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有染by慕吱
慕吱  发于:2025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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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雾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分明他在说爱,分明他的心在跳动,可是为什么,她对他的爱,只信三分呢。

如果爱是液体,阮雾的爱或许是一大桶能塞进饮水机里的桶装水。
陈疆册与她相反,他浑身上下能挤出来的爱,或许只有他舌尖上小量的毒。他的情话永远是缠绵的,与他接吻似饮鸩。
可阮雾觉得已经足够。
她想要的不过是一点点陪伴,一点点照顾。
这份陪伴应当是有别于旁人的,是仅有她这位女朋友才有的。
阮雾想要的从来都是这份特殊待遇。
陈疆册能给她的爱就那么一点儿,恰好符合她的要求。
昨晚夜谈太久,以至于阮雾这一觉睡得格外长。
后半夜,她没再做梦。
醒来时隐约闻见馥郁花香。
阮雾洗漱完毕,下楼,在楼梯口,却愣住。
客厅是高挑空的落地窗,约七米高。
阳光穿过碎叶,透过落地窗照亮一地碎光,现如今,碎光被无数的玫瑰瀑布挡住。陈疆册单膝跪着,身边还有一大桶鲜花,他有条不紊地取出来,剪下绿枝,把单枝玫瑰葬于瀑布之中。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漫不经心地往回瞅了眼。
“怎么这么早醒了?”
“都下午一点了。”阮雾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欣赏他为自己构建一墙浪漫。
这份浪漫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是她独一份。
“我这儿还没弄好。”陈疆册叹气,煞有介事道,“要不你出去遛个弯儿,等我好了再回来?”
阮雾眼底泛出粼粼的光,“我再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惊喜地大叫一声,‘呀,陈疆册,这是什么呀?’”
陈疆册笑:“可以。”
阮雾无情拒绝:“不要。”
陈疆册:“女人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
阮雾瞬间一哽。
他回头,满脸恶劣的浮浪:“昨晚是谁一边说不要,一边又死命夹我的?”浪荡子发言,张口就来,低沉的嗓促狭道,“命根子都快被你夹断了。”
阮雾听不下去,色彩浓郁的花色,都印染在她颊畔。
她特没好气,转身就出了家门。
身后是他的声音,遥遥传来,像是说情话。
“绵绵?——”
“绵绵——”
阮雾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自己的小名,软绵绵的,像团棉花,和她的性子完全不符。
她骨子里要强,有时候也会遭到轻嘲,说她冷血薄情。
可秋风拂面,骨头里塑造的坚。挺树木不再生长,在秋风中微微地弯下腰来。
或许只是他的无心之举,但那一墙的弗洛伊德,将她整个人葬于名为浪漫的海域里。
她并没有告诉过他,昨夜她做了一场多糟糕的梦,他只是想送花给她。
恰好觉得弗洛伊德漂亮,于是选了这款玫瑰。
而弗洛伊德的花语是,你漫不经心穿梭于我的梦境。
——从此你的造梦人是我,梦中人也是我。
那天回去,阮雾在客厅里坐了一下午。
像是僧人打坐,有着常人不能理解的魔怔。
陈疆册走过去,问她:“有这么喜欢吗?等它们快凋谢了,我再给你做一墙?”
阮雾说:“算了吧,你的时间金贵着呢。”
陈疆册:“再金贵也没你金贵。”
她笑着骂他一句死不正经。
陈疆册随即就不正经地对她动手动脚,她推搡着他的手,掌心碰到一处异物,她停下动作来,捞起他的手心,看见他手里贴着的创可贴,小心翼翼地撕开。
到底是没干过活的大少爷,掌心满是花刺滑过的痕迹。
“你一个连开车都得让司机开的人,怎么插花这种小事,不让别人干?”阮雾心疼的呼吸都在颤。
陈疆册把创可贴彻底撕下,扔进垃圾桶里。
他笑得满不在乎:“心疼个什么劲儿?这伤口,再晚一点就要愈合了。”
阮雾说:“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做男朋友的,肯定得满足女朋友的愿望。”
“我又没有许过愿。”
“但你看到花的时候,是开心的。”陈疆册在名利场浸淫多年,此刻眼皮子浅的,好像只剩千金难买她开心。
阮雾一言不发地敛着眸,忽然摸着他掌心的脉络,说:“你有没有看过手相?”
