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心比心,如果她是康王,肯定要胸闷一下的,明明自己辛辛苦苦爬了一个月的山,结果回京论功行赏时才突然得知留在京城的兄弟功劳比他更大,一下子抢走了所有风头,姚黄就是不嫉妒那个兄弟,也要为自己的处境难受。
当然,姚黄不是要同情康王,她是怕康王的心胸不够宽广,将来自己当皇帝了,再为今日之事针对惠王爷。
所以说有的人常常好心办坏事,徐东阳说了大实话问心无愧了,却让惠王爷跟康王的关系出现了变数。
赵璲捏了捏王妃的手,上次狄献的事瞒着王妃是怕王妃过于激动,如今……
他靠近王妃的耳朵,道:“其实,去年四月徐东阳第一次递折子奏请开荒,父皇已经知道是我交待他的了。”
姚黄:“……”
她无法理解地要转过来。
惠王爷按住王妃的肩膀,从枕头一侧取来两条巾子,夫妻俩一人一条。
简单收拾过后,姚黄才得以跟惠王爷面对面,只是这会儿的惠王爷又矜持起来了,被子一直拉到腰间,中衣也穿得好好的。
惠王爷一直都喜欢穿着中衣来,只有跟王妃面对面的时候,他的中衣才会被王妃在混乱中扒拉下去。
姚黄问过一次,惠王爷憋了半天,解释说:他不想让王妃挨到他身上的汗。
好在这会儿姚黄没惦记扒拉惠王爷的中衣,枕上惠王爷的手臂,仰着脸问他:“父皇如何知道的?”
赵璲这才讲了严纶在大殿上坦言的他的荐才之功。
“父皇英明,巧合多了,他自会想到我。”
姚黄更疑惑了:“狄献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讲?”
赵璲刚要解释,就听王妃道:“算了,王爷不爱自夸,怎么会拿来跟我显摆。”
赵璲:“……”
姚黄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奇怪:“父皇为何要演这么一出?”
惠王爷垂了眼。
姚黄又想到了康王,去年围场赐婚的事出来后,姚黄认定了永昌帝属意康王做储君,所以她才担心康王会因为今日记惠王爷一笔。可如果这是永昌帝故意要盛赞惠王爷,那永昌帝难道不知道他狠夸二儿子会让旁边的大儿子难堪?
永昌帝可以不在乎一个失宠皇子的感受,绝不会忽略被他视为储君的康王的感受,除非……
除非康王根本不是永昌帝看好的储君之选!
永昌帝就四个儿子啊,庆王都生出一身死气了肯定不是,看起来端正强壮的康王竟然也不是,那就还剩两个……
四皇子绣花枕头的脸才闯进脑海就被姚黄踢了出去,再定睛一瞧面前矜持内敛的惠王爷,姚黄大叫着扑了过去,直扑得惠王爷改成平躺,她再跪坐起来,居高临下地按着他道:“是我想的那样吗,父皇真的要……”
惠王爷一个挺腰坐了起来,一手撑床保持平衡,一手捂住王妃的嘴:“只是我的猜测,父皇一日没颁布旨意,这事就多一日的变数,你知道就好,切不可再对任何人说,包括筠儿,以免隔墙有耳。”
若非王妃顾虑到了康王可能会记恨他,而赵璲不想王妃为此烦恼,他会继续瞒着。
被捂住嘴的王妃睁着一双盛满惊喜的圆眼睛连连点头。
赵璲放下手。
姚黄再度扑了过去,抱着惠王爷的肩膀直摇:“是真的吧,不是我在做梦吧?”
