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有染by慕吱
慕吱  发于:2025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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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迎接赞助商,学校的负责人今天一天都在学校。所以阮雾有事找他,一个电话他就能过来。
电话打过去,对方说:“我现在在办公室,一时半会儿过不去。我早上来学校的时候把钥匙放在门卫那儿了,你能过去拿吗?”
阮雾:“可以的。”
她挂断电话,便往校门走。
走得近了,看见校门的卷闸门打开,一辆全黑的奔驰AMG GTR驶了进来。
车子很耀眼,阮雾的视线只辗转在它身上两秒,便无波无澜地滑过。
没想到,那辆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阮雾未曾察觉,继续往前走,与副驾驶车门擦肩而过的时候,副驾驶车窗降了下来,由里传来的声音,遥远却清晰。
“——阮雾。”
阮雾脚步一顿。
她狐疑地望过去,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深眸里。
“你怎么在这里?”她大脑运转速度极快,“该不会,你是学校的赞助商吧?”
“你怎么知道?”陈疆册火速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她面前。
她撑着伞,他站在树荫下,璀璨碎光在他身上忽明忽暗地闪烁。
兴许是置身学校,周遭是郁郁葱葱的绿色,他穿着件白色衬衫,精致的眉眼,意外地透着股少年人的干净清爽。
但少年人应该是没有他这般的自作多情。
他嘴角翘起弧度:“偷偷调查我?”
阮雾说:“你没有调查我都很好了,我调查你干什么?”
陈疆册:“你怎么会在这儿?这里是我的母校,不是你的。”
阮雾言简意赅:“拍剧。”
陈疆册额发下垂,靠近她,桃花眼开成扇,眼尾的笑别有一股风流韵味。
他笑着问:“青春校园剧?”
分明是再正经不过的对话,怎么经由他嘴里说出来,自带三分情/色?
阮雾说:“就是你读书时候常看的校园剧。”
陈疆册眼里还真透着属于男人的禁忌色泽了:“我读书时候看的校园剧,那还挺多的,什么课桌play,什么器材室play,还有所有学生在音乐厅看表演,男女主在音乐厅的休息室大干特干。你拍的是这种?”
尤为青春清纯的场合,他坏笑着,活像个混不吝。
意识到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被他胡乱解读,阮雾转身就走,步伐逐渐加快。
陈疆册在后面懒懒散散地跟着,他比她高二十五厘米,腿比她长了一截,不快不慢的步伐,也能紧跟上她。
他像是浑然未觉自己的错误,缠缠绵绵地喊着她:“绵绵——”
“——等等我,绵绵。”
“——太阳好大,我要晒黑了。”
“——把你的伞分我一半,绵绵。”
阮雾充耳不闻,她走进门口的门卫室,和门卫说了几句,接过他递来的钥匙。
“谢谢。”
一转身,看见陈疆册跟狗皮膏药似的跟着她,她瞥了他一眼:“你不去办事吗?”
“不急。”陈疆册语气温柔得不行,“先陪你。”
夏日的阳光过于灼热,晒得她浑身如高烧般滚烫,脸颊也氤氲出一片绯红。
她抿了抿唇,说:“我不需要你陪,很多人在等我,你过去了,解释不清楚。”
陈疆册无所谓的笑:“有什么解释不清楚的?朋友、同学,随便找个词都行。”
风光霁月的是他,倒衬得她思想龌龊了。
阮雾垂眸,地面上,他们的影子很短很短,被踩在他们的脚底,隔得却很近。
他往前走了一步,影子好像要碰到一起了。
像是将吻未吻的唇。
她递过自己手里的伞,妥协道:“伞好重,你帮我撑伞。”
陈疆册低笑出声,“好。”
二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路,阮雾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果不其然,是她爸爸,她接起电话,“爸爸。”
手机并没开扬声器,可是声音还是很大,阮父的声音传至二人的耳里:“爸爸已经到学校门口了,二十杯奶茶,挺重的,爸爸帮你拎进去啊。”
霎时,阮雾神经紧绷,她没有任何犹豫,说:“爸爸,外面太阳很大,您别晒太阳了,还是我过来拿吧。”
“不用,不晒的,那个门卫人很好,他说我可以开车进去。”阮父说,“你在哪栋教学楼啊?”