陈疆册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嘴角勾起弧度,哂笑:“都接受过教育的人,怎么还迷信?”
“就……闲着无聊,算着玩儿。”阮雾耍无赖,扬着手心给他看,“我的事业线可深了。”
语气还挺骄傲的。
陈疆册配合着她:“我家雾雾一定会成为富婆。”
她笑得双眼眯成一道细细的缝,像一轮弯月,清亮皎洁。
“到时候可得来包养我。”
“包养不都包养年纪比自己小的吗?”阮雾说,“等我成为富婆了,我当然得包养男大学生。”
陈疆册冷笑,寒气森森。
阮雾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伏在他肩头,无限缱绻的依恋。
她很是惋惜地说:“为什么我们俩的爱情线都这么短?”
小姑娘还非常惆怅地叹了口气,陈疆册想袖手看热闹也没办法,他抓着她的手,两只手小拇指紧贴,并在一起。她口中二人掌心短浅的爱情线,合成了细细弯折的一长条。
陈疆册说:“这不就长了?”
阮雾怔怔地盯着二人紧贴的手心。
这一刻,他们的掌纹里系挂着彼此的命运。
手心的脉络好像蔓延着热意,她忍了很久,拿开自己的手,往他的手心拍了下。
“谬论,要真按你这么算,不管谁的爱情线都很长了。”
“那不然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这手没法变了,这爱情线要是长了点,我大不了拿刀把手剁了。这么短……要不我去纹身把它纹长些?”他耍着嘴皮子,不怀好意地笑,“要不在爱情线上纹个你的名字,直直地指向你,行不?”
阮雾做了个深呼吸,还是忍不住,骂了他几句。
她骂人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嗓音里带几分嗔和糯,陈疆册听不了几句,按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睡裤里,“这才是流氓会干的事儿。”
“……”
“……”
阮雾那张脸啊,半是羞耻半是愤怒,嗔怪地瞪着他,手里握着的东西,越发滚烫。她应当是一把甩开,或者是恶狠狠地掐的让它发疼。
可她到底是心软的,既委屈又认命地圈着它,收缩按压,她五指操控着他的命脉,操控着他的呼吸。
客厅灯明亮,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阮雾看清了他的脸,写满动情,他的呼吸比平时更沉重,嗓音更低哑。
她的动作并不熟练,却还是叫他鼻腔里发出闷哼声,沙哑又性感。
陈疆册与她对视,窥见她眼底的好奇眸光,似乎清醒地见他沉沦,对她而言是新奇事。
陈疆册在痛苦与欢愉的交杂中,欲望直冲脑海,他护在她身侧的手也往下寻,寻到阒寂幽谷。
他忽地俯身靠近她,眼里的情潮直逼向她。
灯影惶惶,阮雾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在我耳边喘。”
满室浓郁的鲜花里,他们紧紧相拥,溅出水声,花香被汗水荼蘼、侵占。
运动会三天,阮雾在陈疆册这里待了三天。
等到周一,阮雾又得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学校。
还是陈疆册早起送的她。
她早上八点的课,陈疆册是九点上班。为了她,还是七点起了。
他送她到教学楼下,阮雾和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陈疆册嗓音含笑:“没有告别吻吗?”
“没有。”阮雾恨恨瞪他一眼,她是做不到在人来人往的教学楼下和他接吻的。
目送他车离开后,阮雾才抱着笔记本电脑,找到上课教室。
早八的教室,充满各式各样的早餐气息。
大家早已习惯,就连导师进来时都只是调笑了一句:“大家早餐能不能吃点儿清淡的?大清早的就吃煎饺烤饼,你们也就仗着自己年轻、代谢高,这么放纵。”
众人嬉皮笑脸地说,年轻就是应该要放纵的。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大家伙闲聊着。
有人说:“梦梦才放纵,坐二十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去找她男朋友。”话语一顿,“哎——她人呢,怎么没来上课?”
另一道声音响起,是梦梦的室友,:“她请假了。”
“怎么请假了?她不是说周一回来上课吗?”