惠王爷笑了,暗自改成双手撑床,腿用不上力气,王妃又摇得厉害,他单手可能稳不住。
姚黄并没有摇多久,因为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时的她跟惠王爷加起来,其实就穿了一件中衣,那中衣还挂在惠王爷的身上。
察觉这点,姚黄更不能松开手了,至少这么抱着惠王爷只能瞧见她的背。
但姚黄一点都没有想那些羞羞的事,尴尬了一下,她便抱紧惠王爷道:“王爷别看我发了一笔横财似的又惊又喜,其实我惊喜的只是我的夫君竟然要坐上那个位子了,而不是吃惊王爷能坐上那个位子,因为在我这里,王爷早就是父皇最厉害的那个皇子了,文武品行,每一样王爷都是最好的。”
只是因为惠王爷坐在轮椅上,姚黄才没敢往这方面想。
赵璲明白,王妃都不需要开口,她给他的所有夸奖都会先一步从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这么高兴,出门做客时能藏住吗?”赵璲抚了抚王妃的肩头。
姚黄笑道:“王爷放心,煮熟的鸭子飞不了,没煮熟的就还有可能飞到别人的锅里去,在王爷真把熟透的鸭肉喂到我嘴里之前,我就当根本没有这回事,王爷可别忘了,论做戏我可比你厉害多了。”
惠王爷没应这句。
待到黄昏,姚黄推着惠王爷游园回来,就见内室罗汉床旁边的地板上多了一只方方正正的箱子。
姚黄看向惠王爷:“这是?”
阿吉四个大丫鬟,没有她的吩咐可不会乱放东西。
赵璲:“举荐狄献修渠有功,父皇赏的。”
姚黄一听,松开轮椅就跑去掀箱盖了,下一刻便被里面满满当当的五十两的大元宝闪到了眼。
不怕惠王爷笑话,姚黄伸着指头点数,整整二十个,一千两白银!
这么多的银子,惠王爷竟然瞒了她半年!
“亏我那么信任王爷,王爷得了赏都不跟我说。”合上盖子,姚黄坐在箱子上,瞪向惠王爷。
赵璲看着对面坐相不雅却又十分可爱的王妃,垂眸道:“当时怕你过于激动,乱了胎气。”
姚黄:“满手的五颗宝石戒指我都戴过了,还会为一千两银子激动到那个地步?好啊,王爷先是背着我藏私房,现在又小瞧我!”
赵璲:“……我不是说银子。”
姚黄眨眨眼睛,想到惠王爷将来会有的新称呼,一下子不气了,笑着凑过去,又在惠王爷的俊脸上亲了一口。
五月初九,大公主出嫁,姚黄跟惠王爷去吃了一顿喜酒,顺便在公主府见到了越发死气沉沉的庆王夫妻以及虽然还会帮惠王爷推轮椅却不再主动寻找话题的康王。
五月十二,姚黄的哥哥姚麟将新娘子李扶危娶进了御赐的大宅子,姚黄带上惠王爷又去吃了一顿喜酒。
五月十五,在姚麟陪着李扶危去镇国公府回门而姚黄约了大公主同去康王府打牌时,两辆囚车分别押着一个犯人在百姓好奇的目光中骨碌骨碌地驶进了城门。
翌日早朝,永昌帝沉着脸将一张折子扔在大殿上,让庆王捡起来念给众臣听。
文武百官神色各异地看向这位早就同康王一起回了京却迟迟没有上朝当差的庆王爷。
庆王面白如纸地捡起折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父皇都暗示过他了,庆王只能遵从。
“是,是凉州青峡知县狄献的折子……”
康王眉头一皱,看向旁边轮椅上的二弟,却见二弟也微微皱眉,似是想不通狄献怎么触怒了父皇。
待庆王念到狄献抓了两个半夜掘渠之人,想到他亲自巡验过的那一条条渠道,康王脸色铁青地握紧了双拳,待庆王念到两个掘渠之人受刑后供出幕后主使乃是福成长公主,康王震惊地松开了拳头,身后文武百官则哗然一片。
庆王颓然地跪在了殿上。
永昌帝冷声道:“带福成长公主进殿。”
永昌帝要廷审,禁卫自然早把福成长公主押进了宫,当大殿外传来脚步声,除了轮椅上的惠王不方便转身、跪着的庆王不想转身,连同康王在内的其他人全都回头,朝后望去。
福成长公主一身素衣,未敷脂粉的脸上虽然可见细纹,却依然美艳华贵。
她微微扬着下巴,迎着龙椅上永昌帝的视线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近,最后在庆王身边站定。
永昌帝:“青峡知县抓到两个掘渠之人,说是你派他们去的,此话是否属实?”