“树德楼。”阮雾说,“大门进来,直行就是了。”
“好,爸爸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
前面是陈疆册那辆高调的黑武士跑车。
阮雾心里有鬼,害怕一转身就看见她爸爸的车,然后,她爸爸就会看见她身边的陈疆册。
耳边好像听到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阮雾没有任何犹豫,快步走到陈疆册的车边,打开副驾驶车门,一把把陈疆册推进车里。
随即,她也坐了进去。
车门关闭的同时,她头往右转,宽敞的路面,一辆白色的轿车驶过。
不是她爸的车。
过了约半分钟。
熟悉的黑色宝马缓慢地行驶在校园内道上。
阮雾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了。
好在那辆车没有任何停留,往前方驶去。
阮雾松了口气。
警报接触,她收回视线,后知后觉意识到,宽敞的副驾驶,因为两个成年人的容纳,而显得逼仄。她腰后是车厢内的冷气,滋啦啦地往她腰脊处喷,但她身上的温度居高不下。
甚至呈持续升温的趋势。
躲避的匆忙,她没有进行思考,陈疆册是安然坐在副驾驶上的。可她不是。
她双膝区开,跪坐在陈疆册腿边。
紧密又亲密的距离,暧昧又调情般的坐姿。
阮雾眼睫轻颤,她仰起细白的,骄傲的天鹅颈,说:“我爸爸还在等我。”
她伸至半空,要打开车锁的手,手腕被他握在掌心里。
陈疆册眼梢下压,透着危险的笑:“其实我骗了你。”
阮雾茫然:“什么?”
他说:“我读书时候不喜欢看校园剧,就喜欢看些,道德底线低下的剧。”
“比如——”
“在这种场合里的。”他眼睛里满是笑意,在她耳边,黯声说了一个词。
“——要试试吗?宝宝。”

添加了许多冰块的奶茶,杯壁沁着细密的水珠。
手心捧着奶茶杯,沁凉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掌心。
阮雾低头,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
冰凉湿润着她的喉管,身上的体温好像降了一点儿,视线飘落在教学楼楼下停着的黑色跑车,副驾驶正对着她,脑海里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蝉,叫嚣着燥热。
手机叮咚一响。
阮雾掏出手机。
是陈疆册:【前老丈人还挺帅的,怪不得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儿。】
透明吸管滚过好几颗黑色珍珠,阮雾咬在嘴里,黑糖珍珠迸发出甜腻的味道。
她低垂着的眼里,满是夏日热浪的燥热,打字速度很快:【别乱叫。】
陈疆册回得也很快:【这怎么是乱叫?】
越搭理他,他越来劲。
阮雾索性熄屏。
过了会儿,她解锁手机,又把他的消息免打扰了。
和他聊天,没一次不是心烦意乱的。想她情绪如此稳定的人,每每都被他气的胸口起伏,然后……心猿意马。
手机安静了。
工作人员们喝完奶茶,进入状态开始拍摄。
阮雾并没有看过周靖阳的作品,在此之前,她仍对签周靖阳一事惴惴不安。好在他演技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功底不错,台词念的也不僵硬,想来大学专业课是有好好上的。
教室闷热,即便开了空调也无济于事。阮雾不喜欢夏天的主要原因,还是她一到夏天,必经历中暑和高烧,稍稍犹豫了会儿,她拉过涵涵,说:“我去音乐厅等你们过来。”
涵涵朝她比划了个“ok”的手势。
租借学校的场地拍摄,阮雾每天都给一大笔场地费。
学校的负责人方才通话时和她说过,这么热的天,他早上到学校就把音乐厅的中央空调给开了。音乐厅太大,得提早开空调才行。
下楼后,阮雾左右张望,她不知道音乐厅在哪个方向。
视线往外一瞥,就这样,看见了不远处的陈疆册。
他身边站着学校的负责人,与她猜想一致,有钱人钱多到没地方花,跑回母校献爱心捐楼来了。
阮雾想起他们在一起时,她问过他国外大学是不是真的捐楼就能上?
