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丞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深邃的灰色眼睛里带着些随意,话音很轻,“她就在二?楼,可你上不去,也见不到。真可惜。”
他走回庄家的位置,坐下,倚靠着椅背望他,眼皮的血液并没有擦干净。
陆京择舌尖抵着牙,英俊而苍白的脸上疼得几乎扭曲,汗水与?血融成一团,顺着下颌线流淌到洁白的领口。他咬牙,握住刀柄,下一秒,疼痛加剧。
他顷刻间仰起头,脖颈的青蓝色脉络几乎凸出,仿若如濒死?的天鹅,喉咙泄出无?声的气。
江远丞笑了下,灰眼睛里没有笑,“穿刺伤在见到医生?前,保持原样比较好。”
陆京择拔起刀子,握住刀柄一用力?,将刀钉回桌上。
闷闷的铿楞声响起。
陆京择干脆地转身离开,手背的伤口血液再次喷薄,随着步伐流了一地。当他走出了别墅时,他再次回头,二?楼的一处房间灯光亮起,窗帘后,是两个交织在一起的身影。
雨水骤然?而至,天地都在摇晃,夜空的月亮却?在雨中长久伫立。慢慢的,月亮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苍白,将时空中的一切扭曲吞噬。
陆京择从那白中看见自己的脸,他道?:“走吧。”
二?把手愣了下,连忙往前走。
他们走向相?邻的下一个商铺,刚走过去,后面却?又一道?娇俏的声音,带着点怒气。
“你故意的吧!都答应我赴约了,连身礼服都没有?”
陆京择的指节痉挛了下,左手的疤痕像是一道?火焰一般,将手背与?手心全部?灼烧起来。他又听见那道?声音。
“你怎么能穷成这样呢?!”温之皎崩溃地抓着薛灼灯的领子,“穷就算了,还不长嘴!”
薛灼灯的低着头,黑而卷翘的睫毛很浓密,唇抿着。他现在仍是那派朴素的样子,黑色卫衣,牛仔裤,黑发下的眼睛有些无?措。
他以为她会放弃。
因为他的任务要求他在现场,暗中帮谢观鹤羞辱她,以及给他们下药。那就只能当侍应生?最合适。可她却?把他抓到这里了。
薛灼灯看向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感觉着淡淡的热流,那一处的肌肤变得潮湿而温热。他仍然?垂着眼。
温之皎越想越气,明?明?要欺负他,竟然?还要倒贴钱。她垫着脚尖,用力?戳他额心,“给我记住了,你欠我很多很多很多,所以你最好听话一点。”
她听见身后有了一声笑,冷而轻。
温之皎回过头,却?只望见一群人离开的背影,其中一人光是背影便高挑挺拔,她多看了几眼,而那声漂浮得像要碎掉的笑声如同错觉。
她有些迷惑,可却?察觉薛灼灯的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背。
温之皎道?:“你干嘛?”
薛灼灯的指尖像触了火似的,弹开了。
他道?:“不知道?。”
温之皎:“……”
她更生?气了,垫着脚,又戳他额头,“你知道?什么!”
薛灼灯被她戳得额头红红的,眼睛里有了些雾,指尖不断摩挲着裤缝线。
他知道?原因,那就是他要唤回他们的对话。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唤回。
挑完衣服后,两人急匆匆往外赶,而温随已经开车过来接他们了。薛灼灯刚坐上后座,便望见后视镜里,温随对着他笑了下。温随笑起来总是很真诚阳光,也许和他脸上有一侧酒窝有关,很浅,唇一弯顶漂亮。
温随的视线对着他的脸和衣服打量了下,收回来,眼睛眯了下,笑道?:“嗯,很特别。”
薛灼灯:“……谢谢。”
温随笑意淡了些,“不客气。”
第49章
距离王家的豪宅还有一些距离时, 前车窗处便已能远远望见一些晃动的灯光了。王家的宅邸其实离郊外?更近些,占地面积便更大?,灿烂的橘黄天光映照着那金碧辉煌的建筑上, 愈发恢弘。
车上除却温随和温之皎偶尔说一些话外?,便是一片安静。温随望后视镜,便望见薛灼灯一身黑色礼服, 映衬出?过分白皙的脸, 低头翻阅着笔记本的时候格外?像尊没感情?的雕塑。
他收回视线,唇边笑意?越发大?了些。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贱种, 在这里表演上努力了。
温随将那轻浮的想法压下,又听见耳边是手指敲打着手机屏幕的声音, 他等了会?儿, 她没手滑。他便道:“姐,快到了,跟谁聊这么入神。”
他问?着, 便打开了内车灯。
“江临琛。”温之皎打了个哈欠, 熄灭手机屏幕,话音有些懒洋洋,“他说临时有事?,会?迟点?来?, 希望我能玩得开心。”
“你又不是跟他一起出?席,他来?不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温随脸上又有了个浅浅的酒窝,盛着真诚甜美的酒液。
“那他都和我说了,我听不就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眼看着车快接近哨卡,温之皎打开了前座的镜子,捧着脸拨弄头发, 又眨巴了下眼睛,但很快便望见一行金色的“皎皎,你也?不想被掌掴吧……”闪了过去。
她习以为常,拿出?一管口红沿着唇缓慢描摹过,一抬眼,却望见小镜子后,薛灼灯黑黢黢的眼睛在望着她。她下意?识惊叫一声,头发都抖了抖,立刻把?镜子愤怒合上,转头瞪薛灼灯,“你能不能别——!”
