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遥从共情中回过神来,对上了一双如深渊般冰冷潮湿的眼。
她轻轻抚过他薄薄的眼皮,感受皮下的细微颤栗,“很棒了,你已经从深渊中出来了。”
共情的部分也只能证明谢逢臣魔君的身份,但关于百年前的封印前任魔君的信物还是没提及。
谢逢臣缓过神来,眼睫在她掌心扑簌,痒痒的,听遥急忙收回手。
又听他神色淡淡道:“信物被我吃了,融成了我的心脏。”语气自然,仿佛他们谈论的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听遥:“???”这是人类的语言吗?
谢逢臣解释:“信物就是被镇压在深渊之下的魔,我成功挣脱魔雾后他们夺舍我的身体去深渊之上,我不愿,就把他们吞噬了。生出了类似于心脏的东西。”
......
看出修真界那些老阴比不想让前任魔君复活的算盘了。从魔族的口中不难得知,深渊之下的混沌魔脉极其凶险,无人敢去。更别说作为信物的活物还是被镇于深渊之下恶名累累的魔。
成功将魔族的信物搞到手后,听遥就直接给血魔和明净传了消息,准备跑路。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令她尴尬的地方待下去了。
至于魔君刚来就走,反正谢逢臣这样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只是延续一下风格。关于这魔君之位,说句实在的,他们都没太大的想法。
离开魔域后殷都的传信接踵而至。白色的信鸽在触及听遥指尖后舒展成一封纸张。收集了信物的珠子被包裹其中。
还挺快,六大信物她手中已有三个了。
[听遥:朋友们,进度怎么样了?我和小明已经成功完成任务了。]
[宁春愿:[图片]成功拿到七张身份函。]
沈惊棠他们的消息延后了一会。
[沈惊棠:事关沧浪和其他宗门的声誉,有些棘手。]
高情商:有些棘手。
低情商:来人帮忙。
江羡屿却迟迟没有回消息,按理说千层山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最先找到信物的也应该是他才对,奇怪。
听遥问了问宁春愿的位置,离千层山有段距离。于是打算让他们都去沈惊棠那边帮忙,自己独自前往千层山。
谢逢臣欲言又止,却也知道,连沈惊棠都说棘手那就是真的不简单。一向盯着面瘫脸话多咋呼的江羡屿不会在这个时候一言不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千层山的阵法奇异,听遥去也是最适合的选择。
最终只是将自己的小长缨枪幻化成手链,挂在了听遥腕间,和明净一同离去。
千层山。山峰错落有致。
听遥顺着他们七人之间相连的气息很快就锁定了江羡屿的位置。来之前,她存过江羡屿只是爱玩了点,没看到消息的侥幸心理。
所以在看见这一幕时,有片刻的缓神。似乎不太能将眼前的那道身影与记忆中永远热烈的江羡屿联系起来。
她怔然地看着那道半跪其间的颓然身影。
少年跪坐在一菩提树下,少年意气被一种近乎于忏悔的苦楚淹没,就连棱角也仿佛被磨平。从听遥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能看见他微微耸动的肩膀。
他在颤抖。听遥想。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菩提叶在江羡屿身上落下星星点点斑驳的光影,那张清俊的脸也在光影的映衬下变得晦暗不清。
是一种光怪陆离的漂亮感,正映照江羡屿此刻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心。
再走近些,听遥看到的是他茫然、空洞的眼神。
江羡屿显然是被拉入了某个幻境,还没从幻境中走出来。
一滴泪水顺着他的眼尾,悄然滑落。
在触碰到江羡屿的瞬间,听遥也被拉入这场由菩提子制造的幻境中。
江羡屿是修真界百年一遇的剑骨奇才,所谓天才,就是别人修炼他睡觉。别人吃灵食筑基,他只用喝口水就轻轻松松筑基。旁人学数十载的繁复剑法,他看一眼就会。
后又被沧浪掌门破例收入门下,成为七宗里唯一一个拜入两宗门下的亲传。他在沧浪剑宗和合欢宗之间来去自如。中域论道前的一路也可谓是顺风顺水,打败同代无敌手。
真正让他成名还是千层山的那一剑。
彼时中域论道还没开始,江羡屿已经困于金丹期颇久,同代露面的天骄,都败于江羡屿的天堑剑下。与他们论剑已经无法让他有所突破了。