陈疆册说:“类似哈佛大学,它是私立学校。给学校捐献一百万美元,就能加入哈佛大学资源委员会,当这些委员捐款金额累积超过所有成员的三分之一,那么他们的子女被哈佛大学录取的概率就接近百分之百。”
“那成绩不合格怎么办?”
“怎么会不合格?”他很有耐心地和她解释,“像他们这种,也不止他们,许多留学生都不会去听课的,他们会找人代课、代写论文,最后顺利毕业。”
她以前也曾是个对万事万物好奇的人,但他好像什么都懂,逐字逐句地、颇有耐心地告诉她一切她想知道的内容。
至于后来怎么就不好奇了?
因为没有人给她答疑解惑了。
也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有耐心,解答的时候,脸上没有上位者的冷嘲热讽,没有任何看轻她的姿态。
像他们这样的富二代,其实是不懂得尊重这个词的,或许和她这样家境不匹配的女人在一起,他们也不觉得是在谈恋爱,是自己纡尊降贵和她玩玩而已。
可阮雾和陈疆册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陈疆册给她的感受,并非是玩物,也不是女伴,而是宠爱至极的女友。
思绪游荡之际,陈疆册和那人告别,他直直往这边走来。
“要回家了?”他问。
“没,外面太热,我去音乐厅吹空调。”她说。
“知道音乐厅在哪儿吗?”他大老远就看见了她,左右张望,清冷出尘的漂亮脸蛋,写着茫然无措。
阮雾神色有些不自然,唇线拉直:“……不知道。”
陈疆册勾了勾唇角:“我带你过去。”
顿了顿,她说:“谢谢。”
“还挺客气。”他提步往前走,步调悠闲,骨相优越的脸,侧脸线条笑得漫不经心,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幽幽道,“怎么每次用完我的时候,不说声‘谢谢’呢?”
阮雾淡声道:“我不会和导航说‘谢谢’,也不会和按。摩。棒说‘你辛苦了’。”
“……”
“……”
原来他在她眼里就是个人型。按。摩。棒。
一路到音乐厅。
阮雾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余光瞥见他跟了进来。
阮雾:“你进来干什么?”
陈疆册:“吹空调。”
阮雾说:“你可以回车里吹空调,而且你不是谈完事了吗?谈完事不应该走吗?”
陈疆册哼笑出声,像个无赖:“哦,我不想走。”
学校也不是她的,她没法赶他走。
索性她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音乐厅的座椅有些软,恰是下午,昏昏欲睡的时分。阮雾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阖上眼,睡了过去。她察觉到陈疆册离开,但她没有睁开眼看他。
到底是在外面,她没睡多久。
醒来的时候,陈疆册也已经回来了,坐在隔她一个位置的地方。
中间空着的位置上,放着一盒东西,很眼熟。
她还没看清,就听见他阖着眼,冷冷淡淡地说:“藿香正气水,待会喝一瓶。”
阮雾胃里好像有了藿香正气水的味道,顿时感到恶心,想吐。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
陈疆册说:“听话绵绵,你也不想中暑的对不对?”
他也没有任何犹豫,说出这句话来。近乎宠溺的语气,在哄她。
其实他们只有过一个夏天,阮雾也只生过一次病,她没奢想过他会记住。陈疆册也没特意去记,只是忘不了。
忘不了而已。
或许世间最难的不是刻骨铭心,而是无法遗忘。
阮雾勉力笑一笑,接过来,拆了一瓶喝。
她嘟囔着:“真的很难喝。”
陈疆册无奈,也拆了一瓶,像喝酒似的,说:“我跟一瓶。”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真情实意。
气氛好了许多,没多久,剧组的人结束教室部分,来音乐厅。
人很多很热闹,有人看见了陈疆册的存在。
工作室的人早就传遍了,阮雾在“追”一位富少。只是被追的这位富少,人还挺好的,能从南城跑到这儿来,方便老板“追”他。都是成年人了,他们并没有多问,只是望向他们的眼神,夹带三分不怀好意的促狭。
阮雾都收于眼底,她无奈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南城?”
陈疆册说:“有点工作在这边,可能要在这儿待一个礼拜。”
她目光沉灼:“真的有工作?”