福成长公主垂下长睫,苦笑道:“是。”
今早她就被秘密押进宫了,终于见到了皇兄的面,可惜庆王、女儿也在,还证实了女儿早说漏嘴的噩耗。
死士既然背叛了她,自会供出她别的秘密来佐证,所以她再继续狡辩也只会失去最后的一丝体面。
福成长公主不想让旁人看她出丑的样子。
她也不怪女儿主动跟她撇清关系,她注定逃不过了,女儿越少受她牵连越好。
永昌帝:“为何要毁渠?”
福成长公主扫眼康王、惠王,一切尽在不言中。
康王遍体生寒,这是他的姑母啊,就为了帮三弟争储君的位子,不惜毁渠害民来压制他跟二弟?
永昌帝再审庆王:“此事你可知情?”
庆王额头触地,流泪道:“长公主派人之前儿臣不知,后来长公主在王妃那里说漏嘴,王妃惊惧之下告与儿臣,儿臣却也畏惧被父皇迁怒,故而犯了糊涂未敢上报……”
永昌帝嗤笑:“好一个犯了糊涂,你可知你这一糊涂,险些让青峡数千百姓被洪水淹没田产流离失所?”
说到最后,永昌帝怒发冲冠,站起来指着庆王大骂,惊得百官再次跪地叩首,请皇上保重龙体。
永昌帝早就生过一次气了,发完这通火便坐回龙椅,靠着椅背仰首发了会儿呆,闭上眼睛道:“按我大齐律法,故意决堤防者,按灾情轻重量刑,未成灾者,主犯徒三年。长公主身为皇室宗亲,可夺爵抵罪,今废为庶人,罚入皇寺落发修行,终身不得出。”
福成长公主的脸上终于落下泪来。
永昌帝继续道:“庆王知其罪而不报,降爵一等,身为皇子却罔顾百姓性命,罚闭门思过三年,终身不可入朝当差。”
庆王涕泪不止,连连地叩着头:“儿臣不孝,儿臣不孝……”
永昌帝挥挥手,立即有禁卫带走了福成长公主与庆王。
散朝后,康王被一位小公公拦住了:“大殿下,皇上召您去御书房。”
汪公公止步于内阁门外,伸手请康王独自进去。
康王想到大殿上为姑母勃然大怒的父皇,还没见到人先紧张了起来,怕父皇猜疑是不是他先得罪了姑母,才导致姑母用那么歹毒的手段陷害他。
心跳如鼓,康王勉强稳住神色,低着头走了进去。
内阁东面摆有书桌龙椅,那是父皇批折子看书练字的地方,南边挨着窗搭了一条长榻,父皇既可以在上面休息,也可以摆上一张矮桌坐在榻上看书批折子。
龙椅上无人,康王用余光朝长榻上瞥去,瞄见父皇仰面躺在一条高枕上的身影。
康王心中一惊,从小到大他来过无数次御书房了,大上午的,父皇只会在生病无力时才会这般躺着。
康王担忧地看向父皇的脸,发现父皇虽然睁着眼睛,对着屋顶雕梁的眼神却空洞无神。
“儿臣见过父皇。”
当父皇终于眨了眨眼皮,歪头朝他看来,康王连忙行礼。
永昌帝摆摆手,再拍拍旁边的榻沿:“过来说话。”
康王几个脚步就停在了榻边上,瞧着父皇精神不济的样子,忧心问:“父皇可是哪里不适?儿臣派人去传御医?”
