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by陈加皮 完結
陈加皮  发于:2025年02月13日

关灯
护眼

小冬出来找江宁,见他还站在原地,问:“江哥,有?头绪吗?”
江宁缓慢地抬起眼,看着他说:“我说没?有?,你?信吗?”
小冬:“信,毕竟你?们?认识。”
江宁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小冬看得出,江宁此刻挺纠结的,所以没?再出声打搅。
“这种行为会有?什?么后果?”江宁又?问。
小冬:“警告还原设施就行,还原不成可能会面临赔偿。”
“好,我知道了。”江宁叹气,久久,还是转头去面对。
进门关门,江宁在玄关站了片刻,思?绪纷杂,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该怎么开这个?口。
江宁再抬头,茆七已经?站起来,悄无声息地盯着他这边,目光幽深,如鬼魅一般。
她低声说:“你?不是个?犹豫的人。”
江宁知她所指,也相信她一定有?所感,所以尽早面对,是对的吧。
“你?说那?些血迹划痕,跟你?无关,但是在601住户的监控里,看到你?晚上出门,并做了那?些事。”
茆七似乎好奇,“在那?里,我是什?么样的?”
江宁形容:“你?抓着一把刻刀,边走向楼梯间,边划着自己的手?,任由血液滴落;你?还用指甲扒电梯门,扒到指甲盖剥落,出了很多?血,你?也无所谓。”
茆七已经?可以想像得到,那?是怎样一副不可名状的恐怖画面,活像被鬼附体。
江宁又?继续说:“你?买鱼的鱼行,老板翻看订货单,你?并没?有?订购鱼缸。还有?那?家理?发店,其实?你?在前一天进去剪掉了长发,老板认识你?,才会说那?些话。你?的行车记录仪也……我给你?看看录像吧。”
“不用。”
江宁瞥眼茆七,她背向光,看不透表情。他犹豫着开口:“在你?的行车记录仪里,你?在一块空旷草地,虚空作登高踩梯动作,背后似乎有?人追你?,你?惊恐万分,甚至还用刻刀在身后戳刺,戳刺向那?些空气。我在甘蔗地找到你?那?时,你?满脸的血,其实?……其实?是……”
他不忍再说。
就听?茆七发出凉凉的笑声,轻吐气息,“然后呢?”
江宁继续道:“你?手?上应该有?道旧伤口,是你?撕开伤口往自己身上抹的血。”
“呵呵,呵呵。”茆七笑着。
江宁听?着,发苦。
茆七吁气,“听?起来像疯子。”
大国发过来的病案本,其实?是茆七的精神科诊断书,主治医师签名为李亭甲。
江宁藏下了,问别的,“所以你?是真的不记得江然了吗?”
茆七指着自己胸口,说:“你?在问我吗?是真的问我吗?我都不知道你?问的谁。”
说完,状若平常地安静。
太静了,反而有?妖,江宁觉得这种状态反而危险。他想起李亭甲,他应该会有?办法。
“茆七,去看医生吧,为了你?自己,别逃避。”
茆七闻言十分不解, “什?么为我自己?我在逃避什?么?你?要?让我接受什?么?”
江宁哑然。够了,这些事实?已经?够了。
茆七笑起来,眉眼弯如泓月。
你?见过乡下的夜空吗?晴时月,会下雨。
就像此时茆七的眼睛。
她说:“你?,和他,他们?,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医院,那?些追着我的声音,你?们?到底想要?我接受什?么?说呀?说啊!”
她说到最后,大声质问,“我真的,好好地蜷缩着过活了,为什?么要?这样?我也等?到了想等?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别这样好吗?别这样……”茆七边说边退,在江宁一个?反应不及下,冲出门去。
江宁追出来时,她已经?搭乘电梯下了楼。
打车,去白马咖啡馆。
茆七甚至不知道仲翰如的住址,她本能地要?去那?里。
半下午的天,骄阳似火。
很快到了,茆七下车,站到烈日底下,目光不清。
这次,她仍旧看不到馆内的景和人,她也不敢进去看,怕命运再次薄待。
“仲夏如,仲夏如,你?在吗?”
茆七喊着,喊着,终于有?人发现她,提醒在忙活做蛋糕的仲夏如。
仲夏如推门出来,见到茆七,开心地招手?,“快进来呀小七。”
茆七摇头,她不敢过去,“仲翰如在吗?”