温之皎话音霎时止住,因为薛灼灯坐得很板正,黑黢黢的眼睛在车灯下染上了些色彩,瞳孔中映出?她的面容。他像是还在出?神,眼睛如同黏腻而冷的雨一般,黏在她脸上,她望见他白皙颀长的脖颈喉结滑动着,无端有些阴森。
温随的车此刻也?停好了,听见动静立刻转头,“怎么了?”
“他好吓人,看人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温之皎吐出?干巴巴的话,摸了摸胳膊,她又继续道:“薛灼灯,你,呃,你回神啊。”
薛灼灯的眼睫颤了下,他道:“抱歉。”
他这反应实在很是诚恳,只是温之皎愈发憋屈。
明明是他直勾勾看她吓到他了,怎么现在显得她在无理取闹。
温之皎晃了下脑袋,不想管了,下了车。温随勾住她的手臂,和她一同进入了宅邸,而薛灼灯便走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
这次宴会?是场寿宴,王家老太爷的六十大?寿,自然来?了不少商政名流,连明星也?来?了不少。老太爷心态很年轻,比如这次露天的舞台上就有好几支乐队在表演。来?往宾客,衣香鬓影,酒杯碰撞声叮铃于耳,有年轻些的富家公子小姐嬉笑着,小孩子们也?笑闹不停。
随处可?见穿着黑衣的,维持秩序的安保,气球与彩带飘荡在空气中,金色的粉尘仿佛遍布各处。
而踏入宴会?厅内,又是另一番典雅,古典交响乐于二楼奏着和缓优雅的歌曲,各式各样的自助餐台都摆着漂亮的食物,香槟塔的液体与玻璃吊灯的交相辉映。宾客们同样穿着华丽,言笑晏晏,但比起露天的宾客便显出?了些稳重老成。
温之皎觉得自己可?能更适合在露天待着,可?其他人似乎不这么想。他们刚一进来?,便源源不断有人和他们打招呼。
比如现在,一名青年便站在他们身前,对?着温随道:“我叫赵毅前,家父正是赵玉峰,之前和您一起参过上月的峰会?。峰会?后,家父还和我提过,说A市多了个厉害的年轻人,把?案子做得很漂亮,”
他说着说着,眼神望到了温之皎身上,脸上有些忧伤似的,“温小姐,节哀。”
温随挑起眉头,走到温之皎身前,道:“赵总若是想聊合作,不妨留个联系方式。”
“哈哈哈哈,今天是王老太爷寿宴,就不谈公事?了。”赵毅前说着,继续盯着温之皎,扯着唇,“说起来?,也?难怪温小姐很少见人,原来?生得如此貌美。是我的话,我恐怕也?——”
“赵总。”
温随脸色冷了下来?,打断了他的话,正要说话,却被温之皎拉了下袖子。他转头,便望见温之皎眨了眨眼,走上前,“我和江远丞还没解除婚约呢。”
温随眉头蹙了下,却还是笑着,“有没有解除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总说话实在不好听。”
赵毅前立刻道:“我说话向来?不过脑,本想称赞温小姐貌美如花,没想到这么冒失。不过温小姐大?可?不必这么警惕。”他说是这么说,手却要往温之皎肩膀上搭。
温随眼神沉了两秒,握住他的胳膊就要踹他,可?温之皎动作更快,抬手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骤然让周围安静了几秒,但紧接而来?的是温之皎那甜美的,音调却高的话音,“就因为江远丞现在是植物人,你觉得你就能对?我动手动脚了?江家的人还没死绝呢,你搞清楚你在跟谁调情?。”
赵毅前头一次被扇,懵住了,又望见周遭的视线,红意?瞬间?从脖颈往上蔓延。他声音也大了起来?,“给你脸还不要脸是吧?自作多情?什么,我踏马就夸你两句,你就以为谁都对有想法?照照镜子吧你!”