永昌帝扯扯嘴角,自嘲道:“不用,朕是被你姑母跟三弟气的,他们为了自己的野心私欲胡作非为,却连累朕跟整个皇族都损了体面。”
家丑不可外扬,可掘渠这事早在青峡县传开了,那么多百姓都在等着官府给他们一个交代,狄献四百里加急的折子也递了过来,永昌帝总不能为了遮掩皇家丑闻就寒了一位能臣与诸多百姓的心。
皇家有意图鱼肉百姓的坏种,他作为一家之主就得把这样的坏种摆出来,重重地严惩,让百姓们知道皇家虽然出了位恶毒的宗亲,却还有一位明君愿意且能够为他们做主,同时以儆效尤,震慑其他宗亲不敢再生党争、害民之心。
大义归大义,永昌帝心里的难受是真的,一个是他的亲妹妹,一个是他的亲儿子,再罪有应得,亲自降下惩罚的他不可能转眼就能放下,尤其是他才抱过不久的三皇孙,稚子无辜,摊上那么一对儿贪蠢劣的爹娘!
康王闻言,跪了下去,低头道:“都怪儿臣,如果儿臣能早日察觉姑母的心结,早日想办法开解姑母,姑母或许就不会走到今日这步。”
永昌帝:“……”
他盘腿坐了起来,盯着底下的老大看了会儿:“照你这么说,朕是不是也得担份失察之责?”
康王忙道:“与父皇何干,父皇日理万机……”
永昌帝:“行了,起来吧,她自己做的恶,与朕与你都没关系,朕叫你来不是要怪罪你的。”
康王只好站直身体,八尺多高的健壮男儿,一下子就压了坐在榻上的父皇一头。
康王很不习惯地后退两步,躬着腰。
永昌帝沉默片刻,道:“朕就四个儿子,你三弟已经因为争储的野心反被连累降了爵位,你四弟还小,就剩你跟你二弟……”
康王马上又跪了下去,涨红脸道:“父皇,儿臣愚笨远不如二弟,您把那位子给二弟吧,儿臣绝不会有任何不甘不满,更不会步姑母的后尘!”
他早就服二弟的,因为二弟废了腿才觉得自己可以跟三弟争一争,争归争,他没想过要用什么害人的手段,父皇选谁他也都认!
永昌帝点点头:“你确实不如你二弟聪慧,才学不如,远见韬略不如,心性境界不如,驭下的威严也不如。”
接连几个不如,直把康王说得满面羞惭无地自容。
永昌帝:“可他的腿废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皇帝,只能震慑身边的近臣京官,更多的地方官员可能一辈子都没有面圣的机会,他们见不到你二弟,就不知道你二弟坐着轮椅依然威严不损,而一旦地方官员对你二弟存了轻视之心,他们就敢在为官时敷衍了事。”
康王可以被父皇说得羞愧,却容不得别人看轻皇族尤其是那么卓越的二弟,顿时又被父皇口中的那类地方官员气到了,抬头道:“他们敢!”
永昌帝:“天高皇帝远,地方官敢做的事多了,你姑母为何能想到掘渠,就是因为真有为了贪污治水银子故意偷工减料或是动手毁堤的地方官,这是大的,还有纵亲行凶、欺男霸女、侵占民田等等,各有各的坏法,如蚕食庄稼的蠹虫,除不尽的。”
康王:“除不尽也要除,除了一个就能保住一片庄稼。”
永昌帝面露欣慰:“朕最欣赏的就是你身上的这股正气,你不是做明君的料子,却是个做贤王辅佐明君的绝佳人选。”
终于挨了夸的康王便觉得面皮一热。
永昌帝:“相信你都猜出来了,朕去年就知道了你二弟才是真正举荐狄献以及想出开荒之策的人,他确实没有争储之心,想的只是帮青峡县、灵山县以及帮朝廷做些事,但朕也不是傻子,循着蛛丝马迹硬把他给挖出来了。”
“不瞒你说,知道这些事后,朕就动了立你二弟的心思,到你被人怂恿去争狩猎的魁首,朕已定死了立你二弟的决心。”
康王再露羞愧之色。
永昌帝:“你啊,哪都好,遇到大事就犹犹豫豫没有决断了,谁都能推你一把,推得对还行,万一有人故意把你往坑里推,等你掉进去了再后悔还来得及吗?”