她室友一脸讳莫如深地说:“还能是为什么?千里追夫,结果捉奸在眼前。昨天就回来了,直接改签高铁票,在高铁上憋了三个多小时,等到了宿舍才哭。哭了一整晚呢,眼睛都哭肿了,这会儿正在宿舍补觉。”
声音压得很轻,就前后左右桌的人听到。
人都是八卦的,迫不及待地问:“怎么个捉奸法?”
还未等回话,上课铃响起。
导师清了清嗓,“行了,早餐没吃完的别吃了,闲聊的也闭嘴吧,到上课时间了。”
几人互递了个“待会再聊”的眼神,四周归于安静中。
阮雾倚靠在位置上,目光远眺望向窗外,无垠的天,她眼里飘浮着淡然的云。
她这学期没有再给本科生上课,一下课就待在图书馆看书,或是写剧本。
周五没课,她难得懒散地在床上躺到十点。
下午三点多,季司音约她吃晚饭,地点定在市中心的购物中心。
已经是十一月初,阮雾出门时,灰暗的天好像要吞噬这座繁华城。
季司音订的是靠窗景观位,窗外是稀疏竹林。
季司音早就到了,已经点好餐,等阮雾到的时候,厨师已经在餐桌边切烤鸭片了。
阮雾坐下后问她:“怎么突然想起吃烤鸭来了?”
季司音说:“就想吃。”
阮雾:“怎么不和陈泊闻吃?”
她不太好意思:“陈泊闻不吃鸭,他说鸭肉有股腥味,不喜欢。”
阮雾就知道,评价她:“重色轻友。”
季司音一脸讨好的笑:“哎呀,待会儿去逛街,你看上什么,都由本大小姐买单,ok?”
阮雾淡笑了声,浑不在意地往嘴里塞肉。
吃饭时,季司音也心不在焉地,时不时把玩着手机。
阮雾无奈:“和谁发消息呢?”
还能是谁,“——陈泊闻呗。”季司音说,“他可黏人了,是因为还是大学生吗,好像有数不清的精力,每天都要和我见面,只要不拍戏不上课,我俩就待在一起。”
“那你挺辛苦的,天天去找他。”
“不是,”季司音说,“都是他来找我。”
“……”
“嗯,他来找我。”季司音脸上的幸福,是阮雾从未见过的,“我以前谈恋爱,都是主动找对方的人,可是这一次,是对方主动来找我。雾雾,我有种好幸福好幸福的感觉,是那种和别人在一起没有的幸福感。”
阮雾浅浅的笑:“挺好的。”
“不过他真的好有精力啊,怎么可以这么黏人?我以前谈恋爱也不这样,你以前大学的时候谈恋爱也这样吗?”话问出口,季司音连忙止住,她讪讪道,“……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东西。”
“我大学是异地恋,来回八个小时的高铁,哪儿能天天见面?”阮雾神色如常地回。
在季司音眼里,阮雾和周淮安分手,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周淮安也是她人生中的禁忌。
事实上,阮雾并不避讳谈及前任,前任对她而言和高中的同班同学没什么两样,高中毕业,同学们各奔东西。现如今,她只和季司音有联系。
她之所以很少提起周淮安,是真的,会觉得被爱的自己像个笑话。
于是晚餐结束,二人出了餐厅,往左是购物商圈,往右是南城著名的旅游景区,夜里有许多游客和本地人游湖散心,湖中也有音乐喷泉每个时间段亮起绚丽的灯光秀。
夜风瑟缩,季司音买了根路边买的淀粉肠,因是景区,淀粉肠的价格也水涨船高,要十块钱一根。
她问阮雾要不要吃,阮雾摇头:“晚饭吃饱了。”
季司音说:“你的胃没有合理安排空间,得腾出一点餐后甜点的空间。”
阮雾笑:“淀粉肠是餐后甜点啊?”
季司音嬉皮笑脸,说:“差不多,都差不多。”
她们在寂寂凉风中行走,天色黯淡,幽夜生香。
阮雾忽然说:“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好奇,我和周淮安到底为什么分手?”
季司音吓得浑身一厥,手心一松,手里的淀粉肠应声落地。
她呆呆地看着阮雾,“……啊?”