于是听从沧浪师兄的建议,他将目光放在了天机榜的任务上。
思无涯,天机榜上。
有一个任务,无论是奖励还是地点几乎是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刚好他的剑还缺一个装饰品。
[任务简介:千层山以北,恶妖作祟假借神明,强娶适龄少女夺取寿元。原住民为了生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强制献祭少女,以护佑平安。]
[任务要求:镇压镜妖,解救被困少女。]
[参与弟子:江羡屿。]
[任务奖励:紫晶石碎片。]
镜妖的出现并不是突然之前的,而是已经有很久了,从村民们的被动到主动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但因其地处的特殊性,再加上这个位置又十分偏僻,任务被搁置了很久。直到江羡屿的出现,才有了转机。
江羡屿来得很巧,刚好赶上村里献祭适龄的未婚少女。
夜晚送亲队伍浩浩汤汤,唢呐高昂,锣鼓震天,月光碎碎洒在路边摇晃的树影上,形如魑魅。为这动静之景增添了一份可怖的氛围感。
江羡屿摸了把唢呐,混在送亲的队伍中,低垂着眼,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逐渐靠近花轿。
直到走到一个荒凉的路口,一媒婆模样的妇人走近花轿,叮嘱几句后,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一同离去。
江羡屿捏了张隐匿气息的符纸,匿在密林中,修长的五指不自觉紧扣手中的剑,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路口朱红色的花轿。
一阵阴风在大部队离开后席卷花轿。
是镜妖出现了。
江羡屿本想直接出手,解救被困其中的少女。但思前向后,还是觉得这个任务一定另有隐情。
不然对于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妖,天机榜为什么选取的不是斩杀而是镇压。
于是他没轻举妄动,顺着先前在花轿留下的气息,一路来到了他的洞府。
镜妖并没有急着对那位姑娘下手,反而匆匆离去。
江羡屿想着起码得保证里面姑娘的平安,先将她送去平安的地方。等会与镜妖打斗时,他不一定能顾得上。
于是,在镜妖离去后一剑挑开了姑娘红盖头上的阵法,少年之气溢于言表,怕姑娘害怕,又是用调笑的口吻安慰,“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怎生得如此标准?”又用盖头给她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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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修了一下尾巴部分,加了点细节,但剧情走向基本不变,不影响看文a,
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风,将少女脸也吹得和眼眶一样通红。
江羡屿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将一张传送符递到了她掌心。
“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他又指了指自己剑鞘上的沧浪剑派图案。
七宗的标志,在中域一般不会有人不认识。
似乎是被吓到了,又或者是没想到自己还能从这里出去。总之,那位姑娘只是怔怔地看着江羡屿。
江羡屿直截了当地替姑娘捏碎了传送符,他听见她极轻的询问,“我可以直到你的名字吗?”
少年在传送符燃烬之前转身,握住剑柄的手腕利落一转,剑尖轻颤,剑光如有实质打在石壁上,将阻拦外界信息传入的虚妄打碎。
“沧浪剑宗,江羡屿。”声音也如他剑法一般利落清脆,将特有的冷调稀释。
离开镜妖洞府,她被传送到了千层山脚下,持有同样剑鞘的一群少年人将她围住。笑嘻嘻和她交流,“江师兄说了,让我们先护着姑娘回沧浪,等安定了再回来。”
“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啊?”