温之皎被吼得吓了一跳,心跳都快了些。
她经常发火,也?很会?窝里横,但当众对?一个陌生人这样还有些怕的。可为了任务,她觉得她很不应该后退,于是用着更愤怒的表情上前就要抓住赵毅前,“你手都要搭我肩上了,还敢在这里狡辩!你要不要脸,我和江远丞都婚约可?还在呢,你就敢对?我说节哀?你把江远丞当什么,你把?江家当什么!”
温之皎狠狠将他的行为上升。
“你装什么啊你,你也?算未婚妻?真的算的话,江临琛怎么不陪你来??”赵毅前这会?儿怒火冲晕了头,“又他妈没露过面,谁知道你是不是冒牌货?”
温之皎:“……!”
啊,等下,这个台词她很熟悉!
按照小说定?律,江临琛要出?场了!
她回头望了下,人群已经围了过来?,只有一个与赵毅前相熟的人过来?拉住他,可?话里话外?都尽显炮灰风范,“赵哥赵哥没必要啊,跟他们计较什么,订婚宴早早取消了,她是真的假的重要吗?”
温随闻言倒是笑了下,只是看着赵毅前,“那你说你爹赵玉峰,我又没见过你,你也?是冒牌货咯?”
赵毅前脸涨得更红,很显然,一生渴望又畏惧父亲视线的长子无法容忍这种侮辱。他立刻抬起手抓住了温随的领子,骂道:“你要想闹事?,咱们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说着,又看向温随,“温家是得了江家扶持不错,但你们俩姐弟也?没有能在这里撒泼的资格吧?毁了王老太爷的寿宴,和自毁前程有什么区别?”
温随道:“我在这里打你,也?毁不掉,你不如担心下自家的事?。”
他说着,腿已经抬起来?对?着赵毅前踹了过去。
赵毅前被踹中一脚,面色又红又白,疼得蜷缩起来?。被接住的一瞬,立刻也?扑过去。
两人动作一出?,马上就有人围过来?了,安保也?迅速走过来?劝架,可?仍然晚了一步,两人扭打在一起。温随和赵毅前被强行拉开,拉开前温随还又用力踹了一脚对?方腹部。
本来?眼看着事?情?要结束,可?这一脚下去又激怒了赵毅前,原本拉着赵毅前的好兄弟也?怒了起来?,络绎不绝的骂声响起。赵毅前伤势严重不少,满脸是血,彻底不想让这事?结束了似的,指着道:“一对?混账,都别想走!破落户!”
现场倒是有不少人劝架,但大?家都是体面人,但体面人说话不见得好听,劝架和稀泥里也?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温之皎本来?在看温随伤势,这会?儿也?被彻底激怒了,她抬起手指指着他,手抖着,“你再骂一下试试,我现在就叫人弄你!”
气死了,早知道就等江临琛过来?再扇这种弱智了!
不对?,这是好机会?。现在就给江临琛打电话,广而告之!
温之皎手抖着,打开微信翻联系人,温随按住她的手背,道:“姐,我没受伤,你不用理,我能解决,你别牵扯进来?啊。”
“你什么东西,你要跟我解决什么?叫你一声小温总都抬举你了!”赵毅前还被兄弟拉着呢,喊道:“你们惹我算是惹错人了,还有你,温之皎,叫谁都没用,真以为嫁入豪门了?”
“你能解决个屁,让我来?,听到没有。”
温之皎推着温随,转过身继续打电话。
温随正要继续说,可?温之皎已经接通了电话,示意?他闭嘴。
他叹了口气,道:“好。我听你的。”
温之皎深呼吸,眼前都有些晃,她喊道:“你什么时候到啊,江临琛,这里有人觉得江家人都死光了,他还打我弟弟,骂我——”
“等下,我是顾也?。”
电话里的声音很是清朗,背景音有些嘈杂。
温之皎:“……”
哎呀烦死了,肯定?是都手抖滑过了。
温之皎懊恼得要死,觉得打错电话有些丢人,却听顾也?笑起来?了,“怕什么啊,顾家人还活着呢,说吧,在哪儿?谁?”