仲夏如说:“在的,你?快进来嘛。”
“真的,在吗?”茆七再次问。
她眼睛湿润,在阳光闪烁着细碎的光亮,仲夏如云里雾里,不知道她怎么了。
“在的,小七你?有?事吗?”
“你?帮我喊一下他出来,好么?”
“好呀,你?等?等?。”
不过片刻,仲翰如推门而出。
他穿着商务装,整个?人挺拔精干,全然陌生的面貌。
茆七没?多?想,不停地做心理?建设,深呼吸,深呼吸,比在被巡逻者追捕时还紧张。
仲翰如几步到她跟前,问道:“怎么不进去?这大太阳的。”
茆七摇头,忽而就涌起难过的情绪,想向他倾述,她遭受的那?些对待。
想想而已,小女生的心态而已,她不能破坏氛围,她想要?一些她的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完美。
就是此刻。
“仲翰如,我要?对你?说一些话。”
“嗯,你?说。”
“你?千万别觉得我唐突,不端重,不谨慎,张口就来。也别觉得我脸皮厚,我是真的想了很久很久,考虑过又?考虑,我就是就是……”
“嗯,别急,我听?着,你?说。”他那?么耐心,弯低腰,耳朵微微侧近。
茆七再次深呼吸,泪眼已婆娑,“仲翰如,我三?十岁了,不小了,我们?在一起好吗?”
仲翰如惊讶地侧过脸,她破碎的眼神,细碎的眼泪,让他不解。但是没?有?心疼,他不会像在西北区精神病院,有?那?种沉静的不忍的目光。
“小七,你?在说什?么?”
“小七?你?怎么会喊我小七?”茆七其实?看到了,仲翰如的目光,她不愿意去深究,一昧地执着。
“怎么不会?从小我妹就这么叫你?,我小时候也喊你?小七,你?忘了吗?”
你?忘了吗?她怎么会忘?茆七喃喃道:“不是阿七吗?不是吗?”
阿琪?仲翰如回头望馆内一眼,奇怪地说:“我怎么会喊你?阿琪。”
“不是的……不是的……我的二十年,怎么会错呢?”茆七不停地否认。
仲翰如发觉她抖得厉害,扶住她肩膀,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俯身靠近,茆七抬起目光定在他额头上,她突然伸手?去拨开发,看到光洁无痕的额头。
茆七“啊”一声,尖叫着退开,惊恐万状。手?指着仲翰如的额头,反覆地质询: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疤?”
仲翰如想去牵她,又?怕她再受刺激,“你?要?疤做什?么?”
“我要?疤做什?么?”茆七忽又?奔过来拽住仲翰如胳膊,手?劲奇大,咬牙切齿般,一字一句的说,“十三?年前我买了去外地的票,可是我没?走,我等?你?等?到4月1号,想跟你?道别。我真的记得,那?时你?来找我了吧。”
“是,我去找你?了。”
“然后……做了什?么?”
她眼神恳求,整个?人似乎要?碎掉了,仲翰如真的不懂,他只能如实?说:“我去找你?,可我没?找不到。”
他没?找到她。
那?那?天,是谁救了她?

其实更贴切地?说, 是逃。
茆七依靠直觉的方向?感,走到一条几分熟悉的马路,前路的人纷纷向?她走来, 她避让着, 仿佛只有?她独自逆行。
过街穿人行道, 风景路标越熟悉,她看到石景路上的建筑物, 就快到家了。
远远地?瞧见公寓的大楼,十来公里的路程,茆七真就走回来了。迷茫中有?了一丝落定?, 她想?回家,回去洗个?澡,睡个?觉,也许就好了。
公寓在对路, 茆七要通行人行道。红灯快尽, 周围攒了一波蠢蠢欲动的人。
她望着倒数的数字,心想?,终于要回家了。绿灯亮,跟随人群迈步,忽闻有?人呼喊什么。
身旁的路人回头?, 笑着应道:“你是在喊我吗?”