她指尖不自觉地交缠在一起,小声回:“池鱼,我叫池鱼。”这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动作。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千层山都在震动,而镜妖所在的整座山竟轰然间坍塌。
云舟上,池鱼最后一次回头。
数不清的碎石从半空中落下,尘土飞扬间她只依稀看见少年持剑立于其上。
一剑荡气千山巅不过如此。
江羡屿本人对于这段记忆其实并不那么清晰。他记得这是一场天机榜与镜妖的交易。
天机榜无所不知,但无法主动介入因果,扰乱既定的结局。只能间接推动。
池鱼所在的村子是凡界拐卖妇女的典型,但做得太隐晦了,加之地方往来多有不便等原因,没被殷都打掉。
镜妖引本就是个名头,放榜天机引修真界探查。
可他却在江羡屿毁掉村子后,未经仙盟审判,暴怒直接杀死了村民。最终抱着凡人妻子的牌位落寞离去,关押于仙盟十二司。
修炼百年的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中的牌位,哭腔明显:“……阿月,她们没有步你的后尘。她们很幸运。”
看到这里,听遥依旧没找到江羡屿的心结。
按理说,他被困的地方就是心结最深的地方。可他此间种种皆无任何应当会产生心魔的地方。
奇怪,江羡屿究竟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又为何在由他记忆生成的文幻境中找不到人?
这时,一只漂亮地仿若上帝雕琢之作的小金鱼缓缓地游到了听遥掌心,小金鱼吐着泡泡,黑葡萄似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看着听遥。
“我知道他在哪。你可以带他出去吗?”
听遥环顾四周,都是静止的画面,于是她勾手戳了戳小金鱼,“是你在说话吗?”
小金鱼晃晃尾巴:“是我。”
听遥垂眸:“你知道江羡屿在哪?”
小金鱼吐泡泡:“他被困在我的记忆里了。”
...被困在记忆里了?
电光火石间,听遥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是池鱼?”
在江羡屿仅有的记忆片段里唯一能与鱼挂钩的就是他在千层山救下的少女池鱼了。
“我要怎么做?”听遥道。
“把他从记忆片段里拉出来,让他看到我全部的记忆就可以了。”
话落的瞬间,听遥眼前静止的画面开始被一幅画卷所取代。画中的主人公除了江羡屿和池鱼外还有沧浪掌门和神殿的人。且看背景似乎就是在神殿。
听遥伸手,指尖轻触画卷,画卷中静止的江羡屿就被弹了出来。在这个地方看到听遥时,他还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你怎么来了?”
他没敢看听遥的眼睛,语气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低落。
与此同时,小金鱼在他们周身游了一圈,落下浅金色的星星点点。
池鱼没有父母,自有记忆时就跟在老乞丐身旁讨饭。名字是偷来的,她在府衙墙角听有人念诗,池鱼思故渊,并问是否可以以此作为小姐的闺名。
她立马跑回去,嘚瑟地跟老乞丐说,她有名字啦。
“就叫池鱼怎么样?哼哼。”即使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不知道是抹上了什么东西,小乞丐那双眼依旧亮地出奇。
因为长得漂亮,就算是乞讨之路走得也会比常人难一点,她总是会受到各种莫名其妙的针对。她安慰自己,能活着就行。能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终于,有一天她不用受到各种各样的排挤了。
......
因为她被牙贩子拐走了,几经转卖,成了镜妖的祭品新娘。
在被献祭给镜妖的那天,她穿到了从没见过的漂亮衣服,戴上了精致的饰品,吃到了从没吃过的美味。
不过她马上就要死了。她对着破旧的铜镜叹了口气,加速了吃糕点的速度。
喜轿外的喜气冲天,可是都与她无关。
因为她马上要死了。
妖应当是不吃水果的吧?于是池鱼咔擦咔擦,几下,将喜轿里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她摸了摸下巴,手里捏着最后一个苹果。面无表情继续咔嚓。
横竖都是死,那还是吃完再死吧。
当她局促不安坐在镜妖妖洞里揪衣角时,也只是在想镜妖喜欢怎么杀人。
未曾想,几秒后,红盖头被掀起,入眼的不是什么可怖的树妖,而是一个长相清俊的少年。
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池鱼没听清,只记得他是沧浪剑宗的弟子。于是想方设法,在江羡屿回沧浪前,借着报恩的名义跟他行侠正义了一段日子。
那是她少有的、短暂的、无忧无虑的日子。眼前的少年明媚似朝阳,他一笑,世界都该为他倾倒。她也不例外。
再然后,她通过了沧浪外门弟子的考核。成为了三千仙门中的芸芸众生。