阮雾把掉落在地的半根淀粉肠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她转身,垂了垂眸光,白皙的面容素净,纤尘不染。
时间随风呼啸前行,季司音觉得阮雾的眼像是凝固的冰晶体,空洞寡淡。
阮雾笑眼弯弯,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释然。
她说:“我和你说说吧,关于我和周淮安。”

每每同学聚会,阮雾和周淮安都会成为大家的谈资。
抛去周淮安轰动一时的告白场面——比他们低好几届的学生都知晓这事,更有甚者纷纷效仿。但学校的老师总感慨,再也没有比阮雾和周淮安更优秀的校园情侣了。
那时的阮雾是英语和语文双科第一,周淮安是理综第一。
他们二人一同出现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照片紧挨着。
只可惜阮雾高考当天中暑加高烧,成绩远没有达到理想成绩,只超一本线六十分。而周淮安正常发挥,超一本线一百分。
阮雾去了省外的知名高校,周淮安留在省内,也是现如今阮雾读的南城大学。
即便是异地恋又如何,他们班所有同学都看好阮雾和周淮安。
而周淮安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确实是三好男友。
恋爱三年,他买的高铁票堆叠成小山;
他手机天气栏里的地址是阮雾所在城市的地址,天气变幻,他比阮雾还清楚。要下雨时,他会叮嘱阮雾带伞,即便阮雾没有带伞也没关系,他会叫跑腿的给阮雾送伞;
他请阮雾班上所有同学吃饭,他说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麻烦大家帮我看着点儿她,别让别的男生有可趁之机;
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节假日,给阮雾送花,送礼物;
阮雾也曾以为,自己被周淮安好好地爱着、认真地爱着。
直到大三到大四那年,她确定保研后,收拾行李买了去南城的高铁票,打算给周淮安一个惊喜。
季司音:“我想这个惊喜一定变成了惊吓。”
阮雾说:“嗯,我看到他和一个女的手牵手。”
季司音吓得快惊掉下巴:“……他出轨了?怎么可能?怎么会?他那么爱你不是吗?”
接连四个问句,季司音看着他俩一路走来,多幸福多甜蜜,难以置信耳朵听到的内容。
阮雾知道,但凡换做任何一个认识她和周淮安的人,都会觉得这是假的。
就连她自己,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也倍感荒唐。
他所有的朋友、同学,都知道阮雾的存在。他的微信头像是和阮雾的情侣头像,他的朋友圈封面是阮雾的照片,他所有的朋友圈都是阮雾。
没有屏蔽任何人,连他的家人都知道并且认可她的存在。
她一度认为百年太短,不足以用来让她和周淮安相爱。
那年的夏天格外热,万里无云的盛夏,阳光灼热,蝉鸣声沸腾。
阮雾在图书馆附近的梧桐树下遮阳,她来得匆忙,忘了带伞,她拨通电话的时候还在想,待会儿周淮安见了她,肯定又要心疼地问她,“这么大太阳你怎么不带伞?万一中暑了怎么办?每年夏天你都要中暑的。”
他从不怪她,只心疼她。
电话等待音漫长,阮雾百无聊赖地往四周望,而后,视线定住。
周围的喧嚣与热浪,如同电影画面般,一帧一帧地停住。
唯有她的眼睛还在动作,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二人。
周淮安牵着一个女生的手,从图书馆出来。
电话无人接听,也没有人注意到阮雾的存在。
他们往外走,阮雾在后面跟着。
他们撑着伞,隔绝了燥热的太阳光。
阮雾拖着行李箱在太阳底下暴晒,眼里装着盈盈的雾气,潮湿酸胀。她始终没落下一颗泪来。
季司音问她:“你没有过去质问他吗?”
阮雾摇头,说:“没有。”
周淮安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是校学生会会长。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人和他打招呼,阮雾不想在大庭广众与他吵架。即便到此刻,她依然在维护周淮安的脸面。
“后来我回到酒店,冷静下来后,想了很久。”阮雾浅浅地笑,“其实说分手也没有那么难,双唇上下蠕动,牙齿碰撞——‘分手’就说出来了。”
“所以周淮安为了挽回你,在你面前跪下来了吗?”