一言, 茆七如遭雷击,双脚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行人过路,将她落在后?面?, 车流又将她碾回去,碾得远远的。
回到家时,江宁早就不在。
走了太多路, 茆七两腿僵累,她踢掉鞋子,澡也无力洗,躺倒在床上。
说来也奇怪,她在床垫缝隙摸到了那个?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的录音笔,还在亮屏录音。近一个?月了,老板没骗人,果然?是长时待机。
茆七轻轻按下播放键,放在耳边听?。
她听?到深夜门的开关声,听?到自己的自言自语,听?到工作台上物料的翻找声,听?到清早喂鱼的声响。
这些时间她本该在西北区精神病院,和仲翰如一起面?临陌生的楼层,携手找寻通关方式,在相处中日渐默契,感情升温。
然?而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到夜幕降临,录音笔仍在播放,在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中,茆七的视野仿佛被?拘在一扇窗里,铁条横竖交错,锁扣住她住了七年的房间。
在那天,她两手死死扣抓住铁窗的栏杆,眼睁睁地?望着仲翰如折返离开,她在绝望的呼喊求救声中,被?拖拽回去。
连记忆,也是假的。
那天,没有?人救她。
傍晚六点二十七分,常华小区门口忽然?乌拉乌拉地?停下几辆警车,吸引了进出居民的注意,不禁驻足。
就见车上唰唰下来三?拨人,一拨进了那间没有?招牌的物料店,一拨拉警戒线,一拨疏散店里客人和好热闹的群众。
声势浩浩荡荡,引人好奇议论。
“怎么回事?那店里有?啥?搞这么大阵仗?”
“聚众赌博吗?”
“不至于吧,店里不就一个?女?老板吗?”
“要不诈骗,惹官司了?”
有?人反驳:“不是,我认得有?个?刑侦队的警察,这里面?估计发生命案了。”
周围群众一听?杀人了,哗然?惊恐,原来电视上的命案离自己这么近。
有?个?腰肥膀粗的男人挨着警戒线问警察,“诶,这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同志铁面?依旧,用手抖了抖警戒线,示意退后?。
男人悻悻闭嘴,安分围观。
物料店内,顾客被?引导着有?序走出店外,以待后?续作笔录。莉莉许被?小光控制住押在柜台旁,痕检在货架上搜集可能含有?人体组织的证物。
店铺有?个?后?门,老许打开,先看到一条两米多的过道,十分黑暗,过道两旁是卫生间和厨房,门都?敞着。厨房相当局促,估摸着就两平米,走进去转身都?难。
厨房里摆置着一张长方桌,桌上有?个?电磁炉,一个?调料品置物架,砧板上还摆着未处理的鲜血淋淋的内脏。
老许伸头?出来喊痕检科的小林,“小林,这边有?东西。”
再说:“大国,你来帮忙!”
小林那边还在忙,便回:“诶,稍等。”
“我来了!”大国声到人到。
“你看卫生间,我到后?头?去。”老许指挥。
大国:“好。”
过道尽头?有?个?小天井,也没啥亮光,天井旁有?扇门,门上贴了几个?云朵挂钩,挂钩上是几个?钩织小猫挂件。老许戴上手套,走过去推开门,房间昏暗,他打开手机灯。
房间也不大,八//九平这样,设施简单,除了床和衣柜,就一张桌子。桌子上倒满满当当地?放置许多塑料盒子,像是做什么手工的。
视线打量一圈,开衣柜门,里边就只有?衣服,再细的老许不敢翻,怕破坏现?场。其余的就没啥了,他掉转脚尖向?外走,两步后?倏然?停步,有?预感似的缓缓回头?。
这里有?厨房,有?厨具,有?调料,莉莉许平时应该会烹饪,但是没有冰箱就很奇怪。因为左凭市高温天气延续长,食品有时摆外边半天就会坏。
老许转脚向后,向?床位走过去,三?步即到,他忽然?弯下腰,看到什么,得意一笑。
床底有?个?比车载冰箱大不了多少的小冰箱,老许直起身,哎呀呀得意,“真是老将出马啊!大国——!”
“诶!”
“来,看你许叔发现?什么了?”
“哦!”大国从卫生间钻出来,肩膀忽被?揽住,他奇怪地?侧脸,看到江宁在冲他挤眼睛。
大国惊呼:“江哥?你怎么来了?”
过道窄,容不得两人通行,江宁将大国推到前面?,说:“我提供了线索,来看收网不是很正常吗?”
“哦~”大国似懂非懂。
两人先后?进入莉莉许卧室,老许看到江宁没表现?出惊讶,还将现?场情况概述一遍。
大国明白了,原来是约好的。
概述完,老许提起自己发现?个?小冰箱。
检验科在莉莉许售卖的腮红里检测出人血,那这冰箱里会不会是……大国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人民碎片?”