她追逐着那个少年的脚步,从外门杂役到外门第一,再到再三千弟子会上成功晋级,成为内门第一。
这条路她走了十年。只是这条追逐的路似乎还远没有止境,他太耀眼的,无论她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够上他的脚步。
她独自一人在这条路上追了好久好久。
直到——
入青云前夕,关山月那个月亮中的月亮身死。江羡屿上神殿质问,万人朝拜的祭典,唯他一人逆行,她就悄悄跟在身后。
她也不知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江羡屿就被神殿渡劫期的大能以关山月青瑶为由,捉了起来。
然后他们通知沧浪二选一。他们二人中必有一个青瑶的同伙。
不用想,他们都知道的。沧浪会选江羡屿,而这也是池鱼所愿。
于是,她微微偏了点身子,“我终于和你站在一起啦。”那双黑葡萄般晶亮的眼眸中是江羡屿看不透的释怀与欣慰。
没等来沧浪赎人,池鱼体内灵气周转,有一瞬间突破了神殿的禁制,捏碎了自己的金丹。
不尽的鲜血从她唇边溢出,她抿了抿。
奇怪,怎么是苦的。
“啊——”江羡屿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被沉黑眼睫遮挡的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不要!!!”
只一眼,再无法抬起,
再无法抬起。
他太弱了,他没办法冲破禁制,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去,谁也保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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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鱼思故渊——陶渊明
她们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
他踩着池鱼的生命活了下来。然而转世后他竟将这一切都忘了,忘得如此干净、如此心安理得。
他自缢同代无敌,少年抱负想要救下所有人,可他谁也没救下。
谁也没被他救下。连这条命都沾着同门的鲜血。
“江羡屿。”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听遥的声音。
“江羡屿。”那人又叫了一声,“亏你在同代人那群剑修中仅次于我。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很轻的一个脑瓜崩在了他头上。
江羡屿抬眼,睫羽压不住水色。少女清绝的面容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映入他水涟涟的眼眸。
“怎么还哭了啊?”还以为是她手劲太大,听遥狐疑地看了眼被她崩到的地方。
也没红啊。
“你死了……”
“你怎么还带咒人的?我这不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了吗?你不是阴阳师吗?怎么连活死人都分不清了。”听遥恨铁不成钢地
他好似没听懂又或者不想听懂,又继续:“池鱼也死了……”
听遥认真道:“可这都不是你的错。”
江羡屿平复了一会,缓声道:“你说神殿那些人到底为什么敢自缢为神?”似乎是哭过的原因,他说话的嗓音有些哽咽。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神殿在五域的地位都显而易见地凌驾其上。
可他们明明也草芥人命。
“不知道。入青云在即,我们总有时间弄清一切,也总会弄清的。大不了,端了他,给小听澜玩。”
她的语气很松弛,没个正形。似乎也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惊涛骇浪,仿佛不过在说一件很平常不过,诸如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话题。
幻境从上往下一点点褪色,恢复成千层山本来的景色。
听遥知道,这个幻境对江羡屿的限制作用已经不大了。他早该想通的,只是缺一个倾诉口。
声听轻微的震动声响起,听遥看了一眼,回了几个字。
“走吧,沈惊棠说他们已经拿到沧浪剑派的信物鲛珠了。”
兴许是跪久了,腿有些麻,江羡屿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眼一眨,刚好把眼睑挂着的水珠顺了下来。
他眼一瞥正好看见听遥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移眼。
江羡屿咬牙:“你不准说出去。”
听遥掏掏耳朵:“说出去什么?”
“你想看看化作信物的池鱼吗?”
“嗯。”
“池鱼不是死在三百年前吗?为什么她也是信物?”