陈疆册掏出手机,调出工作计划表给她看:“自己看——”
计划表满满当当,阮雾轻扫了眼,隐约看见国土局、工商局的字样。
她对他的工作内容不太了解,也不清楚怎么银行会和这些牵扯到一处。但总归,他是有正经工作要忙的,不是特意,来找她的。
“别给我看这些,我看不懂。”阮雾别过脸,说。
“今天会比较闲,之后几天会比较忙,没时间陪你。”
“我没要你陪。”
“但我晚上十点之后应该有时间,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我很忙。”
“嗯,你不喜欢打电话,亲不到摸不着的,我来你家找你?”他笑意很深,呢喃着说,“放心,我不把车停在你家门口,停的稍微远些,这样你爸妈就不会发现了。”
“……我不会出来。”
“那我只好去你家找你了,登门拜访一下我的前丈母娘。”
“陈疆册——!”
“终于舍得正眼看我了?”陈疆册脸上的笑褪去恶劣,他淡声落嗓,“我这段时间会很忙,如果没有及时回你消息,不是跟你一样,搞什么免打扰,而是因为真的没时间回你。”
“……”阮雾眼睫轻颤,小声骂他,“我免打扰是因为你太吵了。”
骂人的力度还是和以前一样,软又绵,跟挠痒痒似的。
陈疆册说:“要是想我了,跟我说一声,我看到了,就会来找你。”
阮雾说:“我不会想你的。”
陈疆册默了几秒,声音很轻,近乎叹息:“但我会想你的,很想你,绵绵。”
说完这话,他就走了。
傍晚六点,夕阳斜挂枝头,浅橙色的光晕染满城。
所有人收工,叫网约车来接他们回酒店。
太阳快要落山,气温仍居高不下,地面冒着热气,所有人约好明天的开工时间:“不能下午来拍了,太他妈热了,你们起的来吗?要不明天起,咱们早上七。八点就来拍吧。”
大部分人都能起来,就怕主演早起脸肿,影响上镜。
女主表示:“我每天都是六点醒的,完全没问题。”
男主周靖阳也说:“我也能起,放心。”
阮雾才不放心他,“最近消停点,别喝酒,别去酒吧,老老实实在酒店待着。”
周靖阳说:“放心雾姐,我就算想去酒吧,也没法去。”
签约工作室之后,阮雾要求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别叫她“绵绵姐”,要真把她当姐,就叫她“雾姐”。周靖阳乖得很,照做。
阮雾:“为什么?”
他挠挠头,语气干巴巴:“……没钱。”
阮雾一愣:“周家小少爷,怎么会没钱?”她想到某种可能性,“你又离家出走了?”
之所以用“又”这个字,是因为多年前,阮雾在街边捡到了离家出走的周家小少爷。
那时候周靖阳才上初中,阮雾和季司音在ktv唱歌到半夜,结束后,二人回家。
深更半夜的街道,阒寂萧瑟。
阮雾一下就看见了逆着车道走的周靖阳,小少年长得实在惹眼,身上的校服也不正经穿着,领带松松垮垮地,染着头黄毛。
阮雾和周靖阳只见过一面,但还是将车停了下来,她打开车门,喊他:“周靖阳?”
他一个抬头。
阮雾看见了他满是伤疤的脸。
周靖阳挤了个笑:“……嫂子。”
阮雾自己也是从周靖阳这个年纪过来的,见过太多不良少年了,尤其是这种染着一头黄毛的不良少年,成天就知道打架。
她没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而是轻轻地问了他一声:“晚饭吃了吗?”
“……”周靖阳脸上的笑霎时退了下去,他那时已经有一米八了,却很瘦,低着头,说,“还没。”
“想吃什么?姐姐请你吃。”她笑着说。
只是大半夜,还开门的,只剩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周靖阳拿了两桶泡面,滋啦滋啦地吃着面。
等他吃完面,阮雾问他:“我待会送你回家?”
周靖阳摇头:“不要。”
阮雾笑:“和家里闹矛盾了?”
他点头。
她说:“那我送你去酒店?”