康王服这样的批评,他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永昌帝:“所以啊,朕要把你往贤王上面历练,让你去巡渠巡山,一是为了让你亲眼看看你二弟的大才,让你心甘情愿地辅佐他,二是要你在凉州亲眼看看当地百姓的干旱缺水之苦、治水能臣的修渠之道,要你在灵山看看真正的实干官员从想到富民的法子到落实这个法子一步步要做哪些实事。”
“官员们惯会写折子,但折子上的东西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瞎编的,你只有亲自经历过,才能辨别折子的真假。”
“这两趟差事你办得都很好,朕很欣慰。”
康王又红了眼眶,原来父皇藏了这么多苦心!
永昌帝最后道:“兄弟手足,你二弟的脑子好使,但他的腿废了,所以朕盼着你能做他的腿,他无法亲自去查验的工事你去替他查,他无法亲自去威慑的地方文武你去替他威慑,瞧你这人高马大的,到时候蟒袍一穿眉毛一竖,铁面无私奖善罚恶,朝廷有你这样的贤王,谁还敢不把你二弟的政令当回事?”
听到这里,康王眼中再无半丝郁气,声音坚定地道:“父皇放心,儿臣会做一辈子的贤王!”
五月二十一,天边才微亮,文武百官已经入殿准备今日的朝会议政了。
百官开口之前,永昌帝先让汪公公宣读了册封惠王赵璲为太子的诏书,诏书用词极简,但每一个字都是对惠王所具才华品德、所立功勋的总结赞颂,南征北战戍卫边关,举贤献策改善民生,实乃天意所属,故立为皇太子,另择吉日行册封大典。
当汪公公抑扬顿挫的声音落下,永昌帝看眼唯一还坐在轮椅上的老二,再看向跪了满殿的文武百官,道:“储君乃国之根本,立储既是朕的家事更是大齐的国事,诸位爱卿若对朕钦定的储君人选有异议,尽可直言。”
就在官员们互相对眼色的时候,康王直起腰,朗声道:“父皇英明神武,惠王确实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儿臣无异议!”
年方十五第一次被喊来入朝听政的四皇子听了大哥的话,忙道:“父皇英明,儿子也无异议!”
两位皇子都不争了,另一个皇子也降成郡王了,文武百官岂会再触永昌帝与新太子的霉头?
“皇上英明,臣等无异议。”
既如此,永昌帝笑着叫众人免礼。
汪公公走下御台,恭恭敬敬地将册封太子的诏书送到惠王面前。
赵璲双手接过圣旨举在齐额的位置,朝龙椅的方向恭声道:“承蒙父皇信重,儿臣定当勤勉自律,不负父皇所托。”
说完,他放低圣旨,在圣旨上完成了三次叩首之礼。
汪公公将惠王爷的轮椅推到大殿中央,转向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再次行礼,跪拜太子。
惠王府。
因为福成长公主、庆王被严惩的事,姚黄这几日都没出门,吃过早饭后便推着躺在紫檀小推车里的筠儿去逛园子。
邓师傅给惠王爷打造了那么多把越来越好用的轮椅,按照王妃的吩咐再打造一辆给小孩子用的推车简直易如反掌,上面能撑起绸布遮阳,推车底下还有一层托板能放东西,而姚黄推惯了大概有一百五六十斤的惠王爷,推筠儿就更轻松了。
金宝乖乖地跟在推车旁边,每次王妃停下脚步,金宝就抬起前爪搭上推车,探头去瞧里面的小主人。
筠儿看到金宝比看到他父王笑得还欢,高兴地踢着两条小腿儿,小手也拍在一起。
姚黄瞅瞅金宝,脑袋里冒出了做个狗拉小车的念头,到时候她推着惠王爷的轮椅,让金宝拉着筠儿的小车走在前面,父子俩都不耽误。
正想着呢,门房派人来传话了,说宫里有旨意,请王妃快去接旨。
接过太多次的旨意,姚黄对这事都不新鲜了,一边把筠儿交给乳母照看,一边带着阿吉往前走,算算日子,猜测道:“是不是赏赐荔枝?”