老许:“不清楚。”
于是三?人弯着腰,盯住床底下的冰箱,在琢磨,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要怎么拿出冰箱?
犹豫期间,小林过来了,透过他们的视线看到那个?小冰箱。他跪低直接将小冰箱拖出来,还说:“这东西也不重啊。”
大国惊讶张口。
老许啧啧有?声,“新人,莽撞。”
江宁对冰箱里头?的东西更感兴趣。
小林才明白他们的顾虑,他解释自己的行为?,“通过检验科加班加点比对分析腮红里的dna,证实那确实是属于陶桦的血,他都?失踪那么久了,哪还可能存在第一案发现?场呀?早被?破坏殆尽了。”
老许说:“他们检验科没告诉我出结果了啊?”
小林:“来之前碰巧遇到廖主任,他告诉我的。”
那就是时间太匆忙,没来得及。老许将注意力放到冰箱上,谁知江宁手那么快,早就拉开冰箱,大国也蹲边上围观。
就见敞开的冰箱里,只有?三?瓶罐装王老吉和一个?干净的空量杯。
老许尴尬地?摸摸头?,还行,没有?人民碎片。他问小林,“砧板上的是什么内脏?”
“鸡的。”小林说。
“哦哦!”也就是白忙一场,老许拍拍大国和江宁,“走了,都?出去吧,这里留给小林。”
老许和大国先行,江宁在后?面?提醒小林,“那个?量杯有?点问题。”
他们刑侦经验丰富,小林虚心请教?,“怎么说?”
江宁:“陶桦死了那么久,莉莉许都?还能继续产出带血的腮红,唯一可能是她在保存血液。这个?量杯空的,却放置在冰箱,极有?可能是她不经意的习惯导致。”
小林了然?,“我会把量杯带回去检测的。”
江宁颔首,出去到店里,看到那三?座娃娃完好地?摆在橱窗里,没人去动。
这边没什么事了,善后?就交给其他同僚,老许正准备将莉莉许押回局里审问。
但莉莉许突然?不配合了,拧着劲不肯走,眼神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老许从她目光里看到江宁,也许她有?话要说。
“诶江宁,这边你来。”老许招呼道,走开让位给他。
随着江宁走近,莉莉许目光一闪,换上笑脸。
“你应该配合警察。”
一句话让莉莉许的脸耷拉下来,她耸肩无谓道:“又不是什么好事,配合就能放了我吗?”
江宁看着她轻松的表情问:“你知道你因什么被?抓?”
莉莉许笑了声,手被?铐住,她用下巴指货架,“茆七不是告诉你了吗?”
今天警察拿着搜查令和拘留证抓她,看那查证的架势,是发现?她售卖物料里的道道了。她自觉平日无破绽,除了那日与江宁的对视,她惊讶,闪躲,做贼心虚。
可是,一个?从不接触手作的外行人是怎么察觉物料里的猫腻呢?莉莉许一直在关注姜馨和罗呈呈的案件,知道两人至今未被?判决,而茆七仍旧自由。那就只有?那个?可能,茆七知道是她,并向?警察透露了什么。
至于是哪位警察,很明显了。
莉莉许忽而叹气,这么多年过去,茆七还是如此冷血,不拿她当朋友。
江宁没多说,半劝道:“配合调查,坦白从宽,量刑会酌情减轻。”
莉莉许不在乎这些,她现?在对江宁这个?人更感兴趣,她表情些许调皮地?打量他:个?头?顶尖,身材不错,五官正派,还是个?公务员呢。
茆七能给他传消息,证明这个?人在茆七心里有?特别的存在。
莉莉许不由八卦,“茆七跟你什么关系?你们亲密到无话不说吗?”
类似的问题,以前莉莉许也问过江宁,江宁没回答,没必要跟一个?陷害她的人提她。
端正,但是无趣的男人,莉莉许觉得好没意思。她最后?再看一眼经营几年的店,不舍肯定?有?,但也是关闭的结局。猫呢,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跑了也好……
橱窗那边,冷不丁一记脆响,娃娃的头?掉下来,裂成三?瓣在地?上。
大国惊慌地?举起手,主动向?莉莉许承认错误,“对不起,我不小心碰到,就……就这样碎了。”
莉莉许眼底划过一丝心疼,她们互相陪伴,互相依靠了这么久,现?在却……
也就伤感一会儿,莉莉许冲江宁喂了声,揶揄的语气,“她相信男人,是要遭受报应的。”
江宁清楚莉莉许指的是谁,对于她这种无谓的态度他挺反感,“你很恨茆七吗?”