“原本被作为信物镇压的人将生的机会让给了她。”
殷都,正安门附近的一家客栈。
“南域这几年不仅往外送出的身份函少,连外出的四大家族也愈发地少。四大家族内部的身份函我只有四张。分一下吧。”
宁春愿将手中的身份函一一摊开。
“太史主灵阵,听遥你拿着。”
“宗政世代出阴阳师……”宁春愿话还没说完,江羡屿就抽走了宗政身份函。
他垂眼,将指尖夹着的身份函左右反转:“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卡面薄地像纸,只有他掌心一半大。上面倒是干干净净,连一个字也没有。
怎么说,比谢逢臣的脸还干净。
宁春愿唇角微弯,将闻人族的身份函握在右手,输入灵力。
身份函向在她掌心悬浮着,将原主人的生平叙述了个详尽。
李浮生:“他们就不怕外域人通过这种方法直接从无名小卒混成族长吗?”
明净摇头:“不,相反,他们很欢迎外域人通过这种方式进入他们内部。”
“因为他们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坚信外域人只会被同化。”
“最后一张澹台族的身份函,谁拿?”宁春愿将视线锁定在剩下四人身上。
“我来。”
“给我吧。”
沈惊棠和李浮生同时出声的瞬间,谢逢臣和明净已经伸手一人捏了一半。
澹台后裔天生九冥血脉,以杀证道。相较于其他家族,可供伪装的空间更小,被识破的风险可谓是成倍上升。
听遥眨眨眼,试图将困倦气眨走,纤细的手指直接夹在他们中间,将澹台族的身份函抽走。又将太史族的身份函放回,让他们捏紧。
“别争了。我去。”
血脉没办法仿制,但灵阵他们每个人多多少少有涉及,只是精益程度不同。
薄薄一张身份函翘起一小角在听遥掌心快速旋转着,掀起一小股旋风,将她发丝吹得飘起,映着那熠熠生辉的眼,听她语气得意又嚣张。
“人族之内人皇血脉压制一切。所以,你们都别争,澹台族还得让我来。”
沈惊棠想也是这个理,打着哈欠含糊不清道:“行,那你注意安全。”
南域,吉安门。
城门破败,荒草丛生。可你若是细看,便会发现绕在荒草从中的、浅色细线。
是用木与水布置而成的门阵。专门用于识别身份。识别错误或者察觉到有攻击性的灵力波动,护阵人便会被直接传送过来。
是少有的,很难靠暴力直接破阵的阵法。
不过如今有身份函在,自然用不着这么麻烦。听遥想着,就将身份函靠在了门上。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内萧条冷清的场景也在刹那间映入她眼帘。
她一人站在孤零零的街巷中心,顺着记忆往澹台族的地盘走。
“澹台婉?你回来了?”穿着澹台玄支脉弟子服的少年脚步顿了顿,看向听遥的神色颇为古怪。
南域人都是凭借身份函认人的,所以能直接叫出原身份函名字,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的语气,好像还夹杂了点失望。
听遥垂着眼,握了握手上的身份函没说话。
澹台婉的身份函并不是宁春愿通过高价或者强硬手段夺来的。相反,她是在即将断气前遇到宁春愿,自愿将身份函送给她的。
听遥在往身份函注入灵力的一瞬间,自然也看到了她被欺凌的一生。
澹台族看重血脉,血脉的觉醒程度与时间根据个人的体质,每个人都不一样。在同代人只有她没觉醒血脉天赋后,她就成了那没有天赋的少数人。
这种人,在弱肉强食的澹台族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谁都能踩一脚。
她被同代人带出去出任务,也不过是因为她还有条命可以为他们挡。
只是澹台婉不是没有天赋,而是天赋太过于强大,她的身子无法承受,所以迟迟未觉醒。
她觉醒了天赋也就意味着生命开始倒计时。
而澹台婉是个真正兼爱的人,少时读书她最爱墨子。所以最后同行七人,其余人重伤,只有她没能回来。
即使身处泥泞,她仍然平等地爱着每一个生命。
这样的人,即使没有死在外域,在澹台族也注定无法生存。
“澹台婉,跟你说话呢。”那少年不满“澹台婉”对他的忽视,说着就要拉她。
从那少年身后急冲冲窜出来另一人,“你们也在呢,快走吧。万章学院开学在即,长老会昨日就通知了要重新测天赋补齐剩下的五个名额。晚了,说不定就没有了。”
万章学院是南域第一院,这里是他们踏入修行之道的第一步。
入院只有年龄要求,长老会选的是直接入甲班的名额。