但凡永昌帝或是周皇后赏赐什么,口谕也是旨意。
跑腿的小公公:“没见带着什么箱子,只端着放了圣旨的托盘。”
她上次接诏书还是受封惠王妃呢!
心跳加快,姚黄稳着脚步来到前面,久违地跪在了硬邦邦又被日头晒得热乎乎的石板地面上。
宣旨公公捧着诏书念了长长的一大串,先是册封惠王为太子的那部分,再是册封惠王妃为太子妃的,一番溢美之词夸得姚黄都觉得这位惠王妃真好啊,果然是天生的太子妃!
作者有话说:
suiri:天生的太子
姚黄:天生的太子妃
康王:天生的大腿
第160章
宫里的旨意分成很多种,像赏赐荔枝绸缎这种在皇家很常见的贡品,姚黄在送赏的公公面前说些谢恩的话便可,如今永昌帝封她做太子妃这样的大事,姚黄就该进宫谢恩了。
让宣旨公公稍等,姚黄一边让阿吉回明安堂准备一个干净好看的小篮子,一边跑着回了后花园,亲自钻进菜圃这边的青瓜畦,挑那长得又长又直又粗又足够鲜嫩的青瓜一口气摘了十来根,放进阿吉送来的篮子里,再与乳母、筠儿分别换身衣裳,一起跟着宣旨公公进了宫。
勉励完自家老大的永昌帝又在批折子了。
毕竟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大风大浪都见过,还不至于被两桩闹心的家事击倒。
“皇上,太子妃前来谢恩了。”汪公公迈着轻轻的脚步来到内阁门前,见皇上抬头望来,汪公公露出一个笑:“太子妃把小公子也带来了。”
儿媳妇的到来在永昌帝的意料之中,能看到小皇孙就纯属惊喜了,永昌帝直接放下朱笔,离开书房来了外面的厅堂,然后就看见正门外儿媳妇推着一个奇模怪样的带着轮子的木制东西站在那儿,永昌帝正打量呢,那东西里面突然伸出一只小胖手……
永昌帝:“……”
御书房的门槛也是改过的,缓坡似的几乎没有阻碍,姚黄一边注意着推车的前轮一边走了进去。
永昌帝已经靠近了,看到舒舒服服躺在里面的筠儿,再退开两步上下打量这不知该称为椅子还是床的东西,问:“哪弄来的?”
姚黄笑道:“儿媳让邓师傅做的,有时候我跟二殿下去游园,天气好也想带上筠儿,可一直让二殿下抱着筠儿怪累的,儿媳就想再备一辆轮椅把筠儿放进去,然后儿媳推二殿下、二殿下在前面推筠儿,那轮椅又太硬了还没有围挡,儿媳干脆把邓师傅叫过来,让邓师傅看着打造一辆,最后给这东西起名叫推车。”
永昌帝:“结实吗?”
姚黄:“比二殿下的轮椅还结实。”
皇家的大宝贝蛋已经不怕摔了,小宝贝蛋还太嫩。
永昌帝按按推车的车身,确实够结实,这才弯腰解开将筠儿固定在车里面的带子,抱起他的小皇孙。
筠儿眼瞅着要三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的,一双凤眼像极了他的父王,但是笑起来就很有娘亲的影子。
刚气过一场的永昌帝就喜欢这样的笑,刚捏捏筠儿的小手,就见儿媳妇从推车底下掏了一个小篮子,里面是……前年儿媳妇孝敬过的青瓜。
对上永昌帝无惊无喜的淡然视线,姚黄也不尴尬,解释道:“父皇这里什么都有,儿媳妇那最贵重的好东西还是父皇赏的,儿媳妇总不能再还回来吧,没有贵的,那就只能送点实惠又满载儿媳孝心的家产了,父皇您瞧这里,还湿着呢,证明这是儿媳妇刚摘的,保证新鲜!”