“……”阮雾噗嗤笑了出来,“什么跪下来?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
每次同学聚会,聊起周淮安和阮雾分手一事,众口纷纭。
有人说,周淮安低声下气跪在阮雾面前苦苦挽留,阮雾还是毅然决然要分手。
也有人说,周淮安大老远跑去阮雾所在的城市,在她宿舍楼下站了一宿,都发高烧了。
还有人说,周淮安出国留学后,也经常回来找阮雾。
最后这点,遭到季司音强烈反驳:“我家阮雾一放假就和我待在一块儿,我是没见到过周淮安的,我问过雾雾,她说她和周淮安分手之后再没联系过了。”
“所以他没有跪在你面前啊。”季司音干笑。
“没有,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下跪。”
“如果他那天跪下来,你是不是会原谅他?”
“不会。”阮雾说,“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因为在我的心里,已经不爱他了。”
“那么多年的感情,说不爱就不爱了吗?”
“嗯。”
“你有后悔吗?和他在一起。”
沉默半晌,阮雾说:“没有后悔,毕竟他曾经对我的好是真的,他对我的爱,也曾让我很幸福过。”
十八岁的暗恋,在十九岁由他画上了暗恋成真的幸福句号。
阮雾很感谢周淮安,圆了她少女时期的梦。但也仅此而已了。
据说忘记一个人,首先忘记的,不是他的五官他的声音,而是他的缺点,他给你带来的伤害。
阮雾回忆起自己的初恋,是如同春日阳光的明媚,风里带着花香,蓬勃鲜活。
她想到的,是被爱的自己,而非爱她的人。
季司音满脸写着心疼和难过,她挠挠头:“我是真没想到,你俩的分手理由竟然是这个,而且你好憋得住气,直到现在才告诉我。我男朋友要是劈腿,我肯定发八百条朋友圈骂他!”说到最后,她咬牙切齿。
阮雾不甚在意地笑笑。
她在人生的每个重要时刻,好像都表现得尤为平静。
没有大吵大闹,没有质问他,到底为什么出轨。既定事实,无法改变,唯有接受。
她只是会在脑海里想,叮嘱她明天要下雨记得带伞的时候,他是不是撑着伞在替别的女生挡雨?
他所有的口头叮嘱,到别的女生身上,成了切身行动。
他的爱,让被爱的她成了笑话。
阮雾抬眸,目光眺望远方。她眼眸里浮着浅淡的、颓败的灰色。
季司音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她吃晚餐时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阮雾以为:“想你的陈泊闻了吗?你不会是害怕我和周淮安的事,在你俩身上上演吧?”
“才没有。”季司音说。
她脸上表情写着:我要说。
嘴巴又紧闭:我还是别说了。
像是在演皮影戏。
阮雾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季司音咬咬牙,憋了许久的话,还是说出来了:“周淮安回国了。”
阮雾语气平静:“哦,回国探亲吗?”
“不是,他好像家里有事,延毕了。”季司音低头,鞋头蹭着地上的石子,踟蹰着说,“他今天组了个局,邀请我过去。”
“你想去?”
“不想,而且他是想我过去吗?”季司音很清楚,“不是,他是想让我带你过去。”
阮雾慢慢挑起唇线,淡笑着:“或许他只是想邀请你呢?”
季司音:“算了吧。”
她眼梢一挑,指着不远处的按摩店,说:“我请你去按摩!它家的服务超好的,最主要的是,它家的按摩小哥,超——级——帅。”
阮雾被她拉着往按摩店走,逗她:“陈泊闻知道你按摩,是为了按摩小哥吗?”
“哎呀——”季司音羞赧,“阮雾!”
一路嬉笑,一路欢声笑语。
她们来到按摩馆,说是按摩馆,但它的头衔格外高大上——私人按摩会所。
会所是会员制,季司音不知何时办的会员,工作人员过来,热情地接待她俩。夜里会所的生意格外热闹,客人很多,阮雾观察了下,发现这家会所做这么大是有原因的。女客人安排男服务员,男客人安排女服务员。
就连按摩师也一样。
按摩师按摩时也没闲着,自来熟地和她们聊天。
聊到一半,他们身上的机器响了,声音嘈杂,听不清晰。阮雾和季司音二人正聊天聊得起劲,注意力放在彼此的身上。
直到一位按摩师求证:“包了所有vip包厢吗?”