他迟疑了几秒,极难为情地说:“……我没带钱。”
阮雾逗他:“怎么不带钱就离家出走了?凡事得做好规划才行呀。”
周靖阳羞的脸通红:“……绵绵姐,你别说我了。”
他不再叫她嫂子,而叫她绵绵姐。
阮雾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五岁的小男生,眼里满是温柔的慈爱,“我表弟也和你一样大,他也经常闹离家出走,可是他每次都会在自己的兜里塞几百块钱,你可得学着点儿。”
“……”周靖阳猛地反应过来,“离家出走是值得夸奖的事吗,你怎么不骂他?”也不骂我。
后面那四个字,他没说出来。
“青春叛逆期嘛,能理解。”阮雾说,“情绪得释放出来才行,不能憋着。”
“我都说了我不开心,让他们别说了,但他们就知道骂我。”
“他们说你什么?说你染的这头黄毛吗?”
“嗯,多帅啊。”
阮雾赞同:“很帅。”
周靖阳像是找到同道中人,眼睛很亮:“绵绵姐,你也觉得这样很帅,对吧?”
阮雾说:“帅是因为你的脸,就你这张脸,就算是光头也很帅。”
周靖阳:“有种被夸了,也被骂了的感觉。”
阮雾笑呵呵的,话锋一转,说:“走吧,姐姐给你找个地方睡觉,明天是周五,睡醒了你记得去上学。”
周靖阳踢着地面的小石子,不语。
阮雾见状,问他:“不想去上学吗?”
他摇头:“不是。”
“就是……绵绵姐,我带了手机。”
“嗯?”
“挺好笑的,我手机话费充足,没有拉黑屏蔽任何人。”
“嗯。”
“但是我离家出走快八个小时了,没有一个人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里。”
“……”
“姐,你要不别当我嫂子了,当我姐吧。”
“……”阮雾轻嗤了声,笑着骂他,“我才不要一个叛逆的染黄毛的弟弟。”
其实阮雾多少能猜到,大抵豪门家族,过于看重权势地位,疏忽淡漠亲情,所以对周靖阳这种缺爱缺关心的小朋友而言,阮雾无意的举手之劳,却在他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哪怕她和周淮安分手,周靖阳仍念念不忘她,并且愿意舍弃更好的公司,来她的小工作室。
但她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又离家出走。
“你都多大了,怎么还闹离家出走?”她皱眉。
周靖阳说:“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阮雾问他:“这次也没带钱吗?”
周靖阳说:“带是带了,就是没带很多。”
阮雾:“吃饭的钱有吗?”
他点点头。
阮雾还是担忧:“要不我先预支点工资给你?”
周靖阳摇头:“不用,有钱就多用,没钱就少用,而且我现在也不喜欢出门了,就待在酒店房间里,有钱也花不出去。”
“那行。”
“绵绵姐。”
“嗯?”
“我请你吃顿饭吧。”
“今天吗?”
“嗯。”
话音落下,阮雾的手机震动。
是她爸爸发来的消息,她抬头,看见了她爸的车,“今天不行,我有个相亲,我爸爸过来接我去相亲了。”她急匆匆地说,“我先走了,哪天晚上没相亲,我们再一块儿吃饭。我请剧组所有人吃饭。”
周靖阳眨眨眼,一脸不可思议又茫然。
哪天晚上没相亲?
这是天天晚上都相亲的意思?
那陈疆册呢?
你不是在“追”他吗?
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年轻却迟钝生锈的大脑,运转了好久,都没想明白。
坐网约车回酒店的路上,他都皱着眉头。他拒绝其他人一起吃晚餐的邀请,“我拍戏一般不吃晚饭,怕影响上镜效果。”然后,惶惶惑惑地进了酒店电梯。
电梯门渐渐合上,门外突然多了个身影,按下上行按钮,金属梯门再度打开。
进来的,是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陈疆册在看见周靖阳的时候,也微微一愣。
周靖阳早年间混迹于迟迳庭的酒吧,因此,见到陈疆册的时候,也会叫他一声“疆册哥”。
“疆册哥。”他今天也还是这么叫了。
“靖阳,阮雾给你安排在这家酒店住吗?”