“不啊。”
“那为?什么要害她?”
莉莉许愣了愣神,之后?心里被?一种羡慕的情绪堵满。
如果曾经爸爸逼她辍学时,妈妈能替她多求一句的话;如果她被?灌醉拖走时,过路的路人能多问一句的话;如果有?人能为?她讨这么一句公道,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因为?她不无辜。”
莉莉许很小声,几乎口语,只有?江宁能听?到。不无辜?她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再之后?老许让大国和小光带着莉莉许回警局,自己迟一点,因为?想?起有?事要跟江宁说。
江宁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老许过去勾住他肩膀,问:“怎么?有?套出什么东西吗?”
“没有?。”几乎未思考,江宁就将莉莉许最后?一言给瞒下。
“这样啊~”有?同事善后?现?场,捡起娃娃碎片,老许不经意瞥了眼,忙制止,“别碰!”
“碎片留下!”
老许和江宁同时出声,两人对视,发现?彼此思路相同。
同事已经拿起碎片,不知道是继续拿着还是放下。
小林来了,老许跟他说:“你将碎片收好,和现?场的证物一并送回检验科,看这石膏粉里有?没有?掺东西。”
小林应声,拿袋子套入娃娃碎片,心里已有?琢磨:陶桦失踪数月不见尸骨,要不就是抛尸太隐蔽,要不就是跟那两起分尸案一样,尸体被?处理掉了。既然?腮红里有?人血成分,那陶桦的尸体更偏向?被?分尸处理,石膏粉与骨粉性质难分,真有?可能被?化掉融进去制作娃娃了。
想?着,小林不禁胆寒这样的行为?。人真是复杂的物种,爱时千般好,不爱时恨不得挫骨扬灰。但是娃娃的主人,对陶桦应该还有?爱的吧,不然?怎么还让他的躯体部位陪了自己这么久?
外面?围观群众散了大半,老许让江宁随他到外面?说些话。
天已黑透,城市霓虹灯起。
两人到一棵树下,老许点根烟抽,开口道:“我走访过附近居民,莉莉许是在八月底开始在橱窗放娃娃的,我想?当时陶桦就死了。而她放置娃娃的目的,就是为?了实施她的引导杀人行为?。”
“根据姜馨和罗呈呈的再次提审记录,她们都?表示对莉莉许有?印象,因为?莉莉许行事作风独特。店里的娃娃也实在精致,有?时没空会去店里转转,不买东西也不会被?驱赶,莉莉许还跟她们讲解人型娃娃的制作过程,包括工具的使用方式,当时吸引了挺多女?孩子进店。”
老许说:“听?起来莉莉许很善意是吗?其实……咳咳!”
放下烟,老许清了清嗓子。
江宁接着道:“莉莉许其实是藉着这个?行为?筛选作案目标,再在背后?一步步推动姜馨和罗呈呈作案。估计茆七和姜馨的交易也是她有?意促成的,以此建立茆七跟杀人分尸案的关联,引我们入错误方向?。”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老许问。这两起案件的人物都?跟莉莉许无关,她缜密的规划,也不像是出自无差别屠戮的杀人愉快。
江宁轻轻吐出两字:“恨吧。”
老许:“不至于连别人的男朋友都?恨吧?”
“可以从她感情方面?着手,这可能是她行为?扭曲的契机。”江宁发表看法。
老许点头?,“至今姜馨和罗呈呈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被?引导着走上这条路的,和茆七一样,都?被?当枪使了。”
江宁不置可否。
老许再道:“你给的冰箱线索,我在这给你透个?底,我们已经摸到二手平台卖冰箱给姜馨和罗呈呈的账号。虽然?注销了,但技术部正在复原账号的聊天记录和收款数据,时间问题而已。”
短时间内做了这么多事,肯定?花费不少人力时间,江宁见老许憔悴许多,多嘴道:“这一天天地?熬,惜点命吧。”
“嘿!什么话?”老许抬胳膊撞他肩头?,“还不是为?你好,三?案并破,那可是大功勋,届时你小子复职不说,还会受到嘉奖。”
“省点心吧老许,先顾好你自已。”江宁现?在不关心什么复职不复职,嘉奖不嘉奖的,他满脑子都?是那些记录茆七的监控画面?,和那张精神科诊断书:
十岁前就出现?过幻听?行为?,随着年龄增长愈频繁,严重到与现?实区分困难,记忆时常混淆并遗忘,语言系统变僵滞。过早发病,存在遗传,诊断为?精分。
虽然?精神病遗传,但茆七当时还是个?孩子呀,年龄太小精神病需要诱发因素,她十岁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记忆错构虚构,连茆七自己都?搞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江然?的失踪,刘献金的死,真的成不解之谜了吗?