赵毅前听到江临琛的名字一瞬,面色稍变,有了些不安。
但很快,他又听见温之皎眼神闪烁地望了一眼他,话音很小,“……算了,我不计较了。”
赵毅前和兄弟对?视了一眼,立刻识破到这个手段,接下来?便要说懒得计较,外?强中干地走了吧?赵毅前冷笑起来?,“装什么呢你,还不计较了,刚刚给你脸你怎么不知道收敛?”
他声音不小,顾也?也?听到了。
他这会?儿还在车上呢,会?议刚结束。
顾也?垂着眼,道:“怎么回事?啊,我们皎皎之前不是气焰很嚣张吗?现在被骂成孙子了还演上隐忍了?”
他这话还是往常的戏谑语气,甚至是笑着的,可?心里却感觉像被蛛网一层层覆上去了似的,积郁着些叫人难以呼吸的意?味。
刚打电话时,喊着江临琛的名字时,不是挺能告状,很懂借势,被欺负了也?知道找人撑腰吗?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这么犹豫,好像他会?吃人似的。
“你怎么说话呢?你除了给我找事?就没对?我好过,我哪里敢麻烦您啊。”
温之皎的声音响起,阴阳怪气的。
“刷卡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麻烦?”
顾也?直起了腰,语气戏谑。
他黑发垂落了,又笑了起来?,“算了,问?你是谁你估计也?不清楚,把?电话公放吧。”
温之皎半信半疑似的,“干什么,你不会?又要整我——”
哦,这就是你的亲疏有别。
江临琛心肝黑成那样了,你信任他。
我都说了我会?帮你,你还担心我害你。
“江临琛的会?议比我更晚结束,事?后你再跟人算账就丢人了。”顾也?很会?抓重点?,又道:“怎么,现在不要面子了?”
这种事?,事?后报仇多憋屈!而且现在人多,怂了的话面子就没啦!
温之皎立刻公放了手机,望向赵毅前,“顾也?跟你有话说。”
“哟,刚刚还是江临琛,现在又是顾也?了?”
赵毅前身旁的人话音凉凉。
顾也?的话音也?很凉薄,公放出?来?时,嘲讽意?味更浓,“刚刚还以为是个畜生,没想到是几个畜生。”
赵毅前和身边的人脸色都难看起来?,一人道:“你他吗装什么呢?”
显然没认出?来?。
顾也?并不介意?,语调轻松,“在场的人和我说了,你爹是赵玉峰吧。我不知道你是赵毅前后左右东西南北的哪个,但我知道上个月衡丁国际机场里头等舱有个人在飞机上看片,被空警抓了。你爹花了五六十万压这个事?。”
赵毅前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顾也?道:“我有没有胡说,谁心里清楚。联致航空是谁的,你也?清楚。”
他话音很轻,“你放心,我懒得处理你,刚刚的事?我已经给你爹发信息了。赵家富少目无法纪,王老太爷寿宴上当众调戏欺辱女人——”
温之皎补充道:“江远丞未婚妻。”
她抬起手,又想起来?自己订婚戒指早还回去了,立刻摸自己的脸,“江远丞未婚妻,听到没有。”
电话里,顾也?深呼一口气,笑了声,“是。江远丞未婚妻。”
赵毅前的脸色已经彻底灰败下来?,一旁的好兄弟已经悄悄松开他的手臂,准备后退。偏偏电话里的顾也?跟长了眼似的,道:“现在,道歉,再处理你那个跟班。”
赵毅前的脸彻底红透了,抬起手,都有些手抖了。嘴抽搐着,汗水和脸上的血混在一块,丑而油腻。而手机也?震动起来?,他不断用手帕擦着汗与血,魂不守舍地道歉。
温之皎一会?儿嫌他声音大?,一下嫌他声音小,让他硬生生吼了五六遍。原本顾也?电话里那件事?一说出?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便很些微妙,等他吼着道歉了几次,就全然是嘲笑了。
他很想努力保持着体面,迎着众人怪异的目光往外?走,一路和刚刚的好兄弟互相吵起来?,推诿着责任。
眼看事?情?解决了,温之皎立刻准备挂电话,“行,挂了。”
“用完就扔?还准备继续帮你的。”顾也?语气凉凉,“继续挂着电话,公放。”
温之皎眨眨眼,吃了甜头,决定?再吃个甜头,照做了。很快,他声音响起,却是对?着围过来?关怀的人的。
“很抱歉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大?家看了笑话。江远丞向来?珍重他的未婚妻,即便婚约临时取消了,但……我相信他如果还活,醒着的话,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我作为江远丞的朋友,也?是不得已为之做出?如此处理。不然,以后若是她在出?现在社交场合里,要不断依靠昏迷的江远丞来?保护自己不被骚扰不被搭讪吗?”
