完全没有想到会是神砖。
“无相佛在雕刻上很常见,取自‘佛本无相,以众生相为相’的意思。你我都是众生,无相佛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是你时,佩戴无相佛的藏结法师就拥有了你的本事。”
鹤龄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上一瞬他还没什么武功,下一瞬就能和我交手了。”
鹤龄不解气,还想往藏结法师身上戳几个窟窿,被楚弦月拦住了,楚弦月还挺想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一边信佛一边纵容沙老板他们作恶杀人的,还是留他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