“哦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老许扔掉烟,观望四周有?没有?人偷听?,凑近江宁耳朵说,“有?一个?叫刘献军的来报案,说怀疑自己堂哥被?人杀害了,因为?他联系侄女?问墓址,完全联系不上,问了亲戚,他们也都?不知道,这十几年她就跟行踪隐匿了一般。回老家聚集所有?亲戚一对,竟然?没一个?人知道堂哥的坟墓,再去问那些专司丧事斋醮的道公,也都?表示没有?做过堂哥的法事。联想?到之前有?警察上门,就猜测是不是侄女?有?问题,堂哥明明健康的身体,失联后?就突然?死了,现?在连墓址都?没有?,太蹊跷了,他怀疑堂哥的死是不是跟他那个?失踪的侄女?有?关,毕竟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诶江宁,你知道他堂哥叫什么,那个?侄女?又叫什么吗?”
没有?回应,老许发觉江宁在失神,他伸手在他眼前晃,“江宁,你怎么了?”
江宁眨眨眼睛,摇头?不说话,只觉得一种无力感从里透外,让他几乎撑不下去了。
或许茆七是因为?疾病关系,才忘了江然?,不是故意隐瞒。
江宁恍惚间才记起,江然?的初衷是为?了救她呀!
这么久以来,江宁的仇恨先入为?主。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夜晚, 茆七再次进入西北区精神病院。
站在?二层的走廊,她意识集中的瞬间,眼前延伸到尽头的每一道门内, 同时响起各种声音。
那些声音混织缠搅, 不停地撞击着她的心理屏障, 想?将最深处的恐惧连根掘出。她听着那些拨乱反正的记忆十分痛苦,双脚逃避似的朝后一点点挪, 她不想?去面?对,不想?让她以为即将变好的人生正位。
心底深处的欲念蚕食着茆七的恐惧和痛苦,仿佛炫耀般地在?她身体各处叫嚣:逃吧, 快逃吧,向你?编织的人生奔跑而去!前路是悬崖,是深渊,再踏前一步你?会粉身碎骨, 会永堕暗狱, 梦境一破,就再也无回头之路了!
快逃吧!快逃呀!
茆七扭头而去。
“阿七!”
一记呼唤从无数声音中离析而出,狠狠绊住茆七的脚步,她摔倒了。
爬起来时掌心都?是沁血的擦痕,这血还是如此真?实。她颤巍巍地伸手, 摸向自己?脖子, 皮肤平滑,没有?伤口。
假的就是假的,再美好也是假的, 她还能有?退路吗?
没有?了。
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茆七回头,向第一道门走去,里面?还在?发出刘献金的声音。她握紧唯一一把刻刀, 猛力踹开门,进去就是一通乱刺:“去死吧!去死!凭你?也配称我父亲?去死!去死——!”
刺到双臂麻痹,茆七颓然停手,才发觉声音消失了。她茫然地转动视线,这是一个空房间,什么都?没有?,被窗外些些月光照耀着。
气势赳赳出去,再开第二道门,声音戛然而止,内部空空如也。
第三第四第五道门,依旧如此,全都?是空室。
四周安静多?了,茆七也似乎逐渐平静。
接着开第六道门,声音停止的瞬间,茆七看到一个人的身影,修长挺拔,无比熟悉。
茆七的心,顿时又乱了。
他很?开心地笑着,“阿七,你?终于找到我了。”
茆七没办法面?对他溢于言表的欣喜,她冷淡地说?:“你?不会来找我吗?”
他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我出不去这道门。你?呢?你?在?这里没事吧?”
他站在?空旷昏暗的房间中央,不知道独自待了多?久,不知道担心了她多?久。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