“嗯。”
虽说陈疆册和周淮安有过几次合作,但是他和周淮安的关系很浅薄。甚至不如他和周靖阳的关系,毕竟好几次,周靖阳在酒吧喝的不省人事,是陈疆册派人把他送回家的。
周靖阳是被周家放养,说的难听点,是被周家舍弃的一枚棋子,所以他随心所欲,几乎没什么城府。他藏了一肚子的疑惑,直到电梯快到他住的楼层时,周靖阳憋不住了,直白地问陈疆册。
“疆册哥,你和雾姐现在就是普通朋友了,对吧?”
陈疆册犹豫着,要怎么和未经人事的小朋友说他和阮雾之间的关系。
电梯到达楼层,发出“叮——”响。
还不等陈疆册启唇,周靖阳出声了,自问自答般地:“应该就是普通朋友,要不然雾姐怎么会去相亲呢?我听她的意思,她好像天天都要相亲。也是,她这么优秀,排队等着和她相亲的男的,应该一大堆。”
光亮通明的电梯间内,陈疆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工作室的重点项目,是原因之一。
但主要原因,是,她妈妈连日来逼她相亲逼得紧。阮雾没和陈疆册说实话,也没和任何人说,还是怕大家误会……她是不是很着急结婚啊?
端午放假回家那几日,阮雾哪怕不出家门,隔壁邻居得知她回家,就拉着她妈问:“你家绵绵,有没有谈男朋友呀?她年纪也不小了吧,我家囡囡比她小两岁,今年办婚礼呢。”
“绵绵在南城应该谈男朋友了吧?今年都没怎么回家呢。”
类似于此的话很多。
阮雾的妈妈逐一都传达至她耳里。
然后结尾是:“妈妈有个朋友的儿子,很优秀的,你要不要见见?”
或者是:“你爸爸有个生意伙伴的侄子,可帅了,家里经商的,他自己是公务员,有一米八高,条件很好的。”
类似这种结尾。
就连阮雾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也不断地催她。
或许这就是中国式家长,读书的时候三令五申,让小孩千万不要谈恋爱。等孩子一毕业,就开始催她结婚。
像阮雾这个年纪,放在南城,很年轻。
但放在老家,就是剩女了。
阮雾妥协了,并且把相亲的时间都安排好,就在她回家工作这几天。
她妈妈是老师,爸爸做点儿小生意,人脉方面自然不用多说。只是前几次的相亲,历历在目。她父母得知后,也是怕了,所以现在的相亲,都是以父亲和好友吃饭,或是母亲与好友吃饭,两家人吃饭,顺便介绍子女认识一下。
能看对眼,自然是好事。不合眼缘,也没什么关系。
姻缘本就强求不来。
车里,阮父阮母都在。
他们碎碎念着男方的学历、工作等内容。
阮雾听在耳里,心里想的是,
——她有考虑过陈疆册的感受吗?
陈疆册已经到楼下停车场了,忘了带东西,中途折返回来。
没想到听到这么个消息。
周靖阳不过是无关人等,他没必要追问他,而且他也知道,问他问不出个究竟来。
陈疆册回屋拿好东西,再次下电梯取车,去往餐厅的路上。
他满脑子都在想一个问题,
——阮雾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阮雾不是没有考虑过陈疆册的。
但她不免想起自己曾经在餐厅里遇见过陈疆册的母亲,她说着陈疆册最近相亲的事情,进展不顺。可再进展不顺,他也是有在相亲的。
他们的人生道路,本就是按照彼此家庭的预期,往前走的。
虽然会有交集,但是他俩的事是他俩的事,与他们彼此的人生,没什么关系。
快到餐厅时,手机响了。
她解锁,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被她解除免打扰的人,给她发来消息。
陈疆册:【下班了吗?】
阮雾:【嗯。】
陈疆册:【晚饭吃什么?】
阮雾:【不知道,和家里人吃。】
陈疆册:【前丈母娘的手艺是不是很好?有机会想去尝尝。】
阮雾:【在外面吃。】
陈疆册:【我也在外面吃。】
阮雾:【祝你吃得开心。】
陈疆册:【你也是。】
入夜,城市霓虹灯闪烁。
手机因为长时间没有消息进出,屏幕黑了下来。
忽明忽暗的光,照在阮雾情绪难辨的脸上。
前座的父母突然说:“绵绵,其实爸妈觉得,你找个南城的男朋友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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