他又暼了眼旁边的听遥,笑:“不过像澹台婉这种,就没必要去凑热闹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一个连天赋都没觉醒的废物。”
他二人一唱一和,嘲讽听遥的同时,也将澹台族的底子兜了个干净。
没有亮起的圆珠也印证了她的猜想,信物的确不在澹台族。
听遥到达广场时,明明大部分都已经检测完了,广场的人却依旧没有减少。
走在她前面的二人说了一路,也没见着听遥的回应,也不是是什么心理,依旧嘴没停。
“你是不是在疑惑明明已经快结束了,广场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
“当然是在联系自家还没测试的人,等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笨……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什么绊了一下,连拉着旁边的人跟他一起,倒在了人满为患的广场,有人路过就被踢。
听遥若无其事顺着人流的方向,也踢了几脚。
人群看起来虽然混乱,但若是顺着检验天赋的石碑方向走,并不会被撞到。他们自然地在这里留出了一条道路,很多双眼,也一直注视着这里。
就在他们来的路上,已经有三个名额被填了去。
随着石碑光束的亮起,走在听遥前面的天支脉少女成功占掉倒数第二个名额。剩下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听遥身上。
“那是谁家的小辈?我竟感受不到她体内的血脉之力。”
血脉之力没被感受到有两种情况,一为还没觉醒血脉,二为血脉之力超过他。
“你看她衣服,应该是黄支脉的人。不足为惧。”
一息、两息、三息。
石碑没亮不惊人,惊人的是——
首座那位向来不问世事的大长老却站起了身,朝她拱手。
其他长老面上也难以维持平静,或多或少出现了别样的神情。
再缩减一下,天支脉出身的血脉第一在向一个不知名的黄支脉小辈拱手?
澹台共分为四个支脉,天地玄黄对应其血脉的平均水平。就算是不同支脉的人结合,其后代也很难跨越天赋之见。
所以对于大长老的行为更多人是不解,虽然拱手在澹台族中被认为是尊敬的意思,但下意识地没人认为这个举动是对听遥的。
只伸长了脖子,像是要将她身后零散的几人看个遍,试图找出那个能让大长老拱手的人。
遗憾的是,没有。
那几人早在大长老拱手的瞬间跑没影了。
笑话,没实力,接下大长老这一拱,可是要爆体而亡的。
所以,她的血脉之力真的要强于大长老?众人僵着脖子,看向听遥的目光也不由僵硬了几分。
特别是之前欺负过澹台婉还有刚刚在听遥面前蹦跶的两人。
哆嗦着嘴唇,不知道在默念什么,神情惊恐。
听遥抬眸,对上大长老平淡的眼。澹台族服饰都是暗沉的黑与紫,唯那位大长老一身圣洁的白,端方清正。
大长老始终面色寡淡,好似并没有思考过这一行为将会在族人中引起什么惊涛骇浪,又或者他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一切不过在他的预料之内。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转身离去。
躲在后面翘腿看热闹的二长老:“……”
二长老皮立马起身,正色道:“恭喜你通过了灵石碑的检验。”
听遥没说什么,点点头,自觉站在队伍末端。
对于大长老的举动听遥直觉应该是沈听澜跟大长老说了些什么,大长老应该认出了她的血脉,但没认出她的身份。
说不定还以为她是沈听澜男扮女装的模样。
二长老代替大长老站在首座上,眼皮下压,视线从左往右轻缓扫过。
“自此,万章学院澹台族甲班名额已确定,诸位可有异议?”
“我不服。石碑都没亮,大长老也什么都没说,她一黄支脉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就够格入万章学院的甲班了?这要是传出去了,让我们澹台族的脸往哪放?”从那人的穿着来看,应当是天支脉的人。
“澹台族已经没落到这种地步了吗?连黄支脉的人都能入甲班了?”
他又啧了几声,试图模仿其他族鄙夷的嘴脸,但他那副样子哪里还用模仿,他站在那里,就是个十成十。
“我这可都是为澹台族考虑,还请诸位长老三思,我澹台族的脸面可不是用来扫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