另一位按摩师说:“嗯,听说是和牧实业的周总。”
“真是大手笔。”
“他们已经过来了吗?”
“没呢,在路上,这不在清vip包厢的场吗?方便他们来了之后直接去包厢。”
阮雾和季司音对和牧实业一概不知,她们俩,一个是苦心求学的研究生,一个是游手好闲的大小姐,对公司企业没有任何研究。
一个小时的脚部按摩结束,按摩师双双告退。
季司音计划详细,安排着下一摊:“都十点了,我们去吃烧烤吧?”
阮雾兴致乏乏,没扫她的兴,说:“好。”
她们脱下会所提供的衣服,换上自己的衣服。
会所廊道百转千回,她们在里面绕了两圈,还是问了工作人员,由工作人员带她们走出来。
电梯都在楼下,需要等。
季司音浑身无力地靠着阮雾,“雾雾,你说陈泊闻这时候在干什么?”
阮雾:“你男朋友你问我?”
季司音:“好吧,那你男朋友这时候在干什么?”
阮雾:“……你问我男朋友是想怎样?”
季司音笑,正准备开口时,面前的电梯发出“叮”响。
二人齐齐往电梯间望去,由一楼上来的电梯,里面站满了人。站在最中间的人,恰好是她俩两个小时前的,话题主人公。
——周淮安。
两年过去,阮雾没有幻想过任何与周淮安重逢的场景,因为她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留恋。
季司音僵直了身子,干笑两声:“好巧。”
暗色调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使得他五官线条更饱满立体,清润的眉眼仿佛被春水洗涤。干净,温柔。
周淮安往前跨步,走出了电梯,刚准备打招呼时,他正对面的电梯——阮雾身后的电梯也发出“叮”响。
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如同舞台剧的帷幕,帷幕向两边拉开,宣告故事开场。
阮雾听到身后响起的一道声音,过分熟悉,也过分散漫。
“绵绵?”是陈疆册。
阮雾避开周淮安的视线,他气质清淡,视线却尤为浓烈,几欲将她灼烧。
她眉头皱了一瞬,是对待任何一位追求者般的反感。
以前曾听过一句话,喜欢过的人,再见面还是会心动。
阮雾在当下,可以给出明确的回应:不会。再见面,她不会心动。哪怕没有陈疆册,她也不会对周淮安有任何的眷念。
她转过身,往陈疆册走时,陈疆册也走出了电梯。
他微醺的眉眼款款望着阮雾,多情又暧昧,“给你发了几条消息都没回,原来忙着陪闺蜜。”
闻言,季司音炫耀似的说:“当然啦,在雾雾眼里,闺蜜可比男友重要。”
陈疆册安静地,笑着盯着阮雾。
阮雾知道他无心玩这种闺蜜男友谁重要的幼稚游戏,她扯了扯他的袖子,问他:“你怎么来这里?还身上一股酒味儿?”
“朋友的接风宴,不能不给面子。”陈疆册忽地朝阮雾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和对方打招呼,“周二少,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
周淮安说:“遇到个熟人。”
由电梯里出来的,都是接风宴转场续摊过来的人。除了两个人,季司音和阮雾。
陈疆册笑:“熟人?”
他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问阮雾:“认识?”
阮雾说:“老同学。”
季司音附和,咬字加重:“对,我们仨高中同班同学。”
周淮安眼神黯淡,却配合着说:“嗯,前后桌。”
他和阮雾是前后桌,至于季司音,他俩中间不知隔了多少人。
周淮安示意身边的人先去包厢,一个接风宴,请的都是他的发小们。他当初恋爱谈得多高调,乃至南城的发小们都知晓也都认得阮雾,并且也和阮雾吃过几次饭。
四周人觑送过来的眼神,阮雾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像是在看戏。
看什么戏呢?
一个女人游荡在两个男人之间吗?
阮雾自己都觉得好笑。
待人都走后,阮雾松开陈疆册的手,她拉住季司音,说:“既然你还有应酬,你就去忙吧,我和季司音约好了吃夜宵。”
陈疆册抬抬下颌,轻笑了声,笑意不达眼底:“不和老同学叙叙旧?”
阮雾眼里的笑,也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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