“当然,无论江家是什么态度,我都会?照拂温之皎的。就算大?家不给江远丞面子,也?给我顾也?几分面子吧。”
顾也?说话很是圆滑,即便透过手机说话,也?很有些以理服人的意?味。只可?惜后面的话,让人怎么听都觉得奇怪,那意?思不像是要照顾朋友未婚妻,倒像是其他意?味。
温随的睫毛颤动了下。
顾也?果然……
他压下心中的想法。
电话挂断了,王家的人也?很快出?面,将这事?揭了过去,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又是热热闹闹的氛围。
温之皎则迅速听到了几条支线任务完成的消息,心中很不满。她也?没有仗势欺人啊,明明就是那个男的先挑事?想摸他!
宴会?才刚进来?就发生这种事?,她愈发觉得社交场合恐怖。
温之皎找了个地方坐着,温随也?跟上,道:“姐你拦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能收拾他。”
“温家顶用还是江家顶用!”温之皎戳他脑袋,“打怪肯定?是有王炸就出?王炸。”
她十分得意?,觉得自己可?真是找到了个好机会?完成任务。
温随笑起来?,又将她的手拿起来?,打过人的那只手现在还有些泛红,也?有些抖。想来?是发了还一通气还有后遗症。
“你打他,都是奖励他了。”他摩挲着她的掌心,把?指尖插进她的指缝里,挤着她的指腹,低声道:“别生气啦,不然我们早点?回去?”
温之皎甩自己的手,想把?他甩开,支着脸,“讨厌,黏死了。让我想想,我要做什么。”
等下,薛灼灯人呢,怎么一进来?就消失了。
她意?识到不对?,可?这会?儿又有人过来?社交,碰杯。
温之皎立刻想溜,却被温随一把?拉住:“姐,你在我眼皮下待着。”
她暗自角力,拔自己手臂,偏偏温随挽得更紧,完全挣脱不开。
温随附身,卷发搔刮她脸颊,话音带笑,“别想溜。”
温之皎乜斜眼睛扫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哼”了声。
紧接着,她开始逢人就做自我介绍,“这是我弟弟,温随,我呢,我是江远丞的未婚妻,温之皎。对?的,江远丞未婚妻,是未婚妻哦。”
温随:“……”
几个来?回后,他脸上没一点?笑了。
温之皎愉悦地扯开温随的手,对?他挑眉,笑眯眯地脱身。
她转身,又逼着自己回想任务,生怕晚点?就忘了。
欺负……欺负谢观鹤,谢观鹤,穿着很朴素,然后,谄媚。
她想着想着,四?处观察着,眯着眼,仿佛一个初出?茅庐的特工。
温之皎走走停停,终于走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救命,都是人,她本来?就记不太清楚人脸,这种挑人欺负的活光是在挑人阶段她就要累死了。偏偏刚一坐下,便立刻又有人来?搭讪。
刚刚那一通电话显然有用,这搭讪的人礼貌了很多,但也?很烦。
他絮絮叨叨个不停,期间?还不断将自己的妹妹,朋友拉过来?絮叨介绍。仿佛她就要被他拉去见家长了似的。
好不容易结束了,又是新的搭讪的人。
温之皎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濒临爆发,最终她只能对?着侍应生招手。侍应生似乎没有看到她,径直路过,她便一把?拽过他的手。
温之皎厌倦道:“去给我拿杯香槟。”
薛灼灯不见了,欺负不了,谢观鹤她又不大?记得长啥样了,找不又找不到,温随又粘人。
这个破宴会?真无聊,喝酒算了,受不了了。
侍应生:“……”
他道:“什么?”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冽如霜,尾音微微上翘。
温之皎转头望过去。
侍应生逆着光,发丝浸润着他的黑发,虽然看不太清他的脸,却直觉应该长得不差。
温之皎感觉喉咙里提了口气,脖颈扭动了下。
这身材还挺符合她审美。
她继续道:“你不去我就找你们经理,说你作为侍应生没戴胸牌,你也?不想扣钱吧?”