永昌帝这才嗯了声,是够新鲜的。
国务繁忙,永昌帝分不出太多时间给小皇孙,将筠儿放回推车之前,永昌帝道:“这推车不错,可以提前送你大嫂一辆。”
姚黄看眼好像在专心打量推车的皇帝公爹,小声道:“大嫂那儿媳是打算等她生完再送的,包括两位妹妹,将来肯定都有,倒是三弟妹那里的三郎跟筠儿一个月份,我想送,又怕……”
怕郁气沉沉的庆王、郑元贞夫妻不稀罕她的礼,也怕永昌帝这里不高兴,好啊,他正冷着的人,儿媳妇倒去送关怀了,是不是太没把一家之主当回事?
姚黄从来不是什么滥好人,麻烦能少则少,反正他们夫妻跟庆王夫妻本就没多少兄弟妯娌情分,能做面子活的时候姚黄会做,不给人挑她错的机会,不方便做面子活的节骨眼,姚黄也不会不合时宜地去自寻麻烦。
永昌帝:“怕什么怕,你是三郎的伯母,伯母关心侄儿谁敢说闲话?”
老三、外甥女各有各的不是,三郎是无辜的,永昌帝禁足夫妻俩,是希望他们能好好反思己过,三年之后只要他们学老实了,照样是正正经经的皇室宗亲。
让老二媳妇送个推车去,夫妻俩就该明白他对三郎的关心,自己反思的时候对三郎也多上上心,别把三郎养废了。
姚黄听懂了,笑道:“儿媳遵命,出宫立即派人去送。”
太子妃推着小皇孙去给周皇后请安了,汪公公也端了刚洗好的一盘青瓜过来,左右看看,寻思着该把盘子放在哪。
永昌帝一边批折子一边朝书桌边上扬扬下巴。
汪公公笑着放下盘子,悄然退下。
批到不是那么重要的折子,永昌帝就改成右手写字,左手拿起一根青瓜,咬一口果然清脆可口且清凉解渴。
姚黄回府后,让人去已经开始贩卖推车的雅居阁买了两辆,再安排曹公公亲自去庆郡王府走一趟。
王府与郡王府的规制不同,但永昌帝只是降了三儿子的爵位,并没有要将三儿子一家三口赶出王府迁到另一处郡王府的意思,所以皇城东边的庆王府只是换了一方“庆郡王府”的匾额,里面基本没什么变化。
庆郡王夫妻闭门思过,郡王府的管事照旧当差,听到叩门声,他透过门缝朝外瞅瞅,认出了惠王府的曹公公。
管事打开门,疑惑道:“公公这是……”
曹公公指着旁边两个小公公推着的推车,面容平和地道:“老奴奉太子妃的口谕,来给郡王爷、郡王妃送礼。”
苍天可鉴,曹公公真没有任何要炫耀的意思,可他们做公公做下人的,当差办事必须敬称上面的主子与贵人。
门里面的前庆王府管事现庆郡王府管事:“……”
都是在贵人府里当差的老人了,管事谨慎地没有多问,请曹公公等人进第一进院稍等,他亲自去郡王那里通传。
此时的庆郡王,正在后花园的水榭里纳凉避暑。
从四月二十五被父皇吓走半条命到本月十六被父皇明着降罪就是二十来天,而从他被降为郡王也过去五日了,前前后后这么久,足够庆郡王接受他今后只能做个闲散宗亲的下场了,虽然很没面子,但跟被父皇贬为庶人只能在皇寺陪伴青灯古佛的长公主比,他这处境还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