他低头看她,“……哦?”
“你哦什么哦?”温之皎有些费解,也?有些烦躁,将做任务的台词搬出?来?,“你知道江远丞吗?我未婚夫,你信不信我让他晚上变成鬼找你。”
“哦,江远丞。”
他笑了下,她没听出?笑意?。
温之皎反应了几秒,嗯,这个语气,这是一点?都不怕啊!她又看了看他的穿着,这时,她才发现,他穿的并不是侍应生的衣服,衣服的材质样式明显是量身定?做的,低调贵气。
……啊,这不就是穿着简朴的谢观鹤被她看不起的桥段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温之皎脑中的灯泡亮起。
“你难道不知道江远丞是谁?怎么敢和我这么说话?!”她立刻昂着脑袋,挑衅道:“还不去,站在这里碍眼睛,听不懂话是不是?”
谢观鹤脸上并没有任何?起伏,话音淡淡,“这里有四?种香槟,你要喝哪种?冰块多少?”
温之皎:“……”
等下,他怎么不解释!
不解释她怎么谄媚认错!
温之皎沉吟几秒,加大?力度,“你问?什么问?,这也?要我告诉你吗?不知道我常喝的那种吗?”
“我还真不知道您会?喝酒,也?不清楚您喝多少酒。”谢观鹤俯瞰着他,手插在裤袋里,却又道:“这样,温小姐,我一样给您拿一杯,冰块多少也?给您分好。如何??”
相当不错的态度,但配合这张冷淡的脸和冷淡的语气,温之皎浑身难受。她撒开了握住他手腕的手,望着谢观鹤,唇动了下,“你什么态度,你这是当侍应生的样子吗?”
感觉好恐怖,还是主?动挑破吧。
“不是。”谢观鹤的唇动了下,话音仍是冷的,“酒,还要喝吗?”
温之皎:“你要不是你怎么不说?”
她立刻接着道:“穷酸鬼,没用。”
谢观鹤点?头,“骂完了?”
温之皎怔住,“啊?”
谢观鹤点?头,“看来?是骂完了。”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他凝着她,笑了下,“我在你眼里也?只配当个侍应生,不是吗?”
……不对?,等下,刚刚他们对?话那个方式好熟悉。
温之皎抬起手,再次抓住他的袖子。
她将他拉近,他便也?一步步走近。
他靠近时,熟悉的草木香味先被她察觉到。
当没了逆向的灯光时,她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黑发梳理得很好,额头光洁,五官英俊。手挽着外?套,愈发显得俊美无铸,清冷贵气。
他们四?目相对?,他眉眼里透着疏离,淡漠的眼珠凝视着她,唇边有着讥诮的笑。
他道:“这么久没有见过,你没有什么变化?啊。”
她抓着他袖口的手松懈下来?,唇动了下,好几秒,她才道:“……陆京择?”
陆京择的眼皮颤动了下,唇边的弧度消失了。
他骤然抬起手,一把?掐住了温之皎的下颌,“你现在才认出?来??”
陆京择的手指冰冷,力气并不小,温之皎只觉得下颌被捏得疼而冷。她昂着下颌是,眼里有了雾水,却也?立刻抬手扣住他的手腕,指甲狠狠陷入他的手背。
“松开,疼!”
温之皎懊恼起来?。
“那还是我更疼。”
手疼吗?可?明明受过更疼的痛,也?未曾觉得如此心枯。
陆京择的呼吸重了些,没有松开手,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许久,他移开了视线,话音很轻,“温之皎,你啊……”
真奇怪,他那么冰冷的表情?,可?眼睛一弯,眉眼要化?了似的。
温之皎望见一颗泪像钻石似的掉下来?了,没有从他脸上流淌过,不是慢吞吞的,而是唰啦一下摔下来?似的。她几乎没能看见它的尸体。
陆京择的声音响起,“原来?……贵人确实多忘事?。”
他松开了手,望见她脸上被他掐得有些红,他的指尖便动了下。眼皮痉挛着,她也?松开了手,他垂落视线便能看见手背烙出?来?的几枚血似的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